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降瑞雪,開筵飲宴,壕雪獅,堆雪山,以會親朋。

阮酒酒開不了宴席,在院子裏看堆好的雪獅,也給冬日平添景色。

懷恩幾人協力堆成了兩個雪獅子,一左一右,一公一母,和府宅門前的石獅子,幾乎一模一樣。

懷恩找雅蘭要了點顏色鮮豔的繩線,裝飾在雪獅身上,五顏六色的,喜慶熱鬧。

如果不是阮酒酒沒有家底,雪獅脖前還可以掛上金鈴鐺。

阮酒酒看到身披彩縷的雪獅,驚歎的步子邁的飛快。

懷恩急忙虛扶著她的胳膊,生怕一個不小心,阮酒酒走快了滑跌倒。

“手藝真好,這麽短時間堆出來兩個雪獅子,怕是天才亮就起來了吧。”阮酒酒圍著雪獅子轉了一圈又一圈,愛不釋手的心情,溢於言表。

她連個雪人都堆不好,別人卻能堆出花樣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真是大啊。

“奴才們昨兒睡的早,五更起的。主子喜歡就好,奴才們的手藝還不夠精進,下回奴才給主子塑一排雪燈,擺在院子裏。”懷恩道。

五更雞鳴,夜與日交替之時,天色剛有一點點微亮。

阮酒酒道:“把你手伸出來。”

懷恩手貼在衣袍後頭,躲躲藏藏的磨蹭著。

阮酒酒細眉冷豎:“我說話不管用了 ?”

“奴才不敢,是奴才的手太醜了,怕汙了主子的眼。”懷恩躲不過,隻能把手伸了出來。

他耍小聰明的攤著手心,在阮酒酒清亮的眼神下,默默翻成手背。

腫成紅蘿卜一般的手,有的地方已經長了凍瘡。

阮酒酒上輩子小時候手上也長過凍瘡,嚴重的時候,手指腫的麻木,寫字指節都彎不起來。一到暖和的地方,凍瘡的地方癢的恨不得把皮給撓破。

“太醫院有塗凍瘡的藥膏嗎?”阮酒酒問道。

懷恩一愣,他沒想到自己:“主子手凍傷了嗎?奴才這就是去太醫院,給主子拿藥膏回來塗。”

“我整日在暖屋裏呆著,出了門懷抱暖爐,哪裏會被凍著。是給你們拿的。也是我忽略了,你們不像雅蘭、芝蘭,常在屋裏伺候。有時在外麵一站站一天,風吹霜凍的。你點點人數,多取些藥膏回來。永和宮的小廚房鍋灶剛建好,從今往後灶上每天煮上薑湯,你們早晚喝一盞。”阮酒酒道。

懷恩傻乎乎的站在原地,連謝恩都忘了。

他六歲入宮,周轉了無數個地方,不是沒有遇到仁慈大度的主子,但是如德主子這般打心底裏關心他們的,從未有過。

高高在上的施舍,和真心關切,他分的清。

遠的不說,隔壁承乾宮,昨夜剛趕走個小太監。小太監被潑了茶水,衣服濕答答的黏在身上,暈倒在宮道牆下。

早上巡邏的人發現後,人已經去了,雪埋了他半個身子。。

聽說抬走挖出來的時候,全身硬邦邦的。

懷恩鼻頭泛酸,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直接跪下雪地裏,哐哐磕了幾個頭。

“奴才能分到永和宮伺候主子,是上輩子積的福!奴才願為主子肝腦塗地,萬死不辭。”懷恩字字堅定,發自肺腑道。

阮酒酒急著彎腰,要把懷恩扶起來。

但她手裏捧著暖爐,腳上踩的鞋跟兒又高,猛的轉移重心,人差點兒沒站穩。

懷恩急忙站起來,扶住搖搖晃晃要摔倒的阮酒酒。

“你看你,突然給我磕頭,嚇的我差點兒摔倒。我不過是抬抬手的事兒,哪值得你這樣。你也是宮裏的老人,難道收到的賞賜還少過。”阮酒酒嗔怪道。

懷恩小聲道:“賞賜與關心是不同的。主子您把奴才們,當個人看。”

懷恩說完後,有些後悔。這話說的過了,不該說給主子聽的。

他小心翼翼的抬頭,觀察阮酒酒的神情。

阮酒酒人已經走到另一個雪獅子邊,好似沒聽到他逾矩說的話。

“你去拿個幹淨的鏟子過來,我要親手堆個雪人。這麽厚的雪,不自己玩兒,著實浪費了。”阮酒酒吩咐道。

先滾一個小雪球,再滾一個大雪球,阮酒酒手上套著皮製手套,用力的把兩個雪球都拍實。

然後把小的那個雪球,堆在大雪球上。

“懷恩,去廚房拿個胡蘿卜出來。眼睛,眼睛就用石子好了。”阮酒酒道。

玩兒的時候,一點不覺得累和冷。阮酒酒蹲在雪地裏,背和臉卻熱出了汗。

康熙過來時,看到的是白色雪地裏,穿著綠裳的女子,站在白胖圓滾的雪人旁邊,笑若朝陽。

那笑容和雪一樣幹淨,快樂的笑聲,沒有任何雜質。

“皇上,您看看我堆的雪人,是不是全世界最可愛的雪人!”阮酒酒對著康熙喊道。

康熙穿過行禮的人群,直直的走到阮酒酒麵前。

“瑪琭。”康熙握住阮酒酒的手腕,有些慌張的喊道。

“朕站在影壁前,遠遠看著你對朕笑時,漂亮的不真實,而像是海市蜃樓。近在眼前,觸摸不著。”康熙聲音急促道。

阮酒酒茫然的仰著頭,她的身影墜入康熙的眼。

康熙的感覺沒有錯。

堆雪人的時光裏,阮酒酒忘記了自己身在清朝,她還是二十一世紀的普通女孩兒,為了生活奔波,也享受著平凡的快樂。公司難纏的領導,最多隻能扣她工資,她不用時刻擔心說錯話做錯事,小命不保。

“皇上是誇嬪妾美嗎?”阮酒酒撲倒康熙懷裏,冰涼的臉貼在康熙的脖頸上。

柔軟的身體,靠近的心跳和熱乎乎的呼吸,康熙毫無緣由升起的慌張,隨著懷中真實的觸感而平息。

“德嬪容顏,後宮之中當屬第一流。”康熙道。

“臉怎麽這麽冰,你身邊的奴才是怎麽伺候的。任由主子在雪地裏,不顧時間?”康熙誇完後,冷聲嗬斥道。

庭院中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

阮酒酒忙替他們求情:“皇上莫氣,是嬪妾想要親手堆個雪人給皇上看。他們倒是攔了,可哪敢違抗我的命令啊。皇上心疼嬪妾,那就替嬪妾暖暖手好了。”

阮酒酒把手套拆下,白嫩的手,不容拒絕的塞到康熙的手心。

她衝著康熙淺淺一笑,康熙半點脾氣沒有。

“皇上,您還沒誇雪人是不是您見過最好看的呢!”阮酒酒孩子氣道。

康熙認真的打量著白胖的雪人,老實說堆的真不好看,歪歪扭扭,雪人的身子也沒有抹勻,還有棱有角的。

在堆的虎虎生威的雪獅子旁邊,憨的可愛。

“好看,朕從未見過如此標誌的雪人。”康熙道。

阮酒酒滿意的點點頭,她自信道:“嬪妾也這麽覺得。嬪妾堆的這個雪人,定然是雪人族中的第一美人。”

康熙嘴角抽搐的抖了抖,德嬪可真自信啊。

但是,天真難得。

“是極。雪人朕看到了,你玩也玩夠了,進屋吧?別忘了,你才剛出月子。梁九功,傳鄭太醫到永和宮,為德嬪診脈。”康熙道。

阮酒酒懵了,她這個人不喜歡吃藥,更不喜歡看大夫。

坐月子時,她在雅蘭的盯著下,一天一碗太醫開的補藥,吃的她舌根發麻。

“皇上,我不想喝藥。”阮酒酒反應激動道。

康熙好笑的看著她:“怎麽和保成一個樣兒。”

“太子殿下還是個孩子,皇上您怎麽拿嬪妾和太子殿下比。”阮酒酒道。

“哪裏不一樣了,朕瞧你也跟個孩子一樣。穩重端莊都不見了,一日比一日淘氣。”康熙道。

阮酒酒默不作聲,她低著頭,跟著康熙的腳步,亦步亦趨往屋裏走。

康熙見她不作聲,低頭一看,人正扁著嘴,小臉委屈的。

“委屈了?朕不是嫌棄你。朕前日就說了,你這樣很好,朕喜歡你這樣。”康熙哄道。

“那皇上可以不傳太醫來嗎?嬪妾的身子,嬪妾知道,好的很。”阮酒酒道。

康熙道:“不可。太醫給你診了脈,朕才放心。朕許你額娘入宮一趟,如何?”

阮酒酒驚喜的抬起頭:“皇上聖明,嬪妾謝過皇上。”

“皇上,以嬪妾的位份,召額娘入宮,是否是破例之舉?”阮酒酒問道。

“算也不算。你如今是後宮主位。嬪位及以上的嬪妃,懷孕後期可以傳其母入宮相見。你剛生下胤禛,時間相差不遠,讓你額娘入宮一趟無妨。跟貴妃報備一聲便好。”康熙道。

得了康熙準話,阮酒酒臉上的笑一直沒下去。哪怕太醫來了,開了一劑無功無過的方子,她也樂嗬嗬的讓雅蘭跟過去抓了藥。

雖然吃著沒用,但康熙一片心意,拂了不好。

鄭太醫可是專門為康熙診脈的太醫,後宮嬪妃平日裏求也求不到。

當著康熙的麵,喝下一碗烏黑的藥,阮酒酒屏著呼吸,緊跟著灌下一口蜂蜜水,衝淡口中的苦味。

“皇上今兒來的早,嬪妾剛才看到您,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阮酒酒問道。

“今兒沒什麽事,大臣們上朝的路上,有幾個滑倒摔傷了,朕索性讓他們早回去。再者,朕聽說你賬上銀錢不多了,想著從朕的早晚膳裏節約些?”康熙道。

永和宮有康熙的耳目,阮酒酒毫不意外,甚至雙手讚同。

“皇上,您知道就好,別說出來,怪羞人的。”阮酒酒捂著臉道。

康熙樂的笑出聲,笑歸笑,午膳端上來時,四十八道菜,把桌子擠的滿當當。康熙大方的表示,有些菜可以留到晚膳用。

這話隻是說笑,康熙和阮酒酒用不完的菜,最後都賞給了永和宮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