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修羅場

操琴品茗的私人會所,壁角的龕匣中焚的都是名貴的“九和香”。長煙嫋嫋,繚繞回環,好似歲月安寧。

鬆軟的地毯消音,踩在上麵會留下短暫的腳印。陸臻剛剛留下的腳印正在慢慢消失,他又向壁角靠了幾分,像是這樣便能多獲得一些心安。

這個角落還有第二個人。

身材高大,不算年輕的男人靠在牆壁上刷著短視頻,視頻若是有趣,偶爾他會笑一下,唇角掀得幅度不大,笑也收得很快。

“時間有限,小陸你考慮得怎麽樣了?”男人頭也沒抬地問道。

“沙總,我做不了。”陸臻恭恭敬敬的回答,卻也帶著些許桀驁。

不斷向上劃動的拇指停了下來,男人這才分神的看了陸臻一眼,唇角掀高了一點,哄道:“你的經紀人幫你談得資源不錯,無非是陪那個女人睡一覺,明天你就是廣告代言人了。”

陸臻搖了搖頭:“沙總,您應該知道的,我是gay。”

“唔,知道。”男人點點頭,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那你為什麽要來參加今天這個局?”

“我以為…”

“陸臻你入行也有幾年了吧?”男人的目光停留在手機中的一隻哈基米身上,“不會以為隻是陪著聊聊天、倒到酒,就能拿到代言吧?”

高雅輕奢的會館,牆壁上隨處可見不俗的墨寶,這個角落掛的是梅蘭竹菊四君子,陸臻別開臉,更加窘迫起來。

“我可以接受被…摸一摸什麽的。”

男人被四腳朝天的哈基米逗笑,拇指雙擊,點了紅心。之後才息了屏,正正經經看了一眼陸臻。

拋了一根煙到嘴裏,他說:“你之前不做這些,我也從沒逼過你,咱們公司不是窯子,如何發展全憑自己心意。”

男人的煙吞得很凶,雙頰一嘬,暗火迅速後退,煙灰野蠻生長。吐了煙,他道:“如今你主動和你經紀人說可以接‘高端’,現在資源談好了,路子打通了,上百萬的代言費,你就讓人家摸一摸?”

“沙總,是我的錯,我接受公司對我任何形式的處罰。”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又問:“真不行?”

陸臻搖頭。

“那好。”

拇指和食指捏著煙蒂,男人吞了最後一口煙。他走到龕匣旁邊,一邊緩緩地吐出煙霧,一邊將煙蒂按進蓮花香爐。

驀地,男人伸出手臂,猛然抓住陸臻的頭發,在青年震驚的目光中,將他的頭狠狠地摜在牆壁上!

驟然而來的力道衝撞了繚繞的香煙,一世安寧,碎了半世。

“還以為有那個姓樊的金主罩著呢?陸臻,你現在就是一隻被遺棄的流浪貓。”男人的手指用力地絞著柔順的頭發向後拉起,露出青年秀麗的臉龐,“我從不逼良為娼,這生意是你自己應下的,今天這人,你草也得草,不草也得草!”

被撞得昏昏噩噩的陸臻,在聽到樊霄的名字時瞬間清醒了意識,軟塌的脊背因為憤怒變得僵直,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眸色火焰一般的淩厲。

他走到如今這步,很大程度源於樊霄。陸臻自覺不算物質,想同樊霄在一起,絕大因素源於愛慕。可在自己懷揣著最美好的期盼,等待著開啟一段嶄新的旅程時,卻被樊霄用最奚落輕蔑的言語敲碎了他最甜美的夢境。

原來自己隻是那個男人的一個蘋果,一枝花,一隻將死的蟬…一個挑梁的小醜。

此後,很多很多個黎明,陸臻都是蜷在露台的椅子中度過的,那裏能看到天色將蒙的微光,是遊書朗最喜歡的景象。

與遊書朗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很多個淩晨夢醒,他都在**找不到人,縹緲的窗紗後,露台上的人影朦朧,繞著一段煙霧,是遊書朗的背影。

陸臻曾經很不理解,總覺得他與遊書朗之間築了一道牆,他翻不過去,有時也不願費心費力地翻過去。

而現在,那抹天際的微光也成了陸臻最喜歡的景象。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不開心的過往總會過去。曾經的戀人的舊話,卻在此時支撐著陸臻。

陸臻不允許自己後悔,不論是貪錢、貪資源,還是貪圖新鮮的感情,反正他是起了貪念,才與遊書朗分手的。不講道德的是自己,背叛感情也是自己,沒道理找個牽強的理由為自己開脫,樊霄是變態,自己是渣男,毋庸置疑。

陸臻從沒想過回去找遊書朗,因為不配,也因為沒臉。他想念遊書朗,卻自認沒有資格再將那個男人據為己有。

少年心暮,不談風月,陸臻專心搞起了事業。他本身資源不算好,原來功利心不重,靠天賞飯。如今毫無章法地橫衝亂撞一番,一無所獲不說,還被人使了各種絆子,下了各種招子,一身狼狽。

因而在某個憤怒且拎不清的時刻,陸臻選擇了走“高端”路線。

此刻,出爾反爾的陸臻被高大的男人按著頭壓在牆麵上,扭曲著半張臉,怒容淩厲。

“樊霄”的名字點燃了他的憤怒,被強加的包養身份讓他口不擇言:“沙懷安,要我草人也行,我他媽草你!”

脖頸上暴起一道青筋,陸臻猛然破開男人的轄製,耗盡了全身地力氣奮起反擊,他縱身一躍,用額頭重重地撞在男人的鼻梁上!

“唔!”強壯的男人未曾料到哈基米一樣的小年輕,也會亮出爪子。他被撞得向後退了一步,感覺鼻梁酸痛,有熱流緩緩湧出。

男人抹了一把鼻血“嘖”了一聲,挑起眼皮,緩緩說道:“陸臻,你今天不草我都不行了。”

豪華套房裏,暖風打得很足,沙懷安赤著上身坐在沙發上。

男人穿著衣服隻覺得高大,未想脫了衣服竟擁有這麽賁張的肌肉。

他左臂上有重色紋身,青麵獠牙的“不動明王”像是要破開皮膚,主宰世間一樣。陸臻搞不明白一個象征著理性和智慧的菩薩,麵相為何會如此凶惡憤怒?

沙懷安回了幾個電話,才撇開手機向站在門口的陸臻招手:“過來,草我吧。”

陸臻打了個哆嗦,剛剛的奮勇消失殆盡,如今隻餘一身惶恐。

“沙總,我錯了。”他打不開門,隻能選擇乖乖認錯。

“錯不錯的,草完再說。”沙懷安起身解皮帶,褲子落地,露出結實有力的大腿。

他一步步壓向門邊,盯著退無可退的哈基米:“需要我做什麽服務嗎,小陸?”

“沙總,我解約,我願意賠付解約金。”陸臻惶惶地說道。

“不差你那幾百萬。”沙懷安的氣息噴在陸臻的皮膚上,下麵一撞,“差一根這個。”

“沙總!”陸臻緊緊地閉上眼睛,“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放過我吧!”

沙懷安垂眸看了一會兒陸臻翕動的睫毛,又一次伸手抓緊他的頭發一拉,露出了青年脆弱的頸項:“知道錯了,明天就去給那個女老板道歉,什麽時候人家原諒你了,願意再和公司續簽,什麽時候這事算是過去了。”

“聽懂了嗎!”男人厲喝。

陸臻忙不迭的點頭:“懂了懂了。”

“懂了就滾吧!”

陸臻跌跌撞撞的下車,又迷迷糊糊的上樓,直到在口袋裏翻不到鑰匙打不開門,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是站在遊書朗的家門前。

看著那扇熟悉的門,想著門內那個人的溫柔與體貼,陸臻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他像在外受到了委屈的孩子終於回到了家裏一樣,迫切的需要一份巨大的安慰。

他去拍門,又重又急,空****的回聲震顫著安寧的午夜。

直到手掌被拍紅拍疼,那扇門後才傳來了開鎖的響動。

門被推開,縫隙愈寬。

“遊叔叔!”陸臻不顧一切的衝進屋子,脫口而出,“我好想你!”

卻在看到門內人的一瞬,愣!住!了!

未能急刹的慣力,讓他撞上了衣衫不整的男人。

瞬間跳開,陸臻驚呼:“樊霄,你怎麽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