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章
聞言, 孫恩德有些意外,他心中清楚盧氏於陛下而言是不可提起的,但就真的絲毫容忍不得嗎?
“陛下。”孫恩德正欲說什麽, 外麵又響起一陣腳步聲,孫恩德回頭看去,隻見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陛下,左相求見。”
龍椅上的人似乎預料到了這一切, 孫恩德的目光始終落在陛下身上,心中說不出的情緒。左相此時來,說好聽的是念著大雍, 說不好聽的,那就是逼宮。
“隻有左相?”皇上問。
一旁的小太監身子發顫, 想來是第一次見此等景象。
“回陛下,不止……不止左相。”
孫恩德不禁替這可憐的孩子捏把汗,想來他並不認識許多大臣, 也不知遇上這樣的情形該如何稟。
孫恩德拱手道:“陛下,奴才出去看看?”
“不用。”皇上略微懶散的往後躺了躺,這事兒好像又成了一件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讓他們都在外麵等著, 等劍到了再說。”
“是。”孫恩德應聲, 出去的時候還拉了拉小太監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一同出去。
小太監似乎有什麽想問的,張著嘴, 卻什麽聲音都沒說出來。
孫恩德不求他此時能說出什麽好話來,這可憐的孩子隻要別腿軟忽然倒下就好。
剛從禦書房出去, 孫恩德便瞧見了十餘人在外麵站著,一個個身著朝服, 若說不是逼宮,孫恩德都不信。
他朝著各位大臣笑了笑,“陛下剛歇下,還請各位大人等等。”
崔遠拱手,“有勞公公了。”
兩人雖然沒明說,但都知道彼此的意思。
孫恩德沒再耽誤時間,趕快找了人來去柳相府上,而自己則是去取陛下的劍來。
一路上,孫恩德見路過的人穿的越發單薄,料峭的初春要過了,不免讓他想到去年的夏日,似天災一般的大旱。皇宮中都是艱難度日,更不必說外麵的流民了。夏日的屍身臭的快,也不知那景象有多不堪入目。那年夏天,他是真的覺得陛下恐怕要撐不住了,不想,沒撐住的人竟然是淑貴妃。
遙想在宮中的一生,他見過無數人,經曆過太多事。不想,到了晚年竟會陪著陛下經曆一遭這樣大的事。
孫恩德歎了聲氣,這也是他第一次猜不準陛下究竟會如何行事。
……
柳安自然知道今日會有人來,隻是沒想到這人來的這樣早。
天還未亮他便在書房中了,手心握著的東西並不讓他感到心安,這麽多年來,唯有腰間的佩玉才是他的安定符。
他剛開門,便見神色慌張的周禾說,宮裏來人了。
柳安微微一笑,卻問:“夫人可起來了?”
“已經起來了。”周禾回。
柳安拍了拍周禾的肩膀,“如此緊張做什麽,這麽多年我哪裏做過沒有準頭的事?”
“丞相。”周禾欲言又止。
“周禾,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有個心結,此事無關盧相,無關任何人。”柳安說起時,覺得心口發悶,“與其說陛下遲早會發現夫人,倒不如我直接告訴陛下。或許還能順便解了我這心結。”
周禾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柳安。
“這件事,你應該有些感覺。”柳安道。
“屬下……屬下在府上靜候丞相與夫人歸來。”周禾挺直了身子拱手一拜。
柳安雙手背在身後,款步向前,除了他自己恐怕沒人能覺得他有多緊張。
柳安剛走到正堂前,便瞧見了站在正前方的夫人。
四目相對,二人都笑了。
“夫人不問問我,為何要將夫人帶去宮中?”柳安道。這件事從頭到尾於夫人都沒有任何意義。
盧以清微微笑著,“夫君若是此番能護住我,陛下就相當於召告了天下,盧氏無罪。”
“陛下可是個固執的人。”柳安道。
“自然,可夫君也不是個沒有能力就去賭的人。”盧以清回。
柳安走上前,牽上盧以清的手,“若是盧相知道了這件事,非要讓你我二人跪上個一天一夜。”
“何止?父親應該會讓我跪兩個時辰,但夫君嘛,得跪個三天三夜。”盧以清又笑著說:“不過,我可是會給夫君求情的。”
“那就多謝夫人了。”柳安一手握著盧以清的手,另一手輕輕拍過她的手背。
尚未等二人從門前出去,便瞧見了,從外麵闖進來的人。
……
孫恩德走在前麵,後麵的人高舉著一把劍。
路過眾朝臣時,無一不是意外的。
“這……陛下這是?”
崔遠側揚嘴角,“柳安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即便是祭了禦劍又如何?”
話音剛落,崔遠便聽見若有若無的歎氣聲,心中煩躁,“莫非你等也有做亂臣賊子的心思?”
“下臣不敢。”眾人齊刷刷底下頭去,心想著,這次柳相算是要完了,陛下速來忌憚這些,他確偏偏撞在了口子上。
眾人正不知道要在外等多久的時候,剛進去的孫恩德又出來了。
“陛下宣諸位覲見。”
高堂明鏡,崔遠從外麵進去,第一次覺得禦書房像是大朝會的大殿一般明亮。
而坐在龍椅上的陛下,不知為何,蒼老無力中又讓人覺得很有精神,崔遠想,是怒氣無疑了。他今日不是來逼陛下做什麽事的,隻要柳安倒下了,政事堂也好,乃至整個大雍的官場,都是他崔遠的。
陛下定然不希望再養一個柳安之輩,所以他要順著陛下的意思,表明自己是整個大雍最忠的臣子。
“臣等,參見皇上。”
崔遠隨著眾人一同行禮,可在他們弓著身子,遲遲沒有聽到皇上讓他們起來的意思。
許久後,上麵傳來有些微弱的聲音,“都起來吧。”
眾人起身,誰都沒有先開口,照理說應當是崔遠先表明今日來意,但他知道這種得罪陛下的事,應該換個人去做。他稍稍動了動身子,身後便有人開口了。
“陛下,臣聽聞政事堂丞相柳安私藏盧氏餘孽!”
“這就是在蔑視皇威!此人絕有異心!”
聽到這裏,皇上覺得有些可笑,不知是不是過去的自己太過謹慎,隻覺得堂下的人因為一個尚未查明的事情竟然能斷定一人別有用心。
皇上勾起嘴角,好像過去的自己是這樣的,所以眾人才會覺得自己一定會對柳安下手。
“陛下,臣以為,還需等柳相來了才能定論。”崔遠拱手道。
皇上眼神輕飄飄落在崔遠身上,這人果真是有意思的。今日的事就算沒人說也能猜到,一定是他帶頭的,倒是個會組織人的。
“免得柳相狸貓換太子,臣以為,還是應該現在就把盧相府上圍了。”
“圍了?”皇上饒有興致抬頭,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怎麽這些人說起圍困丞相府像是在說今晚用什麽膳一樣簡單。皇上身子微微前傾,有些戲謔問,“看來愛卿是篤定了柳相私藏盧氏餘孽。”
“臣……臣……”方才說話的大臣磕磕巴巴,不知如何應答。
皇上勾起嘴角,任何事在落定論之前都有更改的可能,“萬一這先圍了,結果柳相並未做此事呢?”說起這話,皇上自己都不信,不過他知道下麵的人都不敢反駁,因為沒人敢擔不是的責。
皇上又道:“諸位不妨等等,柳相這就要來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有些意外,難道這是要他們當堂和柳相對峙?若是這件事最後影響不到柳相,那自己在朝中的路,還如何走?
“陛下,臣以為,應當先圍了。”忽然有人開口。
“哦?李卿這是覺得不會汙蔑了丞相?”皇上問。
“若柳相沒有私藏盧氏餘孽,臣願以死謝罪!”說話的人很是亢奮。
皇上勾著嘴角,這人本就同盧相結過梁子,如今應該是怕柳安中途真的換了人。
“這事兒恐怕不能如李卿所願了,想來柳相應該已經出門了。”皇上看了一眼孫恩德,“這樣的事,讓朝官都來。”
“是。”
皇上瞧著孫恩德出去,正要說些什麽,又一個小太監小跑了進來,“陛下,奴才有事要報。”
皇上心頭一緊,這應該是金吾衛的消息。他勾了勾手,示意這小太監上前來。
小太監貼在他耳旁低語,一瞬間,他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沒想到柳安還有這麽一出,看來他也是不信自己的。
“下去吧。”皇上聲音有些冷,又交代,“不要起了衝突。”
“是。”
皇上的目光又自然落在下麵的臣子身上,一個個的眼睛來回轉,應該是在想著太監帶來了什麽消息。
……
盧以清攔住了要上前的柳安,自己走上了前,“諸位前輩放心,阿竹不會有事的。”嘴上這樣說著,不過是為了讓來者都心安罷了。至於會不會出事,哪裏是盧以清說了算的。
站在前麵王淩冷著臉,“阿竹不用多說什麽,這一程,我等都陪著你。”
盧以清心頭一熱,回頭看了眼柳安。隻見對方微微點頭。
“諸位當真要跟著?”盧以清又問了問。
“說了要護著阿竹的,怎麽能在此刻停住步子?”王淩道。
柳安上前握緊柳安的手,“時候不早了,諸位要是一起的話,現在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