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謝謝你的喜歡。◎

高考結束後, 聞鈴並沒有立即約他們幾個出來玩,但司徒朝暮知曉,這是遲早的事情。

人間總是有別離,怎麽躲都躲不過去。

在她與宋熙臨見麵之後, 又過了一個多星期, 聞鈴終於聯係了他們, 說想和大家一起去方特玩。

她是在他們四個人的微信小群裏麵發的消息。群裏麵沒有廳響。

裴星銘最先在群裏回複:【行啊,哥開車帶你們去。】

正躺在**刷手機的司徒朝暮一下子就翻身坐起, 震驚地直發語音:“你開車?你有駕照麽你就開車?”

誰知半分鍾後,裴星銘就把自己的駕駛證照片發到了群裏。

司徒朝暮目瞪口呆:“你、什麽時候、考的、駕照?”

聞鈴也是不可思議,文字發送:【竟然背著我們偷偷幹大事?】

裴星銘得意洋洋:【哥單招過後就去考駕照了, 牛不牛?】

司徒朝暮由衷而發:【牛!牛牛牛!】

聞鈴卻問了句:【廳響和你一起去考了麽?】

裴星銘:【他生日晚啊, 這個月才剛滿十八, 我早倆月就滿了, 我考的時候他還不能考呢。】

聞鈴:【哦。】

裴星銘隨後問了句:【那你喊響子沒呀?怎麽不在他在的那個群裏說?】

聞鈴回複:【沒喊他,喊他一輛車就坐不下了呀。】

裴星銘:【怎麽就坐不下了?加上他才五個人, 我爸那輛SUV大得很。】

聞鈴卻態度堅決:【別喊他了,我就是想咱們四個好好聚一下。】

裴星銘萬分不理解:【咱們四個天天見有什麽好聚的啊?你想聚咱四個現在就能聚,我去天台支個攤子,立即馬上就能去露天燒烤。】

聞鈴:【……】

司徒朝暮感覺到了聞鈴的深切無奈和無語, 立即在群裏回複道:

【@裴大帥】

【你能不能】

【有點兒生活情趣?】

【燒烤有什麽意思?】

【我就想去方特玩!】

裴星銘早已習慣了她奇葩的信息發送模式,耐心地等司徒朝暮徹底發送完畢, 才回複道:【燒烤怎麽就沒情趣了?再說了, 就你那小膽兒,去方特能玩什麽呀?旋轉木馬?】

司徒朝暮:【……】

聞鈴在這時弱弱地接了句:【雖然但是, 方特現在還有旋轉木馬麽?】

裴星銘:【沒有就完了, 她隻能看著咱們玩。】

裴星銘:【@司徒暮暮暮, 拎包吧,反正你身高可能也不太夠,大型項目玩不了。】

聞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徒朝暮:【……】

司徒朝暮:【等我去買把槍!】

司徒朝暮:【擊殺你們的時候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裴星銘:【周唯月可沒說話啊,你別連她都給狙擊了。】

司徒朝暮這才意識到群裏少了個人:【月月怎麽一直都沒說話?這才八點,不可能睡覺了吧?】

聞鈴:【是不是小天才電話手表沒電了?還是在家看電視呢?最近她家飯店忙,她爸媽經常半夜才回家,家裏就她自己。】

裴星銘:【去她家找找她?咱幾個順便再去超市買點明天出去玩的零食?】

司徒朝暮:【走!】

聞鈴:【走!】

三人一拍即合。司徒朝暮迅速翻身下床,直接穿著睡衣拖鞋出了門,先去跟裴星銘匯合,然後一起去找周唯月。

兩人才剛走到周唯月家所在的單元樓樓下,就遇到了聞鈴。

聞鈴依舊留著齊耳短發,膚色略黑,呈健康的小麥色,光潔無暇,齊劉海兒下是一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蘿莉小巧的瓜子臉。如果單從她的長相判斷,壓根兒看不出來她是一個身長一米七的大高個兒。

聞鈴也是穿著睡衣拖鞋出來的。

裴星銘腳上也穿著拖鞋,配黑色短袖和白色運動大褲衩。

三個人站在一起湊不齊一套正式的衣服,一個比一個像街溜子。

周唯月家裏亮著燈,還有隱隱約約的電視聲不斷從門內傳來,說明家裏有人。

三人敲響她家大門之後,客廳裏傳來了周唯月的聲音,緊張兮兮地問:“誰呀?”

裴星銘剛要回答,司徒朝暮卻捂住了他的嘴,小聲地說:“測試一下她的安全意識!”

聞鈴滿含鄙夷地瞟了司徒朝暮一眼:“你真壞呀!”緊接著就壓重了嗓門,聲線粗厲地對著大門說,“物業的,來查水電!”

司徒朝暮無語極了:“咱倆到底誰壞?”

沒過多久,周唯月的聲音就又從門內傳了出來,緊張又堅決:“我爸爸媽媽不在家,我不可以給你開門。”

司徒朝暮學著聞鈴的腔調,厲害又冷酷說:“不開不行,今天必須查!”

聞鈴又補充:“開門給你獎勵,不開門我們就不走了。”

司徒朝暮:“就站在你家門口,不停敲門,直到你開門為止!”

門裏麵突然沒了動靜,周唯月也沒再回話,就在司徒朝暮和聞鈴不明就裏的時候,裴星銘的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小月。

裴星銘沒好氣地瞪了她倆一眼:“你說你倆嚇唬她幹嘛?”

司徒朝暮和聞鈴瞬間安靜如雞。

裴星銘接通了電話,周唯月帶著哭腔的聲音立即從聽筒裏麵傳了出來,害怕又無助地嗚咽著:“裴星銘,我家來壞人了,你快來救救我!”

裴星銘又氣急敗壞地瞪了司徒朝暮和聞鈴一眼,然後迅速衝著手機說道:“不是壞人,是司徒和聞鈴,還有我,我們仨現在就站在你家門口。”

周唯月吸了吸鼻子,不敢相信地問:“真的麽?”

裴星銘:“真的,絕對是真的,不信我現在喊你一聲。”說完,立即對著周唯月家大門喊了一聲,“真是我,裴星銘。”

周唯月是真的信任裴星銘,門內立即傳來了噠噠噠的、穿著拖鞋的跑步聲。

防盜門打開後,周唯月哭著撲進了裴星銘的懷中,抽抽嗒嗒地說:“嚇死我了。”

裴星銘一邊著急地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一邊沒好氣地譴責另外倆人:“她倆就是神經病,故意嚇唬你呢。”

周唯月淚眼汪汪地瞧著司徒朝暮和聞鈴,氣呼呼地說:“哼!壞蛋!”

司徒朝暮心裏過意不去,卻還在狡辯:“那我倆不就是想測試一下你的安全防範意識麽?”

聞鈴點頭附和:“就是嘛,你要保護好自己才行,不能隨便給陌生人開門!”

司徒朝暮:“我倆也是為了你好。”

聞鈴:“對啊!”

周唯月說不過她倆,心裏還委屈,哭得直噘嘴。

裴星銘忍無可忍,破口大罵:“你倆滾一邊去吧!”

司徒朝暮:“……”

聞鈴:“……”

嘁,你現在倒是知道護人了,當渣男的時候怎麽沒想到護人呢?

四人一同前往超市的路上,周唯月堅決不和兩個“壞蛋”走在一起,隻和裴星銘一起走。司徒朝暮和聞鈴手挽手一起走,故意落在了那兩人的身後,一邊看著他倆的背影一邊碎碎念地說人家的閑話——

司徒朝暮:“周唯月就是年紀小不懂事兒,但凡懂事兒一點,都不可能這麽信任裴星銘這個大渣男!”

聞鈴:“就是,她才剛第一時間都沒跟她爸媽打電話,先給裴星銘打的!而且聽到裴星銘的聲音之後就立即來開門了,一點兒都沒懷疑是騙子的錄音!”

司徒朝暮心疼又無奈地歎了口氣:“周唯月那麽喜歡他,他卻不敢光明正大地去喜歡周唯月,還不如不對人家那麽好呢。”

聞鈴:“所以說他渣麽,沒有勇氣大大方方地去喜歡一個智力有殘缺的女孩,怕別人對他說三道四指指點點,卻又怕周唯月去喜歡別人,所以一直對人家好著,給人家沒有虛幻的希望。”

司徒朝暮補充:“同時還和其他的漂亮女孩搞著曖昧,談著戀愛,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聞鈴越想火氣越大:“呸!惡心!”

司徒朝暮對她哥也是絲毫不客氣:“詛咒他一輩子單身!孤獨終老!”

但說實話,相處多年下來,她們倆對裴星銘的渣男行為都有點兒免疫了,就是那種,明知他渣,不斷地譴責著、罵著,卻又習以為常了……不然還能怎麽樣?絕交麽?

人類就是有這種劣根性,對自己在乎著的人永遠沒有底線,罵歸罵,玩歸玩,各論各的。

到了超市門口,裴星銘回頭瞧了瞧她倆,喊了聲:“你倆鬼鬼祟祟一路了,又說誰壞話呢?”

司徒朝暮沒好氣:“又沒說你的壞話,你急什麽?”

聞鈴與她同仇敵愾:“就是,又沒講你的壞話!”

裴星銘也很了解她倆:“我一個字都不信。”

周唯月當然是要和裴星銘同仇敵愾,雙手掐腰,氣鼓鼓地對著司徒朝暮和聞鈴說:“哼,在背後說別的壞話是不禮貌的行為!”

“去踩她倆的影子。”裴星銘衝著司徒朝暮和聞鈴所在的方向努了努下巴,指揮周唯月作戰,“讓她倆倒黴。”

司徒朝暮簡直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裴星銘你真幼稚!”但是話音還沒落呢,她就遠遠地跑到沒光的地方去了,影子瞬間消失在地麵上。

站在光中的聞鈴成了周唯月唯一的“攻擊”目標,驚慌失措地逃開的同時破口大罵:“我艸!司徒你真他媽奸詐!”

司徒朝暮眼瞧著聞鈴馬上就要來抓自己,當機立斷朝著裴星銘衝了過去,一拖鞋踩在了他的影子上,踩完就跑:“倒黴吧你!臭渣男!”

裴星銘一愣:“我艸?”

於是乎,裴星銘也跟著加入了戰局。四人就這麽瘋跑著,幼稚地在超市門口的路燈下開展了一場保衛影子的追逐戰,如同許多年前的那無數個星光漫天的夏日夜晚一樣。

那時的村子還沒有拆遷,每當夜幕降臨,他們幾個隻能跑到村口的老榕樹下玩,在那盞掛在榕樹上的老舊的昏黃色照明燈的照射範圍之互相追逐。

那時的他們身型幼小,腿短胳膊短,影子也小小的短短的,跑起來如風一般無拘無束天真浪漫,邊喊邊叫邊嬉笑,氣喘籲籲滿頭大汗也不覺累,玩得不亦樂乎,每次都要被家裏人打著罵著才不情不願地散夥回家去。

那時的時光好像還很長、很慢,好像怎麽長都長不大,覺得成年人的歲月真的距離他們好遙遠,比高高的藍天還要遙遠。

結果誰曾想,竟然一眨眼就來到了十八歲。

他們長大了。

幼時曾以為的永遠不會改變的事情,也隨之悄然無聲地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人間總是有別離。

一直到人家超市快要下班,他們四個才不得不結束了這場幼稚的踩影子遊戲,如同一夥兒睡衣山賊似的風馳電掣地衝進了超市,以橫掃千軍之勢在短短十分鍾之內打包了三大兜零食。

第二天早上九點,四人如約在四革馬小區的大門口集合,裴星銘得得瑟瑟地開著他爸的那輛黑色大奔,信心十足地載著司徒朝暮她們三個前往東輔方特。

司徒朝暮和聞鈴雖然看不上裴星銘這幅得瑟樣子,但還是比較信任他的車技,因為裴星銘他爸媽早就教會他開車了,隻不過現在才拿到駕照而已。

方特園區不在主市區內,驅車大概要五十分鍾。

雖然時值酷暑,但頂著大太陽來遊樂場玩的人還真不少,幾乎每個項目都要排隊。

不過這些大型項目司徒朝暮也確實是一個都玩不了,倒不是因為身高不夠,畢竟她至少也有個一米六二的個頭兒,絕對算是正常的成年人身高,但是她膽小且惜命,比周唯月膽子還小,接受不了任何刺激性項目。

於是乎,她這整整一天,還真如裴星銘昨晚所說的那樣了,拎了一天的包……但即便如此,她也是開心的。

和好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光,怎麽樣都是開心的。

一直瘋玩到了下午五點,他們才打道回府。在酷厲的陽光下暴曬了整整一天,四人的麵皮一個比一個赤紅,像是要被烤熟了一樣。

車廂裏麵也熱得像是烤爐。

打開車門散了好一會兒的氣後,四人才敢上車,安全帶還沒係好呢,聞鈴就說了聲:“晚上想吃什麽呀?我請客!”

裴星銘難以置信地瞧向了她:“鈴子,今天怎麽了?又是請大家來遊樂場又是請大家吃飯的,你背著我們偷偷發財了?”

聞鈴嘖了一聲,沒好氣地回:“我就是想請大家吃個飯,你怎麽話這麽多?請你吃飯還有意見?”

裴星銘:“不是,你平時摳兒的跟什麽似的,今天突然這麽大方,令我不知所措。”

周唯月用力點頭符合:“是的哦,聞鈴,你以前真的很摳門兒。”

聞鈴:“……”

司徒朝暮忍俊不禁:“哈哈哈哈哈哈。”

聞鈴狠瞪了司徒朝暮一眼:“你笑什麽!”

司徒朝暮不樂意了:“我就笑笑怎麽了?說你摳門兒的又不是我……雖然你真的很摳門兒!”

聞鈴:“……”

裴星銘一邊把車往停車外開一邊笑著說:“晚上不用你請了,我請,哥有錢。”

聞鈴卻態度堅決:“不行,說了我請就我請!”

裴星銘:“幫你省錢你還不願意?”

聞鈴:“不用你幫我省,我一點都不摳門兒!”

裴星銘無奈,歎息著說:“隨你便吧。”

回到市區後,四人選擇了一家露天烤肉店,全自助的形式,需要自己動手烤,店家隻提供炭爐和食材。

四人邊吃邊聊,時間眨眼就到了深夜。

該結賬時,裴星銘直接拿著手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聞鈴趕忙攔下了他,又急又氣:“煩不煩呀,都說了不用你請客!”

裴星銘也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你平時吃個小籠包都要蹭我兩個的人,今天怎麽這麽積極?”

司徒朝暮看向了聞鈴,周唯月也在看聞鈴,隻不過司徒朝暮是以一種平靜的目光看著聞鈴,像是在等待著什麽,周唯月則是雙手托腮,一臉好奇。

聞鈴卻低下了腦袋,抿住了雙唇,猶豫著、遲疑著、不安著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鼓足勇氣抬起了腦袋,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語氣沉緩地開口:“我要去J國找我爸了,就是想在臨走前請大家吃個飯。”

以往的寒暑假,聞鈴也經常會去J國找她爸,所以裴星銘並沒有意識到這一次的不同:“那你去唄,還非得請客才能走?”

聞鈴呆呆地看著裴星銘,眼圈逐漸開始泛紅,再度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無奈又認真地問了一句:“我媽要結婚了,婚後要跟那個男人去G國定居,我該怎麽辦?跟她走麽?”

裴星銘呆滯住了,終於意識到了這頓飯的不同之處,愣怔了許久許久之後,他才開了口,語氣中卻盡顯不可思議和狐疑不決:“你的意思是、你要去J國、和你爸一起、生活?”

聞鈴的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聲音也開始發哽:“不然呢?繼續拖著我媽?讓她為了我一輩子不再婚?一輩子自己一個人?”

裴星銘終於明晰了一切,臉色在瞬間鐵青無比:“什麽時候的事兒?”

聞鈴歉然地垂下了眼眸:“一年前就做好決定了,我爸也歡迎我去。”

裴星銘的怒火驟然爆發:“一年了!你他媽瞞我們瞞了一年!要走了你才跟我們說,你把我們幾個當成什麽了?”

他幾乎是歇斯底裏地怒吼著質問著,小院中其餘幾桌的客人全都被他驚動到了,不明就裏地朝這邊投來了好奇打探又畏懼的目光。

裴星銘怒不可遏地盯著聞鈴,氣息粗重,眼眶卻是紅的。

周唯月低下了腦袋,開始小聲地啜泣。

她隻是笨,不是傻,當然能感受到別離。她知道聞鈴要走了,要去其他的國家生活,好長好長時間都不能見一次麵,他們再也不能天天待在一起了……

司徒朝暮不知所措地坐在小板凳上,腦袋發懵,渾身僵硬,雙目發怔。

雖然,她早就料到了聞鈴今天約他們出來玩的目的是告別,也早就猜到了聞鈴要走,但事到臨頭,她才發現,自己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冷靜豁達,也著實低估了別離帶來的殺傷力。

僅僅是與心上人的那一場別離,就已經耗盡了她內心所有的勇氣和力量,所以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去承受一場與摯友的別離。

在一場別離中,最痛苦的還不是告別和分離的那一刻,而是對未來的畏懼,因為他們都不知曉合適還能再見。

空氣似乎凝固了。

聞鈴也開始克製不住,淚眼模糊地看著裴星銘,嗚咽著說:“我也想早點告訴你們,可是我怕我說了之後你們會接受不了,我怕你們最後一年會區別對待我,我不想被你們當成一個要走的人對待,我想一直和以前一樣,和小時候一樣,我想每天都開開心心地和你們在一起。”

然而她這句話卻成為了壓垮司徒朝暮的最後一根稻草。

人人都懷念兒時,卻再也回不去兒時。

即便是一起長大的摯友,也有分開的一天。

好像,所有人都會離開。

人間總是有別離。

司徒朝暮突然就崩潰了,掩麵痛哭了起來。

裴星銘的眼眶越發通紅,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下頜線緊緊地崩起,不知是在忍耐眼淚,還是在克製情緒。

他目光複雜,目不轉睛地盯著聞鈴,似乎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卻又沒有開口,突然邁開了步伐,頭也不回地朝著燒烤店的大門走了過去。

二十分鍾後,司徒朝暮她們三個回到車上時,都發現了裴星銘的眼圈是濕紅的,顯然是剛哭過一場,但是她們誰都沒有說穿這件事。

回家的那一路上,車內的氣氛寂靜極了,令人不敢大口喘氣,白天的興奮與激動一掃而光,僅剩下了死一般的壓抑。

到家的時候已經將近淩晨十二點了,裴元和司徒慶宇皆感知到了女兒的不對勁,擔憂又關切地詢問她怎麽了?司徒朝暮卻隻是搖了搖頭,回答說:“沒什麽。”

反正,他們遲早都會知道聞鈴要去J國的消息。

隨後,司徒朝暮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門,換衣,洗澡,鑽進了被窩裏。

這一天,也真的很累,累到身心俱疲。

然而就在她準備閉眼睡覺的時候,手機突然瘋狂震動了起來,拿起來一看,原來是裴星銘大半夜地開始在他們四個人的群裏麵發瘋——

【聞鈴,你他媽跟廳響說這事兒都不跟我說?你跟廳響才認識幾年?咱們認識多少年了?】

【老子不配知道你要移民的消息?】

【你他媽別以為老子會原諒你!!】

【老子要記恨你一輩子!】

【等你走那天老子都不會去機場送你!】

【從今開始你沒我這個朋友了!】

【艸!】

司徒朝暮卻被裴星銘的無能狂怒逗樂了,想了想,也義憤填膺地在群裏回道:

【那我也不去】

【機場送你】

【還不讓周唯月去送你!】

【你自己孤獨地走吧!】

聞鈴回了句:【行,都別來。】

然而真到了離別那天,他們還是去送了。

也不知聞鈴是不是有意而為之,等到司徒朝暮他們幾人的錄取通知書全部下來之後,她才啟程出發去J國。

在她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幾人家還聚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司徒朝暮他們這幾個年輕人互送了一些道別禮物,長輩們則是挨個給聞鈴發了祝福紅包,又叮囑了她一些類似於“到了J國要好好照顧自己”、“有空兒了就常回來看看”等一係列家常話。

第二天上午十點,一行人又來到了機場,去給聞鈴送行。

然而令司徒朝暮他們三個感到詫異的是,廳響竟然沒來。

誰不來送都不奇怪,唯獨廳響不來特別奇怪。

但沒人敢問,怕聞鈴心裏難受。

眼瞧著登機時間越來越接近,廳響卻遲遲不現身,裴星銘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哎呦,廳響怎麽還沒來?不會是路上堵車了吧?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

聞鈴卻滿不在乎地回了句:“沒事兒,不用打,我沒讓他來。”

裴星銘一愣,驚訝又不理解地問:“你為什麽不讓他來?”

司徒朝暮和周唯月也在用好奇地目光去詢問聞鈴。

聞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一邊撓著頭發一邊說:“哎呀,讓他來幹嘛呀,多矯情啊。”

裴星銘更不理解了:“這有什麽矯情的?你怕他哭啊?”

聞鈴:“……”

司徒朝暮忍無可忍地朝著她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純愛沒有戰場,渣男不入愛河,你當然不明白!”

裴星銘沉默了,沉默地思考著他妹這句話,然而思考了足足五秒鍾後,他還是一頭霧水,困惑討教:“什麽叫純愛沒有戰場?咱現在不是在機場麽?”

“……”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司徒朝暮一臉無語,聞鈴哈哈大笑,周唯月則也是滿臉疑惑,在心麵想:司徒說話真的好難聽懂哦!

司徒朝暮沒再搭理她哥,看了看時間,也不早了,就對聞鈴說了聲:“你快去過安檢吧,還有十分鍾就登機了。”

聞鈴點了點頭,卻還是忍不住朝著大廳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來人往中,沒有她想見到的人。

明知他不可能會來,卻還是抱有一股不切實的希望。

遺憾又失落地收回目光後,聞鈴滿含不舍得看著三位好友,竭盡全力地擠出來了一個豁達又輕鬆地微笑:“各位,我走了啊!”

司徒朝暮也很暢快:“走吧!再見!”然而話雖這麽說著,她卻一直沒鬆開聞鈴的手腕,又開始控製不住地喋喋不休,“你放假的時候肯定會回來的吧?肯定會回來看我們的吧?”

不等聞鈴開口,裴星銘就斬釘截鐵地替聞鈴回答了問題:“那肯定呀!”

周唯月也學著裴星銘的語氣說:“是的!聞鈴肯定是的!聞鈴肯定會回來看我們的!”

裴星銘又朝著聞鈴揚了一下下巴:“是吧?鈴砸!”

聞鈴忍俊不禁,想滿口答應,卻又不太敢把話說太滿,畢竟,媽媽去德國之後,國內就沒有她的親人了,所以,她隻能回答:“應該是的,我媽說會把房子留給我。”

裴星銘卻說:“沒有應該,是必須,不然你就別走了!”

聞鈴無奈,翻了個白眼:“回回回 ,一定回!行了吧!”

裴星銘笑:“行了,你可以滾了。”

聞鈴:“……”真是一如以往的煩人!

時間也確實是不太夠了,縱使有萬般不舍,也隻能彼此道一聲“珍重”。

聞鈴拖著隨身行李箱去安檢通道排隊的時候,司徒朝暮他們三個並立即沒有走人,而是站在了隊伍不遠處,依依不舍地目送著聞鈴過安檢。

然而就在聞鈴即將進入安檢站時,機場大廳內突然爆起了一個男生的急切大吼:“聞鈴!等等我!”

這下不光是聞鈴本人,許多不認識的路人和機場工作人員都朝著那個男生投去了詫異的目光。

隻見廳響滿頭大汗,麵紅耳赤,健步如飛地朝著聞鈴所在安檢口跑了過來。

聞鈴呆愣愣地站在了人群中,不可思議地望著廳響……不是說,不讓他來了麽?

司徒朝暮他們仨也都挺識趣,沒上湊熱鬧,給他們倆留出了單獨告別的時間。

廳響迅速跑到了聞鈴麵前,氣喘籲籲地彎下了腰,雙手支在膝蓋上,吐息艱難地說:“幸好、幸好、你、你還沒走,路上堵車了!堵死了都!”

聞鈴的眼眶猛然就酸了,怔怔地看著他,問:“你怎麽來了?我不是說了不讓你來麽?”

“我、我我還沒給你送離別禮物呢。”廳響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把手中一直攥著的那個藍色紙盒子遞給了聞鈴,“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就是一個陶泥風鈴,我自己捏的,捏得可能不好,你到了J國想用就用,不想用就不用,反正J國風鈴多的是。”

聞鈴含淚而笑,接過了他手中的禮物盒:“謝謝啦!”

“還有!我還有一句話想和你說!”

“什麽話?”

廳響直起了腰,再度深吸了一口氣,認真而專注地看著聞鈴,一字一頓地開口:“聞鈴,我很高興能夠認識你,真的很高興。雖然你要走了,但我不難過,也沒有遺憾,真的沒有,和你當朋友的這三年是我最開心最快樂的三年!”

聞鈴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視野模糊一團,笑意卻越發的燦然了。

隻要他沒有遺憾就好呀。

隻要他不難過就好呀。

聞鈴哽咽著,卻又很開心地說:“廳響,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和你相處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我也沒有遺憾,我們都沒有遺憾!”

人海茫茫,能夠相識一場就是最大的緣分與恩情,何必期期艾艾的抱憾終生?

廳響也紅了眼眶,眼神中積聚著萬般不舍,卻又輕鬆一笑:“那就,再見啦?”

聞鈴點頭,瀟灑而釋然:“嗯,再見啦。”

謝謝你能夠來給我送行。

謝謝你的風鈴。

謝謝你的喜歡。

由衷地希望我們日後,真的還能夠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