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手把手地教她怎麽去當一位合格的總裁秘書。◎

送別聞鈴之後, 司徒朝暮就開始著手準備去上大學的事情了,雖然她考上的是東輔大,就在本地上學,根本沒什麽東西好收拾的, 但是在開學前總要去遠行旅遊一趟吧?

她原本是想約著裴星銘、周唯月和廳響一起去旅遊的, 順便開導開導情緒低落的廳響, 然而還不等她把邀請信息發出,就接到了宋熙臨的電話。

他給了她一個多月的時間去考慮, 現在無論如何也要給出答複了。

但說實話,要不是因為他的這通電話,司徒朝暮都已經忘了宋熙臨曾請求過自己陪他回碧嶼村的事兒。

雖然她心知肚明那個人一定不會留守老家, 即便去了也見不到, 但是, 她的內心深處還總是殘留著那麽一些些的念想, 總想再見上一麵,總是不死心地想著:萬一他還沒走呢?

所以說, 再陪著宋熙臨回去一趟也不是不行,最起碼可以讓自己死心,讓自己親眼看看,他是真的走了, 不要再繼續抱有不切實際的念想了。

於是她就答應了宋熙臨的請求,暫時將旅行的事情往後放了放。

而且宋公子還承諾了, 本次出行的費用他全包, 回程之後再另外給她三千五百塊錢的差旅補償費,並且是按照七天的差旅時長算的, 往後多一天再多加五百, 少一天不扣錢。

這也就是說, 她隻需要鞍前馬後地伺候著宋公子回一趟老家,就能白嫖一趟旅行和至少三千五百塊錢。

何樂而不為呢?

她司徒朝暮就是一個超級大俗人,金錢就是可以買到她的時間和陪伴!

出發前往碧嶼村的那天是個大晴天,早上十點,司徒朝暮如約來到了機場大廳,卻一直沒等到宋公子的人,於是乎,她就拿出手機給宋公子打了通電話,態度良好地詢問他到哪裏了。

但其實,宋熙臨已經遲到了整整十五分鍾,按道理來說司徒朝暮是應該發脾氣的,但是,就理論上來說,宋公子現在是她的老板,所以她不得不放低自己的姿態,壓著怒火,和顏悅色地詢問老板怎麽還沒來?

然而,宋公子卻在電話中反問了一聲:“你在哪裏?”

司徒朝暮:“候機樓呀。”

宋熙臨:“哪個候機樓?”

司徒朝暮不明就裏,左右環視一圈:“就是這個特別大的候機樓呀,這兒隻有這一座候機樓吧?”

宋熙臨了然,回了句:“去一號入口等著,我安排人去接你。”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司徒朝暮一頭霧水,根本想不明白這家夥在搞什麽鬼,但是吧,人家現在是她的老板,所以她不得不按要求行事,背著旅行包來到了候機大廳的一號入口。

幾分鍾後,一位身穿機場工作人員製服的漂亮姐姐步履款款地朝著她走了過來,笑意親切地詢問:“您好,請問您是宋先生的助理,司徒小姐麽?”

司徒朝暮猛地一愣:助理?我怎麽就成助理了?

但轉念一想吧,自己現在好像幹得就是助理的活兒,這稱呼也沒毛病。於是乎,司徒朝暮就點了頭:“啊對,是我,司徒朝暮。”

落落大方的工作人員略一點頭,麵容姣好的麵龐上始終保持著親切隨和的笑意:“請您跟我來。”

司徒朝暮從容回應:“好的,麻煩您了。”

小姐姐笑回:“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隨後,司徒朝暮就跟在她身後離開了候機樓。

但其實司徒朝暮的內心是特別懵逼的,完全不知道她要帶自己去哪裏,但是從這位漂亮姐姐即便踩著高跟鞋也依舊優雅知性的步伐和卓然出眾的氣質不難判斷出,她必定不是普通的機場工作人員。

像是專為貴賓服務的。

後來的事實也證明了司徒朝暮的猜測完全沒有錯。

跟在這位漂亮姐姐身後走了一小段路後,她們上了一輛非公用的擺渡車。擺渡車將她們兩人單獨拉到了機場的另外一棟建築物門外。

這棟建築的規模雖然比剛才她所在的那棟候機樓小上許多,但卻精致豪華許多,進去之後感覺跟進了五星酒店似的。

後來司徒朝暮才知曉,這裏是貴賓專用的vip候機樓。

宋熙臨所使用的候機室也是私人獨立候機室,裝修高檔,氣氛安靜,環境雅致,服務體貼,與司徒朝暮以往所有的候機經曆都不同。

這裏甚至有專業的工作人員替她去辦理托運,根本用不著她親自動手,她隻需要把自己的行李交給工作人員就好。

臨窗的位置擺放著一張闊氣的紅木茶台,寬敞的桌麵上放置著一整套昂貴的茶具。

宋熙臨身穿一塵不染的白襯衫和幹淨筆挺的西服褲,端坐在茶台後方主坐的位置上,芝蘭玉樹,修眉朗目,溫潤清明。

那一雙骨線分明的修長手腕上,左佩白金腕表,右戴紫檀佛珠。

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高級又淡雅的焚香味,與他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那股舉世無雙的貴公子氣交相呼應,渾然天成。

怪不得古有詩雲,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又因著那一張與那個人一模一樣的臉,司徒朝暮竟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分辨不得誰是誰了,積攢了滿腔的思念和情誼在頃刻間冒了出來,心旌搖曳,不由自主。

茶已經泡好了,待司徒朝暮走近之後,宋熙臨聲色溫和地對她說了聲:“坐吧。”

司徒朝暮坐在了他對麵的那張明式紅木方椅上。

傳統的中式家具主打一個大氣端莊,但觸感也是真的郎硬,專治各種坐沒坐相,人坐在上麵,歪不得扭不得,有扶手扶不得,有靠背也靠不得,不然身體就要被迫擺成一種非常別扭的姿勢,沒一會兒腰就酸了。

隻有老老實實地挺直著腰背而坐,才是中式座椅最正確的“打開”方式。

司徒朝暮不得不將雙手放在膝頭,正襟危坐,按耐不住好奇地詢問宋熙臨:“這個候機室是你家專屬的麽?其他人都不能用?”

宋熙臨輕聲回答:“嗯。”

他依舊是那副一絲不苟的矜貴模樣,襯衫扣子規規矩矩地係到了領口最上端一顆,發型整潔而規矩,麵相幹淨而儒雅,一看就是個端正自持的人。

“你不是說你爸不允許你回老家麽?”司徒朝暮更奇怪了,“怎麽還敢光明正大地用你家的私人候機室?不怕被你爸發現呀?”

言外之意:你這人可真不知道什麽是低調啊!

但人家是老板,給她發錢的那種,所以司徒朝暮不得不把自己的言語變得委婉隨和一些。

“剛好要去D市處理一些事情。”宋熙臨不慌不忙地啟唇,為她解釋道,“這次的行程全權由我自己決定,抽空回去一趟,他發現不了。”

無論如何,他們總是要先落地D市,才能繼續前往嘎隆縣,所以宋熙臨這想法也沒錯。

但司徒朝暮還是有疑惑:“你是落地了D市之後就要處理事情,還是先回老家再處理事情?”

宋熙臨如實相告:“不可能立即回去,落地後需要先去過個場子。”

司徒朝暮大驚失色:“啊?要去哪過場子?大概要多久?我在哪等你?”但其實她心裏已經樂開花了:去吧去吧,最好多去幾天,我剛好可以留在D市玩幾天,順便再多賺點小錢錢——七天過後,每多一天就多五百塊錢呢!

然而誰知道,宋熙臨竟然回了她一句:“你當然要跟我一起去。”

司徒朝暮:“???”

憑什麽!

宋熙臨神不改色,徐徐道之:“這次父親放權,讓我去接管當地的一家五星酒店,雖然不是什麽太大的生意,但這是他對我個人能力的一次考驗。”

司徒朝暮越發懵逼了:“那跟我有什麽關係?我也需要經受你爸的考驗麽?”

宋熙臨語調淡然:“如果你不想多掙這份錢,可以不去。”

司徒朝暮:“……”她突然就理解了什麽叫做“錢難掙,屎難吃”,就是那種內心憋屈憤怒卻又看在錢的麵子上不能發瘋發怒發惱的無力感。

思來想去,司徒朝暮還是對萬惡的金錢低了頭:“出發前你可沒說要讓我陪你去接受你爸的考驗,我就隻是一個帶你回老家的小向導而已呀。”

宋熙臨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不慌不忙地說:“除了之前許諾給你的那些酬勞之外,我還會按照總裁助理的規格給你結算工資。”

司徒朝暮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太痛快了:“大概有多少?”

宋熙臨:“最低等級助理日薪一千,上限不定。”

傻子才會不心動。

但司徒朝暮也沒有傻的徹底,腦子還是很清醒的,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先把話問清楚了:“你為什麽需要我?需要我去做什麽?”

“不需要做特別複雜的工作,隻要聽我安排就好。”宋熙臨道,“這座酒店在D市已經盤根多年,內部地頭蛇眾多,我空降而去,勢必會激起那些老臣的警覺和抵觸。強龍不壓地頭蛇,而我的年紀又不大,資曆尚淺,想要從一群老臣手中奪權,一定十分艱難,父親也沒有給我安排任何人手,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司徒朝暮了然,終於明白了宋熙臨的意圖:招兵買馬,培植自己的人手。

不過話又說回來,宋熙臨他爸也是真的狠,竟然直接把兒子扔到千裏之外的蛇窩裏去了,還不給任何資源和幫助,讓他孤家寡人地去硬剛地頭蛇。

司徒朝暮輕歎口氣,直言不諱地說:“其實我覺得你爸根本就沒想讓你大獲全勝,隻是想讓你去曆練一把而已,體驗一下最真實的人情世故,順便讓你漲漲見識,積累一下管理經驗。那些老臣們肯定也是這麽想的,覺得你就是去玩玩,不會認真對待你的,隻會好吃好喝地伺候你、服務你、捧著你慣著你,反正你馬上就要出國留學了,待不了幾天,把你熬走了他們就沒事兒了。”

“我當然明白這些。”宋熙臨語氣篤定地說,“但並不能因為父親對我沒有要求,我就不思進取,毫無作為地铩羽而歸,這不是他期待中的我,也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司徒朝暮聳了聳肩:“那你就隻能去跟那些年紀比你大許多、經驗比你豐富許多、心眼子也比你多出一百倍不止的老油條硬剛了。”

宋熙臨:“不試一下,怎麽知道我贏不了?”

司徒朝暮無話可說。

再說了,人各有誌,她幹嘛要勸人家鬆懈追逐自己誌向的意誌力?

就像是那個人一樣,寧可委屈自己,也要背上那把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兄弟二人,還真是如出一轍的倔強,一個拚盡全力地去追逐江湖之遠,一個精益求精地去堅守廟堂之高。

不愧是一對雙生子。

“那你加油吧。”司徒朝暮真心實意地對宋熙臨說道,“有誌向總比沒有強。”

宋熙臨並不在意這一句輕飄飄的鼓勵,他更想知道她的答案:“所以,你同意了?”

司徒朝暮又歪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兒,說:“其實我閑著也沒什麽事兒幹,給你當幾天助理也行,就當是賺學費和生活費了。”

宋熙臨既沒有表現的很激動也沒有表現的很意外,像是早就預料到了她會答應一般,平靜溫和地回了聲:“好。”隨即又說了句,“工資從今天開始算,等回到東輔那天,我會一口氣把你應得的酬勞全部結清。”

司徒朝暮又嚴謹地思考了一番,然後,很關切地問了句:“我這應該算是臨時工吧?既沒合同又沒保障的,幹得不好應該不會扣錢吧?”

宋熙臨淡聲反問:“怎麽可能?”

司徒朝暮眉頭一擰,振振有詞地說:“可是我隻是臨時工呀!而且我隻有十八歲,才剛高考完,哪裏有什麽工作經驗?連個實習期都沒有,怎麽可能不犯錯誤嘛!”

宋熙臨神不改色,言簡意賅:“實習期工資減半。”

司徒朝暮瞬間安靜如雞。

宋熙臨:“還有問題麽?”

司徒朝暮忍辱負重般攥緊了拳頭,竭盡全力地露出來了一個和善的微笑:“那個、宋總,我想再了解一下,什麽情況下會扣我的錢呀?”

宋熙臨麵無表情,一字一頓:“不符合公司著裝要求,光腳穿拖鞋上班。”

司徒朝暮:“……”這麽有針對性麽?

雖然超級惱怒,超級生氣,但是看在錢的份上,司徒朝暮也隻能乖乖巧巧、服服帖帖地回一句:“好的,宋總,我明白了,今後一定改正一定注意!”

宋熙臨:“……”

這絕對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如此清晰直白地感受到了錢的好處:能買來無賴之徒的尊敬和愛戴。

跟在宋熙臨身後登上私人飛機的那一刻,也是司徒朝暮這輩子第一次如此清晰直白地感受到了金錢的好處:能買來許多許多普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體驗的頂級奢華待遇和服務。

這是一架小型商務機,左邊臨窗是一排白色的真皮沙發和配套茶幾,右側設置了兩套空間寬敞的真皮卡座,可供幾人對坐聊天,談論業務。

其中一套卡座的桌麵上整齊有序地擺放著一套嶄新的電子設備:兩部手機、一台超薄的筆記本電腦、一張平板電腦。

全都是最新款式最高配置。

宋熙臨在桌邊坐了下來,順便示意司徒朝暮去他對麵的那張皮椅坐。

帶司徒朝暮坐定之後,宋熙臨才開了口,有條不紊地對她交代道:“這些是給你準備的辦公用品,集團內網的登錄方式和那家酒店的資料信息已經全部發送到了你的專屬郵箱內,我需要你在飛機落地之前將這些信息全部牢記在心。”

司徒朝暮聽得一愣一愣:“不是,等等,我、我我、”她想問的問題有很多,卻不得不一個一個問,“什麽專屬郵箱?我怎麽不知道?”

宋熙臨回答說:“打開那部黑色手機的備忘錄就能看到。”

司徒朝暮立即將那部黑色手機拿了起來。

沒有屏保密碼,她直接就將主頁麵打開了,迅速點擊備忘錄去查看。

與此同時,宋熙臨又交代道:“兩部手機都已經安裝好了手機卡,你需要牢記這兩個手機號碼,並清楚區分,這部黑色手機辦公用,白色的那部接聽私人電話。”

司徒朝暮又是一愣:“啊?可是我有私人電話呀,必須換號碼麽?而且我爸剛給我買的手機。”

宋熙臨:“……”

就這麽一個瞬間,他那張向來沉穩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無法掩飾的無奈表情。

司徒朝暮眨巴眨巴眼睛:“你想說點什麽麽?”

宋熙臨不得不按耐下滿心的無奈,手把手地教她怎麽去當一位合格的總裁秘書:“我的時間有限,不可能時時刻刻地盯著手機等待接聽,所以你需要幫助我記錄下每一通電話的內容,提煉有效信息,及時傳達給我。你所接聽到的每一通電話的性質也有所不同,有時是公務,是合作方或者同事打來的電話;有時是私人的邀約或者非官方的私下溝通電話,所以我才會給你兩部手機。”

司徒朝暮這才明白了,那部白色的電話不是讓她自己用的,而是為了接替宋熙臨接聽他的私人電話。

糾結著思索了片刻,司徒朝暮還是決定再問一句:“那個,能有多私人?太私人的話我夾在中間是不是不太合適?”

想什麽呢?

宋熙臨的臉色青了青,斬釘截鐵地回道:“真有那種電話也輪不到你來接。”

司徒朝暮:“……”原來是我想多了。

不過她也明白了,宋熙臨自己手裏肯定還有一部更私人的電話,於是就放心啦:“哦,好的,宋總。”

宋熙臨略帶心累地歎了口氣:“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就開始看資料吧,你的時間不多,飛機落地之後就要去和那些老狐狸們周旋應酬。”

“哦。”司徒朝暮立即打開了筆記本,按照郵箱中顯示的賬號密碼登陸宋氏集團的內網,嘴卻沒閑著,“這可是你們集團內網呀,我就是一個連合同都沒簽的臨時工,你怎麽放心把賬號密碼都給我呢?就不怕我竊取你們的集團機密?”

宋熙臨神不改色,平聲啟唇:“你也得有那個能耐。”

司徒朝暮:“……”侮辱人了啊!

但是,誰讓人家是老板呢,是給她發錢的人,她隻能忍。

嘁,萬惡的資本家!

雖然司徒朝暮一個字都沒有說,但宋熙臨還是把她內心的那份不服氣和怨氣讀了個一清二楚,因為,她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外太空去了。

“有意見就直說。”宋熙臨冷冷道,“不用藏著掖著。”

還藏不好掖不好,讓他看得明明白白。

司徒朝暮連頭都沒抬一下,一邊瀏覽著電腦屏幕顯示的資料一邊說:“小人哪敢對您有意見呐,您是我老板,我不得看您的臉色行事?”

宋熙臨:“……”現在到底是誰看誰的臉色?

緊接著,司徒朝暮又長歎了一口氣,語調卑微,淒淒涼涼:“也是我的不對,我自己沒什麽骨氣,人家隨便給我五鬥米我就折腰了,哪怕是被算計了也任勞任怨……哎,這大概就是人家常說的給人當牛做馬的命吧。”

宋熙臨都被她這番言論氣笑了:“我隻不過是聘請你當我的助理,怎麽就成了算計你?”

司徒朝暮終於撩起了眼皮,滿含戲謔地瞧著宋熙臨,圖窮匕見:“你爸安排你來D市的事兒肯定是早就定好的吧?至少在我們上次見麵之前就定好了,所以呀,你是真的想讓我陪你回老家找你哥和你媽還是想找個可供你放心驅使的人陪你一起來D市接受你爸的考驗,隻有你自己心裏清楚。”

這也是在得知宋熙臨去D市另有企圖的那一刻起,司徒朝暮從今往後再也沒混淆過他們兄弟兩人,一次都沒有。

他們雖然長著一模一樣的臉,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那個人雖然總是一副清冷淡漠的不近人情嘴臉,還時常不知好歹,卻外冷內熱,口是心非,絕對不會利用自己的感情去獲得利益,更不會欺騙她、算計她。他的承諾也是一字千金,內心幹淨的就像是穿梭山林的長風,澄澈有力,不染世俗,凜冽而純粹。

但眼前這個人,可比他哥的心眼子多得多,看似溫潤如玉,實則狡猾腹黑,是一個合格的豪門繼承人,卻不是一個能夠隨意交心的人,他的理智完全能夠淩駕於感情之上,甚至可以利用自己或者他人的真心去達成目的,令人不得不心生警戒,望而生畏。

宋熙臨並沒有立即回應司徒朝暮的質疑,背靠座椅,手肘搭在兩側扶手上,雙手交叉,食指相抵,一言不發地審視了她許久,才開了口,坦然告知:“兩種原因都有。”

司徒朝暮感知到了他的年少有為和身居高位者的威嚴與壓迫感,卻不卑不亢:“那為什麽一定要選我呢?”

宋熙臨:“因為你夠聰明,也夠圓滑,並且履曆幹淨,是我可以放心招攬使用的人。”

司徒朝暮:“還有其他原因麽?”

宋熙臨沉默片刻,歉然啟唇:“哥哥專一篤定,情深意重,如果他選擇回來,一定會去找你。”

司徒朝暮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聲,語調中卻充斥著譏諷:“原來你也知道你哥哥情深意重,你也知道你哥這輩子都身不由己,知道他是被你們逼走的,卻又假惺惺地要等他回來,還拿我當魚餌。”

宋熙臨不置可否,直截了當:“可對你來說,我不也是餌麽?”

宋熙臨又說:“你也期待哥哥會回來,卻又害怕哥哥不去找你,所以你才會答應和我共事,因為我是他的雙胞胎弟弟,你覺得他無論怎樣都會回來看望我。”

司徒朝暮啞口無言,無話可說。

宋熙臨繼續說道:“所以你完全沒必要覺得我是在算計你。你想一直跟在我身邊等我哥回來,而我又恰巧需要一個隻值得信任的秘書,你又剛好符合條件,那麽我們為什麽不將這種互相利用的關係轉變成合作關係?我可以得到便利,你也可以得到好處。至於我媽還在不在世我不清楚,哥哥走沒走我也不清楚,但如果不親自去看上一眼,我就會一直堅信他們還在。”

司徒朝暮依舊無法反駁宋熙臨的話。但是,她真的特別想質問他一句:你憑什麽覺得你媽和你哥都有那個義務守在那座落後的深山裏等你回家?

然而話都到嘴邊了,她又意識到,做人好像不能這麽殘忍,畢竟這是他的親弟弟,於是就將話頭改成了:“山高路遠,你做好思想準備了嗎?”

宋熙臨語氣篤定:“我雖然不太記得回家的路了,但大致印象還是有的。”

司徒朝暮卻說:“你都已經十幾年沒回家了吧?你所謂的大致印象也不過是來自於你爸仿造的那個山穀,但是那裏和真正的碧嶼村相比,條件還差了十萬八千裏呢。”又補充說明道,“我可不是說碧嶼村條件好啊,我是說如果要比哪邊的環境更惡劣的話,你爸的那個山穀可以被稱之為皇宮。”

宋熙臨的眼中劃過了驚訝和詫異。

顯然他是不太相信她的話。

司徒朝暮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信不信隨你,反正隻要你回去就知道了。”隨後,她就沒再多言,專心致誌地看起來了那家五星酒店的資料。

飛機一落地,就有專人來接機,前往酒店的路上,全程豪車接待。

這也是司徒朝暮這輩子第一次坐進霸總文中經常出現的勞斯萊斯魅幻影裏,第一次住進五星酒店頂層豪華套間,真是大開了眼界。

然而,更讓她大開眼界的事情還在後麵。

才剛剛在酒店房間內安頓好,門鈴就溫柔地響了起來。套間麵積很大,司徒朝暮一路小跑著去開門。

門外站著兩位身穿白色裙式西服套裝的漂亮姐姐,一位拎黑色小皮箱,一位拎著棕色小皮箱。

起先,司徒朝暮還當這兩位是酒店的工作人員,直到那位站在前方的手拎棕色小皮箱的漂亮姐姐笑意盈盈地開了口:“您好,請問您是司徒女士麽?”

司徒朝暮點了點頭:“嗯,是我,怎麽啦?”

小姐姐語氣溫婉,謙遜可親:“我們是宋先生為您請來的形象管理師。您看您現在是否有時間,讓我們來為您評估一下最合適您的妝造,再測量一下您的身高體重和身形維度,以便為您尋找更精確的試衣模特。”

司徒朝暮聽得一愣一愣,足足用了五秒鍾的時間才徹底接收了這些信息,然後,回了句:“不好意思啊,你們先等我一下,隻需要幾分鍾!幾分鍾就好!”說完,就把房間門給關上了,急匆匆地跑回了臥室,抓起手機就撥通了宋熙臨的電話。

宋熙臨住在她的隔壁,名副其實的豪華總統套。她這間套房隻不過是總統套旁邊的附屬套間。

等待了好大一會兒,宋熙臨才接通了電話,然而還不等宋熙臨開口,司徒朝暮就難以置信地在電話中問道:“那兩個形象管理師是什麽意思?”

怎麽做什麽事情都這麽大驚小怪?

宋熙臨無奈歎息:“字麵意思。”

司徒朝暮:“……”

宋熙臨不得不向她解釋清楚自己的用意:“還有三個小時不到,你就要以助理的身份跟隨我去參加宴會,到時所有人都正裝出席,隻有你穿著一身土裏土氣的運動服去?”

土裏、土氣?

這不是羞辱人麽?

“誰土裏土氣了!”司徒朝暮的脾氣瞬間就上來了,惱怒又不服氣地在電話裏說,“我這可是專業的登山服和登山鞋!”

宋熙臨:“可是今晚不需要你去登山,隻需要你去參加宴會。”

司徒朝暮:“那能怪我麽?出發之前你怎麽不說需要我參加宴席呢?”

宋熙臨:“所以我才會找人幫你改造形象。”

司徒朝暮:“……”

宋熙臨又說:“抓緊時間,換好衣服之後再來見我。”

感覺他想要掛電話,司徒朝暮又趕忙說了句:“等等,那個試衣模特是什麽意思?我不需要自己去試衣服麽?”

宋熙臨耐心地為她解釋:“試衣模特就是你的專屬身材模特,因為你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精挑細選,隻能找人代替你去試。”

司徒朝暮卻不理解了:“那找合適的試衣模特也需要時間吧?這段時間我就呆在酒店房間裏麵什麽都不幹?”

這次是真的要到他的耐心極限了……果然,找助理還是有經驗的好,不然還要親自動手一步一步地去教。

宋熙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竭盡全力地保持心平氣和,徐徐告知:“身為助理,你需要時刻關注著自己的郵箱,查看是否有新的工作任務。”

司徒朝暮一愣,趕緊打開了電腦,打開郵箱一看,又是一堆需要她去牢記在心的信息資料,還有一些需要她去歸納總結的文檔表格。

簡直比上學還累!

還是那句話,錢難掙,屎難吃。

司徒朝暮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竭盡全力地保持對領導的尊敬和愛戴:“好的,宋總,我知道了,馬上就開始工作。”

宋熙臨沒有再回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什麽態度嘛!

司徒朝暮先拿枕頭當作宋熙臨的腦袋捶了好幾拳之後才能繼續保持和顏悅色的嘴臉去麵對門外的那兩位外形管理師。

十五分鍾不到,那位手拎黑色小皮箱的漂亮姐姐就為她做好了身材測量,告辭離去。剩下那位漂亮姐姐打開了她的棕色小皮箱,開始為司徒朝暮設計最合適她臉型的妝容和發型。

被當作洋娃娃精心打扮的同時,司徒朝暮還要分出心思去工作。

而工作,永遠是令人悲傷的,就連被那位漂亮姐姐讚口不絕地誇獎她骨相好、皮膚白、發量多,都無法在司徒朝暮心中激起任何開心的波瀾,因為老板給她發來的那些資料,她根本整理不完。

另外一位小姐姐效率也很高,一個半小時不到就回來了,不過沒再拎著那個小黑皮箱,而是拉了一個超大號的棕色皮箱回來,打開之後,裏麵規規矩矩、整整齊齊地疊滿了各式各樣的高端奢侈品牌女士成衣。

接下來,司徒朝暮就開始換衣服,每一件衣服都很合體,但每一件衣服的去留都不能由她自己做主。

她們去了隔壁的那間總統套,每換一件衣服,都要經宋熙臨審閱一番。

換了七八套衣服之後,宋熙臨終於對著一件設計簡潔大氣的白色連衣裙點了頭,卻也沒有給出很高的讚美,隻是簡單地說了聲:“還行。”

還行就是可以留下的意思。

在這一刻,司徒朝暮無比強烈地感覺自己真是像極了一個供人擺布的木偶,弄什麽樣的發型,化什麽樣的妝,穿什麽樣的衣服,都不由自己做主,而是由主人做主。主人要求她漂漂亮亮、優雅大方,她就必須漂漂亮亮、優雅大方,不然會丟主人的臉。

與此同時,司徒朝暮也無比強烈地共情了當年的顧與堤——她僅僅是一個秘書而已,就被這樣的嚴格要求了,豪門兒媳的日子豈不是更加窒息?

怪不得顧與堤當年說什麽都要和宋青山離婚,不然她早就鬱鬱而終了。

當下是司徒朝暮第一次認可顧與堤當年的選擇,在她往後多年的職業生涯中,跟隨著宋熙臨走遍上流社會的名利場,結識了一位又一位身居高位之人,見識了一座又一座豪門世家之後,這種認可更是與日俱增了起來……不過,這也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