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吻
這次的天氣預報很準。周日,燕市迎來了一場大雪,這是今年的第二場雪。第一場雪來得無聲無息,落地不久就化了,沒引起大家都注意,而第二場雪卻可以用“鵝毛般的大雪”來形容,飄飄灑灑隻下了幾分鍾便在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
大雪是從上午開始下的,路誌堅隔一段時間就去掃一次雪,掃院子裏的,也掃外麵街道的,他怕雪被踩實壓成了冰,不好清理,也容易滑倒。
幸好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程昱在下雪之前就過來了,這會兒替了未來的老丈人的工作,在掃院子。
路誌堅在給鍋爐添煤,路圓滿在洗菜,準備中午吃火鍋。北方冬天的自來水極涼,幸好翻修這棟房子時改了水電,從電熱水器裏接出了一條水管,使得冬天也有熱水用。
何秀紅正準備調製蘸料,忽然發現麻醬隻剩下一個底兒,路圓滿便自告奮勇去香油店買麻醬。
現磨出來的麻醬最好吃,放一段時間麻醬裏麵的香味會漸漸揮發,沒以前那麽香了。
何秀紅瞧著窗外的雪下得小了,把裝麻醬的罐頭瓶遞給她,:“還用這個裝吧,慢點走。”
路圓滿接了瓶子,隻穿了羽絨服,沒戴帽子、手套。下雪不冷化雪冷,況且香油店離得也不遠。
程昱正戴著路誌堅的棉帽子、棉手套在院子裏認真掃雪,路圓滿一看他就笑個不停。
程昱戴的是軍綠色的有護耳的棉帽,也不是說難看,就是有點違和,就跟朱時茂演了壞人似的,怎麽看都不對勁兒。
程昱支著竹掃帚笑看著路圓滿:“幹嘛去?”
路圓滿晃晃玻璃瓶子,說:“沒麻醬了。”
程昱將掃帚靠牆放好,說:“路上不好走,我跟你一塊去。”說著便摘了帽子、手套放到院門下雪淋不到的地方,程昱露出的頭發上積了一層冰碴,路圓滿伸長手臂彈了彈,冰碴便都彈落下來。
院子裏的積雪隨時在清掃,看不出雪到底有多大,但從牆頭、房頂積雪的高度就可以知道,這會兒的雪起碼已經沒過腳踝,到小腿處了。
程昱將落在臉上的冰碴撫掉,朝著路圓滿伸出胳膊,路圓滿笑著挎上程昱的胳膊,兩人一起出了院門。外麵白茫茫的一片,刺
目得很,潔白的積雪上殘留著幾道清晰的腳印。
路圓滿往右邊一瞥,便看見小果子挨在拐角處牆邊的位置低頭玩雪,隻他一個,陳大娘和陳大爺都不在身邊。
“奇怪,這孩子怎麽自己在這裏?”路圓滿停駐腳步,自言自語地說。
程昱也看過去,“有什麽不對嗎?”
路圓滿:“這是租咱門臉開菜門市那位陳大娘的孫子,被當成古代大家閨秀那麽養著,特別精細,按理說陳大娘是不能放孩子自己出來,還讓孩子玩冰涼的雪,走,咱們看一眼去。”
程昱自然是跟著她,兩人往小果子那邊走過去。
小果子正在團雪球,兩隻小手捧起一團白雪,將雪團成雪球後,靠著牆摞在一起,在牆邊上均勻地摞了三排,每排都有三四個了,可見他也玩了有一會兒了,雙手凍得通紅。
“小果子。”路圓滿走到跟前,輕輕地叫了一聲,“你怎麽自己在這裏玩兒,你奶奶呢?”
盡管路圓滿的聲音已經盡量放輕柔,還是把這孩子嚇了一跳,像是犯了錯誤似的連忙站起來,怯生生地看一眼路圓滿,嘴巴動了動,但是沒有說話。
路圓滿很無奈,說:“小果子別害怕,我不是在說你,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麽自己在這裏玩,你奶奶呢?”
小果子揉搓著自己兩隻凍紅的小手,摳著大拇指的指甲,抬頭看了眼站在路圓滿身後的程昱,連忙往路圓滿的方向靠了靠,小聲開口:“我,我是偷偷溜出來的,我想玩雪,奶奶不讓玩。我,我奶奶在門市裏……她,她以為我在裏屋寫作業。”
以陳大娘對小果子“天熱怕他熱壞了,天冷怕他凍壞嘍”的嗬護程度,是肯定不允許孩子出來玩雪的,但玩雪是孩子的天性,天性戰勝了對陳大娘的順從,所以小果子偷偷溜出來了,但是小果子這樣身體不好的孩子,雙手玩雪久了確實容易生病。
路圓滿將胳膊從程昱的臂彎中伸出來,又將麻醬瓶遞給他,用空出來的雙手握住小果子的兩隻小手,幫他取暖,然後跟他平視著商量,“你也玩了有一會兒了,再玩容易生病,再說等下奶奶找不到你該著急了,現在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果子瞪著兩隻因為瘦弱更顯大的眼睛點點頭。
“真乖”
,路圓滿揉揉他的頭,拉著小手將他送到陳大娘的門市門口,見他上了台階才又重新挎上程昱的胳膊。
程昱卻將胳膊抽出來,握住她的雙手,她的手冰冰涼的,捂了一會兒沒捂熱,程昱就將她的雙手夾在自己的腋下。
“好暖和!”路圓滿仰頭對著程昱笑。
他們要去的這家店叫曹二香油麻醬鋪的,租住的是大娘張翠環家的門麵房。幾天沒路過這邊了,發現店門口又多了個魯東麻醬燒餅的招牌,大雪天的依然開著售賣窗口,有人坐在窗口處看書,時不時地瞧一眼窗外,見了路圓滿和程昱,警惕地看了一眼,大概是覺得眼熟,又趕忙低下頭去。
兩人撩開厚厚的棉門簾進來,一大股子嗆人的煙味撲鼻而來,嗆得路圓滿直咳嗽。被白雪照了一路,猛然間進到屋裏來,覺得屋裏特別昏暗,適應了幾秒鍾後,才漸漸看清屋裏麵的情景。
屋子的最裏麵,堆滿了芝麻、白麵的布袋子前麵放著一張方桌,方桌之上坐著六個人,每人握住一副撲克牌,桌子上放著些零錢,顯然在他們到來之前,這幾人正在玩牌,還是帶錢的。
幾人齊刷刷地看向門口,看到是路圓滿和程昱,明顯地鬆了口氣,店老板曹二將牌倒扣在桌子上,笑嗬嗬地迎上來,“買點啥,香油還是麻醬?”
程昱笑著將玻璃瓶遞上去,說:“麻醬。”
路圓滿眼睛適應了屋裏的環境,目光轉向牌桌旁,努力用撲克牌擋住臉的那個男子,“大哥,你今天沒上班嗎?”
路鬆見被發現了,隻好放下手中的撲克牌,訕笑著看向路圓滿,又跟程昱點了下頭,“真巧,你跟妹夫來買麻醬,中午吃火鍋吧。不錯,雪天吃火鍋正合適。今兒下大雪,我就沒去。那個,我就在這兒玩一會兒,你可別跟你大娘、嫂子說哈。”
路圓滿:“我肯定不給你打小報告。不過你們最好別帶錢,帶錢就算賭博,這會兒培樹哥他們所正是年底抓業績的時候,小心給逮進去,又丟臉又罰錢。”
路鬆下巴點點燒餅窗口的位置,睜眼說瞎話說:“放心,咱就是閑著沒事娛樂下,不帶錢,贏玉米粒的,再說這大雪天的,公安也懶得出工。”
程昱接過曹二遞過來的塑料袋,朝著路鬆揮了下手:“大哥,走了。”
路鬆站起來殷勤地往前走兩步,也朝著程昱揮手,:“你倆慢走。”
路圓滿和程昱走了之後,路鬆旁邊那個外號叫“耗子”,尖嘴猴腮的年輕人跟他說:“聽說你妹夫是西關村開公司的大老板,你幹嘛不讓他在公司給你安排個位置,離家近,活兒又輕鬆,你是大舅哥,肯定給你開高工資。”
耗子是路鬆家的租戶,初中沒上完就跟著父母來燕市打工,現在還跟父母住在一起,平時打打零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經常跟路鬆他們一塊打牌聊天。
路鬆“切”了一聲,說:“我們家又不是沒錢,我上班就是圖有個事兒幹。再說了,我一個技校畢業的,去人家高科技公司能幹啥?掃廁所還是看大門?”
耗子就嘿嘿笑著說:“您有兩處樓房收房租肯定不缺工作,要不您把我介紹過去,讓我掃廁所、看大門都行。”
路鬆:“去,想得美,你可別給我妹丟臉了,去掃廁所都影響市容。”
路圓滿一語成讖,第二天晚上,斷斷續續,時大時小的雪還沒徹底停,路鬆他們這一窩,一共六個人就被衝進來的民警們來了個人贓並獲,快得放哨的小哥自己都被控製起來了還一臉懵。
下雪天的大晚上沒誰在外麵瞎溜達,再加上雪落的聲音能掩蓋住很多的動靜,除了被抓這幾個竟然沒有其他村人知道他們被抓的消息。
大娘張翠環並不知道兒子在外麵打牌、賭博的事兒。自從兒媳婦鬧出了把她媽接過來的事情,她對兒子的心淡了不少,平時也不怎麽管他們夫妻倆,覺得崔新紅每天想法設法討她開心的日子很舒心,就更加不肯輕易給這兩口子好臉色。
但是,接到西關村派出所打來的電話,她仍然是焦急不已。雖然電話裏明確說明了路鬆涉嫌賭博,但是金額不大,隻需要繳納五百塊的罰款就能將人帶回去,但從來沒有經曆過類似事情的張翠環還是麻了爪,她沒有找丈夫路誌剛,沒有找崔新紅,而是去找了她心目中最有能力也最信任的人,何秀紅。
何秀紅一聽這消息也被嚇了一跳,但聽說隻要繳納些罰款就能解決問題後,鬆了口氣,寬慰張翠環幾句,安撫住了她的情緒。心說這些警察們也太拚了,下雪天還出來執行公務,路鬆他們也是倒黴,本來以為下
雪天是安全的,誰知道竟然被還是被警察們找來了。
不對,何秀紅想到這裏隱隱覺得哪裏不對,跟張翠環確認:“你是說路鬆他們幾個是被悄沒聲帶走的,沒聽見什麽動靜,村裏除了他們一塊的打牌的這幾個也沒有別人被帶走對吧?”
警察在給張翠環打電話時,同時讓張翠環給其他幾個人的家屬傳信兒,所以張翠環很確定就抓了一起玩牌的這幾個人。
何秀紅說出心中的疑問,“這麽說來,警察是直奔著路鬆他們幾個人來的,這屬於是精準打擊,警察咋知道的?肯定是有人告密的。”檢舉賭博,銀灰都有賞金,被舉報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
張翠環立刻恨恨地說,“路鬆賭博被抓是他該得的,可是這個告密的更可惡,肯定是平時跟路鬆一起混的狐朋狗友!”
何秀紅:“行了,先不猜這個了,你是怎麽打算的,是拿錢去贖人還是怎麽樣?”
張翠環咬牙切齒:“我才不出這個錢,就讓他在派出所多待幾天。”
何秀紅:“派出所關押房裏沒暖氣,給不給鋪蓋也不知道,這麽冷的天,住上兩宿非得凍病不可。要不然這樣,五百塊錢算是你借給他的,等路鬆出來讓他還你,也算是給他一個教訓。”
張翠環想了想,到底不忍心讓兒子繼續在派出所裏待著,“行,聽你的。”她臨出來時是順手帶了錢出來的,何秀紅便陪著她一起往派出所去。
路圓滿在一邊聽了全程,一句話沒敢說,沒敢讓大娘知道自己撞見過路鬆賭博,更沒敢說自己烏鴉嘴了。
臨近中午時,陰了幾天的天空徹底放晴了,太陽出來了,氣溫卻慢慢降下來。
被羈押了一宿的路鬆被何秀紅和張翠環帶了回來。
蔫頭耷拉腦,渾身透著一股喪氣。張翠環不停地數落著他,更是讓路圓滿給她找來紙筆,壓著路鬆讓他寫借條。
何秀紅跟張翠環一塊去派出所,先去找了路培樹。倒不是找路培樹求情或者什麽的,純粹是本著有熟人好辦事的心態,免得被人刁難。路培樹大方地帶說,帶他們去找辦案民警,又解釋說西關村派出所是大所,分成了好幾個支隊,昨天晚上的行動他確實是不知情。
不管他是真不知情還是假不知情都怪不著人
家,那是人家的工作,抓了路鬆也無可厚非,誰讓路鬆自己不爭氣呢。
有了路培樹帶著,他們很快見到了負責的警察。這名警察對他們的態度還不錯,張翠環交了罰款,這位警官就幫他們辦理了手續,不大一會兒就把路鬆給帶了回來。
一看見兒子,張翠環先上去捶一頓,問他:“以後還敢不敢了?”
路鬆哆哆嗦嗦,一是凍的,二是驚嚇的,三是被他媽打的確實疼,他媽十多年不種地了,還這麽有勁兒,捶得他心髒都快掉下來了。
直到何秀紅瞧著路鬆表情不對,不像是裝的,將張翠環拉開,路鬆覺得自己才撿回來一條命。
那名警官跟她確認是否把消息帶給其他同案犯的家屬時,張翠環這才恍然想起還被交代了這麽回事,她一直擔憂著路鬆的事兒,就把別人的事兒給忘了,她隻好跟警官道歉,說:“那幾個我也不熟,等回頭讓我兒子挨家通知。”
路鬆這才梗起脖子,一臉委屈,說:“媽,我被抓都是因為耗子告密,我們平時都在一起玩,就昨天他沒在,我們就被抓了!”
張翠環上去又是一巴掌,“你要是不玩不賭,人家能舉報你?你是塊臭肉就別怪蒼蠅盯!”
娘倆一路上都在念叨著這件事兒。
路圓滿將紙筆找出來,遞給路鬆時,他還是心不在焉的,無奈又受傷地寫著欠條,跟自家堂妹抱屈,說:“大滿,絕對是耗子拿臭小子舉報的,你相信我,沒那麽巧的事兒!”
路鬆又不傻,何秀紅聽幾句都能覺出不對的事兒,他作為當事人怎會不覺得蹊蹺?肯定是耗子沒錯的,這個家夥,虧得這些年還稱兄道弟的跟他一塊玩,為了那麽點賞錢就把哥幾個給賣了,一人五百的罰款,加上沒收的賭資,怎麽也得三千塊錢了,他能得多少賞錢?一兩百就不錯了,卻為了這點小利把他們給坑了!
路圓滿:“哥,我相信你。”
聽得路鬆感動不已,覺得終於有人能聽他說話了。
張翠環將路鬆寫好的欠條收起來,叮囑他,“這事別讓你媳婦知道!”
她也不是不相信路鬆說的,隻是現在討論這個問題沒有意義,歸根結底,路鬆要是不賭,就不可能給別人舉報的聚會。
可憐天下
父母心,看不上兒媳婦,可是兒子犯錯誤的時候,又得幫著瞞著,恐怕兒子在兒媳婦麵前失了顏麵,被媳婦數落,抬不起頭來。
路鬆歎口氣,有些不舍地看著那張欠條。
原本,他每個月賺的工資都他們兩口子自己花,還能從他媽手裏頭要零花錢,手頭寬裕得很,可是自打她媳婦自作主張想把丈母娘留下來,惹惱了張翠環,他每個月的工資就得上交一部分給家裏,再加上給媳婦的,再留下買煙、打牌的,就花個精光。要是不跟媳婦說,欠的錢怎麽還?欠條上他可承諾了一年之內要還清的,瞧著他媽的樣子,肯定是動真格的。
他覺得很是為難,但是迫於張翠環的壓力,還是點點頭,說:“我知道了媽,又不是什麽光榮的事兒,我不跟她說。”
開始化雪的城中村街道,實在泥濘難行。路麵上的雪都被掃到道路兩邊,滲出來的雪水像條破冰的小溪般源源不斷地流向道路中間,打濕泥土的地麵,衝出一條條溝壑。
一直攢著的煤灰就是準備這個時候用,煤灰還有沒燒完的煤塊顆粒被揚撒在路麵上,填平溝壑,吸幹水分。
路誌堅攢的煤灰雖然不少,但放在整條道路上也是杯水車薪,所以就隻管自己門前這段路。
劉秀英進院子時,腳底下沾了一層泥土和煤灰,在院門口的石板上蹭了好久才蹭幹淨,進屋門時,又在地墊上蹭了好一會兒,這才敲門喊道:“路老師在家嗎?”
路圓滿正和何秀紅、路誌堅三人一起擺弄洗出來的照片,是用她的新相機,在雪地裏照的,有四人合影、三人合影、兩人合影還有單人照,都被程昱給洗出來了。
何秀紅正準備挑選一張四人的合影配上相框擺在玻璃櫥櫃裏,就聽見了門外的喊聲。不由得皺皺眉頭,“這泥濘的天兒,她跑來做什麽?”
“我去看看”,路圓滿過去將門打開,就見劉秀英左手抱著個小包袱,有些艱難地撩開門簾進來。朝著路圓滿笑笑,又朝著何秀紅和路誌堅笑,有些訕訕地說:“都在呢。”
路圓滿問她:“找我有事?”
劉秀英點點頭,卻不肯說是什麽事兒,這是她遇見何秀紅的正常反應,像個扭扭捏捏的小媳婦兒。
路圓滿隻好將她領到自己的屋子,“
有什麽事兒,說吧。”
從孫書海的事情完了後,路圓滿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有一陣子沒想到她和楊薇薇了。
雖然沒有得到長期的讚助,但得了孫書海給的1萬塊錢,還有之前那家企業給的1千塊,夠劉秀英撐完下個學期的。她雖然還在尋找著有可能做讚助的企業,但焦灼的心情緩解了很多。
劉秀英坐下,將起球的老式圍巾做成的小包袱放在腿上,解開四角,露出一對大紅色繪製著鴛鴦戲水圖樣的枕套來。她隔著包袱將枕巾遞給路圓滿,笑著說:“我才聽說路老師要訂婚的消息,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按照路家河村的禮儀,訂婚主要是男方給女方下禮,親朋好友們是不需要隨禮的,但是如果要隨禮也可以,結婚時就不用再隨了。
路圓滿接過來,這是一對顏色鮮亮的大紅綢緞的單人枕套,上麵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兩隻鴛鴦依偎在一起,眼睛靈動,活靈活現,這顯然是繡工還不錯的手工刺繡,路圓滿有些吃驚地看了眼劉秀英,問:“這是你繡自己繡的?”
劉秀英點頭,看了看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掌,說:“是,是我以前繡的,那會兒年輕,手指頭軟,現在手硬了,也糙了,繡不了了。我們老家姑娘出嫁都得有這麽一對枕套……這是我從老家出來時,順手帶上的,正好送給路老師,您別嫌棄。”
路圓滿將枕套推過去,說:“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劉秀英有點急,忙說:“路老師,您收下吧,一點都不貴重,是我自己繡的,不值錢,就是我的一份心意,您收下,收下……”
路圓滿感覺劉秀英好似快要哭了,用充滿祈求的眼神看著她,她心下一軟,說:“成,那我就收下,謝謝你了。”
“不用謝,不用謝。”
劉秀英這才鬆了口氣,嘴角立刻裂開,露出笑容,感覺自己的心情也和外麵的天氣似的,雪霽烏雲散,說:“路老師,這麽好的事情您也沒跟我們說一聲,馬上要訂婚了我才知道。”
路家河村的原住民和租戶之間有道壁壘,比如路圓滿即將訂婚的消息一半天的時間村裏大半的村民就知道了,但是租戶之間不具備傳播鏈,劉秀英還是去小賣部買東西時,聽兩個村民閑聊天時知道的。
路
圓滿笑:“隻是訂婚而已,結婚肯定會通知你們的。”
送走劉秀英,路圓滿回了主屋,何秀紅立刻問:“她又找你幹嘛?”
路圓滿說:“送了對枕套,是她自己繡的,說是從老家帶過來的,我看,繡的還挺不錯的,說是給我的訂婚禮。”
何秀紅撇了嘴角,說:“還算她有點良心。”他們倒是不在乎禮物貴不貴,主要是能有這份心。
路圓滿:“她送了東西,訂婚裏請不請她?”
何秀紅想了想,說道:“不請,訂婚本來就是隻請親近的親朋好友,桌都定好了,等結婚時再說。”
等路麵稍幹一點的時候,也到了12月下旬,程昱接了路圓滿、何秀紅、路誌堅一家三口,大爺大娘,小姑、小姑父還有村裏專門操持紅白喜事的本家爺爺輩兒的路貴祥夫妻兩去西關村大飯店試菜。
路貴祥雖然是爺爺輩的,但比路誌堅也就大了十多歲,家傳的生意,辦喜事的老禮比誰都精通,村裏頭但凡講究點的婚喪嫁娶都找他給主持,為人詼諧幽默,親切和善,在村裏頭人緣極好,他媳婦也是本村人,一直被路貴祥帶著做紅白喜事,現在也是個專家,也能單獨挑大梁幹點滿月、抓周之類的小活。
西關村大飯店位於西關村大廈的7層到9層,二層到六層是寫字樓,10層和11層是幾家高檔飯店,12層到30層是酒店。屬於西關村一等豪華之所,從外觀和裝修都透露出一個字,貴!
9層是專門辦喜宴的餐廳,大大小小三個廳,路家辦的是訂婚宴,來參加的人不算太多,就定了中等大小的廳,可擺得下6張十人桌,足夠了。
他們現在試的菜是訂婚宴當天要吃的菜,葷素冷熱一共12道,高檔海鮮、牛羊豬雞樣樣都有,每人還有一盅魚翅羹,桌上配有一瓶紅酒、一瓶白酒,6罐百威啤酒,2盒紅塔山,一碟喜糖,一碟開心果,一碟瓜子。
貴祥奶奶瞧著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便開始誇獎:“我們老兩口子幹了一輩子的婚慶,還沒吃過檔次這麽高的喜宴,誌堅媳婦,你可找了個好女婿啊!”
何秀紅瞧著也覺十分滿意,聽到貴祥奶奶的話就更滿意了,笑嗬嗬地說:“我們家小昱這孩子,就是實在!”然後又開玩笑說:“人家結婚賺錢
,我瞧著按這規格,咱得倒賠不少!”
貴祥說:“你們家大業大,女婿又有錢,就當接濟我們窮人,讓我們也開開洋葷!”
眾人說說笑笑,邊試菜邊商量訂婚當天的流程。
流程都是大差不差的,小細節改動一下就好。
由著大人們商量,路圓滿和程昱邊吃東西邊聽著就好,大人們也不用他們參與意見。
試菜結束,流程對好了,菜品也確定好了。
找了車將長輩們送回路家河村,路圓滿陪著程昱回了錦繡小區。他是小輩又是新郎官,不停地給各位長輩敬酒,紅酒後勁兒大,在酒桌上還不覺如何,出來就覺酒意上頭,腦袋有些發暈。
進了家門,程昱去洗手間用涼水洗了把臉,又覺得身上酒氣太重不好聞,又開始洗澡、刷牙、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時,正看見路圓滿在沙發上坐著等著他,像個小妻子一樣,心中頓時一陣兒發燙。
路圓滿見他出來,忙站起來迎接兩步問:“怎麽樣,頭還暈不暈?”
程昱心中更是火熱,雙臂伸開,一把將路圓滿抱進懷裏,在她耳邊低聲呢喃:“像是做夢一樣,我們真的快要訂婚了,我還是有種不真實感,不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要有家了。”
灼熱的,帶著些淡淡酒意的溫熱氣息噴灑在路圓滿耳側,路圓滿身體一顫,脊梁骨一陣酥麻,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說:“這是真的,你這麽好,就該擁有更好的生活。”
路圓滿忽然想起,師專選修的心理學課程裏,老師講過一句話,大概的意思是說不被父母疼愛的孩子長大後有時候會不自信,缺乏安全感,對情感的需求要比別人更多。當時路圓滿聽了但沒上心,現在才覺老師講得對,這幾點在程昱身上一一驗證了。
她的雙手繼續在程昱後背上輕撫,室內暖氣充足,程昱隻穿了件長款T恤,隔著一層軟軟的布料,路圓滿掌心的熱氣和程昱後背的熱氣交織在一起,熏得彼此體溫越來越高。
路圓滿接著柔聲說:“以後你不光有我,還有爸爸媽媽,我們都會非常非常愛你的。”
程昱摟她摟得更緊,幾乎要把她嵌入到自己的身體裏去,路圓滿感覺那硬硬的胸膛好似把自己的胸都要擠扁了,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但她卻不願
意推開程昱。
程昱摟著她軟軟的身體,呼吸愈加急促。跟路圓滿好了之後,隻要一看見,就想挨在她身邊,拉著手,抱一抱,親一親,還覺不夠,還想跟她更親近一些,此時這樣yu望更加強烈,衝燒著他的腦子。
他順從著本心轉過臉來,輕輕用嘴唇蹭著路圓滿的臉頰、耳朵,心中卻渴望更多。他順從本心,張開嘴,伸出舌頭舔舐著柔嫩的耳垂。
路圓滿渾身一哆嗦,不自覺地“嚶嚀”一聲,刺激得程昱腦中充血,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無法思考,隻剩下本能。
他的唇舌稍離,路圓滿感到一陣兒的空虛,還沒等著自己主動去填滿空虛,程昱的唇舌又依附上來,這次的對象是她柔軟的唇瓣。
程昱毫無章法地在她唇上亂親著,吸著,舔著,漸漸又覺不滿足,便伸出舌頭,探進那散發著香氣的口中。路圓滿嘴巴微張,程昱輕輕一撬,路圓滿便順從地放他進來。
良久之後,直到兩人都快窒息了,程昱才放開她,兩人相視對望,都看見了對方璀璨如星的雙眼,喘勻了呼吸後,兩人的唇舌又不由自主地交纏在一起。
……
路圓滿這會兒舌根疼,舌頭發麻,嘴唇又熱又疼,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她照著鏡子,看著那張嬌豔欲滴、腫脹起來的嘴唇,有些發愁,鏡中出現程昱的臉,他的嘴唇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
路圓滿轉頭摸摸程昱的嘴唇,他比自己還嚴重些,嘴角被自己咬破,這會已經要開始結痂了。
“肯定會被人發現的,怎麽辦,太丟人了!”
路圓滿還從來沒聽出過接吻親腫了嘴唇的,兩人同款的香腸嘴,太引人遐想了。
程昱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他拿過路圓滿手中的小鏡子放到一邊,將路圓滿摟著自己懷裏,靠在沙發背上,渾身透出一種愉悅的慵懶。
“我們就說吃辣椒辣的。你也說了,沒聽說誰接吻腫了嘴巴,別人自然也不會往那邊想。”
路圓滿想想覺得有道理,自己是做賊心虛了,說吃辣椒辣的這個主意還真不錯。她輕輕捶了下程昱的胸膛,說:“都怪你,餓狼一樣,我覺得自己要被你吃下去了。”
程昱嘿嘿地笑,說:“對不起,新手上
路,沒有經驗,以後就好了。”說著,他的嘴唇又挨上了路圓滿的額頭,路圓滿連忙阻止他:“不能再親了,要破皮了!”
下午,路圓滿給家裏打電話,說晚上要和程昱一塊去吃川菜,吃完了還要出去玩,大概會很晚,讓父母別等她。
何秀紅掛了電話還納悶,這丫頭怎麽忽然要吃川菜了,她不是吃不了辣的嗎?
路圓滿將電話放到一邊還覺心虛,她準備躲在程昱這裏,等二人睡了她再回去,休息一宿,嘴唇應該能消腫不少,加上她提前做的鋪墊,精明的何秀紅女士應該不會發現。
程昱瞧著她的樣子就覺得可愛,幫她理理散落下來的頭發絲,說道:“咱們是男女朋友,馬上就是未婚夫妻,接吻是正常的,等我們結婚後還會同床共枕,過夫妻生活……”
路圓滿滿臉通紅,連忙伸手去捂程昱的嘴巴。今天這麽激烈的接吻就已經讓她心神巨震了,一時還不能接受更親密的。
雖然路圓滿沒談過戀愛,但城中村長大的孩子,從小聽著村人的葷話長大,男女之間那點事,她懵懵懂懂有些了解,但了解到一回事,真正要經曆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程昱笑著,親了親路圓滿的手掌心,將她的手握住,說:“我也是頭一回,頭一回喜歡一個人,頭一回談戀愛,頭一回擁抱,頭一回接吻,我跟你一樣緊張,害怕你嫌棄我做得不好。”
路圓滿連忙說:“你要是做得好我才要懷疑。”接著她又小心嘟囔,“我才不要親過別人的嘴巴再親我!”
霸道得不行,卻又有著小姑娘的嬌態。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這個直爽的小姑娘開始對自己展現出柔軟可愛的一麵,程昱心裏頭升起一股子驕傲之感,他要好好珍惜這個小姑娘,保護她,支持她,讓她永遠像如今這樣,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程昱哈哈大笑,說:“幸好我在認識你之前潔身自好!”
兩人膩歪在一起說著無意義的話,依偎摟抱,時不時親一親,程昱覺得,這樣的日子再好不過。
第二天醒來,嘴唇消腫了些,但依舊腫的厲害,舌根還是發麻,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雖然想好了說辭,但路圓滿還是心虛,何秀紅女士來敲過一次門,催她起來吃完早飯再睡,她假裝困倦地說不吃,又等了一會兒,路誌堅同誌去了小賣部,何秀紅和大娘、小姑去了美容院,路圓滿才敢爬起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