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趁夜來了雙更

禦書房內,賀子裕看到搬來的大多是軍務之後,也大概猜到了秦見祀的心思。

“太傅,為何近年西邊屢發戰事,按理來說不應該有藩王及大將鎮守要塞,負責抵禦外族嗎?”賀子裕翻了翻近些年來的奏報,多少有些不解。

“按理來說,是該有鎮守的藩王的。”太傅翻閱冊子,“隻是如今那位藩王不在西北。”

“什麽意思?”賀子裕一愣。

太傅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倏然間賀子裕目光透過窗子,明白過來。

當年秦見祀因救下先皇,之後又鎮壓內亂,得封異姓王,所賜封地正是西北一地。

所以西北戰事本該在秦見祀管轄範圍內,如今他卻成了朝上的攝政王,西北防線自然薄弱,這些年朝中雖另有大將鎮守,卻無人能有秦見祀之風采,秦見祀的軍隊更是駐紮在了皇城外的還柳營,成為他行事有恃無恐的仰仗之一。

“那倘若邊關在秋收後鬧事,或許能借此讓秦見祀的兵離開皇城,趕往西北。”賀子裕沉吟道。

太傅搖搖頭。“行軍打仗,遠沒有陛下所言這般容易。”

“請太傅賜教。”

“常言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林小侯爺推著四輪車近前來,“倘若真起了戰事,少不得糧草運往邊關,近年來國庫已然空虛,開戰後能否得勝都是未知數。”

賀子裕回過神來,行軍所需糧草他是知曉,可是他差點忘了國庫空虛。

“陛下不如加增稅收。”林小侯爺淡淡道。

“不可。”賀子裕皺眉,且不說今年幾處旱澇蝗災,顆粒無收,就是商人需要繳納的重稅都已經到了很高的地步,秦見祀先前就已下過幾次令來提高稅收,他已經斷不能再拿這處開刀。

太傅也不讚同。

林小侯爺見狀,垂眸道:“那隻能陛下另出個主意了。”

書案前賀子裕站起身來,這才明白秦見祀把這疊奏章交到他手中的目的,分明就是扔了個燙手山芋給他,指望著他知難而退。

他思忖著,錢既不能從百姓稅收中出,那隻能換一方下手,官員、世家、富戶人家……這錢還得他們心甘情願地交。

“或許陛下可以效仿前朝,買賣學位,”鄭庭芝拱手道,“凡想入國子監求學,不問出身與能耐,隻要能拿出求學錢來……”

“不收銀票,隻收糧食馬匹。”

“不錯,這正是前朝崇義帝做過的事,憑此法解決了邊防糧餉。”

“……此法可用,但還不夠,”賀子裕垂眸摩挲著指腹,忽然想起禦花園中那滿池荷花。以往宮中都會借此開荷花宴,今次正好借上一用,“荷花宴上,總得想法子讓世家掏出點錢財來。”

“陛下可有把握?”

賀子裕的目光,看向林小侯爺。後者明白過來,拱了拱手。

·

當賀子裕走出禦書房的時候,天已經昏暗下來,西方泛著白,沾著片縷金紅,他抬手吩咐王總管把批閱過的奏章送還給秦見祀,又宣左相入宮。

“陛下,您晚膳還未用呢。”

“無妨。”

賀子裕嚐了口手中糕點,便當是晚膳了,擦去唇邊屑沫,大步往議事殿而去。

王總管遠遠看著賀子裕沒入黑暗中,想著到底那個隻會耍脾氣的小皇帝是長大了,擦了擦眼角,弓著背往軍機閣去。

而賀子裕一邊走著,又一邊猜著秦見祀收到奏章以後會是什麽想法。

賣學位這事,秦見祀是一定會同意的,因為這件事秦見祀幾年前也提過,隻是被左相握權駁回,如今秦見祀讓他做這些,未嚐沒有防著他站隊左相的心思。

賀子裕抬頭看向那輪皓月,低笑這廝真是算無遺策,然而左相也不是善茬,必定想方設法要引他這帝王站隊。太傅說治理朝堂就像玩木偶戲,一手一隻木偶才算公平,至於他能否讓秦見祀成為他手中的木偶……

賀子裕垂眸,輕輕一笑。他怕是要玩火自焚了。

·

議事殿中,燭火被點起挑亮,明滅間泛著光。賀子裕最終掀袍落座,看著左相拱手而入,對他俯身行禮。

他平靜抬手道:“愛卿免禮。”

更漏數算著時辰,月與星辰俱是西移,賀子裕讓楚非盯著,那邊秦見祀同樣也是在軍機閣中沒有出來,隻等到月過中天。

許久之後,隻聽殿中傳來細碎問答的聲音,除此外再無其他,賀子裕靜靜看著議事殿裏的左相再次俯身行禮。

“陛下此舉是為籌措軍糧,老臣斷然沒有反對之理。”左相起身道,“隻是陛下年已十九,六宮卻仍是空虛,膝下更無子嗣……”

“愛卿也要操心朕的家事嗎?”

“陛下的家事,亦是國事。”

老狐狸,賀子裕懶散撐頭,嗤笑一聲,誰不知左相的孫女今年及笄,他這話不就是想把自己的孫女送入宮中,誕下龍嗣。

“朕心中已有立後人選,左相不必多言。”

“聽聞陛下還要辦荷花宴?”

“不錯。”

“老臣鬥膽,請陛下將此辦宴的機會交於老臣孫女的手中,錦兒定能做得妥當。”

宮中的宴會,讓宰相府中的嫡女來操持,等同於是在告訴百官這是命定的皇後,賀子裕摸唇,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但又能如何,如今依他之力,少不得在秦見祀與左相麵前做出幾分犧牲,前者饞他身子,後者又想要那後宮之主和未來東宮的位置。

他最終抬眉道:“……朕允了。”

“多謝陛下。”

左相最終行禮退去,已是更深露重之時。賀子裕坐在皇位上,排算著後麵的出路,搖曳燈火間楚非走了進來。

“回稟陛下,攝政王在暖閣歇下了。”

居然歇下了,賀子裕一愣,“他沒有派人打聽議事殿裏的情況?”

“沒有。”

“看到奏章之後呢,也沒有說什麽?”“王爺說可以,請陛下自勉。”

“……”

賀子裕一挑眉頭,怪了,秦見祀居然不擔心他會與左相攪合在一起,也不在意他會答應了左相的要求。按照這廝從前性子,怎麽也是要威脅幾番的。

“今日在軍機閣,還有什麽異樣之處?”

“陛下走後沒多久,王爺召了梨園子弟來歌舞,此外……便也沒了。”

賀子裕眉頭深深皺起。“軍機閣不是商議要事之處麽?”

“是。”

“他膽敢在其中命人歌舞?”

“……是。”

賀子裕緩緩站起身,越發不爽起來,這像是真有放權的意思,對他也似隨便打發,明明上午時候還算親密,但他一走,竟還去聽了歌舞。

“難道是因為朕拿去了奏章,反叫他閑著沒事,尋到消遣,開始享樂起來……”

“陛下?”

他咬牙,“擺駕,軍機閣。”

·

燈籠俱滅了,燭台發著冷意,間歇早蟬幾聲嘶鳴。

賀子裕猛然“吱呀”一聲推開殿門,一片黑暗裏隻有清冷月色照在窗間,模糊灑了些光。

他又默不作聲地關上了殿門,放緩腳步間避免身上環佩叮當,繞過屏風走到後頭,看見秦見祀果真散發躺在**,闔眼似是睡了。

賀子裕在床邊坐下,低下頭看了會兒,不知為何悶著心,憋著氣。

他看這睡著的容貌生得是極為俊朗的,隻是神態冰冷慣了,睜眼看人時候像是鷹視狼顧,不自覺就叫人心生懼意地移開目光。隻有與他歡好的時候,粗喘擁吻間,化開三分冷意。

其實春獵的時候,他就問過秦見祀一次,秦見祀一句陛下是臣的禁臠,他就鬼迷三道地任人將自己壓在身下。

水榭那次,他拿這句譏笑秦見祀,秦見祀卻生氣了,也是將他壓在身下。

他猜他們倆應該是有些在乎的,隻是其中又摻雜太多,利益,欲望,反叫他自己也辨識不清,隻知道每次看見秦見祀時,總有一點悸動讓他知道,秦見祀這三個字,與別人不同。

這算是什麽?賀子裕抬指隔著一點點距離,摩挲過秦見祀眉眼,又見不得自己這副姿態,匆忙縮回了手。

然而手腕卻又被人一把攥住,隨之那雙清冷眸子睜開來,直勾勾地看著他。

“……皇叔。”賀子裕一驚,想要縮回手,那人卻攥得越發牢。

“陛下來此為何事?”

“朕處理完政事,就來看看皇叔。”賀子裕撐手在床邊,垂眸對上秦見祀的眼,“皇叔接著睡?”

秦見祀見狀卻撐手起身來,似乎是不打算繼續睡了,散落的長發垂下間,他撐膝看向賀子裕。

“陛下是又要些什麽?”

賀子裕一愣。“皇叔這話什麽意思。”

“陛下每次來尋臣,不都是帶著目的而來,如今又是為了什麽?”

“……”賀子裕越聽這話越不是滋味,“朕隻是來看看皇叔,如此也不行嗎?”

“喔?”昏暗裏秦見祀的目光帶了審視意味,漫不經心地上下打量。

賀子裕別過頭去,低下頭淡淡道,“想必梨園的歌舞是極好看的,便是皇叔聽了也能忘記政務,朕不過是來提醒一番。”

“提醒什麽?”

“皇叔就不怕朕站到左相那邊去?”

“臣倒是頭一回見到,陛下會替臣來擔心,”秦見祀低笑一聲,有意無意地捏弄著賀子裕的手指,“陛下費心了。”

賀子裕站起身來,抽身想要往外走去,秦見祀卻猛然一拉,伸手將他回帶入**。

“走什麽?”黑暗裏,秦見祀耳語又問他道,嗓音很輕,帶著細碎聲音。此刻這聲音的主人心情似乎極為愉悅,為賀子裕今夜親自來尋。

賀子裕喃喃道:“朕,回去歇息。”

“陛下為何不與臣一同歇下?”

賀子裕身子微僵,感受那雙大掌探入袍底,“太晚了,朕不好打攪皇叔休息。”

“陛下既然來了,何時都不晚。何況那梨園歌舞——”秦見祀挑起他下巴,吻上麵頰,“陛下若能為臣歌舞一番,臣以後,必不再看。”

賀子裕的指尖猛然攥緊,一時猜不透,秦見祀是否在白日裏是故意點那歌舞。

熱氣迎麵襲來,他微微縮頭,卻也任秦見祀深嚐而入,在唇齒間傳出細碎聲響,他坦然一下,挑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來找秦見祀,他自己,也未嚐沒有這樣的心思。

也就不必再抗拒。

秦見祀擁吻住他,像是品嚐一道佳肴,比之水榭那時要更溫柔有力。賀子裕坐在床間仰起脖頸,衣衫被剝開耷拉在手腕間,被問知不知道觀音坐蓮。

他瞳孔一縮,秦見祀已然摸上他的腳踝,輕輕摩挲著,仰起頭時就像先前,等著賀子裕來吻他。

“陛下喜歡臣這樣對待嗎?”

“……”

“喜歡嗎?”

賀子裕猛然悶哼聲,最終沉默地點了點頭。秦見祀輕輕道,嗓音很低沉沙啞,“陛下喜歡,就要大聲說出來。”

於是賀子裕也被迫被人摸著喉結張開唇,眼尾又悄然泛了紅,直至禁不住呼吸哽咽著出聲,於四下無人間,逐漸放肆高聲。

荷花池內,池水陣陣衝刷著石壁,早蟬鳴叫間,暗衛們早已四散開去,靜靜的暖閣也不平靜,許久許久之後,賀子裕最終弓背無力地伏在秦見祀的身上,而秦見祀撐手起身,摸上他的頭,低低誇讚著。

“陛下的聲音很好聽。”

賀子裕哭過的眼睛好像被水洗過,任他揉著腦袋,低低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