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進入九月開始, 村裏便陸續開始有人過來給陸政安送結契禮。
因著都是鄉下人,家裏也都不富裕。每人送的東西也都不一樣,或是幾個雞蛋, 或是半筐青菜,亦或是兩把椅子……
這其中關係比較親近的幾家人家也有添銀子的, 但因條件有限,添的也都並不多。
不過, 結契送禮這事兒憑的是個心意,這些人能來陸政安心裏便很開心了。至於送什麽東西, 東西多少, 陸政安也並不在意。
雖是如此,等到臨近初六的時候, 家裏已經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一籃子雞蛋,以及各種各樣的菜蔬了。
陸政安將這些東西歸置到倉房裏, 看著幾乎堆滿了的倉房。陸政安深吸一口氣,隻覺得這麽多東西, 怕是兩天酒席辦下來也不一定能用的完……
因為陸政平與陳翠花的婚期也是定在九月初六,而且陸銘又舍下老臉央了陸長根管大總。陸政安曉得陸長根內心是傾向來這邊幫忙的,以陸長根的脾氣也抹不開麵子拒絕。
如此,陸政安倒也不想讓他為難。思來想去索性請了蔣媒婆和鎮上的幾位官媒過來幫著鎮鎮場子。
蔣媒婆沒想到陸政安結契的時候竟然還會讓自己過來,不過既然人家給了這麽大一個麵子, 蔣媒婆自然也不會不接。
在來陸家商議當天事宜的時候,無意中聽到村頭有人閑話村裏那位倚老賣老的老村長家也在同一天辦喜事, 還故意拉走了要給陸政安幫忙的人時, 蔣媒婆大抵也明白了陸政安請自己的意思來。
不過,蔣媒婆向來是個不服輸的性子, 加上她本人也挺喜歡陸政安這個人。聽眾人這麽說,頓時激起了心裏的勝負欲。原本想一個人上山的她,當即扭身下了山,招呼了鎮上所有的姊妹們,再次風風火火上了山。
陸政安沒想到蔣媒婆竟然領了這麽多人過來,看了一下都是那日仲春會上的幾位官媒,忙客客氣氣的將眾人都請進了屋。
“不過幾個月沒見,陸家小哥兒這院子收拾的更加立正了。瞧瞧這屋子修的,怕是十裏八村也找不出第二家來了。這宋家那個小哥兒找了你,也算是有福嘍。”
聞言,陸政安不由得撓頭笑了笑。“各位婆婆謬讚了,我也沒有您們說得那麽好。天兒熱,眾位婆婆還是屋裏坐涼快。”
在來之前,蔣媒婆已經把陸家的大致情況,以及她想要和村裏陸銘家‘打擂台’的事情盡數跟這些老姊妹兒講了一遍。
在場的都不是軟性子的人,一聽陸家大門大戶竟然好意思欺負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年輕,心裏自然幫陸政安憤憤不平。一個個摩拳擦掌,預備好好大幹一場,爭取把風頭給搶過來。
而且對於辦喜事的流程,以及該怎麽把場子辦的更熱鬧一些,沒有人比在場的這幾位官媒更加有經驗。紛紛拍著胸脯保證,讓陸政安放心到那日絕對不會讓他跌份兒。
看著幾位官媒如此自信的表情,陸政安縱然心裏有些打突,但心裏仍是感激不已。起身對眾人作了一揖道了聲謝。
“如此,就勞諸位婆婆費心了。等到我和淮書結契之後,定會備上重禮答謝各位婆婆。”
聽到陸政安這話,眾人紛紛擺手。倒是蔣媒婆上前將陸政安扶了起來。表情欣慰的看著陸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重禮就算了,初六那日你把好酒好菜備上就行了。你這孩子是個重情義,有擔當的人,結了契也算是大人了,以後可得好好幹,莫要給你祖父的名聲抹黑。”
聽到蔣媒婆的囑咐,陸政安一揖到地。“婆婆的話,我必銘記在心。”
見狀,蔣媒婆欣慰的點了點頭。轉身對著身後的幾位老姊妹兒大手一揮,道:“行啦,事兒就是這麽個事兒,大家也都清楚了。現在距離九月初六已經沒幾日了,咱們該幹啥都分一下工,莫要耽誤了初六那日的吉日。”
“得嘞!咱們老姊妹兒都一起共事這麽多年了,這點事兒還用得著你安排?保證給陸小哥兒這布置的漂漂亮亮,熱熱鬧鬧的!你啊,就擎等著初六那日新人進門了。”
說著,眾人紛紛起身離開了陸家小院兒。
待翌日天色剛剛放亮的時候,陸政安打開門當即被嚇了一跳。正在指揮著兩個小哥兒往門口的樹上綁紅綢的張媒婆,聽到背後的開門聲,忙揮著手裏的蒲扇,笑著往陸政安這邊走了幾步。
“喲,陸小哥兒起了啊?瞧瞧,看著可還喜慶?”
此時,陸家小院兒門口的幾棵大樹上,都已經被掛上了紅綢。鮮豔的紅綢映著新出的朝陽順著山風不停的飛舞著,猶如一團烈火一般,看得人心情激**。
“這麽一大早,有勞張婆婆了。這紅綢以及幫忙的小哥兒……”
“嗐,紅綢是先前官府采買的,我厚著臉皮借用了一下。倒是這兩個來幫忙的小哥兒,你要多給幾個辛苦錢了。”
說著,張媒婆伸頭湊上前來,用蒲扇掩住嘴巴湊到陸政安跟前低聲說道:“已經講好了,等弄好之後付十文錢。你心裏有個數,切莫多給了。”
說罷,張媒婆用蒲扇拍了拍陸政安的肩膀,隨即扭著身子繼續充當監工去了。
這邊張媒婆在幫著布置紅綢,辰時時分蔣媒婆和何媒婆也晃晃悠悠上了山。瞧著門口陸家門口一片通紅,完全變了個樣子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不管是成親,還是結契,接新人的時候講究出東門進西門。雖然你家門口隻有一條路,但老一輩兒傳下來的規矩可不能丟。方才我們來時大致看了一下,發現你家東麵的林子裏還有一條小道。雖然不算寬敞,但好在還算平坦,走個馬過個人什麽的還是沒問題的。待初六那天,迎親的隊伍就從東麵的小道傳過去,回來的時候再走大道。總之,千萬莫走回頭路就行了。”
陸政安倒還沒聽過這等說法,不過既然蔣媒婆和何媒婆這般安排了,他也就點頭照做就是了。
“還有,迎親當日兩根喜竹要提前一天準備好,竹子上還得掛上彩球。”
何媒婆話還沒說完,立時就被一旁的蔣媒婆給打斷了。“這些你就別跟他說了,怕說了也不一定記得住。到時候咱們這些老家夥們費費心,幫他搞一搞吧。”
說罷,蔣媒婆轉頭看向陸政安,見他果然一臉茫然,心裏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些打雜的小事,我們都能幫著伸把手,不過像鋪氈這等事情,還是得找你們本家的人來做。”
陸政安雖然並不在意這些,可既然蔣媒婆提出來了,那他總歸要慎重考慮的。
“好,有勞蔣婆婆,何婆婆費心了。今日我會挑好人選,盡量到了正日子不會手忙腳亂。”
聞言,蔣媒婆點了點頭,又仔細交代了一些那日的細節,直到接近巳時末,兩人這才離去。
結契當日除了有蔣媒婆這些官媒幫襯著,另外,製作喜宴的大師傅是陸政安聯係了慶豐樓的大師傅,對方冷熱菜都極其拿手,而且又承接過不少大的宴席,經驗自然是豐富的。
起初,那大師傅本還不願意,陸政安直接將價格加到八錢,另外答應餐具也一並從他這裏租借,對方這才點頭接了手。
像這等喜宴,一般都是在前一天就開始了。所以在初五那日中午的時候,陸政安就需要把所有的食材和幫工全部請到位。
隻是,現在天氣還有些熱,雞鴨魚肉這些都不能準備的太早。為了以防萬一,陸政安提前半個月都已經聯係好了賣家,隻等著九月初五那天上門取貨。
陸老爺子是他們這房的獨苗,除了同族的兄弟姐妹之外,便再無其他親人了。
陸政安的祖母乃是他家獨女,老太太未出嫁的時候,族裏人想吃她家絕戶,然而性格強硬的老太太在等雙親去世之後,將娘家的田地和宅子直接賣掉,就再也沒回過娘家。
原身的母親本身就是逃荒到陸家的,自己都不知道家在哪兒,別人就更不知道了。所以,他和宋淮書結契的時候,光招待他這邊的客人滿打滿算也不會超過十桌。
不過,因為宋家那邊還沒確定要來多少送親的人,陸政安便按照十五桌的標準來準備。
等到九月初四那日,陸政安在陸長根的陪同下又去宋家下了次禮,確認了結契那日宋家會有六男六女過來送親後,陸政安心裏也大概有了譜兒。待從宋家出來之後,便直接來到了張屠戶那裏,直接訂了半扇豬,並且與他約定了取肉的日期。
張屠戶難得遇到那麽大手筆的客人,早早地便把生豬宰殺好,同時還貼心的幫陸政安把豬肉都分塊兒卸好,骨頭也都劈了開來。等到陸政安上門付清了餘款,張屠夫笑嗬嗬的幫著把豬肉裝好送到了車上。
除此之外,張屠戶還額外送了一副豬內髒,以及四個豬蹄兒給陸政安。
“老板,你這都多給了不少吧?”陸政安看著車板上的豬蹄兒和內髒忍不住問道。
聞言,張屠戶大手一揮笑道:“這些東西不值錢,小哥兒盡管拿回去吃。日後若要買肉,還得請你多多照顧我生意呢。”
陸政安聽張屠戶這麽說也不在多說什麽,同他道了聲謝後,這才推著車去了菜市街。將店家已經幫忙宰好的雞鴨魚都裝上車,把錢全部結清之後,這才拉著往家裏走去。
等到陸政安回到化龍山腳下的時候,李二旺正蹲在旁邊的樹蔭下向鎮上的方向張望著。
遠遠地看到陸政安拖著架子車回來,忙飛奔一般的朝這邊跑了過來。“小安哥,我來幫你。”說著,李二旺幫上前搭了把手。
看到李二旺,陸政安忍不住笑了笑,問道:“村兒昨天晚上就已經請了戲班子,你怎麽沒去湊熱鬧?”
李二旺轉頭看了眼陸政安一邊走,還一邊轉頭回道:“政平哥曆來不太喜歡我,我就不過去湊熱鬧了。我在這邊正好可以幫小安哥洗洗菜,搬搬東西什麽的。”
話音落下,李二旺見陸政安沒有說話。於是,繼續說道:“小安哥,謝謝你。”
聽到李二旺突然的道謝,陸政安不禁覺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你謝我什麽?”
“曹師傅前兩日答應收我當徒弟了,等日後我學成了,也能賺錢幫我爹減輕負擔了。”
一聽曹師傅竟然答應收李二旺為徒,陸政安心裏還是覺得挺驚訝的。雖然曹師傅是那等麵冷心熱的人,可幾年前發生的這麽大的變故,讓陸政安以為他再不會輕易同人親近了,沒想到曹師傅竟然會突然收下李二旺!
不過,陸政安覺得收徒這件事,對於曹師傅和李二旺來說都不失為一件好事。雖然李二旺家境不好,但待人卻極赤誠的。日後有他侍奉曹師傅的話,想來曹師傅的以後的日子應當也差不了。
“可以啊,曹師傅那人看著麵冷,但是對人卻是極好的。你既然拜了他為師,就一定要好好學,也要好好孝敬人家曹師傅。”
聽到陸政安的囑咐,李二旺把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一般。“嗯嗯,我曉得的小安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絕對不會偷懶的。”
兩人說著回到了化龍山,剛剛到山腰便看到陸鐵牛和陸鐵栓兄弟已經等在了門口。看到陸政安和李二旺推著車子回來,忙上前伸手幫忙。
陸政安雖然驚訝兩人怎麽會突然過來,但這一路走回來也著實有些累了。見到他們伸手幫忙,索性也就放了手喘了口氣。
“鐵牛哥,鐵栓哥,你們怎麽過來了?”
聞言,陸鐵牛爽朗一笑。“瞧你這話說得,我兄弟大喜的日子,我們怎麽能不過來伸把手?鐵柱他們先去四伯家點個卯,晚一些就帶著你幾位嫂子過來幫忙摘菜。”
陸鐵牛和陸鐵栓合力把裝得滿滿的架子車推到門口,見陸政安一臉疑惑的站在旁邊。陸鐵栓走上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平日裏沒少照顧我們幾個當兄長的,關鍵時候我們哪能一個都不來?不過四伯哪裏也不好不去,所以我們幾個就商量了一下,讓鐵柱他們帶著幾個女人過去走個過場,等下再過來你這裏。”
聽到陸鐵栓的話,陸政安心下滿是感動。“謝謝鐵栓哥,不過你們要是都過來,四伯哪裏怕是要怪罪的。”
陸政安的話音剛落,一旁的陸鐵牛心直口快道:“那可不一定,政平那小子娶的新媳婦雖然說是個寡婦,但家裏家底兒挺厚,可看不上我們這些窮親戚呢。咱也不是那等非要熱臉貼冷屁股的人,就不去往前湊了。倒是兄弟你這裏,我們指定要過來熱鬧熱鬧的。”
一聽陸鐵牛這話,陸政安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笑著對陸家兩兄弟道了聲謝,便也跟著上前把架子車上的東西往院子裏卸了。
……
下午的時候,陸政安家的小院兒漸漸開始熱鬧起來。陸政安看著說說笑笑的眾人,心下極是感動,返回屋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瓜子,花生,還有麥芽糖來分給前來幫忙的眾人。
辦宴席本就是個熱鬧事兒,眾人拿喜糖的時候,還不忘跟陸政安道聲恭喜。
陸政安一圈兒讓下來,整個人臉都快笑僵了。然而在走到角落裏正在幫忙給土豆削皮的葛婆子麵前時,陸政安還沒開口,就見葛婆子先從小凳子上站起了身。
“陸家小子,以前老婆子不懂事,你莫要給我一般見識。”
聽到葛婆子主動道歉,陸政安心裏著實驚訝。不過既然對方主動低頭道歉,那陸政安也不好再揪著以前的事不放。
“事情已經過去了,葛婆婆就別再提了。今兒您能來幫忙,我心裏已經很感激了。”
說著,陸政安抓了一把瓜子花生,還有幾塊兒麥芽糖放到了她的手中。“明天是我大喜日子,葛婆婆也沾沾喜氣吧。”
葛婆子沒想到陸政安竟然這般輕易就把以前自己做過的混賬事揭過去,心下既感動,又羞愧,一雙渾濁的眼睛都微微泛著紅色。
就在這時,陸政安聽到門口有人喊桌凳送來了,便同葛婆子點了點頭轉身往門口走去。
原本桌凳這些東西,可以從村兒裏借的。但是陸政安住在村外,周圍並無鄰居,而且若是從村裏借,有那功夫往山上搬,還不如他花錢租十幾套來的方便。
眾人把桌凳安置好,慶豐樓的師傅也帶著人上了山。先是同陸政安道了聲喜後,便帶著人開始忙活起來了。
原本喧囂的化龍山此時人聲,鳥聲,鞭炮聲,聲聲不絕,端的是熱鬧非凡。
蔣媒婆帶著一眾官媒是傍晚接近開席的時候才到的,看著熱鬧喧囂的陸家小院兒,蔣媒婆等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喲謔,看來咱們姐兒幾個來的晚了,竟然這般熱鬧了。走,咱們也進去跟著熱鬧熱鬧。”
待蔣媒婆進門的時候,陸政安正站在灶前幫慶豐樓的趙師傅出菜。看到蔣媒婆等人進門,忙擦了擦手上的油漬,朝幾人迎了過來。
“我給幾位婆婆留了桌子出來,哪成想一直不見人來,還當你們嫌棄我家席麵寒酸不肯上門了呢。”
蔣媒婆在進門的時候便已經看到了慶豐樓的趙師傅,聽到陸政安的話,笑道:“瞧瞧,瞧瞧!我們幾個不過是路上腳程慢了些,你這孩子竟然還怪罪上了。”
眾人笑過之後,陸政安便引著蔣媒婆等人進了堂屋。
此時,堂屋內擺放著一張朱紅色的八仙桌,桌上八涼六熱兩道湯已經上齊了,就等蔣媒婆等人過來落座了。
眾人一看這般豐盛的席麵一時間不禁麵麵相覷,倒是何媒婆率先反應過來,擁著蔣媒婆在主位坐了,其他人也都在旁邊落了座。
見狀,陸政安執起桌上的酒壺挨個兒幫眾人各倒了杯酒,最後才將自己麵前的酒盅斟滿雙手端了起來。
“這幾日多謝幾位婆婆費心幫襯,感謝的話我再說就顯得絮叨了,這杯酒我敬各位婆婆了。”說完,陸政安仰頭將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在場的幾位官媒也都是大小場麵見過無數次的,見陸政安這般豪爽,也都絲毫不怯場,端著手裏的酒杯也都跟著喝了個幹淨。
不過,因為第二天就是正日子了,眾人也不敢太過放肆。喝了陸政安敬的這杯酒後,便都自覺地放下了手裏的杯子。
陸政安立在旁邊又陪著說了會兒話後,這才從屋裏退出去。
屋內的眾位媒婆雖然平日裏沒少被人奉承,可真如陸政安這般敬重她們的卻寥寥無幾。這幾日她們雖然沒少幫著出力,內心也多有抱怨,可在這一刻心裏都有些五味雜陳。
沉默片刻後,蔣媒婆掃了一眼眾人的表情,撚起桌上的筷子,招呼眾人道:“老姊妹兒們還不動筷等什麽呢?人家主家給咱們臉麵,準備了這麽一桌子好菜,你們都不吃豈不可惜?”
蔣媒婆這話一出口,屋內再次恢複了先前的熱鬧。
……
相比於陸家的熱鬧,宋家的布置雖然也非常喜慶,可氣氛卻冷清了許多。
宋淮書眼眶微紅的坐在雙親麵前,第一次感覺到離別的痛楚。
看到宋淮書眼眶微紅,宋希仁心裏暗歎了一聲,開口勸道:“你瞧你這孩子,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們該高高興興的你哭什麽?”
聞言,宋淮書忍不住低下頭去,輕聲道:“我不舍得離開父親和母親……”
宋淮書的聲音雖輕,但在場的宋希仁和宋蘭氏都聽得一清二楚。兩人忍著心裏的不舍與酸楚,笑著勸道:“從咱們家到到陸家攏共用不了一個時辰,你想我們回來看看就是了,哪還值當的哭鼻子?”
說罷,宋希仁看著宋淮書眼裏滿是不舍。“你這孩子自小便懂事,但也從未受過太大的苦。陸家條件你也知道,陸政安雖然不錯,可是家隻靠一個人是撐不起來的,你必然也要辛苦一些。”
宋淮書聽著父親的話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曉得,而後便又聽父親繼續囑咐道:“老話兒都說了過日子比樹葉子都稠,咱們既然認定了就得跟人家好好過。有委屈的時候該說說,但是也不能也隨意耍小性子。”
待話說完,宋希仁忍不住心裏一酸,“你雖說是出了門,但不代表這就不是你的家了。你是我們唯一的孩子,不管你走多遠,我們永遠都在你身後。”
等到宋希仁說完,宋蘭氏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從袖袋裏將早已準備好的錦囊放到了宋淮書的手裏,“這裏麵是二百兩銀子,你放好以備不時之需。”
“娘親,我不要。這些年你和父親給的零花,我都沒怎麽用過。帶著足夠我用了,這銀子我就不拿了。而且父親也說了,陸家離咱家那麽近,我真有事需要用銀子回來一趟就是了。這銀子,你和父親好好留著傍身就行了。”
說完,宋淮書在宋希仁和宋蘭氏的目光下站起身來,提起衣擺跪倒在兩人麵前,在兩人起身阻攔他的瞬間,宋淮書對著兩位長輩深深拜了下去。
“明日出門之後,不孝子便不能再侍奉跟前了。孩兒不在身邊的時候,希望父親母親保重身體,莫要再為孩兒掛懷。”
說罷,宋淮書直起身,此時的他已然淚流滿麵,而立在他麵前的宋希仁與宋蘭氏也再也忍不住落起淚來。
宋淮書深深看了眼已經兩鬢斑白的父母親,又拜了兩次之後,這才站起身。
此時,外麵玉璧高懸,時間已接近子時,距離陸家來接親已不足四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