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在宋家兩位長輩送催生飯後的第五天, 季月賢就帶人來到了化龍山。
待季月賢進門後,看著一身細棉布衣,正坐在屋簷下幫著陸政安撿桃幹的老太太, 眼淚都要下來了。
“祖母,您……鎮上好好地客棧您不住, 怎麽非得窩憋在這小山上?”
說完,季月賢看著從倉房裏出來的陸政安, 叉著腰衝他不滿道:“老太太非得住你家,你怎麽也不勸著點兒?這上山下山的恁不方便, 萬一再有個什麽頭疼腦熱的可怎麽好?”
“是我要住這裏的, 你跟政安嚷什麽?不是讓你送你二娘和元寶兒去上京了麽?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相比於季月賢的愁眉苦臉,季老夫人表情相當的淡然。將簸箕裏撿出來的碎渣子丟到地上, 而後仰起頭示意張嬤嬤把桃幹倒進布袋裏。
“再去搓一簸箕過來,今兒把這些桃幹撿幹淨,下午正好讓政安叫人過來過稱。”
季月賢一看老太太竟然在這裏還幹起活來, 心裏頓覺無奈了。從旁邊拉了張凳子坐到老夫人身邊,將簸箕從她手上拿了開去。
“祖母, 您要來化龍鎮我們攔不住您,但是您也挑一家好點兒的客棧。”
季老夫人一聽季月賢的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拄著拐杖站起身目光冷冷的看著季月賢,沉聲問道:“政安家哪裏不好了?他們能住得,我為何就不能住?你要是來看我, 留一會兒但且無妨。至於我要住哪兒,我要幹什麽, 你還管不到我頭上!”
宋淮書從未見季老夫人如此態度, 一時間立在門口不知該如何是好。陸政安見他很是無措,心裏也不想參與他們家內部的事, 索性牽著宋淮書,低聲跟張嬤嬤說了一下,便帶著他出了大門。
待跨出門後,宋淮書回頭看了眼院子裏依舊僵持的祖孫兩人,語氣有些不安的問陸政安道:“我們就這樣出來會不會不太好?萬一……”
不等宋淮書說話,陸政安立刻接道:“這是人家家務事,我們外人還是不要多聽的好。家裏多是季家的下人,出不了什麽事。”
說罷,陸政安回頭看了一眼皺著眉峰的宋淮書,伸手將他眉宇間的褶皺撫平。
“自從長根嬸兒從林州回來,咱們還沒同她好好說過話呢。先前老太太在這兒,我也不好帶你走太遠。今兒趁這個機會,正好去長根嬸兒家坐坐。”
聽陸政安這麽說,宋淮書也不再說話,點了點頭跟著陸政安一起去了陸家村。
當陸政安來到村口的時候,村裏的人大都在家避暑。村頭原本熱鬧的大樹下,此時一個人也沒有。
陸政安幫宋淮書遮住頭臉,口中忍不住說道:“這大太陽的,早知道出來的時候給你帶一頂帽子了。走這麽一會兒,你臉都曬紅了。”
“沒事兒,馬上就到長根叔家了,我等會兒洗把臉涼快涼快就緩過來了。”
等到兩人來到陸長根家的胡同口時,陸長根正挑著扁擔準備去外麵挑水。看到陸政安竟然帶著宋淮書來了,頓時放下手裏的扁擔朝兩人走過來。
“天兒這麽熱,你倆怎麽過來了?”
陸長根一看宋淮書熱的臉都紅了,忙招呼兩人進家去休息。等跟著兩人一邁進大門,陸長根忙喊了屋裏的陸楊氏出來,“趕緊給他倆打盆水洗洗臉,瞧這熱的。”
陸楊氏聽到陸長根的招呼,拿著手裏的針線就出來了。一看跟在他身後的陸政安和宋淮書,忙把東西扔到桌上,從屋裏奔了出來。
“我的兩個祖宗誒,你們怎麽這個時候來了?”陸楊氏一邊說,一邊拿了木盆去灶屋的水缸裏打水給兩人洗臉。
在兩人洗臉的空檔,陸楊氏又從裏麵搬了一個西瓜。想到尋常陸政安對宋淮書極是上心,一般不會這個時候帶他出來溜達,心裏不禁有些擔心。
“你們是不是有啥事兒啊?”
宋淮書接過陸楊氏遞過來的西瓜,抬眸看了下她的臉,笑道:“沒什麽事兒,就是感覺在家實在無趣就出來走走。想著您從林州回來,還沒好好跟您說過話,所以就過來看看了。”
一聽宋淮書這麽說,陸楊氏這才放下心來,拉了條凳子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你倆可真把我嚇一跳。”說完,陸楊氏想起住在陸政安家的季老夫人,忙問道:“季家的那個老夫人可回去了?”
“沒有,季家的那個少爺來了。他們祖孫在說話,我們也不方便在場,索性就避出來了。”
想到在陸政安家住了一段時間的季老夫人,陸楊氏也不由無奈的歎了口氣。心裏著實奇怪這老太太放著自家的高宅大院不住,非得大老遠的跑來這窮鄉僻壤。
聽兩人說話間,宋淮書看到桌上被陸楊氏丟著的針線,一時好奇便拿起來看了看。見她現在做的是見嬰兒的小衣裳,忍不住問道:“嬸子這是在給政廷哥家的小寶寶準備的?”
提及陸政廷,陸楊氏的臉上的笑容便落了幾分。“是啊,反正現在也沒什麽活兒,就做兩件兒衣裳等孩子出生了正好穿。”
聽到陸楊氏語氣淡淡,陸政安和宋淮書曉得她這一趟去林州待的並不怎麽愉快。於是,也不再多問,幾人隻是挑了些無關緊要的事聊了一會兒。
等到時間到了巳時中,陸政安便拉了下宋淮書。“出來這麽一會兒了,也該回去了。”
聞言,宋淮書這才反應過來。起身準備同陸政安一起往外走的時候,陸政安扭頭跟陸楊氏借了頂草帽扣在了他的頭上。
“路上太陽正大,這帽子好歹也能遮一遮。”說完,陸政安跟陸長根和陸楊氏打了聲招呼後,便帶著宋淮書出了院子。
待兩人走到胡同口,見陸楊氏還站在門口望著兩人的背影,陸政安忍不住歎了口氣。
宋淮書抬頭瞄了一眼陸政安的表情,晃了晃被陸政安牽著的手,安慰道:“你也別煩心了,長根嬸兒這麽好的人,往後的日子不會差的。”
聽到宋淮書的安慰,陸政安彈了下他的帽簷。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扶帽子的模樣,陸政安忍不住笑了出來。
等到兩人回到山上的時候,季老夫人正領著張嬤嬤向山道上張望。看到兩人平安歸來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回頭瞪了眼院子裏縮著頭跟鵪鶉一般的季月賢,季老夫人張口罵到:“幸好他們倆回來了,若是有個什麽意外情況,看我不活剝了你的皮!”
聽到季老太太的話,不服氣的季月賢梗著脖子反駁道:“祖母可真是偏心偏到沒邊兒了!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季老夫人一聽季月賢竟然還頂嘴,當即舉起拐杖就要揍他。
“你今天不來這一出,他倆能出去?”說罷,季老夫人指著季月賢點了點,說道:“你等下吃了飯就趕緊給我滾回去,沒我的允許你以後不許再來了!”
“祖母還要留在這兒?您要住到什麽時候?”季月賢看著季老夫人的眼裏滿是擔憂。
曉得季月賢並沒有歪心思,季老夫人側頭看了眼快到院子門口的兩人,突然歎了口氣。“怎麽也要看著淮書平安的把孩子生下來再回去。”
季月賢一聽這話,當即又要開口,季老夫人對他揮了揮手,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隻是你小姑姑已經不在了,她的孩子孤苦無依那麽多年。如今她的孫子即將出世,我怎麽著也要親眼看著才放心。”
季月賢知道他小姑姑季雨桐是老太太心裏最大的一個遺憾,隻要跟他小姑姑沾邊的事,季老夫人總會格外的固執。
如今老太太已經把話明說,季月賢心裏明白自己是勸不動她了,索性也不再多言。走到老夫人跟前攙住了她的手臂,態度也隨之軟了下來。
“既然如此,有事情讓下人去做,您想住這兒,就安心在這兒歇著就是了。”
聞言,老太太點了點頭,見陸政安和宋淮書進了院子,立時朝兩人走了幾步。
“你們這是去哪兒了?這大熱天的若是熱得不舒服了可怎麽好?趕緊進屋涼快一下。”
季月賢站在季老夫人身後,看著她對陸政安和宋淮書截然不同的態度,心裏不禁有些泛酸。默默歎了口氣,卻什麽都沒有說。
季月賢當天中午在陸家吃了頓飯後,便又坐車回了江安鎮。
臨走之前,季月賢還未開口,就聽季老夫人交代道:“同你說的事,你記得寫信告訴你老子。若那些崽子不肯聽,便直接讓他們送回江安鎮,我親自來管教。”
一聽老夫人說這話,季月賢哪裏還敢說其他的。乖乖應了一聲,便轉身上了馬車。
……
院子裏晾曬好的桃幹入庫時,陸政安特意下山叫了幾個堂兄弟幫忙過了一下稱。四五個人倒騰了將近一個時辰,最後才曉得今年的桃幹竟然有將近兩千斤之多。
去年的時候桃幹已經占了倉房很大一部分空間了。今年兩千斤的桃幹往倉房裏一擺,怕是連放穴子的地方都沒了。
沉吟了片刻後,陸政安讓宋淮書去屋裏找了十多個布袋子出來,和陸鐵栓和陸鐵牛等人將玉米灌裝成袋全部拉出了倉房。
“政安,這糧食都拉出來準備垛在哪兒?”陸鐵牛問道。
陸政安家地多人少,加上又有宋家兩位長輩時不時的幫襯,家裏的玉米根本沒怎麽吃的著。
先前陸政安覺得玉米太多,已經和宋淮書在糧鋪裏存了一千多斤。眼下這十多袋玉米,估摸著還有一千來斤。再加上麥季分到的一千來斤小麥,陸政安不禁又開始動起了賣糧的心思。
“要不還跟上次一樣存糧鋪吧?這麽多再留到明年生了麥牛子的話,到時候就全糟蹋了。”
聽到宋淮書的話,陸政安讚同的點了點頭。“也行,這樣確實能省心一些。”
說罷,陸政安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扭頭對陸鐵牛說道:“那今兒下午要在辛苦幾位兄長,等會兒咱們再去鎮上跑一趟。”
陸家幾位兄弟今年沒少跟著陸政安掙錢,這點兒小事自然不會拒絕。
陸政安和陸鐵栓等人又把其他雜物從倉房裏搬出來,徹底打掃幹淨後,這才把桃幹搬入倉房。
幾人坐在院子裏吃了幾塊兒西瓜歇了一會兒見時間還早,就拖了輛架子車過來,幾個人將十多袋玉米裝到車上便往山下走去。
陸政安臨走前讓宋淮書拿了二兩碎銀子裝在身上,同時跟宋淮書囑咐道:“鐵牛哥他們在咱家幫一天忙了,理應咱們該管一頓飯的。不過老夫人在這兒,你又大著肚子不好聞酒氣,今兒晚上我就帶他們在鎮上吃了。”
見宋淮書乖巧的點著頭,陸政安幫他把肩頭落的塵土撣掉,繼續輕聲囑咐道:“今天晚上就你跟老夫人她們在家吃飯了,你若想吃什麽直接跟張嬤嬤說,不用不好意思。我也會盡量快一些,爭取在天黑前回來,還能陪你在散散步。”
“曉得了,你趕緊過去吧,別讓鐵牛哥他們等久了。”
陸政安看宋淮書這麽說,扭頭看了眼已經到山腳下的陸家兄弟幾人。這才同季老夫人打了聲招呼,一路朝著幾人追了過去。
陸政安幾人還是找的上次那家糧鋪,看到陸政安後,那糧鋪的掌櫃一眼就認出了他。
看著車上滿滿當當的玉米,掌櫃的按照上次一樣檢查了一遍,便讓夥計們把糧食搬進了庫房。回到店鋪裏幫著開了條子後,掌櫃的笑道:“小夥子家裏地挺多的吧?難得見有人這麽大手筆的來存糧食。”
陸政安將條子折好放進袖袋裏,聽到糧鋪掌櫃的話後,忍不住笑了笑。
“家裏人口不多,每年都會有點兒剩餘。曉得掌櫃你是個實誠人,想了想還是你們鋪子裏妥帖一點。”
做生意的人最喜歡客人誇他們實誠,聽陸政安這麽誇他,掌櫃的立時笑了出
“成,既然小哥兒信得過我們鋪子,日後再來價格定給你高高的。”
等幾人從糧鋪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快要酉時了。陸政安攔著要推車回家的幾人,將人帶到了鎮上的一家小飯館兒。
“政安真是的,不過是幫著出把子力氣,何至於還來飯館兒吃。你這讓兄弟們以後還怎麽幫你幹活兒啊?”陸鐵栓看著陸政安,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早就想請幾位兄長聚聚了,就是沒有機會。今兒正好是個空檔,正好同幾位兄長好好喝一杯。”
說著,陸政安率先進了鋪子,在角落裏找了個空桌坐了下來。
見小二過來,陸政安直接向小二要了二斤豬頭肉,四個豬蹄兒,兩斤牛肉,又另外點了四個菜和兩壇燒酒讓他們送了過來。
陸家兄弟幾人極少來鎮上的館子,初進門都還有些忐忑,在陸政安招呼下坐下後。一聽陸政安一口氣要了這麽多葷菜,向來不喜說話的陸鐵柱也有些坐不住了。
“政安,差不多就得了。都是一個姓兒的兄弟,沒必要這麽客氣。你叫那麽多,萬一吃不完豈不是可惜了。”
“沒事兒,吃不完咱們帶回去。”
說話間,小二便把兩壇酒先送了過來,陸政安撥開酒壇上蒙著的封泥,起身給陸家兄弟倒滿。
“今兒咱們兄弟難得坐在一起,幾位兄長敞開了吃,放開了喝,咱們都不醉不歸。”
在場的都是七八尺的漢子,一碗酒下去也就沒有先前的拘謹。等到所有菜上齊之後,眾人也都不再客氣,大口吃了起來。
陸政安惦記著家裏的宋淮書,也就開始的時候抿了一口也就放下了。在場的人都曉得他家裏的情況,也都不狠勸他。
所以,等到陸政安結完賬同幾個人從飯館兒裏出來的時候,除了陸政安之外,其他人都已經酒意上頭了。
好在眾人雖然喝的有些多,但神智還算清醒。陸政安推著車將幾人送到村口後,便立即往家趕了。
因為夏日白天比較長,陸政安到家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陸政安剛一到門口,便看到宋淮書和季老夫人一老一少正坐在院子裏搖著蒲扇乘涼。
聽到門外架子車聲響,宋淮書和季老夫人同時轉過頭來,待看到是陸政安回來之後,宋淮書便撐著腰身站了起來。
“回來了?”陸政安將車子停在院子門口,從車上將買回來的羊棒骨和幾斤甜杏從車上提溜了下來。
“嗯,你們吃過飯了沒?”說著,陸政安邁過門檻兒走進了院子裏。將手裏帶回來的東西提起來在宋淮書麵前晃了晃,笑著說道:“跟鐵栓哥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感覺這個羊棒骨燒的還不錯,就買了一些回來。另外還買了幾斤甜杏,你胃裏不舒服的時候剛好能吃上兩個壓一壓。”
“可喝酒了?要不要煮點兒醒酒湯給你喝喝?”
宋淮書雖然沒有嗅到陸政安身上有明顯的酒氣,不過明白他們一幹人等去吃飯,喝酒定是避免不了的,心中不免有些擔心。
聽到宋淮書的話,陸政安微笑著伸頭往他跟前湊了湊。“你聞聞我身上可有酒味兒?”
陸政安話音落下,宋淮書竟真的伸過頭來聞了聞,確定真的沒什麽酒氣後,忍不住問道:“你這請人喝酒,竟一杯沒喝?”
陸政安攬著宋淮書的肩膀,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回道:“喝了一杯,不過鐵栓哥他們知道我回來還要照顧你,所以也沒讓我多喝。”
說罷,陸政安讓他在凳子上等著,見季老夫人一臉笑意的看著他,陸政安笑著同季老夫人說道:“老夫人,張嬤嬤都一起再嚐點兒吧,這羊棒骨味道不錯,而且這東西也沒多少肉,吃一根兒也沒事。”
“行啊,我們吃完飯也有一會兒了,就當宵夜吃了。”季老夫人說完,隨即轉頭看向身後的張嬤嬤,“家裏是不是還有水果?煮點兒水果茶正好解膩。”
聞言,張嬤嬤立時應了一聲。“前些時候孫少爺來的時候帶了一筐蘋果和幾個蜜瓜,老奴這就去煮一壺蘋果茶來。”
見張嬤嬤進了灶屋,陸政安提著羊棒骨也跟了進去,從菜櫃裏找了隻湯碗出來,將八根羊棒骨都倒了進去。
不過,當陸政安端著湯碗出去的時候,宋淮書並不在凳子上坐著。
陸政安本要張口喚一聲宋淮書,看看他在何處。季老夫人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搖著手裏的蒲扇,對陸政安說道:“淮書去如廁了。”
聞言,陸政安立時放下心來,將手裏的湯碗放到季老夫人手邊的凳子上,正想去茅廁外等一等宋淮書。抬頭見他已經出來了,便也就作罷了。
“快去洗洗手,這羊棒骨還熱著呢,你正好可以吃。”
宋淮書已經聞到了羊棒骨的香氣,聽到陸政安的招呼立時點了點頭。然而,就在宋淮書走到木盆邊洗手的時候,隻覺得肚子一緊,隨即便察覺到褻褲似乎有些濡濕。
自從月份越來越大後,宋淮書如廁的頻率就有些高了,有時候甚至還會有失禁的情況發生。
起初,宋淮書還是有些恐慌的,後來在鄭大夫給他把脈的時候,宋淮書悄悄問了之後,這才知道他所經曆的都是正常的。如此一來,宋淮書也就放了心。
所以對於此時的情況,宋淮書倒也沒有放在心上。美滋滋的啃了一根羊棒骨,又喝了一碗張嬤嬤煮的水果茶後,宋淮書在院子裏溜達了兩刻鍾後,等到陸政安把洗澡水幫忙兌好,宋淮書這才進了屋。
然而,就在他剛脫掉衣服洗漱的時候,映著昏黃的燭光,宋淮書看到自己褻褲上那點點的血跡,心中立時慌亂了起來。披上衣衫,忙將大聲叫了聲陸政安的名字。
陸政安從未聽過宋淮書如此驚慌失措的聲音,還當是他出了什麽意外,當即嚇得他扔下手裏的布巾,一路往屋裏奔去。
待他進門後看到宋淮書白著一張臉,好端端的立在房間裏,陸政安下意識的鬆了口氣。然而還沒等他把氣兒喘勻,隻見宋淮書執起他的褻褲,開口說道:“政安,我好像見紅了。”
聽到宋淮書這麽說,陸政安隻覺得腦子轟的一聲就炸了。而後忙讓宋淮書回**躺著,自己則疾步來到堂屋門口,對著兩位穩婆還亮著燈的房間連喊了幾聲。
陸政安向來鎮定自若,正要打算安寢的季老夫人一聽陸政安的聲音,立時猜到宋淮書可能是有了動靜。當即翻身下床,扶著張嬤嬤的手一路來到了陸政安和宋淮書的房間門口。
此時,兩位穩婆聽到動靜已經趕了過來,正在房內幫宋淮書查探情況。
季老夫人走進去,立時開口問道:“怎麽樣?可是淮書發動了?”
兩位穩婆一看季老夫人也來了,轉身對著季老夫人回道:“回老夫人話,宋少爺確實有些見紅,估計也就是這兩日的事了。”
季老夫人找來的這兩位穩婆手法極其穩當,但凡經過她們兩人手的產婦,沒有一例出現意外的。所以,季老夫人才花重金將人請來陸政安家坐鎮。
此時聽兩人這麽說,季老夫人也稍稍放了心。而後才走到宋淮書的床前,詢問他的情況如何。
宋淮書一聽穩婆說自己可能還要一陣子才能生,想到這麽晚了將大家折騰起來,心裏不禁有些愧疚。
聽到老夫人的問話後,笑著說道:“沒事,肚子也不疼,估摸著還得等一等。”
聽宋淮書這麽說,季老夫人見他確實不像是偽裝的,這才放下心來。
“行了,沒事就好,你好好休息。若是有任何不適的地方,立刻招呼政安。”
見宋淮書躺在**乖巧的點了點頭,季老夫人這才扶著張媽媽的手離開了房間。
而陸政安早已經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握著宋淮書的手,看著他安靜的睡顏,這一夜陸政安終是沒敢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