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小主, 脈象平穩,內體康健,已無大礙。”
林太醫替她把完脈後說了一句,徐香寧讓她給張嬤嬤看看, 林太醫說張嬤嬤還需休養, 可以走動兩步,但不宜多動。
徐香寧給林太醫塞了五兩銀子, 讓人送走林太醫。
林太醫是過來替她把平安脈, 因通貴人懷孕三個月而不知不覺之事,皇上下令讓太醫給半年內侍寢過的小主把平安脈, 其實就是看侍寢過的小主有沒有懷孕,且下令讓敬事房那邊重新登記每一個小主侍寢的日子與來葵水時的日子,若有延遲,立即請太醫把脈就診,如若再有小主嬪妃懷孕而不自知之事發生,將會問責太醫院、各宮的主位娘娘。
通貴人隱瞞懷孕一事, 雖說通貴人說自己並不知曉自己懷孕,每個月也來月信, 可皇上那邊顯然有自己的想法, 皇上是讓通貴人好好安胎, 沒有追究質問通貴人,但卻先是責罰了敬事房的總管公公, 不僅是總管公公, 敬事房所有人都被責罰,或輕或重, 後讓太醫過來給後宮小主把脈,整個後宮都被波及, 甚至榮妃端嬪都被皇上斥責。
作為皇上的女人,主要責任便是為皇家綿延子嗣,為皇上開枝散葉,但皇家極其看重血脈之純淨,子嗣之純潔,侍寢的日子與懷上的日子須得嚴絲合縫地對上,不得有所偏差,不得引人質疑皇家血脈血統的純正,任誰都看得出,皇上對通貴人隱瞞懷孕一事是震怒的。
尤其是徐香寧聽說通貴人在懷孕一個多月時也侍寢承寵,為了隱瞞懷孕,沒讓敬事房的人把她的綠頭牌撤下去,這也是皇上震怒的原因之一。
因為此事,過了大年十五,皇上有將近一個月沒讓長春宮的人侍寢,包括她在內,通貴人不知是不是受此影響,整個人消瘦下去,隻有肚子微微隆起,四肢卻纖細得很,精神很是頹喪。
“姐姐,什麽都沒有肚中的孩子重要,你得多吃點東西,不能什麽都不吃。”
徐香寧過去探望通貴人時,見通貴人讓人擺了午膳,八仙桌上有一桌子菜,她卻沒有動一筷子,一口都沒有吃。
“妹妹,皇上怕是惱我了,皇上很少生這麽大氣。”
“別多想,皇上沒有處罰你,說明皇上還是看重體貼你的,你好好把孩子生下來,這比什麽都重要。”
“是沒有直接處罰我,因為我懷著孕,可你看,無論是敬事房還是六宮都被明裏暗裏處罰責備,皇上是真動怒,生我的氣,往後我怕是不會被召去侍寢,還牽連到妹妹你不能侍寢,此事,我真是欠缺思量,一心隻想保住我的孩子,結果我什麽都得不到,竹籃打水一場空。”
徐香寧握住通貴人冰涼的手,寬慰道:“我不能侍寢隻是因為我的傷還沒好,我讓敬事房的人撤下我的綠頭牌,與姐姐無關,姐姐千萬別這樣想,怎麽會一場空呢,姐姐這胎已經五個月,還有四個月,姐姐會生下一個小阿哥,這比什麽都來得重要,姐姐,你別再為此煩惱了,身子要緊啊。”
通貴人幾欲動唇說些什麽,又忍回去,隻是握緊香寧的手,吃是吃不下,她隻祈求這孩子快點生下來,是好是壞都得有一個了結。
……
徐香寧從通貴人那出來,看了看院子裏的積雪,她入宮真真切切到了第四年,時間過得真快。
“小主,小心路滑,你屁股上的傷才剛好不久。”
秋鈴扶著她,生怕她摔倒,徐香寧看著她稚嫩的臉龐,笑了笑,“傷早好了,我都不知道跟常常在踢了多少回毽子了,我現在隻希望張嬤嬤趕緊好起來。”
“嬤嬤快好了,嬤嬤都能坐起來,也能走動了,昨日嬤嬤還在我們那的院子裏走了一會,說我們院子裏的雪太厚了。”
“正好,我們堆個雪人。”
“聽小主的。”
回到墨韻堂,徐香寧看著院子裏的積雪,尤其是雪還在下,她真戴起手套到院子裏堆雪人,後跟小鄧子他們打起雪仗,在院子裏互相追著跑,玩瘋了就顧不上誰是主子誰是奴才,閉著眼睛一通亂砸亂丟。
“大膽!”
黃公公見皇上被砸,怒喝道。
玩瘋的四個人見到突然來訪的皇上等人,嚇得趕緊屈膝行萬福禮。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黃公公急得替皇上掃去被砸到身上的雪塊。
徐香寧也上前替皇上撣去雪塊,心想還好是在砸在身上,而不是臉上。
皇上穿得厚實許多,身上的貂皮黃麵大氅,柔軟順滑,頭上還有鵝絨緞台冠。
弄得差不多後,她抬頭看皇上,見皇上表情淡淡的,應是沒生氣,不管怎麽樣,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皇上,你怎麽來啦,也沒讓人通傳一聲?”
“傷好了?”
“好了,早好啦,多謝皇上關心,我還以為皇上不記得我了。”
“說什麽傻話,隻是一個月沒見,朕怎會不記得你,朕又不是年紀大了,不記事。”
你老的年紀的確大了,快四十了,這話,徐香寧自然不敢說,她撒嬌,挽著皇上的手臂,“臣妾與皇上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個月都不知道好幾百個秋了,臣妾非常想念皇上,皇上,外麵冷,我們快進屋。”
原本在屋內休養的張嬤嬤不知何時已在廊下屈膝行禮。
徐香寧挽著皇上進屋。
“你這屋為何這麽冷?”
進屋黃公公替皇上拿下頭冠,還想拿下大氅時,聽到皇上這句話,動作忽然頓住,這屋的確陰冷,他還是別脫了,免得凍著皇上。
這話問的,要她怎麽回答,內務府送來的炭就這麽多,那些份例之中的炭哪能讓她大白天還在屋內燃炭,隻勉強夠夜裏睡覺時燃炭,這樣睡得暖和一些,因為受寵,內務府已經多給她一些炭,像春喜跟常常在那裏,那點炭怕是連晚上都不能燃炭取暖,她隻是常在,再受寵,她得到炭的份量都不會越過上頭的嬪妃。
“臣妾這炭不多,隻夠晚上燃,不過皇上來了,臣妾讓人燃上,皇上,若是冷的話,先抱抱湯婆子,喏,給皇上。”
康熙手上多了一個湯婆子,徐氏屋裏的人開始忙活,泡茶的泡茶,燃炭的燃炭,他環顧一眼徐氏的屋子,比她先前住的房間寬敞許多,臉忽然被冰了一下,他見是徐氏惡作劇拆下針織手套把她冰涼的手放在他臉上。
“皇上,你好可愛。”
有點懵的皇上讓徐香寧捧著臉,親了一下。
康熙有些不自然,什麽可愛,可愛是稱讚女子的,這一屋子的人,她倒是不避諱,說親就親,還好隻是輕輕的一下。
迎蓉把茶泡好,茶水還很燙,沒敢立即呈上去給皇上,在一旁放涼,見到自家小主親皇上,驚了一下,又迅速低下頭,不敢多看。
“皇上,你吃點心吧,禦茶房那邊給臣妾送了不少點心過來,臣妾覺得很好吃。”
那碟子點心還剩下六七個,徐香寧把碟子推到皇上麵前。
康熙瞧了一眼,沒有吃,他剛吃過午膳過來的,沒有胃口吃別的東西,隻是徐氏還上手拿起一塊芙蓉餅遞到他嘴邊,他看到她期待的眼神還是咬一口,把它咽下去,徐氏還想喂他時,他說他剛吃過午膳。
“哦,那應該不餓,剩下的我吃了,皇上,你怎麽會過來我這?”
“朕想去哪便去哪。”康熙其實就是這段時間太忙,忙了一陣子,今日好不容易得空下來,想著許久沒見到她,便過來看看她,沒有特別的緣由。
“是是是,皇上想去哪就去哪,能來臣妾這,這屋都蓬蓽生輝了,不過皇上,通貴人也住在長春宮,皇上可有去瞧過她?”
“她懷著孕,不適合見朕。”
還真是對通貴人懷孕一事而生氣,通貴人想保住孩子,可後宮之人哪能那麽容易糊弄,懷孕三個月而不自知,這借口不能讓人信服。
徐香寧隻是問一句,沒有多問,很快換了話題,說她近些日子繡了一個香囊,她把她繡的香囊拿出來。
“你……你繡的?”
“對,臣妾特意繡的,準備送給皇上,還望皇上別嫌棄。”
康熙看著香囊上麵的圖案,“這是……龍?”
“對,蛟龍,在天上飛的,這裏還有一朵雲。”
康熙拿著香囊,實在誇不出口,他愣是沒看出來是蛟龍,更像是一條蟲,香囊團案上唯一繡得還可以便是那朵雲,其它的一言難盡,女孩子尤其擅長針線活,他沒想到徐氏針線活如此粗糙,不堪入目。
“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隻是朕不缺香囊。”康熙難得昧著良心說話,不是特別想收下這個香囊,這個香囊就跟徐氏送他的生辰禮一樣,銀素釵上麵刻的字也是歪歪扭扭。
“皇上不缺的話,我還是收回來吧。”
康熙斂起手掌,攥緊那個香囊,“送給朕的東西哪有收回去之說。”
“皇上,皇太後的生辰快到了,太後娘娘說讓我們每個小主親手給她裁剪一件春衣當成生辰禮,臣妾裁剪製作新衣的技藝就跟這刺繡差不多,你說萬一太後娘娘不喜歡我親手裁剪的春衣怎麽辦?”
康熙這才了然,送他香囊是假,試探是真,他不知皇額娘要後宮小主製作春衣當生辰禮,以徐氏這粗糙的手活,春衣能否做出來都存疑,上次皇額娘就跟徐氏起了齟齬,若是徐氏在皇額娘生辰時獻上一件粗糙的春衣,皇額娘怕是對徐氏更加不滿。
“你想說什麽?”
“臣妾想說臣妾的針線活一般,若是臣妾讓人代勞裁剪製作春衣,太後娘娘會不會生臣妾的氣?”
“皇額娘不必知道不是你做的。”
“那這樣不是欺瞞了太後娘娘?”
康熙盯著徐氏,她這一步步的,就想讓他給想解決的辦法,想拉上他一起欺騙皇額娘,到時候皇額娘若真的發現,怪罪下來,他能替她說話,或是擔一些罪名,替她兜著,什麽特意繡香囊給他都是假的。
“徐香寧!”
“在!皇上,你竟然知道臣妾的名字,天哪,皇上,你什麽時候知道臣妾的名字的,皇上,你日理萬機,竟然記得臣妾的名字,我有跟皇上說過我的名字嗎?有嗎?沒有吧?”
徐香寧被連名帶姓叫的時候,她是真的詫異,她完全沒想到皇上會知道她的名字,她應該沒有在皇上麵前說過自己的名字,從來沒有這樣自稱過,後宮女子的名字向來不重要,哪怕在清史記中都隻是一些姓氏,比如赫舍裏氏、郭絡羅氏、鈕祜祿氏等等。
皇上也從來沒問過。
“皇上,你是不是默默記下臣妾的名字?你在哪裏看過臣妾的名字,然後默默記下,是不是?”
“閉嘴!”康熙不想回答,眼神警告徐氏,隻是徐氏笑眯眯的樣子根本不怕他的警告,還笑著做了一個把嘴縫上的動作,他轉而示意黃公公。
黃公公立即明白,帶著伺候的人出去,有些話不是他們能聽的。
“皇上,你還沒說我該怎麽辦呢,太後娘娘生辰可是在下個月,我的時間不多了。”
“這是你的事,跟朕無關。”
“怎麽跟皇上無關,太後娘娘可是你額娘,我可是皇上的女人,我們中間可是連結著皇上,怎麽會跟皇上無關,皇上,你就不能幫我想想辦法嘛?”
徐氏已經整個人麵對麵半靠在他懷裏,摟著他脖子,站在他兩腿之間,他抬眸時入眼先是她胸的位置,棉襖厚實,但被她的胸擠得稍稍緊繃,康熙覺得徐氏似乎很會用這些伎倆,明明麵相憨厚老實,偏偏這些勾人的伎倆,她用得熟練。
“你不是想讓我幫你想辦法,你是想拉我下水,想讓我跟你一起蒙騙皇額娘。”
“哪有,皇上誣賴我,我隻是問問皇上,我才進宮三年多,對太後不熟悉,找皇上拿主意,臣妾可是好人,大大的好人,隻是不擅長針線活而已,我若是讓人代勞,然後不告訴太後娘娘,依皇上之見,太後可會生氣?還是我親手裁剪製出一套春衣給太後,無論美醜,都是我的心意,二選一,皇上選哪一個?。”
她弄出來的春衣怕是會讓皇額娘覺得她在糊弄她,會更加厭惡她,她若說是不擅長針線活,皇額娘可能會讓她去學,學到擅長針線活為止,以她嬌氣、不會伺候人的樣子,她怕是會學哭。
“第一個。”
見到徐氏聽到回答後偷笑得逞的樣子,康熙摸了摸她的臉,“放心,朕不會讓皇額娘再杖打你。”
“其實是臣妾衝撞了太後娘娘,是臣妾不對在先,太後娘娘打臣妾是應該的,讓皇上夾在臣妾跟太後之間,是臣妾不對,太後德高望重,臣妾作為晚輩,應當尊重太後娘娘,臣妾以後不會忤逆太後,不讓皇上為難。”
不管徐氏是不是真心悔過,這話康熙聽得舒服。
“皇上,待會可還有事?”
“有事,朕還要接見大臣,別胡鬧。”
“好,臣妾不胡鬧,但臣妾要一個親親不過分吧,皇上,快親我。”
康熙俯唇上去,親親變成親吻,炙熱的一個吻。
“謝謝皇上記得臣妾的名字。”
吻完後,康熙聽到徐氏在他耳邊如是說道,急吻後低低的喘息聲聽在他耳裏十分誘人,他原先還覺得這屋子冷,此時竟然覺得身子燥熱。
“嗯,朕要走了。”
徐香寧從皇上身上起來,恭送皇上,香囊被拿走了。
屋裏的炭火剛剛燃起。
過了半個時辰,黃公公去而複返,這次是給她賞賜,說是皇上賞給她的,不是別的,隻是一些上好的,不宜起黑煙的銀絲炭,足足有三十斤,已經是她一個常在一年炭份例的三倍。
接下來的日子,她應是不會再挨凍,得寵是有好處的。
果不其然,今晚皇上召她侍寢。
侍寢的時候,皇上的手老是摸同一個位置,那便是她的屁股。
“皇上,你為什麽隻摸這個地方?臣妾的傷早好了,沒有留疤。”
“是嗎?朕摸了才知道。”
徐香寧就隨著他了。
事後,兩人重新沐浴後躺在**,皇上的手又摸上她的肚子,她的肚子經過她節食加上運動,肉終於消下去一點,沒那麽胖了。
“為何你肚中毫無動靜,朕還盼著一個小阿哥從你肚子裏出來。”
康熙也覺得奇怪,明明是徐氏頻頻侍寢,可別人是先後懷孕,她一直沒消息。
“皇上,這事哪能強求,許是緣分還沒到,無論是小阿哥還是小格格,臣妾都很喜歡,臣妾更喜歡小格格,女孩子貼心。”
說到這,徐香寧意識到可能是戳到皇上痛處了,長樂公主將在三月和親,嫁到漠南蒙古,如今已是二月初,長樂公主在宮裏的時間不長了,聽聞榮妃現在日日與長樂公主見麵,舍不得公主出嫁,長樂公主也是皇上的大女兒,想來心裏也是有不舍的。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皇上一眼,果然見到皇上冷著臉,神情冷凝。
“皇上,你……二公主要出嫁了,皇上可會傷心?”
“朕自是傷心的,長樂是朕第一個健康長大的女兒,平日裏的確很貼心。”
傷心歸傷心,女兒再貼心,皇上也不會改變送她們和親撫蒙的決定,帝王最在意的是他們的皇位,江山的穩固,徐香寧不想再聊下去,說她困了,該歇息了。
“睡吧。”
得令後的徐香寧轉過身,朝著床裏側那邊睡過去。
……
三月三日,良辰吉日,宜婚嫁,京城這日天正好,晴天,雪在幾日前停了。
長樂公主,被皇上封為固倫榮憲公主,下嫁於漠南蒙古巴林部的博爾濟吉特氏□□袞,公主出嫁,她們作為後宮小主前去歡送,接親的隊伍也很隆重,嫁妝同樣豐厚,從神武門開始排得很長。
榮妃作為公主的生母倒是端得住,沒有大哭,隻是紅了眼眶,其他人跟公主較為熟悉的人雙眼淚汪汪,與公主交集不多之人隻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徐香寧可能是介於兩種之間,她看到得的是一名年輕的女子無法左右自己的人生,婚事由不得自己,嫁給一個自己沒見過的人,背井離鄉,與自己的親人可能今生不會再見麵,其中的悲哀正是封建社會的吃人性。
送完親後已是申時。
徐香寧回到長春宮。
張嬤嬤好得差不多,已能正常行走,隻是走路時已不像最正常的時候,細看有一絲顛動,像是左右腿長短不一致的人走路時的樣子,有細微的顛簸,不細看便看不出來。
“嬤嬤,我今日無事,你別忙活,站了那麽久,你快坐下歇歇,有什麽交給迎蓉跟秋鈴做。”
“小主,奴婢躺了好幾個月,你就讓奴婢動一動,不然奴婢身上要發黴了,小主,我們得了不少賞賜,有不少布匹,堆在屋子裏,奴婢怕發黴,得拿出來曬一曬。”
賞上來的那些布匹真的有不少,堆在裏間,一共有兩大摞,不僅有布匹,還有紗線,皇上賞賜下來這些東西居多。
“那些布得拿來做衣裳,你問迎蓉秋鈴她們可缺衣裳,裁來讓她們做衣裳,留下三四匹就好,不然老是放在那,怕是時間久了,花色會褪掉,挑出幾匹好的,拿去送給春答應跟常常在,陳貴人跟通貴人也送一匹吧。”
“那端嬪呢?”
“端嬪也送,端嬪送兩匹,拿最好的送給端嬪。”徐香寧吩咐道。
“奴婢知道了。”
兩人在屋裏談論那些布匹如何處置時,小鄧子急忙忙從外麵跑進來。
“小主不好了,通貴人她……似乎小產了。”
“現在嗎?”
“是,聽說好像從神武門那邊回來後,通貴人肚子就一直不舒服。”
“請太醫了沒有?”
“端嬪娘娘已讓人去請太醫。”
還沒回來多久,徐香寧又趕緊出門,前往通貴人住的傾香堂,她到的時候,太醫跟醫女還沒過來,隻有她們長春宮的人與接生產婆圍著通貴人。
通貴人腹下已經見血。
通貴人這胎還不到七個月,六個月有餘,這孩子生下來肯定不能成活,六個多月的胎兒成形了,怕是還不能自主呼吸,不過眼下通貴人的情況危急,她更怕通貴人生命有危險。
“端嬪娘娘,對不起,對不起……”
“傻姑娘說什麽傻話,保重身子要緊,其他的都不重要。”
血腥味已經彌漫在房間裏。
“幾位娘娘,剩下的交給奴婢們,產房乃汙穢之地,幾位娘娘先出去吧。”
她們隻好先出來,讓接生產婆先給通貴人接生。
裏頭的通貴人灌下去一碗參湯,除了出血時身體的痛色,眼神裏並無小產,即將失去孩子的痛苦,反而有一種釋然的感覺,參湯是一碗接著一碗喝,隻是宮口沒開,接生產婆也不能硬來,隻能等著宮口開了再說。
長春宮聚了不少人。
端嬪讓人給幾位嬪妃搬來椅子坐下。
“通貴人懷著孕也去送長樂公主,站太久,果然出問題了,她一個有身孕的人太不顧及自己的身子了。”宜妃先開口,看著自己長長的赤金護甲,“今日可是公主出嫁的日子,還能發生這種不好的事情。”
公主出嫁,後宮小主小產,這等於是不祥之兆,至少榮妃聽得不是很舒服,恨不得讓宜妃閉嘴,她女兒都出嫁到那麽遠的地方,宜妃這種時候還戳她的心,她朝宜妃遞去一個冷冷的眼神。
“宜妃,你少說幾句。”跟宜妃同住在承乾宮的恵妃打圓場,“我們聚在這裏是為通貴人祈福,祈禱通貴人能平安無事。”
宜妃冷哼一聲,又繼續說道:“通貴人懷孕三個月不自知,站了幾個時辰也不知道自己身子不適,又不是三歲小孩,通貴人為何連自己身子怎麽樣都不知道,三個月後才讓太醫問診,現在才過三個月就早產了,當真是不當心留意自己的身子,端嬪,你作為長春宮的主位娘娘,通貴人懷孕之事你真不知道嗎?”
“她自己都不知道,我如何知道。”
“她自己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可能隻有她自己清楚,就怕端嬪也幫著隱瞞,皇上可是因為這事斥責了端嬪。”
宜妃大概仗著自己位份高,又比較得寵,到處煽風點火,直來直往,絲毫不怕得罪人。
向來溫和的端嬪臉色都變了變,盯著宜妃:“宜妃,小心說話,不要胡亂中傷別人,皇上讓我掌管協理後宮事宜,我不知通貴人懷孕,是屬我管教不力,皇上斥責我是應該的,宜妃又不掌管六宮,自是不知道這裏麵艱辛,自然也不會被皇上斥責,等什麽時候輪到宜妃掌管後宮,希望宜妃也能慧眼如炬,提前看出誰懷孕。”
“你……”宜妃被氣到,幾個妃子之中,榮妃恵妃甚至佟妃都掌管過後宮,唯獨她沒有,皇上從來沒賜予過她這項權利,甚至越過她把掌管後宮的權利交給端嬪,端嬪完全是踩她痛處。
她冷冷道:“端嬪,本宮倒是忘了端嬪原來是這麽伶牙俐齒。”
“不如宜妃伶牙俐齒。”
被端嬪這麽一懟,宜妃還是安靜下來,不再說話。
幾個嬪妃不說話,自然沒人敢說話,隻能聽著產房內的痛叫聲,生育過的女子倒很淡定,從來沒生育過的人聽著直皺眉,尤其是血水從裏麵端出來時。
通貴人這一胎似乎難產,從白天到黑夜,三個時辰過去,還沒生下來,等得太久,榮妃讓小主們回去等,若有什麽消息,她會讓人通知給她們。
到了深夜,除了長春宮,其他宮都熄燈了,開始歇息,皇上與皇太後不會過來守著一個不算得寵的小主生產,皇上也沒派人過來慰問。
“你們都回去休息,這裏我來守著就好,太晚了,你們也累了,回去吧。”
“端嬪娘娘,沒關係,我們明日也沒什麽事,守一夜也沒事,我們隻想看到姐姐平安無事,娘娘就別趕我們走了,我們跟娘娘一起等。”春喜先接話,不願意離開。
跟通貴人關係更好的陳貴人也連連點頭,說是要一起等,要等到通貴人平安無事,她們才回去休息。
“好,那就一起等吧,不過你們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吃點點心,別在這裏空等,通貴人還沒倒下,你們倒先倒下了。”
徐香寧她們吃了一些點心便繼續等了。
等到寅時,通貴人才生下一小孩,是個阿哥,生下來就沒呼吸了,接生產婆把裹著小被子的嬰兒抱出來,說是要給端嬪娘娘看一看。
“不用看了,已經沒了,沒什麽好看的。”
“娘娘,這是個畸胎。”接生產婆又說了一句。
徐香寧聽到陳貴人倒抽一口氣,臉色煞白,生下畸胎在後宮可是不祥之兆,連同生下畸胎的小主也被視為不祥之人,這事傳開了,對通貴人的名聲不是很好,以後再想得寵侍寢怕是會很難。
端嬪還算鎮定,不過她也沒敢掀開被子看。
“娘娘,此事可要告訴皇上與皇太後?”接生產婆請示端嬪娘娘,端嬪心事重重,“這嬰兒可這有誰看到?”
“我們幾個接生的老奴還有太醫跟醫女。”
人太多了,怕是瞞不了,更別說這小嬰兒後續需要處理,那些處理小嬰兒的太監若是看到也也會傳開,端嬪猶豫,讓接生的杭嬤嬤將小嬰兒包緊一點,全身包好包嚴實,最好不要讓其他人再看到,此事她自會跟皇上呈說,他們不必上述給皇上。
端嬪還叮囑了那幾個太醫跟醫女不要亂說話,一番吩咐後,她才讓杭嬤嬤明早再把把嬰兒交給張公公,這麽晚了,張公公也不會過來了。
“那這嬰兒今晚要放哪?”
“就放在廊下,我會讓人守著。”
等端嬪交代完這些事情後才回過頭跟她們說要她們也要保密,不要亂說,徐香寧她們自是點頭應是。
人散開後,徐香寧跟春喜還是進屋看看通貴人,通貴人人已經昏過去了,被收拾好放在**休息,失了那麽多血,通貴人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如若不是胸膛那淺淺的起伏,她們都以為通貴人不在了。
看完通貴人後,她們才回去休息。
昨晚熬了一夜,第二天醒來時已經不早了,徐香寧叫來小鄧子打聽那嬰兒是否被帶走處理了。
“已經被張公公收走了。”
“可有拆開包裹?”
“應是沒有。”
“通貴人醒了嗎?”
小鄧子如實道:“聽說醒了一會,又睡著了,此時正睡著,小主,你要是去看通貴人,先吃點早膳吧,奴才一個時辰前拿過來的。”
“一個時辰拿過來的怕是已經涼了,你去熱熱再端過來小主。”一旁的張嬤嬤吩咐道。
“好的,奴才這就去。”
“小主,奴婢給小主梳妝。”
徐香寧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裏的自己,眼睛底下黑眼圈明顯,頭發變長了,她都快忘記自己原先是長什麽樣了,眼前隻有這張臉。
“小主的頭發見長了。”
“是啊,我剛剛還在想我頭發長了,是不是得剪剪了,對了,皇上那邊可派人過來慰問?”
張嬤嬤動作嫻熟,很快就梳好一個小兩把頭的髻,裝上旗頭,回話的同時不忘插上發簪。
“小主,皇上那邊沒有,小主,皇上估計還在惱通貴人隱瞞懷孕一事,皇上已經很少動這麽大怒火,連端嬪都被斥責了,通貴人這事做得不聰明,小主,你若是懷孕,可別瞞著奴婢,也別瞞著皇上他們,這宮裏的人聰明得很,是真是假,他們是嘴上不說,心裏都曉得的。”
都沒讓人過來慰問,估計那嬰兒是直接埋在黃花山的山陵。
“通貴人隻是太想保護她的孩子了,她入宮這麽多年隻有兩次懷孕,可見她侍寢機會不是很多,幾年前那次又小產了,她想保護自己的孩子也是可以理解的,皇上他對通貴人不算寵,下一次懷孕不知是何年何月,她太過緊張憂慮也是難免的。”徐香寧為通貴人解釋幾句。
“小主,公開懷孕未必保護不了孩子,隱瞞懷孕未必是保護孩子,越在明麵別人才不敢暗害,越在明麵才越不怕別人暗害,不過通貴人站了兩個時辰就早產,可能這胎本身就不算康健,再怎麽樣,站兩個時辰不至於早產,更何況還有旁人攙扶。”
“女子本就體弱,誰說得準呢,生下一個康健的嬰兒,母子平安在這個時代本就艱難,生產對女子而言向來不是易事,真真是要從鬼門關走一趟。”
“是啊,昨日通貴人生得太久,失了那麽多血,奴婢看著都覺得害怕,怕是通貴人這身子有所虧損了。”
兩人梳妝時說了好一會話,直到小鄧子把熱好的早膳送過來,徐香寧沒什麽胃口,不過還是吃了一半,吃完後過去探望通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