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好倔強的師娘。◎

司徒朝暮輕輕地咳了一聲, 然後故作漫不經心地問了句:“他真的沒找過女朋友呀?”

毛三重重點頭,信誓旦旦:“那當然了,我師父很潔身自好的!”

“哦。”司徒朝暮的心情突然有點兒好了,看著窗外的太陽都覺得沒那麽刺眼了。

陽光金燦燦, 毫不吝嗇地投進了客廳裏。

哪哪都亮堂堂的, 有種豁然開朗的輕鬆感。

但是她現在已經和毛三站著在客廳裏麵聊很久了, 想四處走動一下,於是就說了句:“去外麵轉轉吧?”

“好嘞!”毛三立即帶著司徒朝暮出門了, 不過卻沒從客廳的前門出,而是從通往後院的後門出去了。

一走出後門,司徒朝暮就看到了一大片四方形的菜園子, 其內部整齊有序地栽種著許多種生長繁茂的應季菜。

再仔細觀察一下, 最左邊的那一條長方形的土地上種得是生菜, 再往右是小白菜, 繼而是菠菜,韭菜。

最靠右的那一條土地上看似是沒種菜, 但卻隆著規整的土垛子,司徒朝暮就好奇地指了指,問毛三:“那邊兒種的是什麽?”

“土豆。”毛三回道,“就是那種小圓土豆, 不過剛種上,要到六七月份才能長成。”

“哦~”司徒朝暮漲了知識一般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緊接著, 情不自禁地感歎了句,“你們這院子, 真有生活氣息呀!”

菜地盡頭是高高的院牆, 菜地右側立著一棟青磚黛瓦的平房, 中間一扇門,兩側幾扇窗。門窗的材質和造型依舊采用了新中式的雕花窗欞和透明玻璃樣式。

“那是什麽地方?”司徒朝暮又朝著那棟她沒去過的房子努了努下巴。

毛三回答:“哦,那是師父的工作室。”又詳細地介紹說,“還有他的收藏室和接待客人的茶室都在那邊。”

工作室和茶室司徒朝暮並不好奇,她隻好奇收藏室:“你師父現在還搞收藏呀?”

毛三:“收藏古兵器嘛,尤其是古刀。”

也是。

他畢竟就是幹這行的,搞搞收藏也情有可原。

毛三又說:“還有他平時自己鍛造出來的比較滿意的刀也會擺在展示架上,方便客人來的時候參觀挑選,而且每個顧客對刀的要求是不同的,有些喜歡長刀,有些喜歡短刀,還有那種專業的練家子,有些喜歡使重心靠前的刀,有些喜歡重心靠後的,師父就把這些基礎規格的刀全部鍛出來了,放在展示架上,讓他們來了之後可以自己上手試,有了基本手感之後就能更精確地說明自己想要哪種刀了。”

嘖,真專業呀……司徒朝暮不明覺厲:“看來來找你師父鍛刀的顧客還真有不少呢。”

毛三實話實說:“現在雖然是的,但是初期的時候特別困難,幾個月都賣不出一把刀,師父隻能一邊讀大學一邊去做兼職才能維持我們倆的生計,後期完全是靠著老顧客的口碑堆積起來的,然後就有越來愈多的刀具愛好者慕名而來找我師父訂刀買刀了。”

總結來說,他這八年來是一直在走上坡路的,但司徒朝暮還是心疼地歎了口氣……向陽而生的前提一定堅韌不拔,但堅韌不拔的背後卻始終伴隨著窮困潦倒和顛沛流離。

顧晚風完全是憑借著一股毅力堅持下來的。

所以,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既然你師父之前在錢塘發展的那麽好,怎麽會突然搬來東輔呀?”

司徒朝暮設身處地想了一下,如果換做是自己的話,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想再讓自己的人生有什麽太大的變動了,更沒有那份勇氣再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

所以,她有些不太理解顧晚風遷居的行為。

然而,毛三的回答卻是:“我師父說了,他攢夠錢了,要回東輔娶老婆。”

娶老婆?

娶誰呀?

不遠千裏地過來娶誰呀?

切切切切切~

“哦,原來是這樣啊。”司徒朝暮拚盡全力才得以控製住自己躍躍欲試往上翹的唇角,內心微微有些小雀躍,卻表現的跟沒事兒人似的,淡定自若地繼續往下問,“可是突然搬來東輔,會不會影響他的生意呀?”

毛三也不太清楚這點,一邊撓著灰撲撲的頭發一邊說:“應該不會吧?之前在錢塘的時候我們的顧客也不都是錢塘本地的,五湖四海哪哪都有,要求還千奇百怪的,除了我師父這個級別的鍛刀師,很少有人能滿足他們的標準,所以不管我師父搬到哪裏,他們都會跟過來的。”

司徒朝暮不禁感歎:“那你師父還怪厲害的。”

“那是肯定的呀,我師父可是正兒八經的古法鍛刀術傳承人,打小就開始接觸那種,鍛造修複和鑒定樣樣精通,而且他上大學的時候學得專業也是和金屬材料有關的,還通過現代化的知識改良了落後的技法,有好些考古科研所的專家都要來請我師父指教呢。”說話時,毛三的神情和語氣中皆充斥著驕傲和自豪,下巴都不由自主地抬高了,“而且顧家刀很牛的,不光是鍛刀法牛,刀法也很牛,雖然它之前一直沒有出山,但是江湖上一直流傳著顧家刀的傳說,所以顧家刀出山之後,經常會有各路的英雄豪傑來找我師父討教。”

“討教?”司徒朝暮不太懂這些隱藏在大都市之下的江湖中的說法和規矩,“什麽意思?”

毛三:“就是來找我師父切磋切磋唄,有些時候是切磋兵器,切磋鍛造技法,有些時候是切磋武術,具體切磋什麽就看來的是什麽人了,不過正兒八經的練家子都會帶著自己擅長的兵器來,止戈為武嘛。”

“媽呀!”司徒朝暮聽得一愣一愣的,“你們這圈子,真精彩呀!”

“就是小眾圈子嘛,而且這個圈子裏麵的大部分人都不會隻靠著武術和手藝謀生的,就比如我師父,鍛刀的同時還會兼職去劇組當武指,還有我們認識的一個鍛槍的師傅,主業是個開大車的老司機,副業才是鍛槍,但是槍鍛的特別好,槍法也好,暗藏玄機又密不透風,我師父揮著五尺長刀才勉強和他打個平手,要是換了那種三尺七的中長刀,我師父肯定打不過他。”

還有顧晚風打不過的人呢?

果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司徒朝暮越發的驚訝詫異,像是個從沒見過市麵的土老帽:“我的天,原來,你們都是武林中人!”

隻有我,是個平平無奇的普通美女!

“不是武林中人啦。”毛三糾正道,“是中華傳統技藝的傳承人。”

司徒朝暮受教地點了點頭:“對對對,是中華文化的傳承人!”

毛三又說:“其實我師父之前一直很猶豫到底要不要讓顧家刀出世,因為顧氏的家訓是盛世隱亂世出,現在國泰民安,絕對是盛世,按祖訓來說顧家刀現在是不可以出世的。”

司徒朝暮奇怪追問:“那你師父後來又是怎麽改主意了?”

毛三:“因為他遇到了一個老刀匠,也掌握著家傳的古法鍛刀術,但是因為沒有人來找他買刀,所以這個老刀匠的日子過得特別淒慘,他的後人們也都不願意去繼承這樣一門沒前途的手藝,更沒有徒弟來拜他為師,如果再這麽繼續發展下去的話,他家的家傳鍛刀術必定會斷絕於他這一代。”

司徒朝暮:“然後你師父就居安思危了?擔心顧家刀也會淪落到這種無人繼承的地步?所以他選擇了出世,擴大名氣?”

“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毛三道,“還有一個原因是他覺得傳承之道匹夫有責,冷兵器時代早就結束了,必須另謀出路才行,而且您沒接觸過這個圈子您不知道,那位老刀匠隻是千千萬萬個步履維艱的兵器鍛造師的縮影,還有好多好多個和他一樣麵臨著後繼無人困境的手藝人,所以我師父才決定讓顧家刀出世了,他想身先士卒繼往開來。前期是有點兒難,但是他的機遇不錯,遇到了李導,李導真的是個超級大好人!給我師父介紹了不少優質顧客,那些顧客也對我師父的鍛刀技術非常滿意,所以我師父的名氣就這麽一傳十十傳百的在這個圈子裏麵擴大了起來。當刀匠的同時我師父還一直在劇組兼職,從武替到武指,一步步發展地越來越好,報酬也多了起來,後來我師父終於攢了點錢,然後就開始籌備拍紀錄片的事情了。”

“什麽?”司徒朝暮一直在安靜地認真聆聽,直到聽到“紀錄片”這三個字之後,她驚訝地脫口而出,“紀錄片?該不會就是那部某站上新上線的《金戈鐵馬天涯客》吧?”

毛三用力點頭:“就是這個!宣傳中華傳統古兵器和其鍛造人的,連籌備帶拍攝帶剪輯審核和發行,用了整整三年,陸陸續續砸進去了幾百萬!”

不然他師父早就能回東輔娶媳婦兒了!

司徒朝暮越發不可思議:“所以這部紀錄片是你師父拍的?他竟然還會拍紀錄片?”

毛三趕忙澄清道:“不不不,片子不是他拍的,我師父不會拍紀錄片,畢竟專業的人才能幹專業的事。我師父隻是投資方和籌備方。他好歹也在劇組裏麵混了好幾年了,認識幾位業內人士,雖然組隊的過程不太順利,但最後還是成功組織了一個完整的拍攝團隊。”

司徒朝暮了然地點了點頭。

毛三又詳細地講述道:“在這部片子裏麵出現過的每一位兵器鍛造師是我師父自己去尋找去聯係的,三年間走南闖北,建立了一個好大的微信群,把那些原來一直單槍匹馬的傳統手藝人全都給聚集在一起了,而且人多了之後力量就是大,可以互相幫助互相介紹客源,比自己一個人單幹起來輕鬆多了,也有底氣多了。”

真是一項大工程啊。

也真是需要一定的魄力和威信才能幹成。

司徒朝暮由衷而發:“顧家刀刀主,果然名不虛傳。”

隻要一誇獎自己師父,毛三就特別自豪:“我師父的精力還特別旺盛呢,今天還在劇組給人家設計打戲呢,明天就能飛到敦煌去聯係拍攝。”

司徒朝暮:“……”果然,不怕生活苦,就怕日子沒有主心骨。

人一旦有了目標和誌向,真的能變身超級賽亞人。

“你師父,是真牛啊!”司徒朝暮超級自愧不如,“這要是換了我,這麽連軸轉幹三天,人早沒了。”

她也真是一點兒都沒誇張。剛大學畢業的頭兩年感覺自己的身體素質還行,心理素質也還行,充滿了對未來的鬥誌,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身體素質就開始伴隨著年齡的增長和操蛋的工作逐日下降,對事業也越來越不抱期待了,反正,就是個秘書,還是被老板女朋友千提萬防的那種秘書,於是就開始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糊弄著過吧。

可是“和尚撞鍾”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尤其是在那個斥滿了人情世故和勾心鬥角的商政圈裏,稍有不慎就中人圈套了,所以她不得不謹小慎微,步步為營。每天活得都很累,像是被吸幹了陽氣似的,下班回家到之後除了躺**玩手機之外什麽都不想再幹了。

要是真讓她跟顧晚風似的身兼數職還連軸轉,她絕對會猝死。

“你師父好像是個鐵打的人。”司徒朝暮滿含羨慕地感慨,“跟他一比,我簡直像是個泥糊的。”

毛三很貼心地安慰道:“人和人的體質不一樣嘛,我師父從小就是練家子,又沒有抽煙喝酒的壞習慣,連帶糖的飲料都不喝,身體素質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不知為何,司徒朝暮聽到這句話之後,突然想到了宋熙臨。

這一對雙生子,仿若陰陽兩麵,哥哥的身體有多健康,弟弟的身體就有多病弱。

更令人唏噓的是,健康的那位生性清冷,禁欲自律,即不沾煙酒也不沾女色,一絲不苟的像是個古板嚴苛的老道士,反而是病弱的那位,縱身名利場,整□□不得已的燈紅酒綠,煙絲繚繞,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在浮華世情中越陷越深,甚至連自己婚姻都不能夠自己做主。

站在個人的角度來說,司徒朝暮也會同情宋熙臨,但絕對不會去共情他,因為人各有命,他享受了榮華富貴就要付出代價,更何況,跟他哥哥的人生比起來,他已經很幸福了,最起碼他從來沒有品嚐過疾苦的滋味。

但如果站在顧晚風的角度來說,他一定會心疼自己弟弟,甚至可能會為了維護自己的弟弟而和整個宋家勢不兩立。

她也一直沒能忘記顧晚風當年在機場對宋青山說過的那句話:“你宋青山不敢做的事情,我來做;你不敢護的人,我來護。”

縱使父母的偏愛永遠不屬於他,他也依然是疼愛著自己的弟弟的。

這也是司徒朝暮到現在都不敢向顧晚風透露宋熙臨即將和馮夕雅訂婚的消息的原因。

正當她糾結著該如何才能夠以一種顧晚風接受的了的方式告知他這件事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從睡褲的褲兜裏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裴星銘。

司徒朝暮接通了電話:“喂,怎麽啦?”

裴星銘:“沒怎麽呀,我這邊完事兒了,就是問問你今天還走不走了?不走的話我就自己走了。”

“我怎麽就不走了呢?”司徒朝暮氣急敗壞,“你把你單純正直的妹妹想成什麽人了?”

誰知,裴星銘竟給她回了句:“哎呦,都一下午了,還沒拿下呢?你這辦事兒效率也太低了吧?”

司徒朝暮:“……”

我是被鄙視了?

司徒朝暮超級沒好氣:“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隨隨便便的大渣男!”

裴星銘現在早就對“渣男”這倆字脫敏了,隨她怎麽罵,他自巋然不動:“你就說你走不走吧?不走我就先走了,晚上還有事兒呢。”

雖然裴星銘看不到,但司徒朝暮還是超級不屑地撇了撇嘴,陰陽怪氣:“又要去跟哪個女人廝混呀?晚上還回家麽?酒店VIP都要升級了吧?”

裴星銘無動於衷,滿不在乎:“費那麽多話,你就回答走或者不走就行了。”

“走啊我肯定走!”為了證明自己和裴星銘不是同類貨色,司徒朝暮相當堅決地表明態度,“我可是不是一個隨便的人!”

“那我在村口等你,趕緊出來啊。”裴星銘沒再多言,直接掛了電話。

但其實司徒朝暮並不是很想走,可如果不走吧,又顯得自己不矜持不主貴。

所以,今天她非走不可!

“我走了啊。”司徒朝暮說走就走,一邊轉身從後門進屋一邊對毛三說,“替我跟你師父說一聲。”

毛三意外不已,趕忙追了過去:“您有我們師父手機號麽?要不您先加我微信?我把我師父微信推給您?”

司徒朝暮:“不用這麽麻煩,我還有他八年前用的微信號和手機號。”

毛三:“啊……那早就作廢了吧?”

司徒朝暮不為所動,頭也不回地穿越客廳,走出了前門:“又不是我讓他作廢的?憑什麽再讓我加個新的?不加!”

毛三並有放棄:“要不、要不您先把您的手機號給我,我讓他加你?”

司徒朝暮還是那句話:“不加。”

毛三:“那那那,那您加我微信沒問題吧?”

司徒朝暮:“你和你師父是一夥的,不加!”

毛三:“……”

尊師,徒兒真的盡力了!

可是徒兒被您連坐了!

出了小院後,司徒朝暮直接鑽進了車裏,砰的一下關上了車門。

燦爛的午後陽光下,火紅色的比亞迪揚長而去。

毛三望著漸行漸遠的車影,長長地歎了口氣。

顧晚風那邊還在和楊教授以及李平生洽談,呂四又沒回家,毛三徹底閑著沒事兒幹了。

年輕人玩心大,他既不想去寫作業又不想去練功,三思之後,決定去遛狗,走青石板橋過水渠,到了對麵的山裏,一直遛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回來。

臨近家門的時候,恰好遇到了騎著一輛銀色電動三輪車回來的呂四。

“就那幾步路,你怎麽還騎著車來了?”毛三站在了院門前,和小黃、大黃以及超級黑一起等呂四。

話音落後沒多久,呂四就騎著車停在了他麵前:“我媽讓我給師父帶了點東西。”

毛三探頭往三輪車的後車廂看了一眼,好家夥,裝滿了,光雞蛋就五六箱。

毛三無奈地歎了口氣:“你怎麽又拿這麽多,師父看見了肯定又該生氣了。”

“我也不想這樣啊。”呂四也很清楚自己師父的脾氣,但他也是被逼無奈,“我本來隻準備拿一點兒,但是後來我跟我媽提了一嘴說師父的女朋友和她哥今天來了,我媽就非讓我多拿點兒東西過來。”

“那你倒是早點來啊!”毛三更無奈了,“師娘早走了,估計現在都到家了。”

“啊?”呂四一臉懵,“這才幾點?怎麽走那麽早?”

毛三歎了口氣:“哎,別提了,還生著咱師父的氣呢,連微信都不願意加。”

呂四:“師父現在在幹嘛呢?”

毛三:“還在陪客人。”

呂四:“你也沒努努力勸勸師娘?”

毛三:“勸了呀,然後師娘連帶著我的微信都不願意加了。”

呂四:“……”好倔強的師娘。

倆人都無計可施,隻好先回了家,又過了一會兒,顧晚風才跟李平生和楊教授一起從後院的那棟房子裏麵出來。

楊教授原本的訴求隻是請顧晚風給他看看刀,還能不能修,然而在進入顧晚風的收藏展覽室之後,他那顆酷愛收藏古刀的心再度開始蠢蠢欲動,訴求就又多了一個:定製一把三尺七的苗刀和一對蝴蝶雙刀。

關於刀身的重量、重心,以及刀麵的紋路、刀柄刀鞘的材質和鍛造工藝楊教授也有著自己獨到的想法和標準,所以他們才會在茶室裏麵洽談那麽久。

一談就是兩三個小時,三人一同出門的時候太陽已經開始落山了。

楊教授和李平生又都是遠道而來,顧晚風原本是想要好好招待他們一番,但誰知倆人來的匆忙,去的也匆忙,商定完取刀的日期之後就驅車離去了,連頓晚飯都沒留下來吃。

送走楊教授和李導之後,小院門前再無一輛車,顧晚風也沒在院子裏瞧見司徒朝暮,就知道她肯定是已經走了,

室內的廚房裏麵亮著燈,毛三和呂四並肩坐在了餐桌邊,鬼鬼祟祟地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麽。

顧晚風輕歎口氣,直接朝著廚房走了過去。

毛三和呂四正在互相推脫、拉扯著什麽,境況激烈的連身後來人了都沒察覺——

毛三:“你來吧!她今天下午都拒絕過我一次了!”

呂四:“可是我和她不熟呀!”

毛三:“那怎麽辦?看著師父愛而不得嗎?”

呂四:“可是我和師娘真的不熟呀,突然加個微信多冒昧?萬一她真通過了,我倆聊什麽呀?”

毛三:“那你想讓咱們師父這種鐵血男兒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一邊emo流淚一邊循環播放水星記麽?”

呂四:“……”

顧晚風:“……”

呂四:“不過,話說回來吧,水星記確實挺好聽的,每次聽完都很感動,感覺我當村霸那些年像極了一場夢。”

毛三:“……”

顧晚風:“……”

顧晚風忍無可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冷開口:“你們兩個,在幹什麽?”

毛三和呂四同時被嚇了一跳,猝不及防地回頭,然後,再抬頭。

顧晚風就站在他們倆身後,身姿挺拔,眉清目冷,不苟言笑,聲色沉沉:“作業都寫完了?”

沒。

一科都還沒寫呢。

但是——

毛三:“師父!我們在商量怎麽加司徒姐姐的微信!”

呂四補充:“下午毛三兒要加,但是被司徒姐姐拒絕了,後來毛三兒突然想到了他一直都有司徒姐姐的聯係方式。”

毛三:“在一張小紙條上,她當初把那個‘好柿花生’鑰匙扣送給我的時候一起給我的!”

呂四:“然後我倆就按照小紙條上寫的電話號碼搜了一下,確定了司徒姐姐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換手機號和微信。”

毛三:“然後我們倆就開始商量誰先提交個好友申請試試,看看能不能通過。”

顧晚風嚴肅的眉宇終於舒展了一些,隨後,又忍不住問了句:“後來呢?”

毛三:“沒有後來了。”

呂四:“出師未捷身先死。”

毛三:“長使英雄淚滿襟。”

呂四:“蜀相。”

毛三:“杜甫。”

顧晚風:“……”你倆現在倒是有學問了。

毛三又鬥膽提議:“要不,您自己試試?”

顧晚風不置可否,不容置疑:“去寫作業,大人的事情不用你們瞎操心。”

毛三和呂四不敢抗命,立即從餐桌邊站了起來,你追我趕地去了書房。

倆徒弟離開後,顧晚風本是想去做晚飯,但目光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從餐桌上那張早已幹枯泛黃了的小紙條上移開。

片刻後,他不受控製地拿起了手機。

雖然他也能夠預料得到,她一定會拒絕自己,但還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緊張而忐忑地向司徒朝暮發送了好友申請。

然而令顧晚風感到意外的是,竟然不到半分鍾就通過了好友驗證。

緊接著,他就收到了司徒朝暮發來的消息:

【你真是】

【討厭死啦!】

【以後】

【不要隨便】

【騷擾我】

【哼!】

一條接一條。

半句話半句話的發。

看的人眼花繚亂。

如假包換,百分百是她。

顧晚風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眼梢微微卷起,回了句:【吃飯了嗎?】

然而消息卻沒發出去。

已經被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