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沒跑了!這下沒跑了!

公主八成真的看上薑珣,想和他深入發展了!

眼見長寧公主用一個假的不能更假的理由,大大方方從太子身邊把薑珣帶走,東宮眾臣頓時對之前的猜測有了更肯定的認知。

薑珣他,要飛黃騰達了!

“長寧還是小孩子脾氣,宣安侯莫要見怪。方才我們說到哪裏了?”

靜默無言。

太子眼神一凝:“宣安侯?”

裴鎮眉眼一動,應答如流:“方才殿下提及風土人情,看起來極有興趣,臣怕掃了殿下興致,在想有什麽能講的。”

太子拍手:“那太好了!”說著,直接命人上茶點,似有促膝長談之意。

另一邊,薑珣領著公主來到弘文館藏書地,拿過索引冊子,溫聲道:“殿下今日想看什麽書?”

李星嬈抬手擺了擺,伍溪會意,帶著所有人出去,隻剩他二人在此。

笨重的大門緩緩合上,在內裏構築出一個靜謐無擾的空間。

李星嬈走到薑珣跟前,嫣然一笑:“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本宮隻是來借書的吧?”

薑珣有了教訓,選擇明話明說:“請殿下指教。”

李星嬈哼笑一聲,往書架間走去,薑珣眼一動,轉身跟上。

公主漫無目的閑逛,邊逛邊說:“當然是來看看,有些人脫了牢獄之災,會不會過河拆橋,倒打一耙呀。”

薑珣了然。

他身在獄中時,以詩詞道盡愛意,若出了牢獄反而安靜下來,不免讓人再生疑竇。

一排書架走到頭,李星嬈剛要轉身繞去下一排,身後的人忽然搶了兩步,橫在麵前攔住去路。

薑珣雖是文官,但絕不文弱,高大的身影擋在身前時,竟像一堵高牆,擋住了公主眼中所有的光,不期然的與噩夢裏穿著喜服從殿外走進大殿,一步一步腳踏鮮血逼近的高大人影重合。

李星嬈瞳孔一震,往後退了一步,結果踩到曳地的裙擺,趔趄中飛快攀住一旁的書架。

“殿下……”薑珣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伸手欲扶。

就這一個動作,似是刺激到李星嬈,她幾乎本能的反手抽過來,薑珣猝不及防,啪的一聲響,他的臉被抽的側向一邊,人都抽蒙了。

“別碰我!!!”

薑珣眼底劃過一絲訝然,轉頭看向公主。

眼前的李星嬈,全無往日的明媚動人,反倒像一隻遍體鱗傷的兔子。

這一巴掌,並不是盛氣淩人的欺辱,更像是被絕望憤怒催出的反抗。

薑珣飛快退開一步,作拜請罪:“微臣驚擾殿下,罪該萬死。”

李星嬈回過神來,動了動手指,這一把掌抽的手都在發麻。

她試著鬆開書架,站穩後,又借整理衣裙的動作垂下眼,並不看薑珣,隻冷聲警告:“本宮不喜外人隨意觸碰,你若再犯,就不是一巴掌的事。”

薑珣鄭重道:“微臣定當謹記在心。”

這處實在有些逼仄,李星嬈輕輕舒氣,繞過他走了出去:“你方才想說什麽?”

這次,薑珣老老實實跟在後麵,聞言悵然一笑。

“笑什麽?”

薑珣答:“若是剛才,微臣還答的上來,眼下,似是無話可說了。”

李星嬈駐足,薑珣立馬跟著她一起停下。

她轉過身,“為何?”

薑珣老實道:“因為這話有些唐突,微臣怕再挨一巴掌。”

李星嬈:“你站遠些,本宮打不到,不就不怕了。”

薑珣並未對這句玩笑較真,“殿下真的想聽?”

“想說就說,別賣關子。”

薑珣又思考片刻,這才道:“微臣在想,要如何做,才能讓殿下不再有類似的疑慮。”

他緩緩抬眼,溫和的目光堅定的看向公主:“比如,假戲真做?”

話音未落,李星嬈忽然抬手!

說時遲那時快,薑珣猛地後移,警惕的盯著那隻手!

這次,公主抬起的手並沒有揮向他,而是優哉遊哉落在頭上,扶了扶發間的金釵。

薑珣一怔,目光下移,果見公主並不像剛才那般惱怒,臉上皆是玩味笑意。

他被耍了。

李星嬈:“知道是討打的話還敢說,你讓本宮說你什麽好。”

薑珣如實道:“是殿下要聽的。”

李星嬈轉身走進另一排書架:“若本宮沒有記錯,你是被迫寫了那些情詩,怎麽,寫的多了,把自己都騙了?你想弄假成真,可要讓本宮怎麽信你的真?”

薑珣淡淡一笑,跟著公主的步伐,負手踱步:“為何不可?那話本裏,杜家娘子在夢中遇見柳生,都能愛的生生死死,結成良緣。微臣為何不能因日日給殿下寫情詩,不由察覺殿下的美好,動了真心呢?”

“夢中的事也能當真?”李星嬈忽然駐足,轉身麵向薑珣,薑珣不防,腳下沒收住,兩人的距離陡然拉進至親密。

陽光從高窗湧入,公主迎著光,眼神裏有譏諷、質疑,唯獨沒有動情。

“那薑校書夢到過本宮嗎?又或者,在夢裏,對本宮動過真心嗎?”

周圍安靜無聲,兩人靜靜對視著,隱生曖昧。

薑珣喉頭輕動,率先垂下眼,恰如敗陣避開。

李星嬈勾勾唇角,轉身繼續逛,語氣輕快:“所以說,在本宮身邊,東西不能亂吃,話也不能亂說,就算是在夢裏,本宮一樣愛的有因有果,恨的有理有據。”

“既然你沒有過河拆橋之意,那本宮不妨告訴你,這場戲,恐怕還得再演一演。”

薑珣聽到這話,心下大定:“是。”

逛了兩圈,李星嬈選了心儀的書冊,準備離開。

薑珣幫她抱著書盒,不動聲色掃了眼書盒上的類目,一份是龍泉民俗誌,一份是戰事略要。

他眼底劃過思索,無聲打量起走在身前的女人。

長在深宮的長寧殿下,近來的讀書喜好口味變化,還真是大啊。

……

兩人先後走出來,四個護衛就守在外麵。

“東西給他們吧。”

薑珣:“此處距離福寧宮並不遠,微臣可以代勞。”

李星嬈:“你喜歡出力,本宮稍後能讓你出個夠,不過今日就就算了,有另一件事,本宮想請你代勞。”

薑珣:“何事。”

伍溪上前,手中捧著一件披風,遞給了薑珣。

薑珣眼神微動,“這是?”

“昨日在大理寺獄外,若非宣安侯及時相救,本宮可能已經遭到歹人毒手,論理,本宮當設宴款待,好生答謝。這披風是宣安侯之物,本宮不好私留,剛巧宣安侯今日進宮,煩請薑郎幫本宮交還,順便替本宮邀請侯爺。”

一聲“薑郎”,無盡親昵。

薑珣眉目微斂,伸手將披風接過,對公主微微一笑:“微臣遵命。”

回到東宮時,宣安侯已出宮了。

太子與裴鎮談了許多,深感此人穩重可用之處,心情大好之際,見薑珣捧著鬥篷回來,眼神微變,明知故問:“你手裏拿的什麽?”

薑珣將公主吩咐之事坦白。

太子打量薑珣一眼,笑容玩味:“才誇她會做事,轉頭就任性起來,這等事理當她親自登門,怎麽使喚起你來了。”

薑珣:“公主殿下信任,是微臣的榮幸。”

太子走到薑珣麵前,在他肩頭拍了拍,意味深長道:“辛苦了,那你抽空給宣安侯送去吧。”

薑珣:“是。”

……

裴鎮此次進京謝恩,蘭霽和魏義都曾擔心過皇帝是為了分權製約對付侯爺。

沒想到,侯爺進京之後一再得聖人抬愛厚待,沒兩日又得了一座豪宅,看著這雕梁畫棟氣派非凡的宣安侯府,怎麽說都是長臉的好事。

然而,等住進來後,魏義出去逛了兩圈,發現周圍全都是朝中權貴的宅邸。

緊接著,他發現隔壁街有座宅子,看起來比宣安侯府還要氣派,氣呼呼的衝回來。

“皇帝嘴上說大哥勞苦功高理當厚賞,沒想到行事精掐細算,根本沒把最好的給大哥!”

搬入侯府,大小事務繁瑣,蘭霽忙的不可開交,聞言擰眉告誡:“你又在這兒胡說八道什麽?和你說了很多次,到了長安要謹言慎行!”

“我又沒說謊。不信你們去看,那根本沒人住,特別好的宅子!比這裏還好!”

裴鎮原本坐在堂中飲茶,忽然放下茶盞,起身要走。

魏義湊過來:“大哥,你想看嗎,走,我帶你……啊啊……”

話沒說完,便被裴鎮一把掐住,提小雞似的轉了個方向,撇臂按在茶案上。

“啊啊啊疼疼疼……”

裴鎮:“蘭霽剛才說的什麽?”

“什麽什麽?”魏義想反抗,可這種近身擒拿,裴鎮閉著眼睛都能按住他,根本不是對手。

想要逃過此劫,就得認真聽話。

魏義仔細思索一番,試探道:“我……我胡說八道……”

裴鎮手頭力氣加重:“下一句。”

魏義嗷嗷大叫,隻覺骨頭都要斷了:“謹言慎行!要謹言慎行!”

裴鎮撤手,魏義連滾帶爬跑開,警惕的盯著裴鎮:“你等著!總有一日,我也能把你按桌上!”

裴鎮:“你若將胡言亂語的功夫拿來練功,興許有機會。”

蘭霽見狀,正想當個和事佬,順便請示一下侯爺,看在自己忙前忙後如此辛苦的份上,什麽時候能見見分開多時的夫君時,府上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長寧殿下感念侯爺救命之恩,特設花宴答謝,恭候侯爺大駕。”薑珣道明來意,遞上一張字跡清秀的請帖。

蘭霽和魏義借上茶點為由,雙雙溜到外邊,擠著腦袋偷看。

“那日沒來得及細看,你別說,這個薑珣絕非弱不禁風的小白臉,像是練過的。”

“小點聲,注意禮數!你丟臉就是侯爺丟臉!”

“哦。阿蘭姐,這長寧公主設宴,怎麽是他來傳達啊,他不會真的傍上公主了吧?”

“不知道,但一般情況,不該薑珣來。”

“那就是不一般……”

裴鎮單手負於身後,單手接過請帖:“殿下有心,本侯會按時赴宴。”

薑珣微微一笑:“那再好不過,對了,這是侯爺的披風,殿下感激侯爺救命之恩,但侯爺之物,殿下不宜私留,今已漿洗烘曬,完璧歸趙。”

薑珣微弓背脊雙手遞上。

裴鎮看了薑珣一眼,捏著請帖的那隻手,一並背到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