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婆婆
吃完飯,路圓滿隔著後門,跟小賣部裏正和大河叔下跳棋的路誌堅同誌高聲說:“爸,我去逛商場了,中午在外麵吃,告訴我媽不用做我的飯。”
“知道了閨女,吃點好的。”
聽到路誌堅的答複,路圓滿帶好口罩出門去。
幸好是冬天,大街上用口罩來防寒保暖的人很多,她戴著口罩一點都不顯突兀。
走到村口,不經意一轉頭,看見了從農業銀行走出來的孫佳。
她看到路圓滿時,明顯愣了一下。
路圓滿目光略過去,像是不認識一般,徑直往前走,卻被孫佳叫住了。
“大滿。”
路圓滿停住腳步,轉頭看她,有陣子不見,孫佳憔悴了不少。
孫佳快走兩步,在距離她半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快速地說:“大滿,我剛剛去銀行問能不能貸款,他們說我沒有資產做抵押,不借給我。”
按照正常的思維推測,孫佳的下一句應該是:所以,你能不能借我錢。
不過,出乎預料,孫佳說的是:“我後悔了大滿,我後悔了沒有聽你的,我悔得恨不能回到從前掐死那個鬼迷心竅的自己,我整宿整宿睡不著覺,後悔我自己給家裏惹出這麽大的禍……那幫流氓天天來,盯著我們沒有辦法正常生活,租戶們都搬走了,那位遠方表叔也想攆我們出去。”
孫佳說著,捂住了臉,眼淚從手指縫裏流出來。
路圓滿沒有說話,但也沒走,就靜靜地聽著,她看得出來,至少此刻,孫佳是真的後悔了,她臉色蒼白泛黃,眼下青黑,雙眼無神,臉上蒙了層黃灰色的霾氣,確實是備受折磨的樣子。
但那又如何?路圓滿腦中想起的還是那次她找去電腦城時;還有她以自己的名義跟程昱借錢時的情景,對眼前這個從小一塊長大的朋友無法再產生同情的情緒,更無法領她心軟。
孫佳久久沒有得到路圓滿的回應,終於絕望,她拿開雙眼,露出滿是淚痕的臉龐,吼道:“我要去賣腎了!我終於被你們逼到賣腎了,你們高興了!”
路圓滿轉身便走,再不走她怕自己忍不住說出難聽的話。
被孫佳一攪合,路圓滿心情不太好。她躲出來也沒想
好去哪兒,正想著要不要去公司找程昱,便接到了他的電話。
“幹什麽呢?嘴巴還疼不疼?”程昱的聲音溫柔,透著笑意。
路圓滿不自覺地撅起嘴巴,說:“都怪你,更腫了,火辣辣的,還疼,吃東西都不方便。”
“真的,你過來讓我看看。”
路圓滿不自覺也露出個笑容,說:“你想讓我去找你啊?”
程昱:“嗯,一睜眼就想看到你,你要不來我就去找你。”
他說這句話時,不由得看了下自己身體,沒好意思說自己昨晚上做了一宿關於她的夢,夢裏……
路圓滿乘坐的出租車在海虹大廈門口停下,正從錢包裏掏錢支付車費時,便聽見前座的司機發出一聲驚呼:“好家夥,賓利車!”
路圓滿順著司機的方向歪頭看過去,便看見一輛亮藍色,車頭極長的車子從側後方駛過來。
路圓滿將錢遞給司機,等著他找零時問:“這車很貴呀?”
司機:“貴,她那輛車是國外進口的,一輛頂我這夏利十多輛!”
路圓滿心想夏利車十來萬,十多輛夏利車一百多萬,確實挺貴的。
路圓滿下車,走到台階上時,便看見那輛豪車也停下,駕駛座一側的車門打開,從裏麵走出個光彩奪目的中年美婦來。大冬天的,隻穿了件羊毛大衣,頭發盤起來,耳朵上、脖子上、手上都帶著綠油油的翡翠珠寶。
她個子比路圓滿要矮,但下巴微仰,看人的時候不把目光放在別人身上,而隻是淡淡掃過,收回目光時眼球上翻,像是在翻白眼,給人一種“我高傲,懶得理你們這些窮人的感覺。”
路圓滿瞧著這人眼熟得很,一直走到電梯間裏才忽然想起這種眼熟的感覺從哪兒來,這不就是典型的港台電視劇裏高高在上豪門闊太太的形象嗎,但又覺得少點啥,少點什麽呢?
電梯來了,中年美婦和她搭乘同一般電梯,她按了十一層,感覺那美婦掃了她一眼。路圓滿腦子裏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少什麽了,少了跟班、狗腿子!港台電視劇裏那些闊太太們出門都是前呼後擁,司機、保鏢助理的一大群。
等了一會兒,這位中年美婦始終沒按電梯按鍵,路圓滿不喜歡她,也就沒多管閑事的提
醒,自己到了十一層便直接走下來。
前台徐穎立刻微笑著站起來,叫了聲“路姐”,但很快,目光有些驚異地定在她身後。
路圓滿也回頭去看,卻見那個中年美婦跟著她一起下來了。
路圓滿有些好奇這個貴婦來這邊做什麽,便站在前台旁邊,沒走。
徐穎朝著中年美婦笑著打招呼:“您好女士,請問您找哪位,有什麽事兒?”
中年美婦目光在前台背後的公司名稱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轉頭對徐穎著點點下巴,說:“程昱在嗎?”
這是找程昱的?路圓滿不由得站直了身體,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
徐穎迅速地看了眼路圓滿,然後問:“您是找程總嗎,請問您怎麽稱呼,跟程總有約好嗎?”
中年美婦說:“我是程昱的媽媽。”
程總他媽?徐穎迅速看向路圓滿,路圓滿也正驚訝著,回看了徐穎一眼,見她一副不知該怎麽辦好的樣子,便建議說:“你給程總打個電話吧。”
於是徐穎就給程昱辦公室打了電話,告訴他前台有位自稱是他母親的人來找,又補了一句,路姐也在這兒。
掛了電話,徐穎就看見路圓滿和自稱程總媽媽的人在互相打量,路圓滿摘下口罩,露出微微帶著微笑的臉龐,程總媽媽看向路圓滿的眼神卻充滿了審視。
徐穎腦中立刻浮現出自己看過的灣灣言情小說的情節,豪門太太看不上兒子找的平民女朋友,羞辱、貶低一番後,甩出一張支票來,要求女朋友離開兒子,女朋友將支票甩在豪門太太臉上:不要用錢來侮辱我!
在辦公室裏忙活的賈曉燕對“路姐”這兩個字極為敏感,在工位上聽到這兩個字立刻樂顛顛地跑出來獻殷勤,一到門口,“路姐”兩個字還沒叫出口,立刻感受到了奇奇怪怪的氛圍,她有些不好的預感,連忙又悄悄地退回去了。
程昱腳步匆匆地走出來,先看向路圓滿,握了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這邊,才眉頭微皺地看向中年美婦,“您怎麽忽然來這裏了?”
中年美婦看著他們交握的手,露出了果然是她的表情,一成不變繃著的表情終於有所變化,對著程昱微微牽動嘴角,笑了下,說:“不請媽媽進去坐坐嗎?”
程
昱看她一眼,說:“到我辦公室好了。”
說著,便握著路圓滿的手,轉身往公司裏麵走。
路圓滿用手指扣扣程昱的掌心,問他是怎麽回事。
路圓滿搖搖頭,他沒想到展茂蘭會忽然過來,這還是展茂蘭第一次來這邊。突然的上門,程昱大概能猜到是為了什麽,他握著路圓滿的手晃了晃,讓她不用緊張。
路圓滿既不緊張也不害怕,反而有些期待。
到了辦公室,程昱才給互相介紹。
“媽,這是我的未婚妻,路圓滿,你可以叫她大滿。”
“大滿,這是我媽,展茂蘭女士。”
路圓滿先打招呼:“阿姨,您好。”
從程昱牽住她的手,證明了兩人的關係後,展茂蘭充滿審視和估量的目光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此時路圓滿和她麵對麵了,展茂蘭反而不看她了,更沒和她打招呼,坐到沙發上,優雅地搭起腿,看向了程昱,帶著指責地問:“你什麽時候有了未婚妻,我怎麽不知道,誰同意了?”
路圓滿不以為意,展茂蘭的傲慢她早就看出來了,自己該盡的禮儀盡到就好。
程昱自然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他對著路圓滿安撫性地笑笑,用一次性紙杯倒了杯白水放到展茂蘭跟前,“婚姻是兩個人的事,自然隻需要我和大滿同意就可以了。”
路圓滿坐到斜對麵的沙發上,手裏頭握著程昱的杯子,瞧著那個紙杯,覺得跟展茂蘭的氣質可真不搭。
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光線照展茂蘭身上,照得她身上的翡翠通體碧綠,泛著幽光,照得她的臉也有些發綠。
展茂蘭隱忍著脾氣,開口說:“你還要跟我們鬧多久的脾氣?你現在找這麽個女朋友,也是為了和我們對著幹嗎?我一次次給你打電話,勸你跟她分手,回來相親你不聽,讓你回家一趟,你也不肯回……”
展茂蘭說著說著就委屈起來,從手包裏掏出一方絲綢手帕來,按著鼻子。
程昱坐在路圓滿旁邊的沙發背上,抓起她的一隻手握著,路圓滿隻好將杯子放到桌子上,由他握著把玩,感覺到他手心發潮,便知道他此時的心情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麽平靜,她用手指輕輕蹭了下,程昱轉頭來看她,路圓滿立時對他笑。
程昱對她牽了牽嘴角,表示自己沒事。又對展茂蘭說:“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同意或者不同意,都和我沒關係,我找的是和我共度一生的伴侶,不是幫你們找兒媳婦,程岩沒有結婚,你們大可把精力放在身上。”
展茂蘭:“你這孩子,從小就倔,我這是為了誰,都是為了你好!你現在年輕,不知道好歹,等你年紀大些就知道門當戶對的重要性!”
程昱其實不太耐煩跟展茂蘭說這些的,他甚至後悔當初跟她說自己有了女朋友的事兒。他以為,從不再接受他們的資助時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和父母之間僅剩的感情隻是互不打擾,前幾年展茂蘭一直做得很好,不知道為什麽又突然想起了這個兒子。
這遲來的關心真讓人厭煩透了。
程昱索性就下了逐客令:“您請回吧,以後別再來了。你明白的,我們之間並不像別的母子那麽親密,親密到可以插手子女的婚姻,我是成年人,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不需要別人來指手畫腳。請您尊重我,給彼此留下一點值得回味的好印象。”
“你……你……”,展茂蘭保養得宜的臉上露出憤怒之色,她伸出手來顫抖著指向程昱,說道:“我大哥從小身體不好,我隻不過多疼愛他一些,你就怨恨我偏心,我怎麽養出你這個白眼狼,早知道就不生你了!”
程昱冷笑:“並不是我祈求你生我的。”
展茂蘭那隻帶著翡翠戒指的手指顫抖得更厲害,拿不穩般地垂下去,忽地又抬起來指向路圓滿:“都是你,你這樣一無是處的女人,我是不會讓你進門的!”
路圓滿正滿心地心疼著程昱,從小不被疼愛,棄如敝履,等長大了,準備結婚了,卻又來橫加指責,真以為孩子就是父母的所有物,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本來展茂蘭是長輩,母子之間說話她冒然插進去不好,現在可以了,戰火燒到她身上了。
路圓滿笑著,說:“你們家什麽門?□□,朝陽門,玄武門、西華門?是什麽名勝古跡不成,你當我愛進呢?剛在樓下見到您這副做派還以為是個多麽有素質的人,卻原來也和我們村叉腰罵街的農村婦女沒兩樣!”
展茂蘭瞪圓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路圓滿,似乎沒有想到這個女
孩子居然這麽粗俗,這麽大膽,居然敢罵她!
路圓滿瞧著她眼睛瞪得更圓、更凸,嘴唇直哆嗦,連忙把後麵一大串罵人的話吞下去,拉拉程昱的袖子讓他附耳過來,問:“她血壓高嗎,有沒有心髒病。”
程昱瞧著展茂蘭,低聲說:“應該沒有,沒聽說過,他們每半年體檢一次,身體應該很健康。”
路圓滿這才放心,罵人歸罵人,要是真把展茂蘭氣出個好歹來,那就有點不好說了。
展茂蘭瞧著兩人竟然在自己麵前竊竊私語起來,更生氣。
路圓滿連忙對著展茂蘭露出友好的笑容,說道:“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展阿姨呀,我跟程昱是肯定要結婚的,我們受婚姻法保護,你攔不住。我要是您呢,就把心思都放在您大兒子身上,畢竟您最疼愛的是他,將來跟你們一塊過的他,繼承你們家那麽大家業的也是他。程昱能靠自己的力量闖出一片天地來,就說明他是個胸有溝壑之人,想要什麽,將來過什麽樣的生活自己都有規劃,您就別替他操心了,反正他也不會聽你的,何苦呢?”
路圓滿話才說了一半,但瞧著展茂蘭怒不可遏的樣子,就閉上了嘴巴,不能再說了,展茂蘭真要被氣吐血了,不過,這樣說話可真是過癮!
話說展茂蘭這戰鬥力不行啊,剛剛罵起程昱來咄咄逼人的還以為多厲害呢,這會兒除了“你,你,你……”之外,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是碰上了自己,要是以後和何秀紅女士交鋒,豈不是王朗碰上諸葛亮,直接被罵得氣絕身亡?
不過按照港台豪門電視劇的套路,展茂蘭可能還會找到家裏去,希望她千萬別按照套路走,否則,倒黴的隻可能是她。
展茂蘭是被程昱派了公司的司機給送回的,她渾身發顫、腿腳發軟,程昱怕她自己開車回出事。司機頭一次開這麽好的車,唯恐磕碰到,開得很是小心,到目的地後,將展茂蘭扶下車,看著她進了位於東二環的一棟別墅才往回返。
展茂蘭在路上就給丈夫程光明和大兒子程岩打了電話,她回來後不久,兩人也匆忙趕回。展茂蘭在電話裏哆嗦得說不出話來,把兩人給嚇夠嗆,回來之後圍著他勸慰了半天,才把她哄好了些。
展茂蘭就開始罵程昱,罵路圓滿。
得知是小兒子的事情,程光明就心煩不耐,說:“你多餘管他,我們就當隻生了小岩這一個兒子好了!”
程岩連忙說:“是啊,媽,您讓我娶誰我就娶誰,絕對不會忤逆您的,我會加倍孝順您,連程昱的那一份也算上!”
展茂蘭聽了大兒子的話倍感欣慰,但對丈夫的話卻不能認同:“他可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是,我們是把他送到鄉下養了,可從來沒缺了他的吃穿,後來也把他接回來了,我真是不明白,養個兒子怎麽就養成了仇人!”
程岩連忙握著手安慰展茂蘭,“他從小就冷心冷肺的,沒長心的,您別和他一般見識。”
展茂蘭從自己最愛的大兒子這裏獲得了莫大的安慰,握著大兒子的手:“媽就指望著你了。”
她想想還是意難平,“我精心養大的兒子,華清大學畢業,年紀輕輕事業有成,卻找了這樣一個粗俗不堪的鄉下女孩,你們是沒看見她那副嘴臉,嘴巴忒毒,就像是個沒受過教育的潑婦一樣,絲毫沒有家教,我不敢相信程昱會喜歡這樣的女人!他怎麽墮落成這樣,真不願意承認他是我的兒子!”
程岩:“媽,那我們就不認他好了,反正他從小到大跟我們也不親。”
程光明也“哼”一聲說:“翅膀硬了,覺得有了點成績就可以脫離我們了,好,我們就看他起高樓。茂蘭,你以後不許再找他,不許管他的事情,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求到我們的時候!”
路圓滿在家裏等了兩天,沒見展茂蘭上門,估計著電視劇裏的情節是不會出現了,有點失落,又有些心安。
展茂蘭沒出現,但有陌生人出現了。
陌生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四十來歲,女的二十來歲,皆是一口對岸口音,說話溫溫柔柔的,聽著就讓人渾身舒坦。他們自稱是澱海區一家科技公司的,想把4號出租樓4層整層都包下來作為員工宿舍,條件是一次性簽二年的合同,有違約條款,租金可以半年一付。
何秀紅看看他們遞上來的名片,問道:“看你們上麵印的公司地址,應該是在語言大學和盛華路中間的位置,距離我們可不近,那邊也有城中村,你們怎麽不去那邊租?”
男的解釋道:“是,那
邊的村子我們都去看過了,差不多都是平房,沒有辦法同時住下這麽多的員工,我們隻好舍近求遠。”
何秀紅:“那也太不方便了,而且我們四號樓在村裏靠裏的偏僻位置,距離公交站也遠,上下班往返得1個半小時。”
女的說:“是的,我們近期有計劃把公司搬過來,正在尋找合適的辦公室。”
何秀紅點頭,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過去,但她還是覺得哪裏不對,便推脫道:“四層還住著幾家住戶,大冬天的,也不能讓人家立刻搬走。”
那個男的聽了她的話,笑了下,從夾著的皮包裏掏出一塌錢來,說:“如果您覺得沒問題,咱們可以先把合同簽了,我們把半年的合同交上,您讓四層的住戶搬到樓下或者搬走,我們月底再搬進來也可以的。”
何秀紅一聽這兩人這麽急切,就更不敢答應了,連忙找借口將兩位給打發了,他們臨走時還不死心,說是讓何秀紅再考慮考慮,一次□□一年的房租或者漲點房租都可以。
送走他們,何秀紅越想越覺得這事兒奇怪,便把大嫂張翠環、小姑子路梅香叫過來,當成個新鮮事兒說給兩人聽,另外兩人一聽,都覺得這裏麵肯定有事兒,在路家河村當專職房東也好多年了,什麽人沒見過?還真沒見過這麽上杆子的。
二人都挺好奇的,何秀紅便提議:“要不咱們去這個地址親眼瞧瞧,看看到底有什麽貓膩,完了就去金泉洗浴中心蒸桑拿去。”
他們二個忙乎著路圓滿訂婚的事兒,美容倒是一直在做,但金泉洗浴中心有一陣子沒去了,張翠環和路梅香都同意,便各自安排好家裏的事兒,打車去往名片上的地址。
司機在附近轉了好幾圈,愣是沒找到,何秀紅幾個隻好下來拿著地址問路,問了好幾個人都說不知道這座寫字樓,最後問到一個附近的老住戶,說是之前確實有這個大廈,不過兩年前就拆遷蓋了新的寫字樓。
二人麵麵相覷,這是遇上騙子了?可是騙子準備騙啥,他們說提前交房租,房子那麽大又挪不走。
何秀紅瞧著上麵印著個手機號就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打了過去,誰承想,很快被接通,正是那天那位男士的聲音,何秀紅便說想去他公司看看,聊聊租房的事情。
掛了電話,張翠
環和路梅香趕緊問:“怎麽樣,讓去嗎?”
何秀紅搖搖頭,“說在外麵辦事,說晚上去我家裏談,我沒讓。”
張翠環:“這裏頭肯定有貓膩。”
路梅香:“正常人哪會給個假地址啊,沒準就是想幹壞事的不法分子!”
何秀紅點頭,越發覺得那幾個人有問題,“這些人,還是別招惹為好,省得吃不著肉還惹一身腥。”雖然特別好奇他們在玩什麽把戲,但肯定不能因為好奇心而自找麻煩。
晚上,這一男一女又來了家裏,這次何秀紅更直接,以住戶們都不肯搬走而拒絕了,這兩人非常遺憾地離開了。臨走之前,一掃之前的彬彬有禮,臉上變顏變色的,頗有些覺得何秀紅不識抬舉的意思。
何秀紅更加肯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沒過幾天,村裏就傳出二奶奶家的房子被人高價租了當宿舍的消息。
二奶奶家被燒了後,租戶都紛紛搬走,那名引起火災的逃跑了,二奶奶不知道人家在哪兒工作,連人家身份證複印件也沒留,便是去派出所報了案也是白搭,除了一天到晚在家裏紮小人咒罵他不得好死之外也別無他法,後來實在沒辦法,隻能自認倒黴,自己掏腰包將熏黑的房子重新粉刷。
誰也不願意住被火燒過的房子,再加上冬天租戶流失了不少,便是重新粉刷後,房子也空了多一半,本來也就二十來間的出租屋,也就租出去六七間,還是靠著低價策略租出去的。二奶奶家的收入銳減,本就犯愁得不行,這下忽然來個大企業能一下子給半年的房租,把二奶奶給樂壞了,滿村子宣揚這事兒,何秀紅這樣消息靈通人士很快就知道了,她想著,這下有機會知道那一男一女到底在玩什麽貓膩了。
他們搞什麽貓膩何秀紅暫時不知道,但隨著訂婚日期一天一天臨近,路圓滿卻愈加緊張起來。
訂婚是她想通了才同意的,她也想整天和程昱膩在一起,也知道訂婚到結婚,還有一段緩衝時間可以讓她慢慢適應,但心裏頭還是不可抑製的緊張。她自認為是個簡單、直腸子的人,不知道怎麽就多了那麽多柔腸百結、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心思,覺得自己自從戀愛後,真的是改變了不少。
這種改變不光體現在性格上,還體現在說話處事上。
楊薇薇在劉秀英送訂婚禮物的第二天晚上來找了她,有些拘謹又有些責怪地說:“你快要訂婚了,這麽大的事兒怎麽都沒和我說,我到現在都還沒見過你男朋友呢。”
路圓滿笑了下,說:“隻是訂婚,就是親戚間互相見見,認識一下而已,又不是結婚,以後總有機會見的。”
楊薇薇點了下頭,似乎是認可了她的解釋,從隨身帶來的手袋裏拿出一個盒子來,打開,露出一隻精美的八音盒,八音盒上是一對瓷製的身穿潔白婚紗和西裝的男女,相視而站,擰開旋鈕,《婚禮進行曲》的音樂響起,他們就隨著音樂擁抱接吻,很是有趣。
楊薇薇遞給她:“送給你的訂婚禮物。”
這樣的禮物自然不能不收,路圓滿接過來,說:“謝謝,我很喜歡,讓你破費了。”
楊薇薇搖搖頭,說:“相對於你對我的幫助來說,這不算什麽。你在我最痛苦最艱難的時候幫了我,我都在心裏記著,很感謝你。”
路圓滿:“也沒幫你什麽,你住我家的房子又不是不給房租。”
楊薇薇:“不是房子的事兒,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她說著低下頭去盯著沙發的紋路看,沉默幾秒鍾後才抬頭遲疑地問:“大滿,我是不是哪裏做錯了?我感覺,感覺你這陣子對我不像從前了,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路圓滿以前隔幾天就去看看她,送點吃的,或者邀請她來家裏吃飯,跟她聊聊天,聽她訴說苦悶,有時候也會跟她說說戀愛中的喜悅煩惱,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一切都沒有了。有一天楊薇薇忽然驚覺,路圓滿已經好久沒來找過自己了。
從劉秀英那裏得知路圓滿即將訂婚的消息,這種感覺就更濃了。身為好朋友,這麽大的事兒竟然也沒和自己說一聲,她說不出的失落,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
她今天過來,一是為了給路圓滿送訂婚禮,更重要是為了問問路圓滿忽然這樣的原因。
她說完了便盯著路圓滿等著她的回答。
路圓滿怔了一聲,然後就笑起來,說:“你想什麽?我最近事情太多,又是宣傳消防,又是訂婚,一個事兒接著一個事兒的,不像以前那麽閑了,自然就沒那麽多時間去找你們玩了,你別多想。”
楊薇薇心中一鬆,立刻笑起來,她知道路圓滿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好就是好,壞就是壞,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她既然這樣說的,就真的是沒有疏遠自己。
楊薇薇高興地離開,路圓滿卻陷入思考中。
自從楊薇薇說了如果是她,一定會給青苗小學捐款後,她對楊薇薇的態度就淡了。事後回想,她分析出當時問出這句話,實際上是想要尋求認同的,卻沒想,得到了另外一番截然相反的答案,讓她陷入到了自我懷疑中,雖然最後她自己想通了,但對楊薇薇的好感卻再也回不來了。
她和楊薇薇自然沒有到絕交的程度,隻是有些“道不同不相為謀”之感,也就淡化彼此的來往。
按照楊薇薇對路圓滿性格的認知,她這人脾氣直,要是不高興了絕對不會忍著,會直接說出來,所以對方的理由一說出來,她就信了,卻不知道路圓滿也學會了隱藏,學會了宛轉。
人啊,真是奇妙的生物,唯一不變的就是一直在變,回想著剛剛和楊薇薇之間的對話,路圓滿心裏頭難免泛起了一些不太舒服的情緒,不過,她很快就把這些不快拋之腦後,又開始想起訂婚的事情,又開始緊張起來。
路圓滿緊張的時候就想給程昱打電話,聽聽他的聲音,心情就能舒緩很多,不過今晚她不能打,因為程昱在和人談事。
對方是目前世界上最知名的IT公司,通達科技中國區負責技術方麵的副總裁方益民,也是華清大學的校友,是恢複高考後的第一屆學子,同為國內計算機行業奠基人之一,華益教授的弟子,公費留學去了美國後就留在那裏,申請了綠卡,之後又被外派到中國來。
方益民約他是為了談收購的事情,之前智睿科技推出的那款即時通訊軟件“互聯”,對方很看好,希望能購買。
程昱當初開發這款軟件的目的就是為了賣給大公司,他深知,在知識產權保護方麵尚不健全的情況下,一款軟件推出,受到好評之後,就會有抄襲、複製之作,憑著自己現在的公司體量不足以對抗這些李鬼,將軟件賣給大公司是個很好的選擇。
程昱回到家時已經10點多了,趕緊給路圓滿打電話。
路圓滿知道兩人是在茶館見的麵,肯定沒喝酒,果然,程昱聲音清
明,沒有一絲醉酒的跡象。
“聊得怎麽樣?”路圓滿問。
“還可以,算是聊得很愉快,我們商量了兩種收購方式,第一種是一次性買斷,智睿不再參與後期的維護、軟件升級等,二是入股,智睿以技術入股,通達以資金入股,共同成立一個新公司來共同運營這款軟件。”
路圓滿:“你更傾向哪種?”
程昱:“各有利弊,第一種我們可以短期內能收到大筆錢,用這些錢去做其他的投資、擴大公司規模,開發新的產品等等,第二種是短期內看不到太多的收益,但後續有持續性的收益,肯定更可觀。”
路圓滿聽明白了,說:“前者沒風險,後者會承擔風險。”
程昱笑:“真聰明!”
突然被誇了,路圓滿忽然有種上課回答問題的感覺,還有點小驕傲,謙虛道:“嘿嘿,也不行。”
程昱就笑問他:“要是你的話你怎麽選?”
路圓滿想了想,說:“要是我的話就選第一個,省心!不過你可別聽我的,我都是不懂瞎說的,你按照你的想法去選。”
程昱的笑聲就傳過來,說:“好,我會好好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