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說吧。”
“皇上……”
巡撫郭大人又掃她一眼, 欲言又止,徐香寧便知道這是要她回避的意思,她很識趣,跟皇上說她再回集市上逛一逛, 逛完後會回馬車邊上等皇上, 於是她便帶著迎蓉還有兩名暗衛走開,重逛集市, 見到前麵圍著一堆人群, 她也擠上去,發現是一雜耍團在此表演, 火從人的嘴巴裏噴出來,看上去很精彩。
她跟著拍手叫好,有人過來拿著大碗過來要賞錢,她才發現她跟迎蓉都沒帶錢,於是把剛才買的簪子拿下來放進碗裏,看了好一會後, 迎蓉提醒她該走了,免得讓皇上久等。
徐香寧覺得那個郭大人跟皇上談的可能是大事, 一時半會沒那麽結束, 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她是萬萬不能讓皇上等的,也隻好收起閑心, 往回走。
他們的馬車停靠在集市街頭的入口處, 徐香寧以為他們要談很久,結果她快到馬車旁邊時見到皇上站在那等她。
“小主, 皇上在等你,你走快點。”
迎蓉小聲提醒, 徐香寧也隻好加快腳步,快走到皇上麵前時,還有兩步距離時,她發現前麵斜側角處的屋簷上原本沒人的,忽然有人冒起來,那人正在拉弓箭,她心一驚,這人不會要暗殺皇上吧。
“皇上……”
她扯過皇上,用自己的背擋過去,那弓箭飛來的速度其實很快,嗖的一下,那人箭法也很準,那一箭很明顯是瞄準皇上,隻是被她擋了,她隻覺得後背一疼。
那群暗衛也反應過來,喊著救駕,迅速護住他們,以皇上為中心,之後又帶著他們撤離,弓箭手不止一個,感覺從四麵八方冒出來,約莫十幾個,均在屋簷高處。
原本喧鬧的集市頓時變得慌作一團,尖叫聲四起,百姓四處慌逃。
好在皇上帶了暗衛,幾乎跟對方的人數齊平,不過暗衛訓練有素,沒落下風,時間耗得一久,救援的人就趕過來了,把人都能抓的抓,抓不到的直接殺,人是巡撫郭大人號召過來的。
徐香寧的後背流了很多血,中了一箭,隻是沒到駐紮的地方暫且不能拔箭,免得流更多血,當他們回到馬車上時,皇上一臉擔憂。
“不許昏過去!”
“皇上,我疼得昏不過去。”
“為什麽要救朕?你不怕死嗎?你不是很怕死嗎?”
“皇上,我要是能在救你之前想清楚,我可能就不會衝上去了,好疼呀,皇上,我的血還流嗎?我會不會死?我死了的話,皇上,你記得給我家人一些賞賜,記得把春喜從冷宮裏放出來,還有我宮裏那些人,你都得給她們一個好去處。”
其實徐香寧在救之前還真想了一下,要不要救,不救的話,皇上可能被射中致傷,死的話應該不會,康熙可是活了很久,救的話,她可能死,她隻是一個常在,她的命裏可能死得早,曆史上可能都沒有她的痕跡,皇上隻是致傷,她可能致死,可她還是想要博取皇上的信任。
她生病躲避侍寢,皇上似乎開始懷疑她的情意,她雖說她愛他才會懼怕他,顯然皇上這麽疑心重,聰慧的人,顯然沒有完全相信她的說辭,保留著幾分懷疑。
皇上畢竟比她大二十歲,閱人無數,工於心計,成熟老成,她那點小心思未必真的能騙過皇上,先前皇上沒有懷疑,他若真的開始懷疑,可能看什麽都是破綻,她那點演技沒有精湛到完美無縫,好在皇上對她不錯,她討好他的同時也真的是仰仗依賴他的,說厭惡不喜歡這個人是假的,她對皇上是有幾分喜歡的,權勢是最好的□□,更何況一個有權勢的人對她不錯,在詭譎的深宮裏對她頗有庇護,隻是她需要把幾分喜歡演成真愛。
正如他所言,他想要她的真心。
她的真心是不會遺落在一個周旋在幾十個女人當中,今日睡她,明日睡其他人的男人身上,她不想像春喜那樣陷入無望又卑微的情愛中,可她又必須奪得皇上那幾分喜愛,幾分特殊才能在後宮尋得庇佑,登上高位,不受他人欺負,救出春喜,她勢必要表現出來她的“愛與真心”,因為這是皇上想要從她身上得到的。
今日這一箭便是她的“愛與真心”,她希望借此打消皇上的疑慮。
她都不敢相信她在這麽短的時間想了那麽多,明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總之這箭她是擋了,隻希望能有所得有所獲,她見皇上是真的擔心她,心想不枉她擋這一箭。
“你不會死的。”
“皇上,我也不想死,隻是怕老天爺要要我的命。”
康熙見徐時唇色發白,語氣虛弱,佯裝沒事跟他說話,整個人縮在他懷裏,“你不會死的,老天爺也不會要你的命,朕讓最好的太醫救你,他們救不了你,朕把他們全都殺了。”
“你怎麽又要殺人?你就不能為我積點福嗎?我不想我身上再多幾條人命。”
“好,朕不殺,隻要他們能把你救下來,朕便不殺他們。”康熙抱著徐氏,後麵的血倒是不流,不過徐氏的衣裳已經被血浸濕,她軟軟似無力地倚靠著他,隨時都有可能昏過去,他不想她昏過去,怕一昏過去就再也醒不來。
“朕回宮後便讓人放出春氏。”
“真的?皇上,你得一言九鼎。”
“嗯,真的,你的家人,朕也會給他們升官。”
“皇上,你對我太好了。”
“朕以後還會對你更好的。”
“以後?我怕我沒有以後。”
“不會的,你能長命百歲,這次你生辰的時候,朕讓人你煮一碗長壽麵。”
“我生辰是什麽時候?六月八日,已經過去了,怕是吃不到長壽麵了。”
“你想吃什麽時候都能吃到,朕可以讓人天天給你做。”
“長壽麵肯定是在生辰那日吃才有意義,天天吃的就不叫長壽麵了,那應該隻是叫做麵,皇上,馬車好顛簸,顛到我了,我後背疼。”
“是朕讓他們走快點,很快就不顛了,快到了。”
“我要昏過去了,我沒力氣說話了。”
康熙剛想讓她繼續說話時,徐氏已經雙眼一閉,開始昏過去,怎麽叫都叫不醒,好在駐紮的地方快到了,過了一小會,馬車漸漸平穩驅停下來。
“皇上,到了。”
“去請太醫。”
康熙抱著人從馬車上下來,已經聽聞此事的幾個阿哥都迎上去。
“皇阿瑪,你沒事吧?”
“皇阿瑪,你沒事吧?”
“朕沒事,你們讓開。”康熙沒心情理會他幾個兒子,隻想讓太醫趕緊救人。
幾個阿哥趕緊讓開。
當太醫為徐氏拔箭時,康熙才注意到那箭插得有多深,拔出來時一個窟窿,更別說原本停住的血又開始往外冒,他跟那群太醫跟醫女說人救不活的話,他們也不必活著。
……
徐香寧醒來時看了一眼房間,陌生又眼熟,這是皇上住的房間,她跟密貴人住在同一個房間,比皇上住的地方要小很多,她昨日來侍寢才有幸住在皇上住的房間。
“小主……”迎蓉的臉呈放大狀出現在她眼前,湊得很近,她想她應該是活下來了,真是萬幸。
“小主,你別動,你想要什麽吩咐奴婢就好。”
“我睡了多久?”
“小主睡了一夜。”
“幾時了?”
“午時。”
已經是第二天了,果真是睡了一夜,徐香寧動動唇,想說點什麽又很艱難,要費力氣,迎蓉湊得更近了,貼在她嘴邊,她小聲地說了一個字渴。
“奴婢去給小姐倒水。”
好在迎蓉聰明,很快去給她倒一杯水過來,不過因為她起不來身,迎蓉是一口一口地喂她,喂完後迎蓉問她餓不餓,她眨眨眼。
“奴婢給小主拿吃的,不過小主得先喝藥,太醫說你失血過多,得吃點藥補血。”
徐香寧又眨眨眼,她是真的動彈不了,因為渾身無力,可能真的是失血過多了,那藥極苦,迎蓉每喂一口,她都皺眉,因為躺著,不能一碗全部灌下去,她喝得極其痛苦,好不容易喝完後,她才得了一顆甜棗蜜餞,她口含著,隻見若蘭進來,說是給她備的膳食。
“都是溫熱的,怕小主起來餓,時不時溫一下。”若蘭解釋一句,“徐常在暫時不能吃太過油膩的食物,都是清淡口,皇上讓奴婢過來告訴徐常在,他等會再過來看徐常在,皇上正跟幾個阿哥還有郭大人商討事情,還有太醫說徐常在後背的傷雖已包紮好,但縫了針,常在不能亂動,得好好躺著,以免傷口崩開。”
迎蓉喂她時,徐香寧發現是豬肝瘦肉粥,豬肝補血,隻是她不怎麽喜歡吃豬肝,為了補血,也隻能硬著頭皮吃,好在粥的味道是好吃的,鹹口適宜,要是加上蔥花就更好了。
吃飽喝足的她躺在**,又有點昏昏欲睡。
“小主,你睡吧,別撐著,皇上等會才會過來。”
迎蓉以為她在撐著等皇上,徐香寧也懶得解釋,任由誤解吧,她可是救了皇上的人,一想到皇上說等回宮後會放出春喜,她覺得這一箭挨得值得。
實在累了,她又昏睡過去,再醒來已經是天黑,晚上了,房間內點著燭燈,亮如白晝,她偏頭一看發現皇上坐在書桌前在看折子,她低低地喊了一聲。
“皇上……”
康熙看過來,見徐氏醒了,他放下手中的奏折走過來,坐在床邊,“有沒有哪裏疼?”
“腿……腿麻了。”
許是睡得太久,又不動,腿睡麻了,徐香寧看著皇上,虛弱道:“皇上,你幫我揉揉。”
“嗯。”
康熙沒有拒絕,徐氏已經換了寬鬆輕薄的褻衣褻褲,褲腳一撩就起來,他替她捏腿,他沒為別人捏過,不過宮女給他捏腿捶腿,見得多,自然也知道大概是什麽樣。
“皇上,你這手法還不如我。”
正捏著時被嫌棄一句,康熙輕笑一句,想起徐氏所謂的手法,笑容不由加深,“有朕親自給你捏腿,你應該感到榮幸才是,朕可從來沒給別人捏過。”
“皇上,有抓到人嗎?幕後凶手是誰?”
敢行刺皇上,徐香寧想不出是誰這麽大膽,那些人還真不少,一看就是有組織的,她記得三藩之亂已經結束了,反清複明那股風潮在吳三桂死後早就被徹底鎮壓摁滅了。
“一些山匪。”
“山匪?”
徐香寧聲音不由提高,“山匪的膽子這麽大?哪裏的山匪?皇上,別停,我的腿還麻著。”
康熙覺得徐氏說話傻裏傻氣的,比他還要激動,又繼續捏腿,“是山匪,這兩日需要部署一下,朕從鳳河營調來一些士兵,過兩日去剿滅他們。”
“他們有多少人?”
“幾百個吧。”
幾百個還是不少,山匪的膽子是真大,竟然敢行刺皇上,隻是那群山匪怎會知道皇上的行程,不過又想想,皇上的行程算是公開的,去哪都有當地的官員接待,又那麽大的陣仗,那群人想要追查也不是查不出來。
“所以那個郭大人是找皇上說山匪的事嗎?”
“是,郭世隆說山匪自立山頭,燒殺搶掠,禍亂民間百姓,反抗朝廷,他想請兵剿滅山匪,還百姓一個安生生活。”
“那他還是晚了一步。”
康熙聽著笑了笑,可不是晚了一步嘛,那群人竟然敢直接行刺,郭世隆說得太晚,折子上也不上報此事,這群山匪顯然不是一日兩日聚集在一起,哪怕他是剛調派過來的也是他的失職,他讓他先戴罪立功,若是不剿滅那群山匪,他這官也不用當下去。
“我們再在這裏停留幾日,等你的傷好一些再出發。”
出巡才第六天,行程還沒過一半,原路返回京城也不大實際,她嗯了一聲表示同意,躺著視線有限,她手肘撐著床想坐起來。
“亂動什麽,朕扶你。”
她被扶起來,靠在床頭上,反手摸了摸後背,包紮的白布從後背纏到前胸,厚厚幾層,她身上的藥草味蠻濃烈的,就是傷口隱隱作痛,“皇上,他們有給我上麻藥嗎?”
“疼了?”
“嗯。”
“朕讓她們給你換藥。”
重新換藥後其實沒有多大區別,可能是用麻藥興致的藥草還沒發揮作用,她肚子又餓了,送上來的依舊是豬肝粥與爆炒豬肝,入目全是豬肝。
“皇上,我想吃別的,我不想吃豬肝。”
“豬肝補血。”
“我想吃別的,我不喜歡吃豬肝,換成豬腳豬肘也行。”
“你不是說你不挑食嗎?豬腳豬肘太油膩,太醫說你不能吃太油膩的。”
“反正我不吃豬肝。”
他們來回爭執幾句後,最後還是康熙妥協,讓人上別的菜,一蠱蟲草雞湯,上麵的油被撇去,香菇萵筍,清蒸桂魚,桂花幹貝還有一份牛肉菜花粥,還是以清淡為主,不過徐香寧吃得開心,隻要不是豬肝就好。
深夜裏,皇上睡覺,她睡過了有些睡不著,躺在**清醒得很,清醒難免隻保持一個姿勢,偶爾會翻動一下,可能因為這樣,她把皇上吵醒了。
“睡不著?”
“嗯,後背疼,我白天睡過了,皇上,我能起來看書嗎?不對,我起來練字,皇上教的蒙文,我再臨摹幾遍,我盡量不吵著你。”
藥草的麻藥性還是不夠強,隻有用那麽一會,她是又不困後背又疼,總感覺那箭射進來的時候穿過她的骨頭,從骨頭裏麵溢出來的疼,但不是那種十分受不了,要摸爬滾打的疼,是大概五十根細針同時紮進去的刺疼。
“朕摸你肚子,你會好受嗎?”
“不知道,皇上,你得摸摸看我才知道。”
黑暗中,皇上的手摸尋過來,找到她肚子的位置,輕輕來回撫摸。
她為他擋了一回箭,皇上似乎對她更溫柔了,溫聲細語的,沒有一絲不耐。
“好了一點。”
嘴唇湊上來吻她時,她還嚇一跳,黑暗中,皇上的眼睛倒是利得很,這麽精準吻上來,她側著身。
一吻結束後,皇上問她有沒有更好一些。
“是更好一些,但皇上你的手也別停,我喜歡兩個同時進行。”
“貪心。”
“我就是貪心。”
皇上真的摸了很久,也吻了很久,她的舌頭到後麵都快麻掉了,她的肚子也被摸得生熱,這樣的確能減少一些疼感,應該說讓她忘記她後背還在疼,到後麵,皇上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她再翻身,也沒能吵醒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幾時重新入睡的,到翌日醒來時,皇上已不見身影,傷在後背,她力氣恢複不少,能起來走動,走出房間一看,他們臨時住的宅邸守衛侍衛很明顯增多。
尤其是皇上住的這一院。
“小主,奴婢扶著你。”
“皇上呢?”
“奴婢不知道,隻知道皇上很早就離開了。”
躺太久,徐香寧在院子裏來回走幾圈,走完回去換藥,這藥一天兩換,醫女說這藥有麻醉,助傷口愈合的作用,她見不到她後背的傷口,不知道深得多深,隻聽迎蓉說被縫了針,再過幾天,還要拆線。
迎蓉語氣裏很是惋惜,說是要留疤了,說她原先身上沒有疤痕的,古人可能特別在意女子身上留疤,徐香寧覺得無所謂,她能撿回來一條命已是萬幸。
皇上這兩日似乎很忙,徐香寧隻在用膳的時候還有睡覺的時候見到皇上,皇上沒讓她回她那,她這兩天一直住在皇上所在的宅院,襄嬪等人有過來探望她,她們閑聊幾句。
大部分時間,她都在養傷加上寫字。
這蒙文跟滿文還真是跟漢文不一樣,不是那麽容易記住跟臨摹的,就連皇上給她先寫過一遍,她照著臨摹都感覺不對。
養傷第三天,她聽說今日是剿滅山匪的日子,皇上依舊不見人影,她也不知道外麵什麽情況,不過她想皇上既然都就近調來一些兵力,應該沒事吧。
等到傍晚,皇上終於回來,跟前兩天並無不同。
“皇上,那些……那些山匪怎麽樣了?”
“剿滅了,一個不留。”
皇上這語氣說得平淡,平淡中又有幾分戾氣,敢行刺皇上,怕是皇上也不會留活口,徐香寧猜到了。
“皇上,需要擺膳嗎?”梁九功進來問道。
“擺。”康熙說完看向徐氏,見她神色怔怔,知曉他剛才那句話又給她嚇著了,徐氏是內宅中人,正如她所說,她連一隻雞都沒殺過,不喜殺戮很正常,她是良善之人,“傷口可還疼,後日我們便要出發去楊村了,路上舟車勞頓,可還需再次再歇兩日?”
“不用,不是很疼了,好多了,太醫們的藥很管用。”
梁九功帶著人進來擺膳,一共九道菜兩份湯,徐香寧吃了很多。
到了深夜,她跟皇上躺在一起時,因皇上顧及她的傷口,雖同床共枕,但皇上一直沒碰她,最多是跟她接吻,不知是不是葵水快來了,她今晚還蠻想要的,隻是她不好意思開口,傷在後背,要是做也不礙事。
“皇上,你睡了嗎?”
“傷口疼?”
“沒有,不怎麽疼了,不對,還是有點疼,你親親我唄。”
康熙從善如流,他親徐氏已經親習慣了,他把她擁過來,注意別碰到她傷口,隻是吻她,她反而有些不安分,他鬆開,聲音低沉,“你想幹什麽?”
“沒……沒想幹什麽。”
“那就安分點。”
“哦,不對,皇上,我們還是來幹點什麽吧。”
“你有傷口。”
“已經不疼了,隻要皇上別壓著我就行,我要在上麵。”
康熙再一次被徐氏的大膽驚到,哪有女子主動開口求歡的,沒有一點矜持,“你……你真是……”
康熙想不出詞來說她,黑暗中隻看到有人已經坐在他身上。
“別鬧,你還受著傷,傷口不能崩開。”
“不會崩開的。”
康熙最後還是妥協。
第二日一大早,康熙醒來時見徐氏已經醒了,難得比他醒得早,拿著毛筆,坐姿端正,正在練字,受傷後她倒是勤快練字了。
吃過早膳後,徐氏有傷不能出門,他得去巡視,留她一個人在宅院裏。
徐香寧一個人在房間裏也沒那麽無聊,因為皇上給她帶了好幾本新出的民間話本,正認真看著時,外頭有人敲門,她讓迎蓉去看看,迎蓉回來跟她說有一太監過來說外麵有一位郭大人在府外要求見她。
“郭大人?他不是應該求見皇上嗎?求見我幹什麽,把他打發走,讓他有什麽事找皇上。”
“是。”
過一會兒,迎蓉又進來說那位郭大人不肯走,說是一定要見她。
“那就見見吧,讓他進來。”
徐香寧閑著沒事,見一見也無妨。
房門是敞開的,外麵有侍衛跟太監看守。
徐香寧見到那個郭大人走進來,因肚子圓滾,走起來頗為滑稽,他沒有穿官服,穿的是常服,他進來就跪下來行大禮。
“微臣參見徐常在,徐常在吉祥。”
徐香寧皺一下眉,這位郭大人消息真是靈通,已經查到她是誰,連她的位份都知道了,她淡淡道:“起來吧,找我什麽事?”
郭世隆也沒想到這個徐常在這麽開門見山,他沒敢起來,隻是跪在地上抬頭道:“小的過來問問徐常在的傷勢,都怪小的不好,管城不力才讓徐常在受傷,那群山匪昨日已全部被剿滅。”
“我的傷勢?我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多謝大人關心。”
她說完,房間又安靜下去,她也不著急,等著他開口。
“徐常在,微臣剛調來河西,那群山匪,微臣是調來才知道他們的存在,隻是微臣隻是巡撫,並無兵權,微臣想去借調人過來剿滅土匪,可惜屢屢受挫,微臣……”
“郭大人,這些話你應該留著跟皇上說,你跟我一個內宅女子說不上,加上這一次,我也隻見過你兩次,你明不明白?”
“微臣……微臣明白,隻是微臣想讓徐常在替微臣在皇上麵前美言幾句,微臣是真的為河西的百姓盡心盡力,微臣想為河西盡一份心力。”
“我人微言輕,怕是美言不了,郭大人,你還是找別人吧。”
“徐常在,臣隻能找你了,臣一步步科舉走到現在,臣真的是一名好官。”
“郭大人,你是不是好官,皇上自會查明辨清,我相信皇上是英明的,你也應該相信,你說呢?”
“是,微臣唐突徐常在了,微臣這就離開。”
郭世隆起身告辭,又帶著那圓滾的身子離開,沒過一會兒,有一個太監送進來一個包裹,說是郭大人送給她的。
“可是我沒說我收下啊。”
那名太監一愣,解釋道:“可是那郭大人說徐常在說收下了,奴才才把它送過來的。”
徐香寧覺得這郭大人狡猾,她沒說幫他,他先給她送禮賄賂她,談話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具體內容是什麽,他說她收下了,底下那幫人就幫她送過來,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東西送進來容易,再返回去可能就困難了。
不管她有沒有幫他,她少不得在皇上麵前提起這件事。
或許他就是想要她跟皇上提起他,明日皇上一走,怕是會給他來一個革職,在他的地盤發生行刺皇上的事件,這可是大事。
“打開看看是什麽?”
迎蓉打開,包裹裏麵其實什麽特別貴重的東西,就是一些女孩子會喜歡的小玩意與幾套好看精致的漢裝漢裙。
徐香寧還是比較喜歡金銀珠寶,不過想來郭大人也不敢明著送她金銀珠寶,這不明擺著他是貪官才會有金銀珠寶嘛,討個巧送她一些女孩子會喜歡的東西。
皇上今日回來得早,不到傍晚就回來了。
她把東西擺在書桌上,很顯眼的位置,皇上一看,就說了是不是郭世隆過來找她了。
徐香寧不得不說皇上還是了解人心的,不用她說都能猜得出來,這個郭世隆應該就是郭大人。
“皇上,你真聰明,你說這些東西我能不能收?”
“想收就收下,又不是值錢的東西。”
徐香寧聽著皇上這語氣好像對這個郭大人沒那麽大怒火,巡撫的官職保不住,可能也不會無官可做,反正不管怎麽樣都不大關她的事,東西皇上讓她收下,她就收下,的確不是太值錢的東西,收下無大礙。
明日要一大早出發,他們很早就睡了,沒做其他事情。
皇上出巡還真不是吃吃喝喝逛逛,他還是要批折子,要接見當地官員,被當地官員接待,要體察民情,詢問當當地物價,要到地方巡視,比如說巡視運河堤口,部門農田被淹沒,皇上要派官員監督督促建築。
還有到通州時,皇上發現米價升高,他怕當地官員囤積糧食又高價出售,又令官員時不時督查。
國家不止有大事,也有瑣碎的事情。
皇上偶爾跟她聊天,她從中得知。
隨著出巡時間久了,她的傷口也逐漸愈合,縫的線也拆了,不過她反手一摸發現傷疤不算特別長,大概十厘米吧,能摸到一些凹凸感,也漸漸開始發癢,她老是忍不住撓它。
隻是她反著手不好撓,晚上會讓皇上幫她撓一撓,越撓越癢,皇上怕她又把傷口抓破,讓人給她弄來清涼的藥膏抹在傷口處。
自從受傷後,她基本上跟皇上同住,皇上白天出去不能帶她的話,她也會留在皇上住的地方,這樣一來,其他幾位隨從的小主沒什麽侍寢的機會。
好在隨行的襄嬪,密貴人跟章佳氏都沒有說什麽,也沒曾來向她抱怨,還是迎蓉和她說起,她才覺得不對,她尋思著別人也跟過來了,這都快一個月,一次侍寢機會都沒有,等回到皇宮裏,指不定怎麽編排她,她不想樹立那麽多敵人。
她這葵水似乎又來遲了十幾日,她讓太醫替她把脈,太醫把不出來什麽,葵水沒來,她沒法用來月事不能侍寢的借口規避侍寢,讓其他人有機會侍寢,她想了想,其實葵水沒來也應該是借口,說不定她懷孕了,自然不能再與皇上同房侍寢。
於是白天,皇上外出時,她就回她被安排的房間,原本此行她跟密貴人同在一間房,隻是當她回到密貴人住的房間後發現房間內還有章佳氏,兩人倒有些閑心,正在織毛襪。
“妹妹,你怎麽過來了?”密貴人見到她,眼裏有些詫異,忙放下手中的活,“妹妹好些沒有,瞧著瘦了一些。”
“我沒事了,這房間……”
“對不住,徐常在,這房間應是你跟貴人住的,隻是我們以為你在皇上那住下,我一個人住著孤單,便搬過來跟貴人一起住,一起做個伴,常在今晚可是會在這邊宿下,我等會立即把東西搬走。”章佳氏開口,起身說道,樣子頗為不安,眼神裏帶著歉意。
“沒事沒事,我隻是過來坐一坐。”徐香寧笑道,也不怪章佳氏,她都快一個月沒跟密貴人住在一塊,一直住在皇上那屋,房間雖是分配她跟密貴人住同一間,但也形同虛設了。
“快坐快坐,我們都在給我們的孩子織毛襪呢,這又快到冬日了,出來一趟,都不知道過得這麽快。”密貴人笑嗬嗬地拉著她坐下。
小小方桌上放著木竹籃,裏麵有一些毛線,木棍,銀針,剪刀還有一些碎布。
“這是我給小胤禑織的,還沒好,剩下一點點,你看看織得怎麽樣,章佳姐姐給十三阿哥跟兩個格格織的,她手快,我手慢,她都織好一雙了,我才織這麽點。”
徐香寧拿起來一看,其實密貴人織得差不多,已經成形,隻需要收尾即可,毛線絨絨的,摸起來手感不錯,她看了章佳氏一眼,才意識到這應該是十三阿哥胤祥的生母,康熙的孩子太多,她有時搞不清楚那些孩子的生母是誰。
章佳氏又是庶妃,一些晚宴家宴,庶妃一般沒有機會出席,她對章佳氏的印象全部來自這次出巡她受傷後,章佳氏隨著密貴人來探望過她幾次,生了三個孩子皇上也沒有給章佳氏位份,這到底是受寵還是不受寵,會不會家世太低,皇上不願意給位份,她要是生了三個孩子,還是庶妃,她大概會鬧一鬧吧。
宮裏沒怎麽聽說章佳氏,想來性子也比較低調吧。
“兩位姐姐的手都好巧。”
“隻是無聊打發時間。”密貴人笑了笑,“妹妹你會嗎?要不要我教教你。”
“好啊,姐姐教教我。”
密貴人開始教她,兩根織毛襪的木棍穿梭來穿梭去,她看著覺得稀奇,密貴人說了兩遍,她接替過,顯然她沒有密貴人那般嫻熟,兩根木棍仿佛會打架一般,時常碰到,明明是重複的動作,偏偏弄了一會她就有些忘記。
“錯了錯了,妹妹,你看來是沒怎麽做過針黹活。”
徐香寧心虛地笑了笑,她還真是被密貴人說中了,她抬眸見章佳氏也低低地笑出聲,她的側臉恬靜,生了三個孩子,她倒是看上去很年輕。
“章佳姐姐幾歲了?”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她啊,她可能隻比你大兩三歲,二十三歲。”
徐香寧一驚,還真是隻比她大三歲,二十三歲都已經有三個孩子了。
“她十四歲就進宮了,比你進宮早。”
她十六歲進宮其實也差不多,徐香寧頓時覺得皇上簡直是老牛吃嫩草,簡直是一大禍害。
在她們這坐了一會,徐香寧還是回去了,心想還是算了,她都在皇上那住了那麽久,距離回京隻有七天了,一個月都過來了,也就不差那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