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抓賊

那個老太太輕蔑地看她一眼,又蹲下身去,用那隻粗糙的大手去摘青椒,她嫌棄地扒拉開一隻還沒成熟的,去摘隱藏在葉子下麵那隻又大又綠的。

當著自己的麵偷東西,這個老太太未免也太囂張了!

路圓滿看不下去了,說道:“老太太,你這種行為叫做偷盜!”

老太太偏過頭來,白眼翻上天,“關你什麽事,小丫頭片子哪涼快哪待著去,多管閑事多吃屁!”

路圓滿的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嗬斥道:“還從來沒見過你這麽厚臉皮的人,你這老太太真讓我大開眼界,路不平有人踩,我今天還就多管閑事了!”

她說著,掏出手機,在老太太跟前晃了晃,說:“110報警平台知道吧?據說打電話不花錢,我還沒打過,正好試試!”

老太太到底對警察是畏懼的,一間門路圓滿是動真格的,立時站起,將衣襟裏兜著的黃瓜、西紅柿、青椒等地上一抖,踩著油菜苗就踏步過來,用與年齡不相符的矯健身姿越過柵欄,伸手就要搶路圓滿的手機。

“個死丫頭片子,想找警察抓我,沒門,看我打不死你!”

她比路圓滿矮了一個頭,跳起來去夠路圓滿的手。

路圓滿沒想到這老太太啥話不說就先動手,連忙躲避著她鷹爪子般的手,唯恐那沾了泥土的長指甲刮到自己的手。

這樣的老太太,不管是路家村裏還是以前何秀紅擺攤的菜市場,路圓滿都見過,打架靠的是野路子,能勝利的主要原因隻有一個字,就是狠,敢下死手。何秀紅要是在這兒,估計能把這太太壓在地上臭揍一頓。

路圓滿掂量著,自己沒有實戰經驗,跟她打起來肯定是自己吃虧,便連忙往後躲,見前麵不遠處有個保安經過,便扯開嗓門大聲喊:“快過來,這裏有小偷!快來抓小偷!”

路圓滿聲音又高又亮,穿透力極強,在樓體之間門震**回旋,迅速吸引了保安的注意力,朝著這邊奔跑過來。

路圓滿又往後退兩步,退到安全距離,挑釁地朝著老太太笑,“不要臉的小偷,無賴,老不死的,還想打我?我有一百種方法整治你!”

那老太太何曾受過這種委屈,下耷的眼角拚命上調,做

成個三角狀,渾濁的眼球凶狠地瞪向路圓滿,本來去夠手機的手臂還上揚著,手掌用勁兒,身下起跳,就要往路圓滿臉上拍去。

路圓滿離她還有一段距離,她肯定是拍不到,但絲毫不氣餒,又快跑兩步,繼續跳起往下拍。

這樣子,特別像瘋狂頂蘑菇的超級瑪麗。

路圓滿不由得哈哈地笑了起來。

這笑聲更激起老太太的憤怒,想當初她縱橫鄉裏,誰見到不躲著走,跟著兒子來城裏享福後,在兒子千叮嚀萬囑咐之下,她稍微收斂了脾氣,可架不住這個黃毛丫頭自己跑過來多管閑事。

她瘦長臉頰下的青筋直冒,血管暴突,隻覺得自己的脾氣再也壓抑不住了,就想狠狠去扇這死丫頭嘴巴,最好把那張討人厭的嘴巴打爛!

路圓滿朝著她笑,嘴巴裏喊的卻是另外一回事:“小偷打人了,救命啊,你們快點來!”

那保安聽到喊聲往過跑時,也用對講機通知了同伴兒,這會兒四五個保安從不同方向飛快地跑過來。

小區裏此時人少,但也不是沒人,聽到聲音的人家紛紛打開窗戶探頭往外看。

這時候一名保安已經衝了過來,看見了老太太,也看見了路圓滿,見這兩位都眼熟,便鬆了口氣,試圖給打圓場,問:“您兩位都是業主,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誤會?”

路圓滿:“不是誤會,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這人偷東西偷到自家小區裏了!”

老太太兩隻渾濁的小眼睛一聽這話,立時賊光一閃,兩腿一蹬叫坐到了地上,拍著水泥地就開始大喊:“我的老天爺啊,青天白日的冤枉人啊,欺負老人家天打雷劈啊!

保安手足無措,想去扶起那老太太又不知道從何下手,連忙給路圓滿使眼色,示意她先別說了,口中說道:“您老人家先起來,這裏麵要是有誤會,說清楚就好了。”

路圓滿瞧了一眼保安,這人啥都不知道就開始和稀泥,甚至偏幫起這個老太太!

其他幾個保安陸續趕來,也有三四個聽到動靜下樓來熱鬧的。

路圓滿就指指菜園子的方向說:“這個老太太偷摘人家的蔬菜,還一點不愛惜地快要把秧苗都給薅斷了,我看不過去就說了她一句,她就要上手過來打我。不信你們就去

看看,她為了打我把剛摘下來的菜又扔到地裏了!”

那老太太立刻接茬罵她:“又不是你家,人家主人家都沒說什麽,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打罵老人家,你缺了大德了,小夥子們,你們可得給我做主啊!”

這話說的,多麽的理直氣壯,路圓滿被逗笑了,掐著腰,居高臨下笑吟吟地看那老太太,“幹了壞事的才該天打雷劈!老人家怎麽了,老人裏頭就沒壞人了,難道壞人都不會變老,難怪人家管你們這樣的叫老不死的,偷東西還偷出道理來了……”

路圓滿嘴皮子利索,說話又快,一串子罵人的話“突突突”地射向了那位老太太。這都是文明的罵法,特別髒的罵街路圓滿也會,從小在村裏、市場上聽得多了,老娘們之間門罵架就沒有文雅的,都是粗俗不堪,往爹媽祖輩、下三路去的。

路圓滿小時候還覺得無所謂,上了高中稍微懂點事兒後再聽到那種髒話就覺羞恥了,自己也罵不出來了。

她沒罵出來,那個老太太倒是罵起來了,什麽丫頭養的,沒結婚就大肚子,生孩子沒□□之類的。

保安們勸慰著老太太消消氣,別罵了,又想將老太太攙扶起來,可她使出了千斤墜,打著挺不往起站,保安們也不敢太使勁兒,又勸她閉嘴,老太太看出這幾個保安就是紙老虎,不敢惹她,就更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了。

路圓滿也不生氣,這些罵人話著實不算啥,她用談腦蹦兒的姿勢,抬起手指,使勁兒往老太太方向彈了彈,說:“反彈回去!”

這些保安都是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他們聽這老太太的罵人話聽得麵紅耳赤,又被路圓滿小學生吵架的樣子逗得一樂。

老太太罵得正歡,可路圓滿一點都不像在生氣的樣子,讓老太太特別沒有成就感,再加上忽然看見保安們的笑容,立時一愣,止住罵聲,狐疑地看看路圓滿,又看看保安們,那表情就像是在看奸夫□□。

路圓滿:“瞧見了嗎,小偷多囂張,看來你們來了也不管用,我還是給西關村派出所打電話吧,咱派出所有人,看不把這個偷東西還罵人的老太太拷進去吃幾天牢飯!”

說著,她一邊往出掏手機,一邊順口唱起了歌:“手裏呀捧著窩窩頭,菜裏沒有一滴油,監獄裏的生活是多麽痛苦啊,

一步一個窩心頭……”

老太太正準備將剛剛罵過的話加大嗓門再罵一遍,忽地聽說路圓滿還要找警察,人派出所還有人,立刻就急了,趕緊雙手支地,想要撐著站起來,不妨腿麻了,一時沒站起來,連忙著急地指揮幾名保安,“把她的大哥大給搶過來,不能讓她打!”

其中一個保安還真聽了老太太的話,不過沒有去搶路圓滿的手機,而是繼續打圓場,“老人家也不容易,看在她這麽大年紀的份上,就算犯了點小錯,您大人有大量就別這麽不依不饒的唄。”

路圓滿一聽,等著保安說:“你什麽意思?偷人家東西叫小錯,我見義勇為抓小偷成了不依不饒了,你們沒看見是這位老太太抓著我罵嗎,你耳朵聾了聽不見,還成我不依不饒了,今兒我就真不依不饒了,我每個月交那麽多的物業費、保安費,就雇你這樣是非不分的,我等下就去找物業經理,我交那麽多的錢可不是為了養活你這樣的人!”

這名保安被堵得啞口無言,其他幾個保安紛紛上前,有幫著剛剛那名保安求情的,又朝著路圓滿道歉的。

“嘟嘟……”

兩聲車喇叭聲在身後響起,眾人齊齊看過去。

路圓滿也好期待看過去,忽地長大了嘴巴,楞楞地透過車窗玻璃,看向駕駛座。

那裏坐著的竟是程昱。

便看他戛然刹住車,開了駕駛座的門朝著自己的方向大踏步徑直走來,而後輕輕地攬了下她的肩膀,將她護在身後,擰眉嚴肅地掃視了一遍那幾名保安和那位老太太。然後轉頭問路圓滿,“你沒事吧,發生了什麽事兒?他們在圍攻你?”

“沒……沒事,沒有圍攻,你怎麽來這兒了?”路圓滿不自覺地碰了下程昱碰過的地方,他的手掌好熱,燙得那塊皮膚在發燙。

不可否認的是,忽然見到程昱,驚訝之餘,心裏還是挺高興。雖然自認為可以對付這個不要臉的老太太和是非不分的保安們,但有這個人不問緣由就把自己護在身旁的感覺真是挺好的。

路圓滿就想起來上學時,和同學打架,被老師叫家長,爸媽去了學校之後,不是跟其他家長似的先訓斥自家的孩子,而是先問自己有沒有吃虧,有沒有受委屈,跟老師說自家孩子是個講理的,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跟別

的孩子打架。

老師批評自家父母,說不能一味偏袒自己的孩子,路圓滿卻感受到了來自父母的獨一無二的愛。

此時,路圓滿又淺淺地感受到了一點。

程昱仔細打量著路圓滿,確認她身上沒傷,表情正常,不像是被人欺負了的樣子才往小菜園的方向指了指:“那邊是我家。”

路圓滿愈加訝異,這也太巧了吧,她又跟程昱確認:“就是最前麵那套複式,門前種著菜的那家?”

程昱對於路圓滿的激動表現感到詫異,但還是先點點頭,說:“對,是我的房子。”

路圓滿立刻笑了聲,轉頭朝著正要溜走的來太太說,“喂,那個老太婆,你剛剛是不是說我多管閑事來著?我跟你說,現在可不是多管閑事了,你偷的是我的朋友的菜,正主兒在這兒呢!”

聽到這兒,程昱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迅速走到自家菜園子往裏一看,便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黃瓜、西紅柿、尖椒,還有歪七扭八的菜秧子。

轉回頭,淩厲的目光就射向了那位老太太。這些菜雖然種得不好,可也是他的勞動成果,被人這樣糟踐,豈能會不生氣?

老太太碰觸到這個目光,立時針紮一般的低下頭去,像個鵪鶉一般,往保安身後躲。這老太太慣事欺軟碰硬,碰見明顯不好惹的,立時就慫了。

路圓滿“哼”了一聲,對著程昱說:“我有套房子也在這個小區,今天過來打掃下衛生,出來時正好看見有人在菜園子裏頭,生拉硬拽的,把菜苗都給拽壞了,一點都不愛惜,我好奇過來看看,正好這個老太太我見過,是住第一排的,我就知道她是個偷菜的。

“我好聲好氣勸阻這名老太太,讓她別偷了,誰知這老太太不光不為偷東西羞愧,反而罵我多管閑事,剛剛又要搶我的手機,又要上手打我,還罵我祖宗八輩……罵得那叫一個髒,我都不好意思學,就怕髒了我的舌頭!”

程昱聽到這裏,臉色更沉。

路圓滿繼續說:“幸好我夠高,夠靈活才躲過了這個老婆子的魔爪。我看見保安,就叫了保安過來抓小偷,誰知道這名保安過來不問問小偷是誰,偷了什麽,反而話裏話外的指責我不知道尊老愛幼,還讓我高抬貴手,放了這位老人家,敢情丟東西的不

是你,被罵的也不是你,你跑這撿現成的當好人,慷他人之慨,也好意思!”

那名年輕的保安被說得臉色發白,看向路圓滿的臉上就充滿了祈求之色。

剛才隻是路圓滿一個業主,又是個二十來歲,臉上稚氣未脫的小姑娘,即便是捅到物業經理那裏,說些好話解釋一番,也就是勒令他跟這小姑娘道歉而已,可這會兒又出現了個業主,住著唯三的複試豪宅,還被人偷了菜,這要是被物業知道了,為了平息業主的怒火,就隻能把他開除了。

在高檔小區工作,雖然工作要求比別處要高些,可是包吃包住,待遇也高出一大截,那保安自然是不願意被開除的。

路圓滿別過臉去,不看他。

這時一名年紀稍微長些的保安從遠處匆匆趕過來,介紹說自己是保安隊隊長。

大概是從其他隊員那裏聽說了剛才的事情,忙先和路圓滿道歉,又朝著程昱點頭哈腰,說那名保安室新來的,不懂事,讓他們兩個不要和保安一般見識,又說是他們工作不到位雲雲,還要再繼續說,被程昱打斷了。

他下巴點了點那名意圖逃跑,被兩名保安抱著將功贖罪心態攔住的老太太,問:“你們打算怎麽處理她?光天化日之下偷盜我的菜,被發現後不知悔改,變本加厲地辱罵我的朋友。”

保安哪有處置人的權利?他這話與其是說給保安聽的不如說是說給那位老太太聽的。

老太太這會兒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打蔫了,也準備服軟了,但她一個老婆子被兩個二十來歲的小年輕教訓,她心裏頭過不去,小聲地嘟囔,“那兩把菜又不值錢,去菜市場買也就三毛五毛的,至於上綱上線嗎!城裏人就是小氣,在我們鄉下都是路過誰家菜園子,順手就摘些回來,從來沒人說個不字。”

路圓滿很有耐心地聽她說完了,冷冷地“哼”了一聲,說:“是不值錢,那你怎麽不去菜市場買,非得來偷?你是真缺這三毛五毛的,還是原本就是個賊婆子?”

老太太氣得發抖,真想跳起來扇她兩巴掌,可瞧著程昱那保護者的架勢,還沒等靠近,自己大概就要被他那兩條大長腿踹翻在地。

她識相地選擇了閉嘴。

路圓滿一向愛好痛打落水狗,見老太太慫了,更加得意

,手掌往程昱的方向比了比,說道:“這位是大企業的老板,分分鍾做的是成千上萬的生意,他種出來的菜價值能一樣嗎?還有你說在鄉下隨便摘人家的菜,我看你是平時在村裏頭作威作福慣了,人家敢怒不敢言。也就你這個賊老太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那老太太兩側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她往四周瞄了瞄,四周全是水泥地,她眼珠子上翻,側歪了身子,緩慢地往其中的一個保安身上倒去。

那名保安光顧著看路圓滿,根本沒注意到老太太,路圓滿眼疾手快地推了那名保安一把,保安踉蹌幾步,遠離了那老太太。身邊沒人接著,老太太要倒就隻能直接往水泥地上倒了,路圓滿諒她也豁不出去,譏笑著說:“你可別玩裝暈這種玩爛的把戲。”

老太太的意圖被拆穿,小眼睛惡狠狠地看著路圓滿,恨不能把後槽牙咬碎,她沒想到自己鄉間門縱橫數十載,今天竟然載在個黃毛丫頭手上!

她嘴唇翕動著,像是在詛咒路圓滿。

那保安隊長連忙說道:“這位老太太偷了您家的菜確實不對,程先生,這位女士,您看這樣行不行,讓這位老太太給兩位鄭重道歉,再讓她賠償您的損失,保證以後再不範了,您看行不行?”

程昱不置可否,問這位保安隊長,“有她子女的聯係方式嗎?我需要和她的監護人聊一聊。”

老太太一下子就急了,使勁兒蹬著雙眼,露出發黃的眼白,挺起半個身子喊道:“你找我兒子幹什麽,這事跟他沒關係,你要找就找我,要多少錢我陪你,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應該偷你的菜,你別找我兒子!”

路圓滿笑了,對著程昱露出欽佩的表情,老太太現在才算是真正的著急了,程昱不愧是管著幾百號人的大老板,一下子就打到了七寸上。

這老太太是真的急了,一下子撲過來,就要往程昱身上撲,路圓滿又一次提前預判了她的行為,拉了程昱淺藍色襯衫的袖口往後拽,她自然是拽不動程昱的,不過程昱很配合地側退幾步。

老太太眼看要撲空,及時刹住了腳步。

對於路圓滿的恨意掩蓋了其他情緒,恨不能殺之而後快。

偏偏路圓滿一點都不怕她那不掩飾的恨意,笑著說道:“你打算撲過來,抱住程昱的小

腿不放,威脅他,要是不答應你的要求你就不撒手對不對?你那些伎倆我都清楚得很,奉勸你,與其想那些歪門邪道還不如多些誠意,誠心反省自己的錯誤。”

那老太太到也算是識時務,臉上的恨意漸漸退去,流露出哀切的懇求來,先是往向程昱,後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看向路圓滿,與剛剛那個囂張不講理的樣子判若兩人。

路圓滿猜想,如果他們執意要通知她的兒子,這個老太太大概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

她和程昱對了下眼色,歎口氣說道:“你自己也知道偷東西是不對的,不想讓自己兒子知道。被兒子接到城裏來,證明你兒子是孝順的,為啥就不能好好生活,非要占小便宜,偷雞摸狗的,給你兒子丟臉。能住得起錦繡家園的房子,你兒子工作應該也挺不錯的,不說給你兒子長臉,怎麽也不應該拖後腿吧!”

路圓滿的語氣像個語重心長的長者,一本正經地教育小輩兒。

程昱帶著笑意看著她,眼中全是縱容。

老太太聽得敢怒不敢言。

她剛來兒子家時就被千叮嚀萬囑咐,要她把鄉間門養成的那些壞習慣統統改掉,她一直在憋著忍著。

偷東西是不對,這老太太自然是知道的,這個菜園子,自從八月中旬她來了兒子家就開始眼饞,觀察了很久,知道白天基本上沒人,她才開始行動的,前兩次她偷得少,就偷根黃瓜或者西紅柿,沒被人發現,她膽子就大了些,沒想到,第三次過來偷時,卻被個多管閑事的丫頭給發現了。

自家兒子是靠著兒媳婦家才有了這麽好的工作,在兒媳婦麵前本來就不太能挺起腰板,要是再被兒媳婦一家知道自己偷東西的事情,那自家兒子就更沒臉了,自己也不能繼續在兒媳婦家裏出錢買的房子裏繼續生活下去了。

為了繼續留在兒子家生活,她除了低頭認錯之外別無她法,對這個比她小了好幾十歲黃毛丫頭的教訓也隻是低聽聽著,做受教狀。

程昱:“我可以不通知你的兒子。”

老太太一聽,猛然抬起頭來,便聽見程昱繼續說:“第一,按照市價十倍賠償我的損失,第二,鄭重跟我的朋友道歉,第三,我知道你住哪排哪戶,很快也會知道你子女的工作單位,希望你吸取這些教訓

,安安分分的。”

後麵的話程昱沒說,但老太太聽懂了,這是在威脅她。但這樣的威脅對她十分管用。她這會兒已經不在乎市價十倍到底是多少了,想著,隻要暫時解決掉現在的危機就行。

“好,我答應,不過你們也要答應我,隻要我老實,你們就不能把這事捅給我兒子,兒媳婦!”

那個保安組長便說:“咱們這小區裏住戶誰都不認識誰,他們也都不認識您兒子和兒媳婦,他們肯定不會說的,我們也肯定會幫你保密的。”

老太太掃了眼圍觀的幾名鄰居,瞧著除了一個坐著輪椅,被保姆推出來的,其他幾個都不像是業主。這些保姆、幫傭她不放在心上。

“你讓我賠多少錢?”

老太太仰頭,裝出一副老實又可憐的模樣問程昱。

程昱的十倍賠償是隨口說的。他不確定老太太有了這次教訓,下次還會不會來偷東西,想讓她明白偷東西付出的代價,下次再想偷時,勢必就要掂量掂量。他看向路圓滿。

路圓滿走向菜園子,看著被老太太扔在地上的黃瓜、西紅柿、青椒,又數了數被她野蠻拉扯的秧苗,走回來後說道。

“她偷了4根黃瓜,一般三根左右的黃瓜是一斤,4根黃瓜就是1斤3兩左右,黃瓜的的市價是兩毛二一斤,那就是……”

程昱無縫鏈接回答:“二毛八分六,十分是兩塊八毛六。”

路圓滿正在扳手指頭,她一根手指頭還沒伸出來,程昱的答案已經出來了,就像是大腦裏有個計算器似的,但想想他是華清大學的高材生,也就不奇怪了。

路圓滿看向程昱的目光便有所不同,有了點倒數第一看全年級第一那意思,差距太大,連點嫉妒心都生不起來,隻有欽佩和感歎,感歎這世界的參差,同樣都是腦子,卻如此的不同。

路圓滿繼續說:“三個西紅柿,各個都有半斤多重,三個加起來差不多有一斤六兩左右,菜市場今天西紅柿的價格大概是三毛二一斤。”

程昱:“五毛一分二,十倍是五塊一毛二。”

路圓滿:“青椒是被我發現她偷東西,嗬止她,當著我的麵偷的,偷了一個最大的,我瞧著得有個半斤。青椒大概是二毛五一斤左右。”

昱:“一毛二分五,十倍是一塊二毛五,三樣總共是九塊二毛三。”

路圓滿朝著程昱露出個讚許的目光,說道:“另外,還有被這位老太太拽壞的秧苗、踩壞的油菜苗,價格不太好估計,我看就便宜她了,算個整數,十塊錢好了,一共是十九塊二毛三。”

說罷,她還用一副“你真是占了大便宜,就這麽饒過你了”的表情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心塞得不行,活了大半輩子了,從來都是她訛人,什麽時候被人家訛過,今天算是栽在個黃毛丫頭手裏了。將近二十塊錢啊,得買多少黃瓜、西紅柿啊!她的心絞痛不已,感覺是要割自己的肉。

保安組長也想早些把這事解決了,就幫腔說:“老太太,這位業主報的菜價比市場上的還低了些,沒謊報。”

老太太眼球轉向他的方向,惡狠狠地剜他一眼。

路圓滿笑嗬嗬地說:“老太太,是不是沒帶錢,我們跟你回家拿啊。”

老太太怎麽可能讓他們自己跟著自己回家,不就暴露自家地址了嗎?

老太太無奈,將手伸進衣服裏麵摸摸索索。

在場的男性都不好意思了,要麽低頭要麽轉頭,不去看她。路圓滿無所謂,緊緊盯著老太太動作,就見她從上衣裏麵摸出個係了四個角的手絹包來,費勁地解開,露出裏麵五塊十塊的錢來。

燕市有句俗語,錢都鑲在肋巴上,來形容人摳門,花一文錢都要傷筋動骨的疼。

路圓滿現在看著老太太就有點這種感覺。

老太太磨磨蹭蹭地沾著吐沫數出了十九塊二毛三,遞給程昱。

程昱遲遲未接。

路圓滿忽然福至心靈地猜到他可能是嫌棄這老太太埋汰,便一把將錢接過來,自己也有些嫌棄,就塞進了背帶牛仔褲的大褲兜裏,想著等會了再把錢還給程昱。

路圓滿拿過錢的手在在牛仔褲上使勁蹭蹭,好整以暇地等著老太太道歉。

老太太見妥不過去,便認命地彎了腰,說道:“對不起了小姑娘,我老婆子跟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個沒文化的農村婦女。”

路圓滿抱了胳膊:“雖然你的嘴巴著實是臭不可聞,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這事就這麽算了。”她下巴點點菜園子

的方向,“以後再敢惦記別人家的菜園子,我可就動真格的了。”

老太太說著“是,一定不會了。”

瞧著兩人放過她了,便一溜煙地跑走了。

路圓滿和程昱都很清楚,這位老太太病沒覺得自己錯了,想要悔改的,要是後悔的,隻不過是偷菜的時候被人發現罷了。

他們之所以放過她,是見這老太太是真的急了,人急了不定會幹出什麽事兒來,沒必要把人逼到死胡同裏,他們隻是想讓老太太有個深刻的教訓,又不是真的喊打喊殺。

再說了,這麽大歲數的婦女,就是報警了,派出所人來了也是調節,還真能因為這三根黃瓜兩個西紅柿的事兒拘留她不成?

路圓滿教訓了她一頓,又訛了她二十塊錢,也是出了口惡氣,沒吃虧。

幾名保安還站在原地,保安隊長給之前那名說錯話的小保安求情,希望他們不要報給物業,那小保安也一直道歉。

程昱看向路圓滿,聽她的意見。

路圓滿當時也是被這保安不分青紅皂白就偏袒老太太,指責她不尊老的行徑給氣到了,這會氣消了,也覺沒有必要因為一句不恰當的話讓人家丟了工作。

本來還想說兩句撒撒氣的,想想還是算了,說道:“成,看在你的麵子上,這次的事情我們不追求了,以後在巡邏時,多幫我們留心。”

打發走了幾名保安,路圓滿跨進菜園裏,把老太太扔在地上的黃瓜西紅柿和青椒都撿起,抱在懷裏,想要遞給程昱,“回去洗洗,都還能吃。”

程昱沒接,而是說:“幫我送進屋裏吧。”

路圓滿爽快地答應,她每次經過這裏,都會往屋裏麵瞧一眼,不過隔著小菜園,看得不是很清楚。

“沒想到你居然住在這個小區,我差不過一兩周就回過來一次,打掃屋子,從來都沒見過你。”

路圓滿看著程昱掏出鑰匙,打開了三合一的防盜門。

“請進。”程昱推開門,自己先跨進來,側站到一邊,略微矮身,笑吟吟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路圓滿跨步進來,穿過寬闊的玄關站在客廳邊緣往屋裏麵打量,幹淨、整潔得像是樣板間門一樣,不似有人居住的樣子。牆上貼著米白色的壁紙,地板

是淺色的木地板,家具、沙發、電器等也都是淺色係的。

“你家真漂亮,倒不像是個單身漢的住所,看起來還挺溫馨的,就是有點太空了。”

一起經曆了剛剛的事情,路圓滿對程昱不自覺就親近了不少,她自己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程昱卻敏銳地察覺到了,臉上一直帶著的笑容就又加深了些。

他去廚房拿了個水果籃,從路圓滿懷裏將黃瓜西紅柿撿出來,說道:“我買房的時候就想著要一步到位,將來在這裏結婚、生子,所以就買了大的,寬闊一些,將來大人、孩子都有足夠的活動的空間門。”

路圓滿咂舌,“你想得還挺長遠,一層220平米多,兩層就要四百多平米了,這麽大的房子,你這是準備生多少孩子啊!”

程昱就哈哈地笑起來,“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有美好的童年,準備將來給孩子設一個超大的活動房,可以讓孩子盡情玩耍,另外還有孩子的臥室、學習房,將來如果有老人跟著一起生活,還要有他們的房間門,還要請保姆照顧老人和小孩,還要有保姆房……四百米的空間門也未必夠。”

路圓滿抽抽嘴角,又重複著那句話,“你想得真長遠。”

程昱笑:“我的性格使然。跟你說個秘密,我其實連小孩的名字都想好了。”

路圓滿:“聽你這麽說,我更是個有長遠計劃的,我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就把孩子的名字想好了,還是一兒一女龍鳳胎。”

程昱驀地笑出聲來,說:“沒想到你比我還急。”

路圓滿以為他當真了,就解釋道:“都是鬧著玩的,那時候我們班的女同學,誰沒給自己的孩子起過名字啊,基本上是看了哪個電視劇,喜歡哪個角色,孩子就叫什麽名。”

程昱還在笑,“你是開玩笑,我可不是,我很希望組建自己的家庭,生兒育女,過簡單卻溫馨的日子。”

路圓滿不由得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你這話,聽著像個曆經滄桑的老幹部,你確定今年是二十六七,不是三十六七。”

程昱又哈哈笑了兩聲,“我非常確定。”

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黑色錢包,從裏麵抽出塑封的身份證來遞到路圓滿親麵前,“喏,這是我的身份證,你檢查下。”

路圓滿下意識地掃了眼,頓時被上麵的照片吸引住了,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別人身份證上的照片拍得都跟勞改犯似的,他的卻是英俊帥氣,跟現在樣子無甚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