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金荷被領進屋內, 撲麵而來的冷肅壓抑之氣。
“貴妃娘娘貴人事忙,竟在本宮與家人團聚時,還惦記著本宮,特意派人來看望。真是甚為感激。”阮酒酒冷著臉道。
許是舊有的印象太深, 阮酒酒又總是笑盈盈的, 說話柔聲細語, 金荷並沒有烏雅氏封嬪, 已地位不同的明確感。
直到這一刻,金荷對上阮酒酒冷漠的眼神,看著她穿戴著嬪位才能用的布料首飾,才真正意識到今非昔比。
德嬪也是一宮之主,並非當日那個任承乾宮人輕慢, 不得寵的小庶妃了。
“奴婢給德嬪娘娘請安。”金荷今日這一禮,行的規規矩矩,不敢敷衍。
“奴婢見過烏雅夫人。”金荷又對烏雅夫人行禮。
“起吧。貴妃有何教誨, 嬪妾洗耳恭聽。”阮酒酒道。
“貴妃娘娘心念佟家與烏雅家兩府舊情,知曉烏雅夫人入宮, 便催促奴婢前來, 代貴妃問候夫人。夫人家中可好,德嬪娘娘的兄長是否還有人前去為難。”
“雖然,之前因為誤會起了齟齬,但如今德嬪娘娘與貴妃娘娘共為後宮姐妹,侍奉皇上,舊事也早就抹平。以後,兩府之間走動親近些。”
“佟佳氏一族族人眾多, 內大臣府養門客無數。德嬪娘娘在宮中有皇上喜愛,烏雅夫人不用擔心。倒是, 烏雅氏的族人形影單薄,若在在宮外遇著了事,盡可以去找佟佳氏的族人幫忙。”
金荷一字未改的,說出佟貴妃交待的話。
阮酒酒輕笑一聲,手中拿起的杯蓋,輕輕蓋回杯盞上,響聲清亮,猶如炸雷響在金荷耳邊,嚇的金荷一哆嗦。
金荷暗暗懊悔,早知讓別人過來的,她何必討這得罪人的差事。
好在佟佳氏一族的豪勢,浸染金荷多年。緩了一會兒,她神色鎮定許多。
“德嬪娘娘,貴妃娘娘吩咐奴才來轉述的,就是這些話。”金荷道。
“額娘聽清楚了?貴妃娘娘心善,不僅費心竭力,在宮中為我鋪平晉升之路。在宮外,也願意讓佟家成為咱們家的靠山。真正是活菩薩。以後烏雅氏族中子弟出了事,直接抬佟貴妃和佟家的名號,看誰敢惹。”阮酒酒笑著說道。
“有貴妃的話,本宮就心安了。本宮原還擔心族人在京城受人欺負,有了佟家作依靠,本宮還怕什麽。金荷,你回去轉告貴妃,說這份情誼,本宮記著了。”阮酒酒道。
“奴才也替烏雅氏族人,謝貴妃娘娘和內大臣佟大人庇護。”烏雅夫人也徐徐道。
金荷來這一趟,是佟貴妃為了羞辱烏雅氏。誰知阮酒酒嘴皮子一翻,到成了別的意思。
金荷稍稍思索,心一橫道:“奴婢方才忘了,貴妃娘娘還說。請烏雅夫人回去後,叮囑約束族人,莫要以皇子外家自居。四阿哥的外家,是佟佳氏。烏雅氏,還請離得遠些,莫要攀扯。”
“還有忘記說的嗎?”阮酒酒神色不善。
金荷這才有扳回一成的快感,她低下頭,道:“回德嬪娘娘的話,奴婢都轉述完了,一字不落。”
“那你就回承乾宮吧。別在這裏耽擱本宮時間。”阮酒酒道。
“是,奴婢告退。”金荷退下去時,臉上刻意露出傲慢不遜的表情,十分挑釁。
烏雅夫人心頭絞痛的難受,她摸著阮酒酒的手:“娘娘,這就是您說的過的好?奴才不該讓您進宮的啊。當年哪怕傾家**產,也應該疏通好路子,求人將您打下小選入選的名單。若是嫁在宮外,你為當家主母,哪裏會受如此多委屈。富貴榮華,家中的歡笑,難道要用娘娘的血淚來澆灌嗎?”
烏雅夫人再也忍不住,難受的哭了出來。
她如珠如寶養大的女兒,苦盡甘來尚且還摻著玻璃渣子,割人喉嚨。那之前那些時日,該有多慘痛。
阮酒酒出神的發著呆,她倒是從未想過烏雅夫人說的那條路。自她醒來,她隻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爭寵得權,在後宮之中長命百歲的活下去。
“額娘,別說那些話。當初入宮,是你女兒自願的啊。皇宮富貴,天底下哪裏沒有委屈受。十年風水一轉,我的福氣在後頭呢。”阮酒酒柔聲安慰道。
“娘娘說的是,娘娘一出生,就有遊方道士敲門批命:鳳女落地,貴不可言。”烏雅夫人收起淚意,她不能哭,不能讓女兒看著難受。
阮酒酒起了興趣:“還有這事兒?額娘以前沒說過。”
“小門小戶的,哪敢當真。隻當是道士化緣,說的吉利話。”烏雅夫人嗔道。
不過,若說一點影響沒有,也不是。決定讓烏雅·瑪琭進宮博一場,除了自願,也有批命的原因。
貴不可言,烏雅家不求當後族,能成為皇子外家也是祖先保佑。
“娘娘,聽佟貴妃的宮女言外之意,佟貴妃竟是不想讓四阿哥和咱們家有任何關係。那您和四阿哥?”烏雅夫人擔憂道。
“佟貴妃原本想改四阿哥的玉牒,皇上沒有允許。因此,佟貴妃明令不許我見四阿哥,亦不準任何人提起四阿哥的生母。好在借著皇上的威勢,出了月子後,我在承乾宮強行見了胤禛幾回,還抱過兩次。不過,今日之後,怕是強闖也沒用了。”阮酒酒歎氣道,她早知會有這一日的到來。
“額娘,我與您說,您的外孫臉型鼻子長的像我,眼睛和皇上一樣,都是丹鳳眼。身體健壯的很,臉上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白嫩嫩的,藕節似的。等他長大了,一定是位俊秀好看的翩翩公子。”想起大胖娃娃,阮酒酒眼裏漾起笑意。
“如此過份!母子天性,豈能隔絕。”烏雅夫人氣道。
“是啊,母子天性,豈能隔絕。所以,隻要我耐心等,十年八載,四阿哥長大了,總會知道我的。在此之前,我遠遠看著他就是。宮裏就這麽大,佟貴妃還能把他藏著不準出門不成?”阮酒酒不打算告訴烏雅夫人,她要抱回胤禛的打算。
烏雅夫人沉吟片刻:“佟貴妃如今隻有四阿哥一子,必定用心疼愛。若四阿哥是個重情的,等他長大了,才知道生母是誰。而生母養母關係不睦,那時候,對四阿哥傷害恐怕不淺。”
阮酒酒側目而視,烏雅夫人推測的與未來發生的結果,竟八九不離十。難怪阿瑪在家中,對額娘言聽計從。
“那若是四阿哥是個天生冷漠的呢?”阮酒酒道。
“竟胡沁,哪有這樣說自己兒子的。”有了孫子,女兒得退一席之地,烏雅夫人道:“娘娘打小重情護短,您生的孩子,肯定像您。”
“娘娘是怎麽想的?您真的甘心,讓四阿哥不知道您是他的生母嗎?”知女莫若母,烏雅夫人肯定女兒是不甘心的。
“便是不甘心,又能如何。隻是可憐了四阿哥。我身為生母,在四阿哥的童年,卻一麵不露,一字未提。等四阿哥懂事了,在他看來,自己的出生,豈不是隻是一場交易。他的母親根本不疼愛他。那時,他該如何自處。”
阮酒酒想到這個就生氣,佟貴妃何其自私。隻顧她和佟家的榮耀,就不管胤禛的心了嗎?
佟貴妃當真疼愛四阿哥?不,她隻是需要那個把兒。
“前些日子,奴才出門做客,偶然聽到鈕祜祿福晉在找易孕方子。原以為是為了她家女兒,今日一細想,她家與佟家是姻親,應當是為佟貴妃尋的。”烏雅夫人道。
“額娘的意思是?”阮酒酒試探的問道。
“若是佟貴妃有了親子,對四阿哥應當就不會如此嚴防死守了。”烏雅夫人眼神堅定道。
阮酒酒輕吸了口氣,她這個額娘,膽子大,敢想!
守在屏風外邊的懷恩,聽到裏屋的話,不由的走上前。
“主子,夫人,奴才有一事容稟。”懷恩道。
阮酒酒疑惑的看著懷恩,她相信以懷恩的性格,不會冒然打斷。
“何事?你說。”阮酒酒道。
“奴才昨日去太醫院取凍瘡膏時,聽到太醫院的兩個學徒,躲在角落裏說悄悄話。奴才耳朵好,隔得遠也能聽清。他們說,佟貴妃找鍾太醫要有孕的方子,心情頗為焦急。然而,鍾太醫手裏的易孕方子,對母體傷害頗大,拒絕了佟貴妃。”
“如今,太醫院的太醫們,都在暗地裏搜尋藥力溫和的藥方,想要獻上去,從而搭上佟貴妃的路子。”懷恩道。
“此事,隻有你聽到了?是否還有其他人?”阮酒酒皺眉道。
此事,未免巧了些。太醫院的人,不該如此不謹慎。
懷恩回憶一番,他確定的道:“當時,隻有奴才和那兩個學徒,沒有其他人。主子,難道此事有詐,是個圈套?”
阮酒酒暢快笑出聲,圈套未必,但定有人幫忙。隻是是誰呢?阮酒酒撥了撥手腕的琥珀手串。
阮酒酒好心情道:“無論如何,這個消息,你打探的好。賞!”
不枉費她自從出月子後,三天兩頭的故意去刺激佟貴妃。
“額娘,您看,佟貴妃急了呢。既然如此,看在她撫養四阿哥的份上,咱們就幫幫她,替她了一了心願。民間擅長此道的大夫,應當有一些,還請額娘在宮外多幫忙打聽。不過,此事千萬要隱蔽。”阮酒酒道。
“一來,佟貴妃不會信任咱們家。二來,皇上他。”阮酒酒對烏雅夫人搖搖頭。
烏雅夫人一驚,轉念一想,就心思通透了。
“額娘明白,咱們家在京城這麽多年,幾輩子的人脈,你放心吧。”烏雅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