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三章
“我有眼睛有耳朵, 我更有心!我會自己去認識人。”忽然間,淚從眼角湧出,她似乎並不能像母親一樣做好一個主母。
柳安也意識到自己過激了, 他心中焦灼,伸手去給夫人擦淚,卻是被人一把打開了手。
“阿竹你還小,不知道人心的險惡。”
“是!我還小!”盧以清顫抖著問:“所以丞相是要我一直做個藏在你們身後的孩子嗎?”
“阿竹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是她們都太危險了。”柳安想,夫人終究是心善。
“她們?”盧以清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丞相做了什麽?”
“我……我……”
盧以清冷笑, “丞相不會將所有人都趕出去了吧?”
柳安沒有否認。
“我盧以清真是好大的麵子。”她深吸一口氣,“丞相可知道外麵對她們來說意味著什麽!”
“阿竹。”柳安這一聲並不大, 卻很冷。
“我沒那麽多心思,也管不了別人。”
“哦?”盧以清戲謔,“丞相著急騰空府上是要接誰進來?”
柳安連呼吸都在顫抖, 再說下去恐怕會牽出更多的怒氣,“盧以清,她們究竟都和你說了些什麽廢話!早該在你來之前讓她們都出去。”
說完後, 柳安甩袖出門了。
隻留下‘砰’的一聲關門聲。
盧以清沒有力氣, 忽然往後一躺, 肩上的傷口被碰到,“嘶~”她倒吸一口冷氣。
可外麵更冷,程燕茹又能去哪裏?那些女子在一夜間又能去哪裏?還有那一條枉死的命, 她找自己究竟所謂何事?
太慈悲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這句話盧以清太清楚,父親就是最好的例子。
門再一次被打開, 秀芝快步走來,瞧見淚流滿麵的盧以清心裏一陣難受。
“夫人, 沒事了夫人。”秀芝隻知道丞相怒氣衝衝走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盧以清抿著嘴唇,緊緊抱著秀芝的胳膊。
……
氣不打一處來的柳安急躁的在府上暴走。
他體力好,但周禾卻被累得夠嗆。
周禾強撐著小跑幾步到柳安的一些,氣喘噓噓道:“丞相,夫人不是有意惹你生氣的,夫人她自由接觸的東西太幹淨了。”
“慣得!一定是慣得!”柳安帶著怒氣道。
“那丞相日後就不這麽慣著夫人了。”周禾喘得嗓子幹疼,“日後屬下便教夫人一些不幹淨的!”
“你說什麽!”柳安忽然停住腳步,周禾一個沒刹住還往前了幾步。
“你在說什麽胡話!”柳安留下一句,轉身快步往書房的方向去。
生氣歸生氣,夫人該寵著還是要寵著。
“丞相、丞相!”周禾從後麵跟上來,氣都快要喘不上了。
“丞相,依…依…依…”
“你別依了,喘上氣再說。”柳安蹙眉,周禾的體質怎麽這麽差?
“呼!呼!呼!”
柳安實在不忍心,走過去輕輕給他順了順背。
“依屬下看,丞相應該讓夫人自己看清長安。”周禾道。
周禾說的不無道理,盧以清何嚐不知道長安的險惡,但那些險惡都過去太多年了。
“知道了。”柳安說完又要離開。
周禾咽了一口氣正準備跟上,柳安卻忽然停下,“不用跟了,休息休息。”
周禾笑了笑,“屬下去勸勸夫人?”
“不用。”
“恐怕讓夫人自己想清楚還需要些時間。”
“我自己會去。”柳安道。
……
盧以清沒有留秀芝很久,冷靜下來她能清楚柳安為何這樣做。
若不是在長安,或許他也是能讓自己交幾個朋友的。
隻是不知道那些人會去哪裏。
她往裏翻了個身子,聽見外麵的說話聲。
“丞相,夫人睡下了。”
可她並沒有聽見對方回答的聲音,許久,才聽見,“服藥了嗎?”
“服藥了,也擦過藥了。”
“嗯。她怕疼嗎?”
“怕。”
房中分明沒有一個人,盧以清卻羞恥的蒙住了頭,秀芝怎麽什麽都往外說呀。
一蒙上被子,她就聽不到外麵的聲音了。
很久後,她從被子裏探出頭,想到昏倒前發生的事,後來的聲音太熟悉了,應該是金折枝。
到底是個有心思的女人。
可盧以清並不清楚這樣對她有什麽好處。
如今好了,和丞相僵持著肯定不行,到底要找什麽時機和他好好說說。
她朝裏翻了個身,很快就閉上了眼睛。
……
天邊有破曉的樣子,熬了一夜的柳安毫無睡意。
站在緊鎖的庭院前,王津從外麵走來,“丞相是要進去?”
“不進。查清楚了?”
“嗯。”他貼近柳安的耳側,話剛說到一半,就聽到柳安的咳嗽聲。
畢竟府上妾室和人私通不是什麽好事……
柳安深呼一口氣,讓王津退下。
他沿著一條路一直往前走,從前父親說長安城裏鎖著提心吊膽的官員,皇宮裏鎖著沒有自由女子,時至今日他才是真的明白。整個大雍都被皇權畫地為牢,所有的百姓都不過是皇權可隨意玩弄的存在。那些女子是,他也是。
可皇權呢?
想到三皇子和七皇子虎視眈眈的樣子他就想笑。
擁有皇權的人,會失去皇權之外的一切。
這一切就像一個死循環,隻要有皇權在,就不會停息。
人們想要的都太多了。
崔遠想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費盡心思拉下了盧征。卻忘了陛下最厭煩掌權之人,陛下將其視為皇權的威脅者,始終不予提攜。朝中人都覺得他柳安不喜結交官員。
陛下想看三權分立,那柳安就給他看。逆鱗紮手,終會被剔除。
想著想著,柳安忽然冷笑,自己怎麽會想到這些,可能是因為他不是忠於皇權的臣子吧。
無數臣子沉浸在夢裏,為大雍規劃著盛世。如今的右相裴千承、禦史大夫鄭幹瑜、戶部尚書陳青野……
他晃了晃腦袋,夫人還沒哄好,管這些做什麽。
……
大年第一日,長安城落了冷雨。
女子們各自走散,程燕茹沒有出長安,她覺得自己應該先找個落腳的地方。
她本是害怕的,卻不想周圍的人看見她都一應躲開。
這倒是讓程燕茹放心了,看來大家都知道這是柳相府上的人,想來也沒幾個敢動的。
長安貴人不要的狗,也是常人踢不得的。
這不是玩笑話,從前確實有一位官家的公子,丟棄了一隻狗。那狗走在街上被人不小心踢了一腳,剛巧那公子就在一旁,頓時不開心了。不過一條人命,怎麽比得上他丟棄的狗。
程燕茹無奈笑笑,雨勢越來越大,她得快些腳步。
正想著,一個身影壓在麵前。頭上,已經沒雨在落了。
她心跳迅速快了許多,難道真的有人不怕死?
“娘子身子薄弱,莫要染了風寒。”極為溫柔的男聲從頭頂傳來,她慢慢抬頭,對上一雙幹淨的眸子。
“娘子……娘子若是不嫌,先回寒舍一避?”男子試探著問。
程燕茹對他有印象,是在不久前去府上拜謁丞相的人。
……
禮部尚書的府上仍舊保持著年的熱鬧。
王澤飲了一口淡茶,“這下想要見丞相夫人更是難事了。”
雖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這件事無疑同丞相夫人脫不了幹係。
鄭芮白了一眼王澤,“要不說人家能做丞相,隻留夫人一人府上,這覺悟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王澤馬上放下杯子,為自己辯解道:“且不說權貴,就連尋常的商賈之家也是有許多妾室在府上的。夫人莫要做善妒之人。”
“王澤。”鄭芮在說出這兩個字後,又歎了聲氣,“算了。”
“誒?夫人你要去哪裏。”聽到自己的名字時王澤不免慌張,卻不想夫人沒有繼續說下去。
望著夫人的背影,王澤不懂她究竟在什麽氣,要說丞相府上沒有妾室才不正常。怎麽感覺像是自己做錯了事一樣。
一個合格的正妻,就要忍受且善待所有的妾室。女子更要去理解女子的不易。
聽過這句話的不止是鄭芮,盧琳、盧以清乃至所有權貴之家長大的女子,她們從小就知道,以自己的家世不可能為妾。
鄭芮走到後院,人們忙忙碌碌的聲音,將這個雷厲風行的主母圍在中間。
心中一絲絞痛,鄭芮很好奇,真的有人願意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嗎?
……
大年這日盧以清不可能不起床,她在房中扭扭捏捏,畢竟是第一次同柳安拌嘴。
況且到了現在,她仍舊覺得柳安是誤殺。
“丞相在外麵嗎?”秀芝給她穿衣時,盧以清問。
“丞相在書房。”
“書房?今日還有政事?”盧以清又問。
秀芝搖頭,“這婢子就不知道了。”
盧以清想,柳安或許是覺得自己不想見他。她心口壓著悶氣,“她們離開這裏能去哪裏呢?”
“夫人,她們離開時丞相給了盤纏。”秀芝道。
這確實讓盧以清意外,柳安竟然還能忍著怒氣給她們盤纏?!
“既如此,丞相府也算是盡力了。”盧以清道。
“都是大人了,以後活得好不好隻能看自己了。”她頓了頓,又說:“準備一些吃食吧,我去給丞相送去。”
秀芝偷偷笑了笑,“奴這就去。”
“等下。”盧以清又忽然拉住秀芝的胳膊,“他不會還在生氣吧?”
“丞相怎麽會生夫人的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