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九十章
王淩抬眼看向柳安, 本想忍者缺還是沒忍住,直接伸手指向柳安,“你若是護不住阿竹, 你說啊,如今要帶到陛下麵前了,這下好了,若是阿竹有什麽閃失, 我王淩絕不會放過你!”
“叔叔。”盧以清手用了些力,想要把柳安擋在自己身後,卻沒有拉動, 隻得一步衝到柳安的前麵。
“阿竹,你莫要被這小子迷惑了心智, 你可是不知道他在朝中是個什麽人。”過往種種罪狀在王淩腦海中浮現,多的讓他一時間不知從何提起。
“叔叔,不是這樣的。”盧以清想要解釋。
“阿竹。”柳安抓住盧以清的手, 此時不是適合解釋的時候。
盧以清回頭看了他一眼,另一隻手將柳安的手從自己身上移開。
“我知道諸位前輩都是為了我好,但我想說的是, 盧依能有今日, 盧家能有血脈在這世上都要仰仗著柳安。諸位也都知道當初柳安是如何起家的, 但那是父親所托,他從來都不是站在盧氏對麵的人,而是我盧依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盧以清的這番話讓柳安鼻尖發酸, 他以為他是不需要這些解釋的。不過是些罵名罷了,痛又落不到自己身上, 卻不想當有人願意站在前麵為自己出氣的時候,他仿佛真的有了家人, 就像多年前夫人提著燈向自己走來一樣。
王淩等人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如何說?
說這些年柳安是如何一人頂著朝臣的壓力走到今日的?他們說不出,因為他們就是那批朝臣中的人。
柳安知道今日不易同任何人有矛盾,便道:“諸位,時候不早了,還是早些走吧。”
就在此時,隻見兩個小仆跑了過來,徑直走向王淩,貼在耳側不知說些什麽。
王淩聽完後輕笑,“走吧,陛下讓我們都過去。”
柳安瞳孔微張,對於陛下這番決定他自然有些意外。
幾人沒再多說什麽,向著宮中走去。
……
就在離此處不遠的地方,兵馬聚作一團。
動靜自然傳到了宮中去,不過這些怪不到他們身上,誰有兵權誰便能調兵,這是陛下的意思。
一些不明所以的士兵有些擔憂,但是從現在看來,此事並不簡單。
領兵之人也是神色緊張,若是不得已,真的要和禁軍起衝突嗎?
若不是見到調兵令,他還真的不信,將軍已經和柳相站在一處了。隻是將軍遠在邊境之地,真的能知道柳相用兵隻是為了一個女子嗎?倒也不是他狹隘,盧相的美名他確實也聽說過,隻是盧相的恩澤他可是絲毫未受過,倒也不至於為了一個盧氏餘孽做如此大的犧牲。莫非,將軍受過……
……
整個宮中都處於緊張的氛圍中,不止是禦書房,還有後宮。
從出了這件事開始,皇後手中的佛珠再也沒離過手。嬤嬤安撫了一遍又一遍卻也不見任何用處。
“娘娘,今日便會有個結果。”老嬤嬤道。
皇後緊緊抓著老嬤嬤的手,“嬤嬤,你去問問昭和,看看右相府上如何說。”
“娘娘,右相那人,您也知道。”老嬤嬤不是想要打擊皇後,而是有些地方本就不該給予希望。
皇後緊握著手,指甲都要陷進肉中了。
她直接站了起來,可嬤嬤也很快便移到了她的麵前,“娘娘,衝動不得。”
“皇後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皇後登時沒了方才的衝動,她一個人可以心不穩,可她不能帶著太子一起不穩,反而應該讓太子不要慌張。
“讓太子進來吧。”皇後說完卻沒有坐下,今日非比尋常,太子還是自己去接的好。
因方才的怒氣,她身子有些軟,隻得扶著嬤嬤才能往前走。
剛下去兩步,便見太子已經走了進來。
趙臻神色慌張,一副要哭的樣子。
“你們都出去。”皇後打發走身邊的人,又往前走了幾步,雙手搭在太子肩上,“這是怎麽了?”
“母後。”趙臻抬起淚眼,顫抖著問:“父皇會殺了姨母嗎?”
……
宮門前,盧以清緊緊牽著柳安的手。
遙見高高台階上,有一處大殿。
“這是平日裏大朝會的地方。”柳安解釋道,語氣輕鬆的像是來參觀一樣。
盧以清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她跟著柳安往前走,便已經走到了一半。隻見兩行佩刀的侍衛齊刷刷站著,每一個都麵無表情。接下來的台階上,兩邊也都各站著一個侍衛。
盧以清不覺幹咽口水,握著柳安的手不免又緊了幾分。
“害怕?”柳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她正要點頭,又聽柳安道:“有我在,不用怕。”
盧以清抬頭看他,四目相對,她心中瞬間好了許多。
“像夫人這樣大年紀的人初來宮中,害怕再正常不過了。”柳安又道。
一瞬間,盧以清的腦海中閃過一道人影。
姐姐十六歲那年進宮為後,聽父親說,那日何止是百官同慶,而是天下共喜。
姐姐她……害怕嗎?
盧以清咬著牙站直了身子,姐姐若是都不怕,自己又有什麽資格說害怕?
“走吧。”她朝著柳安說了句。
一節節台階踏上,官帽隱現。盧以清知道,文武百官都到了。
而這文武百官是柳安意料之外的,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若是陛下一人在,這件事恐怕還有餘地,若是這次陛下真的鬆口了,莫不是要百官親口承認夫人不是盧氏之人?還是說陛下會要在今日承認盧氏無罪?
柳安不免想笑,他握緊手中的兵符。這不是他的免死金牌,而是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東西。
一眾臣子本該望著陛下,如今卻都往外瞧著。
先是看見了柳安,隨後才瞧見站在他身旁的女子。眾人心中皆是一顫。關於丞相夫人是盧氏餘孽的事,他們自有耳聞,隻是今日丞相都敢將人帶來了,說明這不是真的。
可在見到丞相夫人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怪不得僅是上元節一夜,風聲便能傳遍長安城。像,太像了。若說程裳有三分,那眼前的人必有八分!
有些人在見到盧以清後目光便移不開了,但有些人在瞧見後,卻是回頭窺向聖顏。
龍椅上的人整個是怔住的。
皇上想過此人會像盧依,原來,天下能有這般像的麵孔,果真是親姊妹。瞧著那女子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柳安牽著她的手真是礙眼。
直到他們二人停在大殿上,皇上瞧著那像極了自己妻子的麵孔,心中苦笑。他想要下去,走近些。
二人唯一不像的便是麵前的女子身上沒有盧琳那般的攻擊性的美,她似如山間竹葉,清美客人。
但在她身後,似乎有什麽東西飄著,他抬眼瞧著,迷迷糊糊好像看見了盧琳。
他幾乎是在一瞬間閉上了眼,多年來,腦海中第一次清晰現出盧琳的樣子。
盧琳是在大火中閉眼的。
他不想去看,怕見了那模樣,此後會忘記盧琳的樣子。可他還是去了,因為那是他能與盧琳相見的最後一麵。
懷中的屍體燒的麵目全非,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膽子這樣大。
七日,從他要處置盧征,到盧琳自焚一共七日。
他不是沒有等著盧琳來求自己,那時候他正在氣頭上,隻要盧琳來說了兩句好聽的,他可能就會鬆口。可盧琳性子向來硬,一口咬著清者自清。
盧琳不來,他自然也不會去。
就這樣,盧征一家沒了。他怕盧琳出事,便讓人好生盯著,可盧琳該吃吃該喝喝,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他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去見盧琳,便讓人整日抱著小太子給盧琳看。
直到大火,燃了整個宮殿。
皇上沒忍住,兩行淚從臉頰落下。他顫抖著抬眼,見百官震驚的神色。可笑,屬實可笑。
殿下沒有任何聲音,他已經瞧不見那女子的麵孔了,她正和柳安垂頭行禮。
“起來吧。”皇上有些有氣無力道。
二人抬起頭,皇上便瞧見了柳安腰間的那塊玉,一塊上好的璋玉。而柳安垂在玉旁邊的手中攥著一個東西,即便是剛漏出一角,他也能瞧出那是什麽。
方才金吾衛的人已經說過了,宮外的兵馬調動了。
不過柳安也是好大的膽子,宮外的兵馬調動,他即便是死在了宮裏又能如何?他不會是覺得自己是個手軟的人吧。也是,似乎從柳安任相以來,確實是收斂了許多,不過都是因為盧琳罷了。
皇上輕笑,看了一眼孫恩德。
對方馬上意會了自己的意思。
禦劍從外麵被傳上來,雖無一人回頭,但皇上知道他們心中都在發顫。
柳安在大殿上都未鬆開夫人的手,他明顯察覺到夫人有些發顫,這是必然的,禦劍被傳上來必然要見血的。
“柳卿。”皇上的聲音在每個人心中響起。眾人皆是毛骨悚然。
“臣在。”柳安不得已鬆開夫人的手,拱手回。
皇上有些戲謔道:“朕見柳卿的夫人,神似淑貴妃。”
此言一出,殿下眾人一口氣都不敢喘。
“淑貴妃薨逝後,朕思念成疾,不如……留丞相夫人在宮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