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章

聽完李侍郎的話王淩也蹙起了眉頭,一個婢子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這婢子曾是盧相府上的婢子。

“你確定沒看錯人?”王淩問。

李侍郎點頭,“將軍,我還記得第一次去丞相府就是她為我帶路的,當時她跟在夫人身側。”

“那就錯不了。”王將軍道。

“莫非是她背叛的盧相?”李侍郎問。這個說法他自己都不是很認同。

王淩輕笑,“你可知這個婢子是誰?”

“一個婢子還有什麽奇怪的身世?”李侍郎府上的婢子大多是買來的,自然不會去想這些。

“她是丞相夫人的陪嫁。”王淩道。

盧征的夫人是當時安和縣的縣令,一個縣令確實不是大的官職,但她夫人姓謝,是整個謝氏家族中的一份子。且安和縣就在天子腳下,說來劃在長安夜不過分。

謝夫人出身書香門第,自幼聰慧,能跟在她身邊的婢子定然有過人之處。

“即便是她命好逃了出來,又怎麽會在柳安府上?”王淩有些奇怪。

“說來也是膽子大,還敢走在街上。”李侍郎又道。

但王淩卻不認同,“誰會像你一樣總是記些人的樣貌。”

換做旁人是記不得的,奈何李侍郎喜歡作畫,尤其喜歡畫人。可謂是稍微有些特征的人他都能記住。

王淩眉頭的溝壑又深了些,感覺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不一定是壞事,萬一柳安……”王淩本想說,萬一柳安最後能幫一把太子呢,可這實在可笑,柳安怎麽還會幫太子。

李侍郎像是想起了什麽,又道:“柳安的夫人不是回府上了嗎?”

王淩心頭一顫頓時覺得身上發麻,“你這是什麽意思?”

“若是他夫人身上沒什麽秘密,柳安為何不敢讓她出來?”李侍郎今日的腦子倒是好使。

“先跟著她吧,看能否有些頭緒。”王淩道。

“將軍,宵禁時間要到了。”將軍夫人進來提醒道。

李侍郎匆匆作別,留下還在思考的王淩。

將軍夫人走上前想要說些什麽,隻見王淩滿是愁緒背過身去。

良久,聽王淩道:“柳相和盧相最大的不同是,柳相將權貴看做笑話,不願沾惹任何事,盧相不屑同權貴周旋,卻盡力幫助無門的士子。”

這是柳安為相十年王淩第一次稱呼其為柳相,或許是因為那日他也順手提拔了一個人。

王淩沒有管身後的夫人,他獨自走到臥榻旁的燈前,看著搖晃著燭火。那一年他跪在宮中的雪地裏,盧相從他身旁路過,未曾給一個眼神,卻在陛下那裏救了他的命。

“若是留下的丞相血脈就好了。”王淩的雙目布滿紅絲,一個將近六十歲的老將掩麵痛哭。

身後的將軍夫人看的心裏難受。

當初將軍不是沒有想辦法,隻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陛下多疑,這種事情肯定要斬草除根,背後操手之人又是崔遠,他們就連想護住謝家都無能為力。陛下親手將這些擁護自己登基的大家族,一個個滅去。

倒是有些幸存的謝氏遠親,這些年也都病死的病死,辭官的辭官。

從前的一大家族就這樣慢慢在長安城銷聲匿跡。

……

丞相府今日的燈到是沒有那麽多,盧以清思量著馬上就要新年,到時候的燈肯定是徹夜的燃著,作為一個要管著府上的人應當節儉!

這一節儉不要緊,柳安黑燈瞎火路過小道直接被一個木墩子絆住了腳,整個人趴進了雪地裏。

方才還沉浸在夫人關心自己的甜蜜夢境中,忽然就被凍醒了。

“這是誰幹的!”柳安恢複了往常的暴躁,狠狠踢了一腳木墩子,誰料這東西竟然是被埋在這裏的。

“啊!”柳安的慘叫聲傳遍後院。

而早一步回到臥房的盧以清已經抱著被褥睡了過去。

被幾個侍從抬著的柳安一路上罵罵咧咧,頗有今日在政事堂指責那幾個廢物的模樣。

王津早就習慣了丞相的反常,周禾聽的耳朵能長繭子。

在柳安說到,我一定要抓出來他丟去山裏砍木頭!

周禾忽然道:“丞相,這是夫人親手埋的。”

柳安:“……”

眾人:“……”

“咳咳,都怪你們不知道點上燈!”柳安這次的聲音小了太多。

“丞相,夫人不讓點。”周禾又道。

柳安:“……”

……

房門被輕輕打開,架著柳安進去的周禾一眼就看見了鋪在地上的被褥,今日的被褥鋪的倒是靠外,連站在門外的侍從也看見了。

“你去告訴他們,這……這是夫人怕我晚上夢遊。”柳安又道:“要不經意提起。”

“屬下明白。”周禾這一點還是很清楚的。

柳安擺擺手讓所有人都出去,他自己一瘸一拐坐在榻邊。

盧以清睡得正香,也沒有被柳安吵醒。

他看的入迷,很想鑽進被窩和夫人一起睡,瞧著白嫩的小臉,柳安輕聲道:“沒良心的,都這份上了也不讓我上去睡。”

“我的腳都被你的木頭磕到的,還讓我睡地下。”他甚至想把盧以清搖醒,讓對方聽著他抱怨。

後來還是一瘸一拐回去了。

一整夜兩個人都沒什麽動靜,白日柳安正常醒來,但盧以清還在睡著。

柳安搖搖頭,“怎麽這麽能睡呢?”

他曾聽過有些女子若是有了身孕會更嗜睡,若是阿竹也有了孩子,恐怕更能睡吧?那她會不會給自己生個小豬?

不不不,阿竹還是個孩子,你在想什麽!柳安趕快收回了自己的思緒,一瘸一拐走出去。

嘖,一想到那些權貴看見自己這副樣子會笑,他就惱火。

算了,誰敢笑自己就想辦法克扣他的月例!

想到這裏柳安才算開心。

……

昨日被拐著走了的盧以清決定帶著點心思去側院看看,倒也不是她不長記性,而是確實不知道除了她們自己還有誰能玩。

今日醒得早,秀芝還沒回來。

盧以清隻帶著念念和周禾去了。

周禾道:“夫人隻需要讓屬下一直在身側,有什麽妖魔鬼怪都不是問題。”

“說的你像個門神一樣。”盧以清道。

“嘿嘿,長得倒是像。”

“哈哈哈。”盧以清大笑,“周禾,哪家門神會要你這種瘦弱的,再不濟也得像王津的身板那樣。”

“夫人那是開玩笑的,王津能守住什麽?屬下在,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周禾道。

盧以清看了念念一眼,念念也在笑。

“小丫頭,等你以後找夫婿讓我給你看著,像王津那樣沒腦子的咱都不要。”周禾道。

念念笑了,“是是是,都聽你的。”

三人進了側院的門,沒有發現一個人。想來都是聽說了夫人喜歡在這裏逛**,人人都不敢出來了。

盧以清剛覺得無聊,就看到了一個長相極為妖豔的女子。當下便想,這是哪個大臣的手筆?

她提著裙擺走過去,那人本想離開,但眼看被夫人看見了,走確實也不合適。

“見過夫人。”那小妻道。

她行禮後剛抬頭便麵色慘白。

盧以清想,我有那麽嚇人嗎?

“啊啊啊!”下一秒便看見了對麵的小妻捂著嘴的慘叫,她一直手指著盧以清身後。

周禾迅速回頭,看見一條蛇盤在他們身後的樹上。

盧以清想回頭被周禾攔了下來,他本想讓念念找人弄下來,誰料念念這小丫頭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她淡淡道:“周禾,夫人不怕這個。”

盧以清輕輕推開周禾的身子,也看見那條……將死的蛇。

她往前走了兩步,樹下還有些積雪,踩在上麵‘咯吱咯吱’的。盧以清抬頭打量著。

“夫人!”周禾的語氣中有些擔憂。

“沒毒。”盧以清道,說完直接伸手抓了起來,“哎呦,死了。”

周禾直接愣在了原地,就算讓他用手去抓蛇,他也沒這個膽量!

盧以清丟在念念身邊,“埋了吧,冬日裏竟然還會有蛇。”

後麵這句話提醒了周禾,別說冬天有蛇了,就算是夏日也不應該啊!

盧以清見他還愣著,笑著說:“不是一隻蚊子都進不來嗎?”

“屬下說大話了,夫人給屬下留個麵子?”周禾笑著說。

他沒問,但盧以清道:“山裏蛇多,蚊蟲也多。這東西狡猾的很,哪裏都會鑽,不能防住就隻能試著接受了。”

夫人輕鬆的口吻像是在說,野果子酸一些但吃習慣了也一樣,一般簡單。

盧以清仰頭看著樹,“秀芝還沒回來。”

登時,念念便知道她在想什麽,兩步走去,“夫人,不可。”

“我隻是覺得站在上麵或許能看見秀芝走到了哪裏。”她回頭問:“周禾你覺得呢?”

周禾喉結滾動,腦子飛快運轉。他是相信夫人會爬樹的,隻是這樹在側院沒人打掃,結了一層冰。

“周禾你會不會爬竹子?”盧以清又問。

“這……屬下不會。”

盧以清笑了笑,“我也不會。”

見夫人實在想爬,周禾便道:“夫人,外麵有一顆更大的樹。”

盧以清眼前一亮,“走!”

眼看著夫人帶著侍從們出去,方才的小妾無比震驚,抓蛇、爬樹,夫人倒是真的像林間來的。

……

從側院出去周禾帶她走了條從未走過的路,盧以清看著上鎖的院子不自覺的走去。

這裏以前是父親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