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八七章
“柳相這般著急是要做什麽去?”崔遠的臉越發黑了, 若不是同他認識久了,柳安都覺得此人是要害了什麽病。
柳安直言道:“去大理寺。”
“哦?”崔遠或許是沒控製住,嘴角那幾分笑意, 讓柳安不覺握緊了拳頭。
柳安道:“左相這臉怎麽越發黑了?此般下去恐怕不容樂觀。”他還故意搖了搖頭,一副很懂的樣子。
“不過是一副軀殼罷了,何須柳相記掛,柳相不妨惦記一下自家夫人, 總有些亂語在長安傳的盛,免得讓令夫人含冤。”崔遠嘴上平靜,心中已經恨的牙癢癢了。若不是柳安將盧以清藏到了大理寺, 如今他還能如此意氣風發的站在自己麵前?
柳安笑了笑,“左相果然是聰明, 怎麽就知道我心中記掛著夫人?左相快給讓個路,夫人若是久不見我,或許要著急了。”
“丞相要去大理寺?”崔遠有些意外, 柳安就算是要去,哪能直接告訴自己,莫非是想要引著自己上鉤?
可在瞧見柳安那得意的笑, 崔遠知道, 他不是要引著自己上鉤, 而是覺得自己不能耐他何!
“是啊,瞧瞧夫人去。”
崔遠壓著心中的怒氣,“丞相倒是有意思, 將自家夫人送到大理寺,不知道還以為丞相夫人見不得什麽人一樣。”
“見得, 這就去接回來讓左相見見。”
崔遠一口老血壓在心頭,先前他不敢上書陛下, 是怕大理寺卿幫襯著柳安來個狸貓換太子,既然柳安要將人帶回來了,還能容他放肆?!
“既如此,下臣便等著丞相回來了。”崔遠最厭惡的便是柳安這不知停息的挑釁。
柳安勾著嘴角,沒再說話,快步向前時帶起周遭的一股風。
那風滲著冬日的寒意,崔遠淩風而站,即便刺骨也未曾後退半步。政事堂丞相的位置他不能讓了一人又一人,從為官起,他便知道那裏是他的終點,即便是不擇手段也要到達。如今終於有了些眉頭。
他肆意大笑,周圍的人看過來,又不敢盯著。
一回頭,迎上右相詫異的目光。崔遠大步走去,“右相今日大喜啊。”
裴千承拱手笑著,“左相同喜。”
“同喜!同喜!”崔遠的笑聲壓過裴千承,似乎今日是他的主場一般。
……
能不能扳倒崔遠柳安並不知道,唯一能確定的是崔遠如今是一把好刀,一個能助自己打成目的的利器。
快馬一路到了大理寺,這裏的人還如平日一樣多。
柳安時常覺得大理寺的怨氣重,不宜久居。卻不想大理寺卿卻是如今百官中年歲最大的。
畢竟右都禦史已經告老還鄉了。想到右都禦史,柳安不免想到他那位年少的夫人,倒是聽說現在還在其身側。難得如此大的年歲之差還有真情。
“丞相。”看門的侍衛拱手一拜。
“大理寺卿可在裏麵?”柳安問。
“在裏麵,屬下去通傳?”
“不用。”柳安自然不敢讓李尤出來接他。
言畢,柳安便徑直往裏走去。
要說李尤也是奇怪,旁的官員都喜歡住在自己的府邸,李尤的府邸離大理寺算不得遠,但他這人就是邪門,除了一些節日外從不回去陪家人。府上的人想來看他也得先送來書信,得他允許才能來。
依著尋常人的念頭大理寺卿夫人常年不見夫君回府,定是十分落寞的。其實不然,大理寺卿夫人堪稱官婦中的楷模,即便已經白發蒼蒼還整日想著穿什麽樣的衣裳好看些。精神氣比那些年少她二十歲的官婦還要好。自然,從前老太太在的時候是不許大理寺卿夫人如此招展的,她不想聽奈何老人家氣性大,隻能不在老人家麵前晃。
等到老太太沒了,又被兒子們管著,這些於她而言像是廢話一般。從不理會。
有人問過大理寺卿夫人為何如此恣意。她隻是笑笑,難不成我要整日怨聲載道,亦或是去大理寺天天請他回來?他不回來府上的日子仍舊是過著,總不能因為一個人整個府上都不得快活。況且他在大理寺又不是受罪的,他在那裏心中安穩,我便也高興。
本以為大理寺卿夫人的作風會形成一股風,令人爭相效仿,不想,隻要是有些動靜的夫人們,最後都被自家夫君阻了回去。到底是還有依附在其中。
柳安想著想著便走到了李尤的門前,隻瞧見李尤不知在寫著什麽,阿竹像個小童一般在一旁研磨。
柳安一隻手背在身後,瞧著其中的景象,絲毫不像吵鬧的長安該有的。
“師父,還要磨多久啊。”盧以清打了個哈欠,整個人懶散散的趴在桌子上。
李尤沒有抬頭,“昨日的東西什麽都沒記住,研個墨還嫌久?”
盧以清一手撐著下巴,“可是師父也沒說一定要學會啊,更何況那些東西師父自己都說要慢慢悟,我要是一日學會了,豈不是要得道成仙?”
“這和得道成仙有什麽幹係?”
“師父若是覺得我昨日什麽都沒學會,我再給師父試一次不就行了。”盧以清道。
李尤瞥了她一樣,“哦?哪日有急事要卜一掛,你還能說,方才那一掛不算,我再算一掛?如此一來,誰還敢信你卜的卦!”
“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師父說要如何。”盧以清有些著急,絮絮叨叨,“先前分明是來和師父學詩的,寫詩我可是學的很快的。誰想師父不會,又豈能怨我對卜卦一事學不來?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要講究緣分的。”
“哼,你究竟有幾分腦子為師還是清楚的。”李尤重新提起筆,“是你不想學,而不是你學不會。”
盧以清嘴角抽了抽,這人怎麽什麽都能想到,以她騙人尤其是騙長者的能力,不該被看出來的。
“徒兒錯了。”盧以清小聲道。
“別說錯了,不願意學就算了。”李尤心中倒是不難受,學會卜卦沒什麽好的,預料到好的事情皆大歡喜,就算沒卜喜事一樣會來。惡事同樣,即便是卜到了,也沒有什麽解決之策。
“徒兒不是不願。”盧以清怕李尤傷心,連忙解釋。
李尤扯了扯嘴角,“來接你的到了。”
“啊?”盧以清愣了一下,停下手上的動作慢慢向外看去,一眼便對上了站在外麵的人。她忍不住笑意,正想要跑出去,又想到前幾日師父教過的,不可急躁。隻得強忍著。
“想過去就過去吧。”李尤仍舊沒有抬頭。
“多謝師父!”盧以清提起裙擺就往外跑。
李尤最後一筆有些歪斜,他放下筆,抬頭瞧見那肆意的背影,原來單是從背影看去就能瞧出一個人的悲喜。
“夫人跑這樣快也不怕摔了。”柳安牽上她的手,“我去同大理寺卿說一句?”
“有你在我怎麽可能摔了。”盧以清笑著說。
十指緊扣,他們迎著李尤走去。似如高堂在等著一對新人一般。
李尤心中說不出的感覺,阿竹長大了,柳安也是。若是盧征在世,瞧見這幅景象心中也會歡喜的吧。想來阿竹才一歲,他們便說這樣聰慧的小丫頭將來不知哪個郎君能娶了。當時柳安就在一側站著,冷著一張臉,讓人瞧不出悲喜。誰又能想到,要娶了阿竹的人當時就在他們身邊呢。
正想著,兩個人已經走了過來。
柳安拱手一拜,“晚輩見過大理寺卿。”
李尤擺了擺手,不知為何,分明心中還是滿意柳安的,但見他和阿竹站在一處越來越近,心中還是有些不快。
“這就要將人接走了?”李尤問。
柳安點了點頭,“本想今日再叨擾一些時候,接著昭和公主出嫁,今日恐還有旁的事。”
昭和公主出嫁,長安城熱鬧的人群摻雜一團,想從中做些事今日是不可錯過的時機。
“去吧。”李尤沒再留著兩人。
等兩人拜別,剛轉過身去,李尤忽然又喚,“柳安。”
“前輩請講。”柳安趕快轉過身來。
“別去冒險。”李尤道。
柳安心中一緊,莫非李尤這是卜卦了,自己的賭注會輸?他拿不準,“前輩……卜卦了?”
李尤搖了搖頭,“不敢。”他倒是說的直接,可他的不安,並沒有讓柳安動了旁的心思。
“晚輩知道了。”柳安如是應下。
……
今日不止是紅妝遍長安,隻要是有紅妝之處,燈籠一個都不少。
盧以清緊緊抱著柳安,進了長安街後她望著已經亮起的燈,竟然比上元節那日還要好看。
“昭和公主是不是很受陛下寵愛?”盧以清問。
柳安冷笑一聲,“夫人是忘了陛下要送公主去和親的事?”
“可這婚禮確實盛大。”盧以清道。
眼瞧著要到了地方,不遠處一輛不顯眼的馬車映入柳安的眼簾。
他道:“夫人上次見盛大的婚禮是何時?”
“是姐姐。”盧以清心中空落落的,那可是大雍的天子要娶皇後,自然是舉國同歡。
柳安沒再說話,停下了馬。
盧以清有些意外,柳安已經從馬上下去,她一眼也瞧見了那馬車,心想著柳安恐怕是要來見什麽人。
她牽上柳安的手從馬上下來。
“出來吧。”柳安道。
盧以清的目光落在馬車上,隻見簾子被一隻纖長的手掀開一角,她心中莫名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