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宋熙臨看著顧晚風,脫口而出地喊了聲:“哥?”◎
目送著毛三和呂四走進校門之後, 司徒朝暮在校門口找了家漢堡店,打包帶走了一份套餐,然後,又打車回到了清渠村。
不過這一次, 她沒從正村口的方向進村, 而是繞了一大圈, 從另一個方向進到了那座位於村後方的山裏,接著又徒步在山中繞了一圈, 繞到了正對著自家小院的方向,挑了一棵高高大大的樹,拿出了小時候爬高上低的野猴子勁頭, 手腳並用地爬到了樹上, 蹲在了幾根粗樹枝連接處的窩裏, 然後, 從包裏拿出了望遠鏡,對準了水渠對麵的小院。
這隻望遠鏡雖然是手持單筒的, 但口徑大、透光率高,不僅畫麵穩定,成像還極其清晰。
縱使隔了好幾百米,司徒朝暮都能夠將小院內外看得清清楚楚, 甚至都能夠看得清顧晚風的麵部表情。
在她和毛三還有呂四離開之後,顧晚風就把那六位壯士當作了免費苦力, 不僅指揮著他們去將客廳裏麵的實木茶幾和配套座椅搬到了梨花樹下, 還指揮著他們打掃起了院內衛生。
司徒朝暮一邊靠著樹杈吃炸雞漢堡一邊舉著望遠鏡偷窺的時候,六壯漢正在埋頭清理一片狼藉的小院地麵, 有拿著掃把掃玻璃碴的, 有徒手撿鋼棍、碎裂鐵片的, 有端著盆撒水的,有搬磨刀石的,還有負責喂狗的。
總而言之,人盡其用,沒有一個壯漢是閑著的。
顧晚風則氣定神閑地坐在了梨花樹下,一襲白衣,長發高束,眉清目冷,仙風道骨。
微風拂過,吹動梨花,落英繽紛,幾株雪白的花瓣落在了他身前的木桌上。
桌麵上還擺放著一套紫砂茶壺。
水燒好了,顧晚風一手撩著寬大的唐裝袖袍,一手執杯燙茶,動作從容,步驟嫻熟,清俊古雅至極,仿若天上謫仙,絲毫看不出來是個擰斷人胳膊不眨眼的狠人。
司徒朝暮不得不承認,她還真是很迷戀他身上這股清冷到極致又狂野到極致的反差感。
而且吧,他這人還真挺講究的,也不管等會兒要見的人是誰,都要先給人家泡壺歡迎茶……有品!相當有品!
顧晚風端起茶盅,低頭啜飲的同時,司徒朝暮端起了自己的可樂杯,大吸了一口冰鎮可樂。
差不多等她吃飽喝足了,該來的人也來了。
清晰的望遠鏡筒中,三輛黑色豪車相繼駛入了清渠村,在村尾最後一間小院的門前停了車。前後兩輛是奧迪,中間那一輛是賓利。主次分明。
車身還沒停穩呢,賓利的後車門就突然被推開了,宋青鬆麵色鐵青地下了車,闊步走到了院門口,用力拍響了緊閉的鐵皮門,整個人看起來相當的氣急敗壞。
小院中,顧晚風不疾不徐地衝著花臂男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去開門。
花臂男隻覺得自己像是被閻王點了卯。門裏門外的人他都惹不起,去開門討不到好果子吃,不去開門也討不到好果子吃,一時間為難到了極點,布滿橫肉的臉上寫滿了糾結和為難。
隔著那麽老遠,司徒朝暮都感覺到花臂男的進退兩難了,前有豺狼後有虎豹的,弄得她都有點同情這個大塊頭了。
但顧晚風可就沒那麽心慈手軟了,他點到了誰,就必須是誰去開門,不想去開也行,他也不強迫,更不催促,隻管氣定神閑地喝茶,反正被拒之門外的人又不是他,著急進行談判的人也不是他。
宋青鬆的敲門聲卻越來越沉重急促,像是催命符似的。顯而易見,他的耐心已經快耗盡了。
其餘幾名壯漢更不敢去給老板開門了。即便隔著一道鐵門,他們也能夠清楚地感知到老板的滔天怒火。而且他們幾個也都有自知之明,今天這一道活兒玩砸了不說,還讓老板也跟著顏麵盡失,誰去開門,就相當於主動撞槍口,根本討不到好果子吃。
鐵門震動聲不斷,迅猛又刺耳,花臂男心跳如鼓,仿佛宋青鬆正在敲的不是門,而是他的心。
然而即便他再不情願、再抵觸畏懼,也沒人能來代替他,誰讓他倒黴催的被架到這個位置上了呢?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之後,花臂男豁出去了,硬著頭皮走到了門後,一鼓作氣拉開了門閂。
那兩輛奧迪車上的保鏢們都已經下了車,站位有序地將小院門前的整條車道都包圍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進出,態度傲慢又霸道。
看到宋青鬆之後,花臂男竭盡全力地調動著麵部肌肉,硬擠出來了一個低三下四的諂媚笑容,卻又難掩畏懼和緊張:“老、老板、”
餘下五人也跟著忐忑不安地喊了聲:“老板……”
一群廢物!
“丟人現眼的東西。”宋青鬆陰沉著臉,怒喝一聲:“都給我滾!”
六人雖然挨了罵,卻如蒙大赦——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院子了——當即丟盔棄甲、落荒而逃,仿若六隻好不容易才從貓手下死裏逃生的老鼠。
人多嘈雜的小院終於安靜了下來,宋青鬆冷笑不止地看向了顧晚風——可真是他的好侄子呀!
顧晚風卻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閑、道骨仙風的模樣,不慌不忙地端起了茶壺,為宋青鬆倒上了一杯茶,語調淡然而冷清:“坐吧。”
宋青鬆早已氣極,真是恨不得一腳把桌子踹翻,但其骨子裏還是殘留著幾分出身豪門的涵養的。更何況,他也相當明白“輸人不輸陣”的道理,隻得強忍下了滿腔的怒火,冷笑著在顧晚風對麵的位置上落了座:“我真是小瞧你了。”
一個小小的江湖客,竟然也能將他在H市的產業攪和的天翻地覆。
顧晚風神不改色,淡定啟唇:“蠅營狗苟而已,不足為道。”
宋青鬆哂笑著點頭:“好一個蠅營狗苟,要不是我這次栽了跟頭,還不知道你有那麽大能耐呢,不僅精通玄學,還會蠱惑人心,和宋家人裏應外合,害得我血本無歸。”
顧晚風麵無表情,眼神鋒利,開門見山:“我想要的,隻不過是我弟弟平安無事。”
“他早就不是你弟弟了。”宋青鬆早已脫離了宋家,所以旁觀者清,義正言辭、斬釘截鐵地對顧晚風說道,“從你們父母一刀兩斷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你弟弟了。他姓宋,是宋家長孫;你姓顧,是顧家刀的繼承人。他在廟堂,你在江湖。你完全可以逍遙自在地規避這一切,又何必要主動淌這一趟渾水?高門大戶之間的恩恩怨怨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不然你媽當年也不會一意孤行地帶著你離開。”
顧晚風耐心十足地聽完了宋青鬆的話,然後,認真而又堅決地回了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阿臨若是一日不回,我就一日不能收手。”
宋青鬆露出了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這麽孩子怎麽就這麽倔呀?你媽當年選擇帶你離開,不就是為了讓你日後遠離是非麽?現在你卻主動跑回來,主動攪進是非中,你媽要是泉下有知,不會心寒麽?”
宋青鬆本是想打感情牌,讓顧晚風對其母產生愧疚心理,從而動搖他的內心想法,但誰知,顧晚風卻嗤笑回了他一句:“我媽要真能泉下有知,你的那個地王項目根本就輪不到我出手,她早自己辦了。”
宋青鬆:“……”
顧晚風也實在是懶得和他虛與委蛇地兜圈子:“我的父母雖是一刀兩斷,但從未恩斷義絕,更沒有割裂過我和阿臨的兄弟關係。從小到大,我媽對我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阿臨是你的親弟弟’,她愛阿臨甚至多過我,因為阿臨不在她身邊,阿臨身體不好,她心疼阿臨。在她臨終前,最放不下的人也是阿臨。所以無論如何,你都不該動阿臨,就算是為了我媽,我也要和你爭個你死我活。”
宋青鬆逐漸咬緊了牙關,臉色也愈發的陰森了起來,虛情假意的偽裝徹底被撕破,他終於露出了最原本的麵目,猙獰而狠毒:“顧晚風,你就不怕死麽?不擔心身邊人的安危麽?”
“當然擔心。”顧晚風實話實說,“可你宋青鬆也不是沒有軟肋。你入贅H市的楊家,才能夠東山再起。你有一雙兒女,小女兒才剛上初中,你都無所謂,我怕什麽?”緊接著,他又說了句,“大伯的孩子要是還活著,到現在估計也兒女成雙了,但幼子夭折這種事情,誰都說不準,天災人禍皆有可能,說不定哪天就落在你頭上了。”
宋青鬆的額角逐漸暴起了青筋,麵部肌肉微微**抽搐,看向顧晚風的眼中盛滿了怒火與狠毒。
年輕時,他身無旁騖,做事從不記後果。誤傷徐雅蔓和她的孩子是他的錯,他悔恨,卻從不相信因果報應。而如今時過境遷,他也難免落了俗套,為了安身立命而娶妻生子,有了軟肋。妻可棄,子難拋。
緊接著,宋青鬆竟猛然回想起了顧與堤當年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江湖之客怎麽就比不上廟堂之貴?江湖勝在大,廟堂勝在高,誰都不比誰更強,兩相爭鬥起來,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他向來是瞧不上顧與堤那個鄉野女人的,也就宋小三那種不學無術的紈絝才會看上那種上不了台麵的三流貨色。
可誰曾想,多年後的今天,他宋青鬆竟被那個野女人養出來的兒子掣肘了。
然而還不等宋青鬆開口,顧晚風就又說了句:“今天發難的是工地,明天是工廠,到了後天,可能就是你家。”
宋青鬆止不住地冷笑,點著頭,咬牙切齒:“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子!”
顧晚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斬釘截鐵:“我要的,隻是我弟弟平安歸來。”
宋青鬆再度咬緊了後槽牙,氣惱不已地盯著顧晚風,權衡許久後,終究還是選擇了退讓一步:“你能保證,隻要阿臨回來,你就收手?”他是想通過陷害宋熙臨痛擊宋家,但前提是後方安穩,現在大本營都要被攪和的不得安寧了,還何談前陣?
顧晚風的目的達到,也給予了承諾:“隻要阿臨回來,我就收手。”
宋青鬆和宋家人之間的恩怨與他無關,他要的,隻是弟弟平安。
“希望你說到做到。”宋青鬆沒再多言,果斷起身離去。
幾輛豪車陸續開動,魚貫而出駛離了清渠村。
司徒朝暮長舒一口氣,放下了一直舉在手中的望遠鏡。雖然聽不到顧晚風到底和宋青鬆談了點什麽,但通過這倆人的麵部表情和現場氣氛判斷,應該是和平地達成某種共識了。說不定不出三天,宋熙臨就能回家了。
這世界上也再沒誰能和宋熙臨一樣讓顧晚風挖空心思、殫精竭慮了。
看來,他最愛的,還是他弟弟……司徒朝暮一邊幽幽怨怨地這麽想著,一邊很有素質地收拾著樹窩裏自己製造出來的食品垃圾,等一切都收拾好了,該下樹的時候,她才驚愕地發現,自己下不去了。
她現在距離地麵足有三米高,相當於一層樓了,爬的時候好爬,手腳並用地順著樹幹往上爬就行,下的時候卻不好下了,樹幹直上直下,還看不到著力點,總覺得自己要摔下去,再一腦補摔下去之後可能會導致尾椎斷裂、脊椎受傷的慘狀,司徒朝暮就更不敢往下下了。
而且她來的時候天還是亮著的,現在太陽已經開始落山了。
本就陰涼的山裏越發昏暗了起來。
小風一刮,還涼颼颼、陰森森的,像極了刑偵片裏麵常見的野外殺人埋屍現場。
說不定她一跳下去,就一個殘忍的凶手從隱蔽處竄了出來,然後把她也給幹掉了……越腦補越害怕,司徒朝暮就這樣被自己的小膽兒給困在了樹上。
束手無策,隻好給顧晚風打了通求救電話。
人員一走,小院就空了。手機響起時,顧晚風正在收拾桌子。待他摁下接聽鍵後,還沒來得及開口呢,司徒朝暮欲哭無淚的聲音就從手機裏麵傳了出來:“顧晚風,我被困在樹上了,你快來救救我!”
“什麽?”顧晚風都愣住了,相當不可思議,“你被困在哪了?”
司徒朝暮:“樹上。”
顧晚風:“……”
怎麽會被困在樹上了呢?
他又連聲追問:“哪棵樹上?具體位置在哪?”
司徒朝暮:“山裏的樹上。”
顧晚風:“哪座山?”
司徒朝暮沉默片刻:“你抬頭,朝南麵看一眼,就那座山。”
顧晚風:“……”
他大概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哭笑不得地回了句:“行,我現在就去找你。”
“好,那你別掛電話,我害怕。”司徒朝暮騎在樹幹上,一手舉著手機,一手舉著望遠鏡,實時觀測著顧晚風的動態。
為了能夠快些找到她,顧晚風是一路飛奔著進山的,但是在鬱鬱蔥蔥的大山裏麵找一棵具體的樹,其難度不啻於大海撈針,即便開了實時定位都不好找。
他進山的時候天還沒黑,等找到司徒朝暮的時候,天色都已經黑透了,樹木叢生的山中更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司徒朝暮打開了手機照明,先把自己的東西給扔下去了,然後又犯了愁,忐忐忑忑、不知所措地看著樹下的顧晚風:“我怎麽下呀?”
顧晚風迅速將剛剛接到的東西放在了腳邊,然後,朝著司徒朝暮張開了雙臂:“直接跳,我接著你。”
哇哦?
怎麽突然覺得有點兒好玩了?
“那你可要接住我啊!”司徒朝暮有點兒擔心他接不住自己,卻又躍躍欲試。
顧晚風斬釘截鐵:“一定可以接住你。”
好!
那我就放心跳了。
司徒朝暮直接從樹上跳了下來,穩穩地落進了顧晚風的臂彎裏。
兩人一起手牽著手下山的時候,司徒朝暮還根據自己的真實體驗煞有介事地說了句:“我覺得咱倆以後睡覺的時候還是拉著窗簾吧,你都不知道,我在樹上拿望遠鏡看得可清楚了,床單上印得花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一點隱私感都沒有!”
顧晚風無奈又想笑:“這世界上還能有誰像你一樣特意跑進山裏爬樹上偷窺?”
好!
譴責我是吧?
生氣了!
司徒朝暮的臉上十分掛不住,不高興地哼了一聲,直接甩開了顧晚風的手:“不讓你拉我的手了!”
說完,又氣衝衝地快速朝前走了幾步,結果由於山裏地勢崎嶇,她一個不留神就被樹根絆了一下,要不是顧晚風即使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她勢必要摔個狗吃屎。
“慢點。”顧晚風叮囑著說。
司徒朝暮覺得自己更沒麵子了,索性把胳膊往胸前一抱,開始耍無賴:“我不走了!”
“行。”顧晚風歎息一笑,然後走到了她身前的,曲膝彎腰,幹脆果斷,“上來。”
司徒朝暮心滿意足地揚起了唇角,立即跳到了他的後背上,但還是嗔怨著說了句:“你就是個討厭鬼。”
“真討厭我?”
“嗯,討厭死啦!”
顧晚風歎了口氣,一邊背著她下山一邊無奈地說:“真是頭白眼狼。”
司徒朝暮一點兒都無所謂:“隨你怎麽說,反正人家就是討厭你!”
出山之後,要再越過一道水渠橋才能到家。
橋兩邊沒有護欄,寬闊的青石板鋪就。皎潔的月光落在水麵上,光澤粼粼如碎銀。
顧晚風背著司徒朝暮踏上了石板橋,潺潺流水聲不斷從橋下傳來。
夜色浪漫旖旎,司徒朝暮觸景生情,動了動了腦袋,看向了顧晚風清俊的側臉,突然喊了聲:“小風哥哥。”
顧晚風:“嗯?”
司徒朝暮:“其實我不討厭你,我可喜歡你了。”
顧晚風揚起了唇角,眼梢都彎了,清冷的聲色都變得溫柔和煦了:“我知道。”隨之,又極為篤定地補充了一句,“我一直都知道。”
嘁,你還驕傲上了?
司徒朝暮相當不滿地說了句:“你都沒說你喜不喜歡我。”
顧晚風毫不遲疑,不假思索:“我當然喜歡!”
“隻喜歡我麽?”
“嗯,隻喜歡你。”
司徒朝暮滿意了,將臉埋進了他的頸間,不停地用鼻尖親昵地蹭著他的耳朵。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好奇怪,隻想霸道地獨占他的所有,一點點的分享都不能有。
小院早已被打掃幹淨了。兩人到家後,先將茶幾搬回了客廳,然後給拖車隊打電話,喊人來把兩輛汽車和摩托車送去了修理站。用得是六壯漢賠得錢。起初是二十萬,花臂男討價還價,還到了十四萬,一人減了一萬,但這六萬也不是白減的——以花臂男為首的那群人混的是下九流的道,以後道上再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們需要及時地向顧晚風通報消息。相當於顧晚風花六萬塊錢收買了一群線人。
司徒朝暮得知實情後,由衷而發地對顧晚風說了句:“這社會你就混吧,遲早混成江湖霸主,以後我見了你都得喊一聲‘顧爺’。”
顧晚風哭笑不得。
車被拖走後,跌宕起伏的一天終於落下了帷幕,他們簡單地弄了點東西吃之後就洗漱上床了,這次辦事之前先拉了窗簾,杜絕一且被偷窺的可能性。
兩天後,顧晚風從宋青山那裏得到了消息,阿臨可以回家了。
是好消息。
但對司徒朝暮來說,也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好消息。老板一回來,就意味著,她要上班了。
然而她的小轎車和顧晚風的皮卡車都還沒修好呢。
顧晚風的摩托車倒是修好了。
去公安局接宋熙臨那天,司徒朝暮是和宋熙臨的司機一起去的,但去接宋熙臨的並非隻有他們二人。
宋青山也去了。
還有顧晚風。
那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萬裏無雲。
宋熙臨一從拘留所大門裏麵走出來就怔住了。
門前停著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一輛黑色的邁巴赫,還有一輛黑色的摩托車。
宋青山站在勞斯萊斯車前;司徒朝暮和他的司機站在邁巴赫門前;顧晚風騎在摩托車上。
金色陽光灼目刺眼,宋熙臨呆如木雞般看著顧晚風。
近二十年沒見,他對哥哥的感覺,熟悉又陌生。
顧晚風也是一樣,專注又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就好像,二十年隻是一晃之間,弟弟突然就長這麽大了,西裝革履,氣質溫潤,和小時候很像,卻又不太像。
在宋熙臨看來,自己的哥哥也和小時候像又不像。他騎在一輛酷炫十足的黑色大摩托車上,卻穿著一身藏青色的綢緞唐裝,烏黑的長發半層披肩,半層簡單紮起,腳上踩著一雙低幫平底板鞋,九分的褲腳下露出來了一節緊實修長的腳踝,整個人看起來狂野不羈又清冷古雅。
其實他並不想朝著自己的哥哥走過去,內心是緊張畏懼且抵觸的。
但他的步伐並不能夠由自己的內心控製……
像是母親在冥冥中推著他的後背,宋熙臨情不自禁地邁開了腳步,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顧晚風麵前,呆愣愣地看著他的臉,脫口而出地喊了聲:“哥?”
語調之間,還充斥著些許不確定。
顧晚風也愣住了,滿目都是茫然無措,愣了好幾秒鍾之後,才逐漸反應過來,立即回了聲:“誒!”又難掩激動地喊了聲,“阿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