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雖然公主對宣安侯下了禁令,但這也隻是一個對內的禁令,不許宣揚。
本以為這男人該有些自知之明,沒想到他卻學會鑽空子,趁著外人到訪一並前來,若直接將人拒之門外,勢必引起這裴家兄弟的好奇質疑。
但轉念一想,事情又有些蹊蹺。
裴鎮不是自討沒趣的人,那日的對峙,許多話都已說開,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算是極致惡劣冰冷,但讓裴鎮不喜鑽空子也要跟來的原因,或許就在這裴家三郎裴彥的身上。
如此一來,倒也不是不能邀他一道,大家坐在一起,說話才有意思。
李星嬈示意崔姑姑添座,又對伍溪道:“快請。”
薑珣悄悄瞄了眼座中的裴雍,果見他神色更不自然。
片刻後,兩道身影先後入了廳內。
兩人一起走進來時,李星嬈抬眼看去,不由一愣,直至二人進了廳內先後見禮,薑珣的提示聲在旁響起時,李星嬈才驟然回神,給二人賜座。
裴彥自覺走到裴雍旁邊的座位坐下,裴鎮則在另一旁坐下。
作為這場小宴的主人,公主大方奉上美食佳肴樂音佳舞,當著裴鎮的麵,再次感謝裴雍當日為薑珣直言一事,裴鎮獨坐飲酒,看了眼坐在對麵的裴雍兄弟。
裴雍也是一再表示此事不足為道,兩方客客氣氣往來兩回合,原本靜坐一旁的裴彥竟然主動開口:“殿下不必過於客氣,身在其位便謀其事,昔日長史一事確有可疑之處,家兄不過是說了實話。若殿下過於讚譽,往後旁人豈非都覺得自己行分內事,也要得到嘉賞嗎?”
李星嬈順勢看向這位裴家三郎。
“本宮近來在宮中,常見裴校書伴於太子左右,以本宮對太子的了解,若非賢能之士,他也不會任用,裴氏人才輩出,是我大魏之福。”
裴彥笑了笑,形容清逸,“殿下身為女子,卻可剿黑市,救天災,上前線,亦是女中豪傑,太子殿下慧眼識人,長寧殿下亦巾幗不讓須眉。”
公主團扇掩唇笑容嬌美:“方才還謙遜著,轉眼便把自己誇了是不是?”
裴彥也不解釋,淺淺含笑,當真是豐神俊逸。
咚。
酒盞被人重重擱在食案上,沉重的聲音擊碎了兩人間遊**的曖昧。
裴彥目光微動,看向聲音的來源處,陡然迎上一雙陰冷的眼神。
裴彥笑了笑:“不知下官說錯了什麽?”
裴鎮斂眸:“本侯今日前來,是因太子殿下有事托本侯轉達給長寧殿下,恰好碰上殿下宴客,跟著吃一盞酒,聽人厚顏吹牛,應當沒有打擾裴校書的雅興吧?”
裴彥臉上生出幾分赧然,眼神往上首的公主飛快瞟了一眼,卻見公主隻是盯著手中的酒盞輕晃把玩,似乎無意斥責宣安侯的無禮。
沒等裴彥開口,裴雍先行起身拜道:“宣安侯既然有要事要告知殿下,那臣等不便多打擾了。”
不料公主將手中酒盞放下,嘴裏同時說:“坐下。”
裴雍和裴彥微愣,旋即對視一眼,倒也乖覺的坐了回去。
李星嬈看向裴鎮,不冷不熱道:“你有什麽事,不能等散席後再說,偏要掐著這個時辰來掃本宮的興呢?”
裴鎮:“自然要趁著有人才好來,否則怕是沒有機會說。”這明晃晃的暗示,乍一聽去,竟然還含著幾分委屈。
薑珣袖手旁觀,看著宣安侯與公主正麵對線,心裏竟不由產生幾分唏噓。
這話倒也沒說錯,殿下都往公主府下了禁令,不許他進來,他當然隻能趁著府裏有客時跟著混進來。
然而,今朝的公主麵對這個男人的模樣,竟像極了她當初對待自己時的態度,因為不信任,所以對方做什麽都能尖銳的刺回去。
薑珣恍然意識到為何與公主初相識時做什麽都討不得好,他當時,大約是幫裴鎮這狗東西扛了些罪過。
想通這點,薑珣就更不同情他了。
薑珣尚且看得出公主的異常,裴雍與裴彥又豈能看不出來,裴雍自然是希望早早離席,不要在這裏繼續耽誤,可裴彥儼然是另一種想法。
他仿佛沒有看出眼下的氣氛有多詭異,更對宣安侯的態度置若罔聞,接上公主之前的讚許,先是自謙一番,又談及自己早年在外遊曆時的所見所聞,與公主的洛陽見聞同樣精彩。
李星嬈十分捧場,認真傾聽不說,時而還感歎一二,又拉著同樣有閱曆的薑珣加入話題,若不看那如坐針氈的裴雍和被人為忽視的宣安侯,這小宴的氛圍簡直不能更好。
直至夜色降臨,薑珣看了眼一個人喝完一壇酒的裴鎮,這才發了發好心,小聲向公主提出散席之事。
畢竟公主有言在先,是因不願耽誤裴家兩位郎君太久才在下值後簡設小宴,更何況明日並非休牧日,不可再耽誤了。
李星嬈今日與裴彥可謂相談甚歡,而裴彥的健談大方,無形中早已將裴雍的臉打腫,隨著公主一聲散席,裴雍如釋重負,甚至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裴家兩兄弟告辭,李星嬈宴中也飲了不少酒,人有些迷醉,需要崔姑姑扶著才好走路。
薑珣看了眼還孤坐在那的裴鎮,輕歎一聲,還是小聲提醒了一下公主。
李星嬈頂多微醺,還沒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冷眼撇了撇那人,什麽都沒說,由崔姑姑並著一個小丫頭攙扶著回了後院。
薑珣站在原地,衝裴鎮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
裴鎮已喝完整整一壺酒,臉上卻無太多醉色,除了剛才針對裴彥時露出些尖銳的態度,他對公主的態度言辭全都適應良好,照單全收。
他穩穩起身,腳下一動,朝著後院的方向而去。
“誒。”薑珣見他硬闖,下意識攔了一下:“你要說什麽,我可以轉達,就沒必要自找沒趣了吧。”
裴鎮扒開他的手,徑自走了進去。
薑珣在後麵警告:“唐唐宣安侯被公主府兵衛叉出去可不好看啊……”
話音未落,男人已沒了影。
暑氣已散,夜間平添了幾分涼意,李星嬈回到後院,在院中的石桌邊坐下,單手支頭閉目養神,揮退了旁人:“本宮坐在這裏醒醒酒,都別來打擾。”
崔姑姑恭敬領命,帶著其餘人退下。
夜色朦朧,微弱的月光揮灑院中,暗黑之上披白霜。
一道長影慢慢靠近院中靜坐的纖影,女人的眼神無聲睜開,恰好看到已至跟前的倒影。
她放下手,輕輕搭在石桌上借力倚身,嘲諷笑道:“若是從前知道有朝一日,我與你之間還能有這等無言的默契,大概會覺得甜蜜有趣,可如今,隻叫人覺得惡心諷刺。”
裴鎮在幾步之外站定,扯扯嘴角:“那殿下就該一早讓我把話說完,又何故等到現在惡心自己呢?”
“當然是因為,本宮也有些話想跟你說。”
裴鎮安靜不語,是在等她開口。
李星嬈慢慢抬起頭,看著麵前的男人,開門見山:“裴鎮,你就是昔日的裴彥吧。”
裴鎮動了動唇,還沒開口解釋,先被公主打斷:“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名字,而是裴家三郎的身份。”
裴鎮喉頭滾動,定在原地既無動作也無話說。
李星嬈笑了一下,扶著桌沿站起來,慢慢走到他麵前,下頜微揚直直看向他:“我原以為裴彥的出現不過是個同名同姓的巧合,可今日,本宮隻是邀他過府,你便急吼吼的趕過來,怎麽,是怕我發現你便是從前的裴家三郎,還是怕我查出,這裴家三郎的身份有什麽蹊蹺?”
裴鎮牙根緊了又緊,聲音黯啞:“你怎麽就是不聽勸。”
“因為怕了啊。”李星嬈朝他近了一步,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呐喊撕裂後的餘音,無力又堅韌:“因為曾經太過相信一個人,以至於信任成依賴,而不去親自問明、查清,所以被蒙在鼓裏,在巨大的陰謀裏成為一個無助的可憐蟲。因為吸取教訓,所以不敢再輕信任何一個人的寬慰和保證,無論什麽事,都要自己去弄明白。這個解釋,你還滿意嗎?”
裴鎮垂在身側的一雙手緊握成拳。
昔日那種絕望又無力的感覺,竟也有卷土重來的一日,令他窒息。
“我……”
“你隻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李星嬈腳下再進,迫近到他麵前:“裴鎮,便是昔日的裴家三郎,是嗎?”
男人眼裏被她的身影占滿,在這場對峙中注定的敗陣。
“……是。”
李星嬈愣了一瞬,從他口中得到確切答案的那一刻,腦子裏似乎也有些碎片在自動拚接,混亂的思緒並著酒氣在腦中一**,衝的她身形一晃,腳下趔趄幾步。
然而麵前的男人反應極快,長臂一把撈過她的腰,另一手握上她的手臂,輕鬆將人穩住。
“你是裴三郎……”李星嬈呢喃著,目光看向他:“那現在的裴三郎,又會是何人?”
她每一句都緊抓要點,裴鎮終於淡定不住,抓住她的手不由發力,聲沉且急:“李星嬈,我已說了待事情了卻,我這條命隨你發落,要殺要剮隨你高興,你就不能再聽我一次嗎?”
“如今的我還能騙你什麽?我若要設陰謀詭計,絳州、洛陽甚至龍泉都督府,多少次可以下手,你沒有眼睛嗎?你當真看不出來嗎!”
自相遇以來,這還是裴鎮第一次流露出這樣激動失控的情緒。
可這樣的失控,並不能激起麵前女人半點的動容和感慨。
李星嬈輕輕抬手,她才輕輕一掙,握在她手臂上的那隻手已感受到她的抗拒,當即便順從的鬆開,不以人力的桎梏造成她半分的痛苦。
他是如此小心翼翼,相較之下,眼前的女人無論言行還是舉動,都已可以肆無忌憚的來反擊他:“裴鎮,若是當日愛你如命的李星嬈,或許還將你這條爛命視若珍寶,拿來衡量價值都是一種褻瀆。可你如今對我來說,什麽也不是,你憑什麽覺得,你這條命值得我做出什麽妥協讓步?”
“我已說了,我恨透了被蒙在鼓裏,好心卻辦壞事,即便不該我做什麽,我也要知道為什麽不能去做,而不是聽信你三言兩語便盲目信任,更何況,你已沒什麽值得我信任了,包括你這條命。”
夜色障目,院中微弱的火光,撐不起這片夜色,可李星嬈依舊看到,麵前的男人眼眶一點點泛起深色,那雙濃黑深沉的眼裏卷起的絕望和痛色緒裹挾成眼中的濕潤,在隱忍間於眼眶中起伏。
李星嬈蹙眉,險些被酒氣衝昏頭腦,說出什麽軟話。
她歎息著閉眼,“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所有事道明,裴鎮,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然而,這話說出來,迎來的仍然是一片沉默,裴鎮始終沒有開口。
半晌,李星嬈重新睜眼,目光中已然恢複此前的冷靜平淡,她了然的點點頭:“明白了,走吧,別再來了……”
就在李星嬈轉身之際,忽然被人從身後拉住手腕。
對方的力道依然不重,隻要她想掙脫,輕而易舉的事。
可李星嬈還是停了下來,這種感覺,就像臨死之際才發現自己極強的求生欲,又像是做決定擲銅板時,拋出的一瞬間心裏其實已有了答案。
當她任他抓住站在原地,心裏第一反應是他大約要傾吐原委時,李星嬈才意識到,自己始終在意這件事。
身後的男人倏地笑了一聲,聲音低啞至極:“原來有些事,即便我再怎麽逃避,該我受的,一分都不會少。殿下難道還不清楚,為何我始終不敢去見你嗎?”
裴鎮輕輕握著她的手腕,似握著這世上最珍惜的寶物:“不過是怕麵對這樣的情景,聽你說這樣的話罷了。殿下,是我最重要的人,也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李星嬈險些氣笑了,她不可置信的回頭,一句比一句激動,近乎怒吼:“若非親口聽你說出口,我都不知,這世上還有人是這樣對待自己重要的人。你害怕的事情明明可以避免,是你自己選擇了背叛!無論是你我今日的關係、所處的立場,還是我說的這些話,每一樣都是你自己選的!你自己選的!”
“我哪有什麽選擇!”
裴鎮終究是被她挑動了情緒,漸漸失控:“我不過是個冒充的裴家三郎,是個處處受人掣肘的傀儡!我要怎麽向你坦白?是說從我第一日接近你便是一場算計,還是說我本是個多麽卑微低賤的人?”
“你愛的裴彥是出身士族飽讀詩書文武雙全的貴公子,是才能兼備的治國之才,是明知你心魔為何,掐著你的心思體貼去安排每件事的如意郎君,若你發現真正的裴彥並非那樣的人,你還會愛他嗎,還是在那時便對他失望透頂,棄如敝屣,即便他把自己的全部送到你麵前,你也會像現在這樣,連碰一碰都嫌髒?”
李星嬈似被他一股腦的傾吐鎮住了,愣神半晌:“你……”
裴鎮頹然一笑:“我便是這般不堪,沒有立場,沒有苦衷,若問我有哪件事不曾期騙過公主,那便是對你的情意,可偏是這最真的東西,成了欺騙你的利器,而我隻是最後那一點羞恥,不敢麵對,也不敢坦白,如此……而已。”
李星嬈不斷思索著裴鎮的話,而他倏然抬眼,眼神灼灼,手上微微發力,已將她拉到麵前,微微喘息著說:“可那是從前。如今,我終於可以選一回。”
“我於殿下而言,從出現起便是錯的,可我偏偏生了執念,想成為殿下正確的選擇。”
李星嬈氣息微亂,恍惚間,竟然想起了在洛陽的一個晚上,他與薑珣相對爭辯“成敗”與“是非”的那個夜裏。
那時,薑珣笑她執著是非,最終隻會落得一敗塗地,裴鎮卻反駁了他——執著是非者,至少可以依著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去搏一個輸贏,不受猶疑彷徨侵擾,不被質疑唾罵擊潰,更不必在明知自己錯了時,用‘沒有回頭路’這樣決絕的話告誡自己,齒血並吞的走下去。
曾經,他或許便是走在那條沒有回頭路的路上,隻能往前尋找轉機,無法回頭。
可他終究一敗塗地。
所以重來一次,他隻依著心中所認為對的事情,不受任何事攪擾,不懼唾罵質疑,堅定不移的走下去,且在此刻,毫無保留的**在她的麵前。
夜漸漸深了,庭院裏隻剩李星嬈一人獨坐。
裴鎮人已離去,可他身上的氣息似乎一直環繞周圍,每當李星嬈想要冷靜下來想一想當下的事時,便忍不住想到有關他的事,夢裏有,夢外也有。
大理寺獄初見時,囚犯忽然暴起生事,是他第一個出手將她護送到安全的位置。
絳州野外遇險時,她曾以為要命喪在那,可當混亂過後,她順著血跡與屍體的位置一步步艱難找去,卻見到猶如失智野獸一般坐在地上粗喘棲息的男人。
她先後結識何蓮笙與秦萱兩位小娘子,旁人多因她忽然轉性而驚訝質疑,隻有他輕描淡寫的點出她的心事——【殿下,希望自己也能那樣嗎?】
抵達洛陽前下榻百源驛,他帶她私下出行,因在那方小小的客棧裏生出曖昧,她順勢談起他口中的“意中人”,問他是不是在為這人守節。
他卻輕笑,語氣惡劣道——當然不是,若是可以,他當尋個好姑娘,安家立業生兒育女。
可他不行。
他說,他的意中人因一場鬥爭而死,可鬥爭並未因她之死而停歇。於是他殺了很多人,但無論殺多少人,意中人都回不來了。
如今,她終於明白,那個被他掛在口中,即便隻能立下衣冠塚也要接到身邊的意中人,便是她本人了,連帶她此前說的,冥冥之中,他的心意一定能通過她讓他的意中人知曉,也應驗了。
沒有人知道,她曾有多信任他,多麽愛他。
他像高山天幕一般,屹立在前,籠罩在上,可當天崩山裂那一日,她隻落得體無完膚。
身邊驟然響起一聲歎息。
李星嬈眼簾輕顫,已然分辨來人。
薑珣臂間搭著一條披風:“殿下再在這胡思亂想一陣,天都要亮了,您不是還要進宮去給陛下侍疾嗎?你要是病倒了,可指不定是誰給誰侍疾了。”
說著,薑珣抖臂展開披風,輕輕披在她的身上。
“明日不進宮了。”
薑珣:“不進宮?”
披風加身,李星嬈才感覺到四肢的冰涼,不覺攏了攏披風。
其實,她當日進宮為父皇侍疾時,母後感動歸感動,私底下還是與她說過,宮中侍婢充足,永嘉帝也需靜養,偶爾探望陪伴已經足夠,父皇也知她心意,不必日日床前侍疾。
今日飲了酒,明日早起進宮精神必定不佳,倒也不必緊趕這一趟,再者,關於這個裴彥的來曆,她有必要好好弄清楚。
……
另一頭,裴雍和裴彥兩兄弟散席後,氣氛也不大好。
裴雍對裴彥今日冒然赴宴的事情有些生氣,道他至少要與自己知會一聲,長寧公主素來嬌縱任性,萬一惹她不快,無異於麻煩一樁。
起初裴彥還會應和幾句,後麵似乎是嫌他煩了,索性借著酒勁假寐不語,殊不知,裴雍看到他這樣子,心裏更是氣惱,點破他的偽裝,繼續說起不要招惹長寧公主一事。
裴彥似是忍無可忍,放棄偽裝,睜眼與裴雍爭辯了幾句,眼看著兄弟二人越爭越厲害,裴彥直接下了車,與裴雍分道而行。
裴雍氣得不輕,懶得理他,吩咐車夫駕車先行,裴彥在原地站了會兒,直到裴府的馬車徹底瞧不見了,他臉上偽裝出的惱怒才漸漸淡去,化作不屑的一聲笑。
“裴郎君去的還真久啊,你們兄弟兩個再不出來,我當你們今夜是要宿在公主府了。”
身後傳來一個戲謔的聲音,裴彥臉色一沉,飛快轉身,果見那人站在身後,穿著便於夜行的深色衣裳,好整以暇的抱臂靠在街角的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