第35章 霓虹

◎“我心疼。”◎

所以當晚, 陳遲頌直接把他的微信頭像換成了司嘉的照片。

司嘉覺得矯情,想讓他換回去,他不肯, 說我用我女朋友照片怎麽了。

他這話說得順口, 在寂夜裏無比清晰, 視頻也開著,司嘉能看到他那邊昏暗的光線,微敞的衛衣領口, 唇角挑起的弧度, 他在陪她放縱完一場後,又馬不停蹄地投入學習, 麵前攤著卷子, 轉著筆的骨節,所有的所有, 都看得司嘉心口有點燥。

她拿起手邊的水杯抿了口,饒有興致地問他是不是早就等著這麽一番兒了。

陳遲頌沒抬頭, 承認得毫不拖泥帶水:“嗯,被你發現了。”

“那要是當初梁京淮的牆角你沒撬成呢?”

陳遲頌聞言動作一頓,深褶的眼皮掀起,朝她看過來, 反應幾秒後像是得了多大的趣,很明顯的一聲哼笑:“沒可能。”

“就這麽自信?”

“就這麽自信。”

司嘉看不得他這副仿佛吃透一切的混球模樣,有點不爽, 所以撐著下巴笑了笑:“呐, 陳遲頌, 醜話說前麵, 我這人道德感不高, 今天能被你撬,說不定哪天就被別人撬走了。”

說完,視頻裏安靜了幾秒,隻有兩人或輕或重的呼吸。

可意想中的吃醋沒有,連吃癟都沒有,陳遲頌手裏的筆一放,直勾勾地看過來,也開始笑,眼裏的痞氣根本收不住:“沒事,我這人道德感也挺低的,你要真移情別戀了,我不介意再來個小三上位。”

頓了頓,他抬手指了下鏡頭裏的她:“我倆天生一對,**都活該偷到一張**去。”

這話真的很沒臉沒皮了,司嘉沒忍住笑罵他一句,卻也不甘下風,話鋒一轉說道:“行啊,那我等著,這輩子怎麽著都要跟你一塊兒下葬。”

陳遲頌懶洋洋地點一記頭,然後終於正色:“行了,你把這張卷子做完就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課。”

司嘉說行,“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結果視頻切斷後司嘉才反應過來,他頭像還明晃晃掛著,她剛剛說的話是半點沒聽,可過了會兒也就由著他去了。

而下一秒注意力被跳出來的不少條新消息吸引,指尖劃了兩下,大概有數了,她點開最上麵那條,是許之窈發來的——

是窈不是竊:【妹妹,你這是連陳遲頌也拿下了?】

是窈不是竊:【鬼鬼祟祟.JPG】

一個也,一個拿下,她這話有意思,但確實,許之窈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她是梁京淮的女朋友。

司嘉沒否認:【嗯。】

許之窈回過來一個大拇指,點到為止地沒有多問,隻說下次一塊兒出來玩啊。

但晁藝檸就沒這麽好打發了,因為曾在醫務室目睹過兩人的暗流湧動,發來十幾條消息,八卦雷達響個沒完,又扯出曾和她打過的那個賭。

屏幕光映著眼睛,司嘉被她勾著,回憶起這些往事,不自覺地笑,然後回她說行,我願賭服輸。

大概是舟車勞頓,這一夜司嘉睡得很香。

隔天周一,鬧鍾響到第三次她才不情不願地從被窩裏起,困巴巴地洗漱完,抓起沙發上的書包,匆匆下樓,室外的冷風足以讓她清醒,也足以讓她看見小區門口等著的人。

早上六點,太陽還沒升起,天色灰蒙,陳遲頌插著兜靠在背風的牆邊,書包垮在右肩,看起來也困,頭低著,聽到她走近的動靜整個人的狀態才好一點。

司嘉問他昨晚沒睡好嗎。

陳遲頌揉了揉臉,“還行,就是起得有點早。”

說完他揚手,司嘉才看見他左手拎著的早飯,“你去買的?”

是春鬆路上那家挺有名的紙皮燒麥,隻做早點,想吃還得排隊。

“嗯,順路。”他回。

司嘉沒再說話,任由他伸手拎起她的書包,兩人一前一後地學校走。

-

兩人關係雖然沒擺上明麵地變,陳遲頌隻把司嘉送到班級門口,在離開前順手撫了下她的額頭,司嘉覺得癢,嫌棄地別開腦袋。

多的親昵是一點也沒有。

但架不住陳遲頌這人受關注度高,換頭像官宣的事經過一夜發酵,早在學校裏傳開了。

一時間女生妒,男生服。

因為視角截然相反,女生眼裏隻能看到司嘉借補課名義成功勾搭上陳遲頌,有人誇她好手段,有人替葛問蕊惋惜,陰陽怪氣地說誰讓她成績太好,沒機會找陳遲頌補課。

下午體育課也不出所料地遇上葛問蕊,她瞪過來的眼神因為流言烈得很,夾著明顯的怨和恨,但司嘉懶得搭理。

而在高三那圈男生所見所聞裏,卻更偏向是陳遲頌撬了梁京淮的牆角,因為從七班事件開始,都是男生,他們旁觀者清,陳遲頌看向司嘉的眼神實在算不上清白,盡管那時候梁京淮還沒出國,司嘉和他的關係也還沒斷,但差不多就是那種感覺了,沒跑了。

但更多的是他們無從知曉的細節,不知道陳遲頌是在哪個時候開始的,用了多久把司嘉泡到手的,是在梁京淮出國前,還是……

想到這,辛凱康猛地一激靈,扭頭看向斜後方的陳遲頌,陳遲頌則意有所感地抬額,掃過來一眼,上課時間,他無聲地笑,用口型問他幹什麽。

辛凱康說不出話。

就好像是他們先入為主地默認了,司嘉和梁京淮由於出國掰了分了,但事實上當事人對此隻字未提,但又如果沒分,那她和陳遲頌。

可轉念又把後者否定,畢竟微信頭像跟朋友圈不一樣,無法屏蔽,要想玩這麽刺激的暗度陳倉,除非陳遲頌把梁京淮刪了,這種可能更是為零,因為前兩天他還見證了兩人在朋友圈裏的互動。

起因是梁京淮發了一張國外街頭的商店櫥窗,雪下著,滿眼的聖誕氣息,陳遲頌在底下評論問他那兒有沒有原裝Godvia,梁京淮說有,陳遲頌就讓他買幾盒抹茶味的寄回來,錢和運費都他出,梁京淮問他口味變了麽,他不愛吃甜的大家心知肚明,而陳遲頌當時就回了三個字,她喜歡。

她,女字旁的。

所以喜歡吃抹茶巧克力的人不是陳遲頌。

是司嘉。

把這些事想通的時候,整個人沒控製住激動地踢了下桌角,發出一聲巨響,嘴裏脫口而出一句我靠。

緊接著講台上的數學老師直接一個粉筆頭扔過來,“辛凱康你抽什麽瘋?站到後麵去聽課!”

陳遲頌靠著椅背在看戲,辛凱康聞言往教室後麵走,路過他時,低聲說了句“哥們牛逼。”

熬到下課,辛凱康剛想和陳遲頌聊聊,結果後門被人敲了兩下,他回頭,就看到司嘉環臂靠在門口,朝陳遲頌勾了勾食指。

再轉眼,座位上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辛凱康:“……”

司嘉等陳遲頌出來的那半分鍾,還有一班同學進出,後門男生居多,看見她,都笑嘻嘻地打招呼,司嘉也笑著抬手回應,隻是手還沒來得及放下,餘光就看見李亞雯拉著葛問蕊從走廊往回走。

見狀她識趣地往後退了點,想把門口的位置給她們讓出來,但猝不及防的下一秒,手腕被拉了下,她直接被陳遲頌拉進一班教室。

動靜不小,惹來教室後排男生相視一笑,隱晦的起哄,司嘉第一次覺得不好意思,問陳遲頌幹嘛。

他氣定神閑地笑,“站著說話多累,你坐著。”

與此同時葛問蕊她們已經從後門走進來,看到坐在陳遲頌座位上的司嘉時,愣住。

司嘉也注意到了那兩道如炬的目光,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似的,那點不好意思因此被瞬間撚滅,她抬手朝陳遲頌招了招,示意他湊近點。

陳遲頌照做,俯身到她身邊。

而這一切的畫麵落在葛問蕊眼裏,就像司嘉在吻他側臉,指尖一下掐進掌心,刺痛傳遍全身,她別過臉,掙開李亞雯挽著她的胳膊,一路出教室,走到樓梯口不小心撞到一個人時才被迫停下來。

那人扶了她一把,問她沒事吧。

葛問蕊偏頭,入目一張玩世不恭的臉,很生,左眉斷了一截,氣質也根本不像是附中學子,她警惕地皺眉,往後退一步,搖頭說沒事。

說完想走,又被那人叫住,“同學。”

“能請問一下,高三(2)班在哪邊嗎?你們學校教室安排還挺繞的。”

腳步因為這一句被拖住,葛問蕊狐疑地側過頭,“你要幹嘛?”

“我找個人。”頓了頓,那男生笑:“或者我問問你,認識司嘉嗎?”

-

司嘉從一班出來的時候,剛好預備鈴響,她折身就要回二班,卻倏地被拐角走來的葛問蕊叫住。

“司嘉。”

很平靜的一聲,好像和她形如陌人,沒有愛恨情仇,司嘉聞聲看過去,卻在下一秒,緊接著看到跟在葛問蕊身後,緩緩出現的一個人。

雙手插著兜,笑得漫不經心,目光從看見她那刻就沒移開過。

司嘉微怔,眉頭皺起來的刹那葛問蕊已經走到她麵前,撂下一句你朋友找你有事,就徑直回班,留下李今朝慢悠悠地踱到她麵前。

“好久不見啊。”他笑道。

司嘉終於回過神,懶得去計較這個時間點他來附中的意圖,隻說:“不好意思,我要上課了。”

李今朝卻伸出一條腿攔住她的去路,“我今天來找你就幾句話,說完就走,你看是現在聽,還是我在這兒等你一節課。”

司嘉抬頭看他,他仍笑著,一副“老子有的是時間陪你耗”的嘴臉,就這麽僵持到上課鈴響起,司嘉一言不發地轉身,往走廊另一頭走。

李今朝見狀挑眉笑了笑,不緊不慢地抬腳跟了上去。

走廊盡頭是塊平台,沒有遮擋物,四麵八方的風吹過,吹得司嘉發絲飛揚,李今朝讓她換個地方,“站這兒你不冷?”

司嘉讓他別廢話,“有事說事。”

李今朝似乎習慣了她的沒好臉色,又似乎經過一段時間的闊別,成長了,情緒不再掛臉,聳肩笑起來顯得格外遊刃有餘,問她為什麽刪他微信。

“我以為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是麽,”李今朝打量著眼前的司嘉,而後散漫的神態收了點,眉眼認真:“那我不追你了,交個朋友吧,戀人做不成,朋友總能做吧?”

司嘉聞言皺眉,看他,滿眼的懷疑,像在思考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李今朝對此照單全收,從右邊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上麵印著他微信的二維碼,往她懷裏一塞,什麽意思昭然若揭,然後淡笑道:“而且孟阿姨現在應該很希望我們倆成為朋友。”

這一句成功讓司嘉眉頭皺更深:“……你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

撂完這四個字,李今朝還真如他所言的,說幾句就走,功成身退地走,手高舉過頭頂朝她揮了揮。

而那天是司嘉時隔一個月的洗心革麵後,再次因為曠課被請進辦公室,卻沒想到那時陳遲頌也在,他正幫物理老師改著卷子,吊兒郎當的一個人,坐在教師辦公桌前,邊批邊轉筆,渾身散發著好學生的光芒。

聽見她推門進來的動靜,抬頭,和她對上一眼。

是她先收視線,徑直朝班主任走,那會兒陽光從玻璃窗透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涇渭分明的陰影,隔開兩人。

陳遲頌再次朝她看,是在聽到二班班主任質問司嘉上午第三節 課去哪了,他手上的動作停了,目不轉睛地看她。

司嘉垂著眼睫,輕聲答:“醫務室。”

班主任一肚子的說教都準備好了,卻被她這三個字噎住,半晌後才接著問:“身體不舒服?”

“嗯。”

“那你應該提前請假。”

“忘記了。”

班主任又頓了頓,“下不為例。”

“嗯。”

走出辦公室,迎麵又是一陣寒風,冷得刺骨,卻在兩秒後被追出來的陳遲頌拉住手腕,那塊皮膚一點點被捂熱,但在轉瞬想到這還是教師辦公樓,掙了兩下沒掙開,司嘉隻能無奈地偏頭叫他放手,“你想被教導主任看到嗎?”

“又不是沒念過檢討。”他說得輕描淡寫,然後在空無一人的走廊,改為抱著她,問她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司嘉推不開他,隻能順從地用額頭抵住他的肩膀,悶著聲音說道:“沒事,可能就是衣服穿得少了,著涼了。”

“真的麽?”

“嗯,真的。”

說完她見陳遲頌要脫自己的外套給她,連忙按住他的手,“不要……”

陳遲頌卻充耳不聞,把外套披到她肩上後,自己就穿著一件衛衣站在風裏,“你生病疼的是我。”

然後他抬眼看著她,“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