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八六章
既然人來了沒有攔著的道理。
“快讓太子進來。”皇後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 再不情願,該有的儀態還是要有的。
趙臻從門口進來的第一眼,或許是他身後的光太耀眼了, 讓皇後覺得這孩子比他父親更有天子之相。
幾日不見,正當年紀的小孩子長得就是快。越是臨近,就越讓人覺得這孩子像先皇後。
“兒臣拜見母後。”拱手間,這還在的背影也是讓皇後覺得儀態都神似他母親。
“太子今日怎來此了?”皇後一邊笑著, 一邊招呼讓趙臻坐下。
趙臻有些局促,他與皇後並不相熟,雖說平日也會來請安, 但每每見了都會讓他去猜想從未見過的母親是何種模樣。因掛著這種情緒,趙臻便也不常往此處來。
“兒臣有一事想要……想要請教母後。”趙臻說的有些慢, 眼神四處打量著周圍。
皇後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遣散了周圍的人。
“太子有什麽話不妨直說。”皇後道。
趙臻有些不安,若是這般問了但皇後說不是自己, 豈不是出賣了丞相?他思慮片刻,道:“母後,上元燈節那日, 兒臣病倒在了宮中, 也正因此, 少見了花燈,屬實遺憾。”
僅此一句,皇後便了然於心, 原來太子是想知道那日他昏倒是不是自己的人做的手腳。
“太子。”皇後起身走到插在臘梅旁,“太子瞧瞧這臘梅是否開的正好?”
“正好。”趙臻深吸一口氣。細微的動作被皇後瞧著眼中, 在宮中多年,太子並未是聽不懂這些言外之意, 但還是不會隱藏。
“臘梅開得好,但在外麵才會長久。室內固然暖些,卻不是臘梅應該生存的環境。那臘梅就見不得光嗎?”皇後反問。
“初春之日,臘梅會在盛陽之下。”趙臻道。
皇後笑了笑,“太子可解了心中困惑?”
趙臻又是一拜,“兒臣多謝母後。”抬眼間,趙臻對上了慈眉善目的皇後,一瞬間便知道了這件事與皇後有關。
“太子不用謝我,太子年歲還小,又知陛下心性,萬事切勿慌張行事。”皇後囑咐道。
“兒臣明白了。”
“娘娘,昭和公主來了。”剛出去不久的老嬤嬤折返,在門外道。
“讓公主進來吧。”皇後娘娘高聲道。
“那兒臣先告退了。”
未等皇後挽留,趙臻便錯過昭和走出了這裏。
昭和一臉好奇,“母後,太子怎麽走了?”
皇後道:“這孩子還是不喜見人。”因生母走的早,趙臻自幼便是個內向的人。
“你怎麽這會兒來了?”皇後問。
“兒臣想要陪在母後身側。”說著,昭和公主便將手搭在皇後身上。
皇後微微笑著,扶著她的頭,“就要出嫁了,母後隻有一件事要交代你。”
“何事?”
“右相府上都是忠臣,到了莫要刁蠻任性。再有便是,若是日後遇到了什麽分歧之事,隻要記住,你是大雍的公主,一切不可以夫家為重,要以大雍以皇室為重。”皇後交代的有些籠統,並不知曉昭和是否能聽懂她的言外意,但她又不能點明,若是日後要有人造反,你要守著陛下認準的登基之人。
昭和歪著頭,“兒臣前麵聽懂了,後麵……不是很清楚。”
皇後歎了聲氣,“日後就懂了。”即便是昭和不明白也無妨,右相應當是會扶持太子的,即便是外界傳的盛,都說右相會扶著七皇子,但沒人見到右相真的有什麽動作。
右相愚忠,除了太子,他心中不會有新的儲君人選,除非陛下親自廢了太子。
皇後並不希望日後昭和會無端卷入其中,即便最後是其他皇子登基,右相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如此便是最好的。
……
昭和公主出嫁那日,是整個長安城的盛禮。
上次如此大的盛禮還要追溯至皇上迎娶盧依。
百官皆是朝服相送,就連皇上瞧著氣色都好了不少。
坊間相傳,陛下最為喜愛這個公主。九點當初外域之人想要迎娶都沒有放手。回許是這長安九街的紅妝太繞眼,也或許是主街上來往的人顯得盛大。幾乎沒人會否認陛下對公主的愛。
可將這些話聽入耳中的朝臣無一不覺得可笑,當初陛下的本意可是讓公主去和親的。
公主府是一座新落成的府邸,這附近都是一些新貴。是昭和自己選的地方,原先的主人她倒是不知道,不過翻新後的府邸絲毫沒有前人住過的痕跡。
許多老臣都是第一次來這處,也是有些感慨,曾經這裏住的是比他們年歲還要長些的前輩,如今卻又一次次翻新成了新貴之所。可見等他們老了,居所又會成為新一批新貴之處,隻是在房屋的建築上會有些變化。
來往的人各懷心思,唯有柳安像是真有心打量這景象一般。
王澤湊上前來,“丞相覺得禮部這次做得如何?”
“禮部有王尚書,還能做差了事?”柳安道。
“誒,禮部能讓戶部撥下錢來,還是要看丞相的麵子。”王澤道。
平日裏戶部那些摳摳搜搜的人撥錢確實是慢,沒人知道那些人的腦子裏在想些什麽,整天念著給陛下省錢,不過這次柳安不覺得是自己同王澤關係好的緣故,而是結親的人是右相和天子。
柳安直言,“這是戶部知道這次省不了了。”
王澤冷哼一聲,“這些摳摳搜搜的人,難為還都是些年輕人,也不知道整日在想些什麽。”
“要是我調去了戶部,自然不會似他們一般。”王澤道。
話剛說完,王澤便瞧見柳安饒有興致的瞧著自己,又有些慌張,“下臣開玩笑的,丞相可別當真,下臣還是喜歡禮部。”
柳安扯了扯嘴角,“你喜歡哪裏不重要,對了,告訴你嶽丈一聲,鄭淮之那個不中用的趕快從太子身邊拿開,否則太子這儲君之位遲早要被他給買了。”
“鄭淮之?哦!您這麽一說下臣想起來了,聽說當日宮中的馬車停下時,鄭淮之就在一側。也是奇怪,李侍郎說沒就沒了,就連嶽丈都跟著吃了虧,可鄭淮之還是好好 。”王澤說著歎了聲氣,“到底是人家爺爺爭氣。”
柳安有些不解的看向王澤,即便是鄭淮之的爺爺再厲害,也不過和王澤一樣的官位,怎麽聽王澤說著,他自己像個廢物一樣。不過柳安還是故意說了句,“那你可以要小心行事些,你嶽丈可是要告老還鄉的年歲了,你可別這時候順手摘了他的烏紗帽。”
“哎呦,下臣怎麽敢!”王澤想都不敢想,若是因為自己的事讓鄭幹瑜丟了官職,嶽丈能拿著拐杖打死自己。
柳安笑了笑,微微抬頭,遙看望不盡的紅妝,這又何止是書上說的十裏。
“十裏紅妝得多少錢?”柳安不自覺問。
“嗯……”王澤摩挲著下巴,“具體的下臣倒是忘了,不過這對丞相來說還不是九牛一毛。”
“是啊,九牛一毛。”柳安道。明明是能以內的事,卻又是能力以外的事。
瞧著丞相這幅樣子,不用說也是想到了夫人,“有些事可以補。”王澤道。
“到時還沒聽說可以補十裏紅妝的。”柳安道。
“丞相不也是不得已。”
柳安稍稍歪著頭,“若是夫人見了,恐怕不勝歡喜。”
話說完,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頭就要走。
“誒?丞相不吃酒席?右相大手筆,今日的酒席絕不會比宮宴差!”王澤小步追上柳安,“而且今日的酒,聽聞都是從江南帶來的。”
“王尚書喝個痛快,我呢,還有事。”柳安笑著說。
“什麽事能有比喝酒重要?”
柳安站定步子,“這右相家都要娶孫媳了,我去看看我夫人算不得過分吧。”
此言一出,王澤才想到丞相夫人還在大理寺待著。
“丞相是準備接回夫人?”王澤有些擔心,“如今朝中那些人可還盯著夫人呢。”
可王澤並不知道,柳安要的就是朝中那些人盯著。隻有藏得久了,朝中的人才會覺得他真的不敢將夫人帶到宮中。更何況,皇後也算幫過他的忙,公主這親事又是程裳求來的,如今也算是等公主完婚了。內朝也能動**了。
“我也不能因為他們盯著就不見夫人了呀。”說著柳安笑了笑。
這是王澤第一次在柳安臉上瞧見一個笑容,卻有不覺駭人。丞相這一笑讓王澤真真正正看見了一個肆意的兒郎,尚未而立的年歲,能策馬奔揚一般快意,而不是身上壓著厚重的政事,承載著一國的臣民。
“丞相但去,無論出任何事王澤都會在您左右。”王澤一字一句道。
柳安笑的更開心了,“怎麽?不怕大手一揮掃去了你嶽丈的烏紗帽?”
“哈哈哈哈。丞相說笑,嶽丈時常讓下臣同您學,下臣跟著您,嶽丈求之不得。”王澤道。
柳安拍了怕他的肩,“少喝點,我走了。”
說完,柳安便轉了身,可就在轉身的一瞬間,瞧見前麵的巷子裏走來了一個人。
遠遠的,隻見那人渾身烏泱泱的,像是被什麽戾氣侵襲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