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的戀人叫你什麽?

有點熱。

陸臻坐在一間豪華畫室裏第四次這樣想到。

他摸了一把脖子,皮膚上已有一層輕薄的汗水。五月的天氣,窗外的四照花已開至荼蘼,可他身處的室內竟然還打著暖風。

陸臻再一次看表,自那個光頭男人將他帶進這個畫室,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鍾。

“陸先生,請您稍等,老板接通電話,接通後電話就來。”

光頭男人離開前留下了一句狗屁不通的話,奇怪的口音以及雙手合十的姿勢,讓陸臻可以肯定,那是一個泰國人,畢竟他剛剛從那個國度度假回來。

與之一牆之隔的房間彌漫著酒香,樊霄坐在大的誇張的單人沙發中看似無聊地劃著火柴。

唰,火光跳躍而出,明亮燦然,慢慢燃燒,逐漸熄滅,直至隻剩一根扭曲焦黑的木杆。

煙灰缸裏丟著十幾根這樣黑木杆,再一次將手中燃燼的火柴丟了進去,樊霄才抬起頭看向玻璃後麵的年輕男子。

那是一麵單項玻璃,玻璃後麵是獨自坐在高腳椅上陸臻。

“你確定他是遊書朗的……”樊霄頓了一下,選擇了一個詞匯,“戀人?”

光頭男人點點頭,用泰語回了句“確定”。

樊霄驀地就笑了,他拿起置於身旁的紅酒幹了一大口,然後用拇指慢慢抹去了唇角的濕意。

“那麽光輝、聖潔、強大的一個人,竟然喜歡男人!”他像是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果然,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無缺的人。”

放下酒杯,他起身緩緩走到玻璃前,正巧那邊的陸臻也轉過頭,向玻璃的方向看過來。

樊霄微微蹙眉,自言自語:“男人?戀人?”不過半晌,他眉間的皺褶便逐漸平整,眼中出現了一絲玩味,“遊書朗的戀人會是什麽味道的?也是野薔薇味的?”

門終於被推開了,一個麵帶淺笑的高大男人走了進來。

陸臻從高腳椅上起身,目光淡淡的送了過去,他知道自己什麽樣子最迷人,可以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可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間,他眼中故作的冷淡都被驚豔取代了。

走進來的男人很帥。他穿的休閑隨意,黑色的襯衫衣料輕柔順滑,緊貼著結實有力的肌膚,勾勒出完美的體態身姿。敞開的領口微微露出鎖骨間的性感弧線,胸前的佛像飾品讓他的脖頸看起來修長健美。他的頭發黑如墨色,發絲柔順,五官俊朗,眼眸深邃迷人,透著一把子星輝。

“抱歉,讓你久等了,恰巧進來一個重要的工作電話,隻能耽誤陸先生的時間了。”

男人微微抿著嘴唇,歉意的微笑透出成熟與風度。

“沒事的,隻是等了一小會兒。”

長時間等待的不耐因男人亮眼的外貌與溫和的笑容逐漸消散,陸臻禮貌的詢問:“我接下來要配合……”

“樊霄。”男人伸出手,“抱歉沒有事先自我介紹。”

握上那隻手時,陸臻的心中有一絲慌亂,短暫的交握後低聲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陸臻。接下來我要如何配合樊先生?”

“你隻要靜坐不動就可以。”

“我需要換換衣服嗎?”

“不需要,你本身的美就很純粹,不需要其他加持。”樊霄正在整理畫板,此時他抬起頭笑著說,“希望我這樣形容沒有冒犯到陸先生。”

陸臻搖了一下頭,有點窘迫的回道:“叫我陸臻吧,大家都這麽叫。”

“大家嗎?”樊霄低著頭擺弄著手中的畫筆,狀似無意的問道,“你的戀人也這麽叫你?”

他抬起頭,身後是鋪了一窗子的陽光,他就那樣自然的在明媚中說道:“雖然有些無禮和奇怪,但我想和我的繪畫對象建立起一種異於別人的關係,熟稔的、信賴的甚至是親密的,就像你和你的……戀人一樣。”

“但你放心,這種關係隻是暫時的,我除了用筆描繪你的樣子,並不會和你的身體有任何實質性的接觸。”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這樣的說法,畢竟在繪畫時我曾經愛上過一隻杯子還有一朵花,我想我也會暫時的愛上你,希望你對我的愛,一個男人的愛不抵觸。”

陸臻的手指驀地勾了一下,麵上染上了淡淡的霞色,他輕聲說:“我能理解,可我不知道要如何做?”

“你靜靜的坐著就好。”樊霄看向他,“還有告訴我你的戀人叫你什麽?”

“你為什麽認為我一定有戀人?”

樊霄打開聚丙烯顏料擠在調色盤上,頭都沒抬:“直覺。”

“猜對了?那麽他叫你什麽?”

“臻臻。”

“臻臻……好吧,臻臻,現在直起身體,側身坐在椅子上,望向那麵鏡子。”

遊書朗將車鑰匙遞給泊車的侍者,由另一位侍者引著進了餐廳。踩著舒緩的音樂聲,他看到了打扮精致的陸臻。

侍者拉開椅子,遊書朗點頭致謝坐了上去,點過餐侍者離開後,他笑著問陸臻:“我是忘記什麽重要的日子了嗎?怎麽來這麽貴的餐廳吃飯。”

陸臻牽起唇角,故作垮臉:“你要是忘了重要的紀念日,我還會讓你吃飯?讓你餓肚子還差不多。”

遊書朗笑著抬了一下眉,給陸臻的杯子裏倒了白葡萄酒:“那是因為什麽,說出來也讓我高興高興。”

“我今天賺了一筆錢。”陸臻有些得意,“三個小時頂我給工作室拍半個月的照片。”

“什麽工作這麽好?”

“給繪畫的人做人體模特。”

正在鋪餐布的遊書朗手下一頓,隨即恢複自然:“既然賺了錢高興,今天就陪我多喝兩杯,別隻喝一點就醉了。”

“醉了不是可以任你為所欲為?”

遊書朗喝了一口酒,笑著點頭:“這是個不錯的提議。”

陸臻將前胸靠在桌子上,探身向前,低聲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去做粿體模特了?”

遊書朗的手指在高腳杯的杯壁上摩擦,沉聲回道:“我覺得你會有你自己的判斷,所做的決定也一定是利於你自己的。”

陸臻翻了一個白眼:“你就不能直截了當的問我?放在肚子裏猜猜猜,累不累啊?”

“我隻是不想讓你……”

“難堪?”

遊書朗沒有反駁:“所以,你沒有那麽做?”

“當然,我哪能為幾個錢脫衣服。”陸臻哼了一聲,“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嚴實實,在凳子上坐了三個小時。”

遊書朗伸手握住陸臻的手輕輕地捏了捏:“很累?”

“很累到不至於,就是熱。”仿佛現在身子裏的熱氣還未消散,陸臻解開了領口下的一顆紐扣,“屋子裏一點都不冷,可他偏要開著空調暖風。”

牛排已經擺上了餐桌,遊書朗優雅的拿起刀叉,將一整塊牛肉切成小塊。

“他?你的雇主?”

“嗯。”陸臻又想起了那個在陽光下認真畫畫的男人,每落一筆之後他都會再次看向自己,目光在自己身上長久的停留,深情款款,迷蒙溫柔,像看著自己真實的戀人,眼裏都是他美好的樣子。

有時,男人會忽然叫他“臻臻”,空曠安靜的屋子裏,富有磁性的聲音震動著空氣。

“臻臻,別調皮,坐好。”

“臻臻,累了嗎?還有一會兒就好。”

“臻臻,你在我的畫裏很美。”

陸臻忙不迭的收回思緒,看著眼前遊書朗換過來已經切好的牛排,說道:“他好像剛剛從國外回國,並不了解國內模特的時薪,我這次算是撿了個便宜,下次可能就沒有這樣的好事了。”

性子活潑開朗的陸臻舉起杯子:“不想了,有一次總比一次都沒有強。來,我們幹杯,為今夜的美好。”

遊書朗也舉杯,眼中皆是愛意:“為今夜中美好的你。”

陸臻咬了一下嘴唇,紅著臉輕聲說道:“今晚去我那裏?”

遊書朗緩緩翻起眼眸,清冷的聲音從他的薄唇中吐出,聲調性感惑人,壓迫感盡現:“那我奉勸你還是少喝一點,我可不想C一個不會叫的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