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權衡

◎後知後覺他的心跳也亂了節奏。◎

眼淚止住了,蘇棲禾仰望著她的殿下,眸底濕潤,溫順而虔誠。

本想說什麽,可粉唇微啟,半晌,什麽都沒說出來。

等待馬車前來接人的時候,江尋澈抬手替她解了兩圈繩子,視線也自然而然地落定在女孩的身體上。

她實在清瘦羸弱,麻繩剝開後,顯露出來的身段玲瓏精巧,仿佛單手就能握入懷中。

鎖骨線條優美,肩胛單薄伶仃,倘若把手放在她身側,一路下落,可以畫出一條流暢窈窕的曲線,一直延伸到比腰肢更靠下的地方,引人遐想。

他的眼神沉了幾分,指尖緩緩掠過衣角。

而蘇棲禾安安靜靜地坐在原地,半仰著頭任由他動作,呼吸有點急促,麵色潮紅,睫毛忽閃。

她現在像一件等待被打開享用的禮物。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江尋澈猛地收回了手。

他默不作聲地後退,目光側移,避開了少女小鹿般的視線,後知後覺自己的心跳也亂了節奏。

如果再不拉開距離,或許房間裏,會不可控製地發生更逾矩的事情。

“剩下的你自己解開吧。”

開口說出的話,氣息都已不穩。

說完之後,秦王殿下轉過身,沒再看她,徑直推門走了出去。

門外秋風吹拂,帶著些許寒意,這才蓋過了鬥室內曾經升起的熱度。

江尋澈背對屋子,負手而立,身形有些僵硬。

不知為何,單獨與蘇棲禾相處的時候,他總會做出一些不像他的舉動。

哪怕秦王殿下素來沉穩清冷,自認定力遠勝常人,可在血脈裏湧動的激流那樣熱切,那樣勢不可擋,他騙不過自己。

這種失控的感覺令他開始不安。

江尋澈半斂眼睫,伸手接過了一片禦花園中飄落的樹葉。

他幾乎要決定把蘇棲禾送出王府,給足錢財,讓她回故鄉去,埋沒才華,嫁人生子,平淡安穩地度過餘生。

從此不要再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也就沒有可能再擾亂他的心緒。

可這是他好不容易擺入局的棋子,為一點偶然的波折就冒然割舍掉,似乎也得不償失,還顯得他反應過激。

畢竟隻是一時的、不會再有的衝動,而他自信他不會為此所擺布不像其他人。

腦海裏突然閃過李貴妃疾言厲色的表情。

江尋澈修長手指順著落葉的根脈撫摸到葉尖,終於將心神定了下來。

正想著,南風沿著小路回來複命。

年輕人已經奉命將太子送回了宴席,又替王爺告了辭,現在秦王府的馬車停在皇城外,一切安排妥當,可以回府。

至於蘇姑娘連捆帶摔又被麻繩勒,受的這些皮外傷,他已經找了最近在宮中的駱止寒醫士。

駱大人答應晚些時候親自到王府一趟,來給她治療,還會帶上秘製的加速痊愈藥膏,但沒有止痛的效果,清理創口的過程很疼,需要蘇棲禾自己捱過去。

他流暢地匯報完這一長串,卻沒接著做下一步請示,而是聲音微頓,抬頭瞟了一眼。

秦王手裏拿著那片葉子,視線始終落在遠處,“有事就說。”

他麵露糾結,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選擇坦誠:反正殿下估計早已經看穿他的心思了。

生平第一次,他開口質疑了主子的命令:“殿下,您吩咐我不要提前打草驚蛇,可如果發現的時候就解決掉那兩個人,蘇姑娘就不會”

江尋澈打斷:“那樣太子就不會上鉤了。”

事實上,發現蘇棲禾失蹤的第一時間,王爺的隨侍們就全體出動,很快就找到了綁架她的那輛馬車。

黑衣人和車夫都是江翊澤的手下,帶著她往皇宮方向去,目的也基本可以猜得出。

當時南風緊急回去請示王爺:要不要直接把車攔下來?

他們人數眾多,又身在暗處,攔車輕而易舉,可以把蘇姑娘救回來,截斷太子的陰謀。

而秦王殿下微微一哂,笑容在觥籌交錯的盛宴中被襯得格外涼薄。

“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丟掉這樣千載難逢的魚兒咬鉤的機會。

至於女孩被抓走之後,可能會受的傷,遭遇的折磨,或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又或許是分量太輕,跟他的野心和勝利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他漫不經心地端起茶杯,吩咐道:“按兵不動,我在這裏等他過來。”

沒過多久,就在蘇棲禾被五花大綁扔進抱廈的同時,江尋澈等到了江翊澤帶著假笑走來,自以為掌握了主動權,要攤牌談判。

這位兄長的水平從小便不如自己,現在手段更是拙劣荒謬,居然想用區區一個家臣來脅迫他,還以為蘇姑娘對他很重要。

真是......不明真相啊。

江尋澈頗為安心地意識到,需要做出判斷的時候,自己的理智和清醒還不至於被蘇棲禾所幹擾。

所以沒必要急著送走她,自認心虛不說,還損失了一個趁手的工具。

他手指一鬆,任由那片孤零零的葉子從指縫間溜走,一路下墜直至泥土。

南風的疑問被解答,卻低著頭沉默了片刻,不知作何感想。

他是王爺從小帶在身邊培養的隨侍,忠心耿耿始終如一,這麽多年下來也知道殿下的品性,明白他骨子裏的那股涼薄孤高。

可南風曾經以為,對秦王殿下來說,蘇棲禾是不同的。

看來是他想錯了。

當天宮宴散後,駱止寒一身白衣,獨自登門。

秦王在正殿廳內見他,又泡了一壺茶,還焚了香,手持厚卷書稿,漫不經心地翻過一頁。

駱大人手拎藥箱,飄然落座,抬頭環顧一圈:“尋澈,需要我治傷的那位蘇小姐呢?”

江尋澈本想直接讓他去偏殿,突然轉念一想,自己也還有要給蘇棲禾交代的事,如果後麵再單獨去找她,難免又要獨處,而現有的幾次失控都是獨處時發生的。

幹脆把人叫過來。

蘇棲禾將臉上身上的塵灰都洗淨,換了一身衣服,被南風帶過來,見這位便是治過自己母親的駱醫士,趕忙行禮道謝。

“母親的身體能恢複至此,多謝貴人相助,妙手回春。”

王爺本來低著頭讀書,聽到“貴人”二字時,眉梢微不可查地一皺。

然而他飛快地整理了思緒,重新恢複到死水無瀾的淡漠:她管誰叫什麽,與他何幹。

駱止寒回以溫潤的微笑,隻說:“蘇小姐不必謝,能幫上忙已是榮幸。”

“等到近日京城中諸事處理妥當,我會繼續到彬州去看顧令堂。”

“現在,請小姐讓我看一下傷痕,我好決定用藥。”

他下意識抬頭,想示意小姐的丫鬟幫忙拉起袖子,隨後才意識到蘇棲禾的家境與他們這些人迥異,不可能有什麽貼身丫鬟。

蘇棲禾沒注意到太醫的眼神,乖巧地嗯了一聲,沒有名門閨秀的扭捏嬌羞,平靜地挽起衣袖,露出手腕上捆綁留下的傷痕。

朱紅的一道痕跡,圈在腕骨上,襯得本就白皙的皮膚愈加嬌嫩透明,盈盈可憐,仿佛是誰掐上去宣誓占有的標記。

江尋澈喝茶時堪堪抬眼,正看到這個場景,眼神猝然一沉。

是他手中的茶杯重重落在桌上,白瓷碰撞桌麵,瀉出一聲泠然清脆的聲響。

“尋澈,怎麽了,不舒服嗎,需不需要我給你也看看?”

駱止寒聞聲回頭,隻見自己這位王爺發小麵無表情,目光如寒淵深潭,隻是喉結輕輕地上下一滑,似乎在忍耐著什麽。

他得出結論:“被茶燙到了?”

秦王擺了擺手,沒有回答,於是駱大人更堅信了自己的判斷:一定是被燙得說不出話了。

唯有蘇棲禾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江尋澈身上,也碰巧看到了王爺那一瞬間的眼神黑眸蘊火,瞳孔放大,一如過去在馬車上、在抱廈裏,他朝她俯下身時的模樣。

她睫毛顫了顫,心湖裏漾出一抹難以言明的羞澀。

正在把脈的駱大人不知她為何突然心跳過速,還低聲安慰了一句“別緊張”,卻換來少女臉上飛紅一片。

駱止寒有點疑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答案,索性放棄。

“這個罐子裏的藥膏,請蘇小姐每日塗抹,會很疼,但一定要忍住,否則可能會留疤。”

“從脈象看,你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本就體虛,兼以心緒不寧,時常紛亂。現在恢複期間,最好安靜休息,有助於康複養身。”

上一壺茶已經涼了,江尋澈無聲地抿了一口,讓寒冷生澀的**流過咽喉,澆滅體內的燥熱,恢複引以為傲的理性。

她是他的家臣,是隨便使用的工具,完成任務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蘇棲禾現在這些傷,其實都是因為他在兩害相權中毫不猶豫地犧牲了她,所以才受的。

他當時做了這樣的選擇,現在自然也不會心疼,更不該心疼。

於是他打斷道:“但是這幾日我有事需要她做。”

手指點了點桌上的紙頁,他刻意放冷了聲音,淡漠,平直,威嚴而不容拒絕。

“這些奏折和批複,原本我想要你今晚之前看完,然後有問題要問你。現在已經被耽擱半日,不能再拖了。”

“最好能連夜完成,明早南風會來找你要結果。”

吩咐南風來回跑腿,提前避免了自己親自去找她的可能。

一聽要連夜趕工,在場的醫生覺得實在過分,想勸他說還是恢複重要,看奏折什麽的可以交給別人。

但蘇棲禾已經低頭行了禮,輕聲回答:“是。”

讓駱止寒最奇怪的是,她眉眼彎彎,唇角也微微翹起,眸底有光。

好像她覺得能為江尋澈做些什麽,哪怕自己帶病熬夜,也是非常高興的。

他疑惑了半天,直到提著藥箱從秦王府告辭時,才終於想起,他父親生病時,母親曾經連著幾個通宵親自為父親煎藥。

當時目前看向父親的眼神,大概就是蘇棲禾現在這樣。

作者有話說:

是的男主目前就是這種莫得感情隻有算計的人(當然遲早是要翻車的)

已經把初吻是哪個章節定好了嘿嘿(發出猥瑣笑聲)

立下flag,爭取從今天開始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