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聶召一整晚腦袋裏都仿佛豎著一根針, 疼的折磨人,眼睛也哭的有些紅腫,整個一副頭昏腦漲神經衰弱的狀態, 完全沒睡好。
做夢又夢到了小時候在孤兒院,很多忘記的記憶此時卻像是用釘子刺在腦海裏, 隔一段時間她都要做噩夢, 想到她離開之後,那時候靳卓岐找不到她或許很絕望。
他當時給媽媽去台海治病, 即便是過了那麽久,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小時候的她, 他的目光裏除了意外滿是期待,可轉頭聶召就成了他的仇人, 他應該很恨。
如果不是因為小時候, 聶召完全相信, 她會被用無數方法被靳卓岐搞死。
夢裏一直在循環靳卓岐手裏拿著一把十字.弩對準她的額頭,冷眼看著她, 聶召聽不清他說了什麽,隻是看到他的眼神蝕骨的冷意跟痛苦,眼淚止不住地掉,額頭好像也被破開了一個血洞在止不住往下流。
她做了一場又一場的噩夢,等醒來,緩緩睜開眼,是黑暗的房間, 周遭除了窗戶哐當的聲音之外,很安謐。
這種靜會讓她不舒服甚至恐慌。
聶召手往旁邊抓著, 摸了半天,才找到了手機, 捏著手機看了好一會,給那個號碼打了過去。
付坤給她發的微信號就是靳卓岐的手機號碼。
等她打了之後,才倏然清醒過來,此時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
沒來得及掛斷,就接通了。
看到通話時間開始跳動的那一刻,呼吸都停滯了。
“喂。”
一道沙啞含著冷風的嗓音傳過來。
聶召徹底恢複過神,坐起身抓著長發,看了看號碼確定是靳卓岐的,也跟著“喂”了一句。
那邊不吭聲,兩人的呼吸彼此開始傳播給對方。
最終是聶召先開的口,聲音惺忪,沙啞中還帶著點平常沒有的放軟:“我剛才做噩夢了,就想到了你。”
靳卓岐是被她的電話吵醒的,他睡眠很淺,那句要發給聶召的“不是”最終沒有點下去,腦子裏雜亂的思緒繞著神經,疼的他連明天早會需要的資料都沒處理完。
接了電話之後坐起身開了陽台的門,身子沒骨頭似的墮散地坐在陽台上的椅子上,麵前放著一盒seven stars,為了醒神,撈起打火機微微低著頭,五指合攏擋著火點燃了一根咬在唇裏,抽了幾口之後嗓子更啞了。
“我是噩夢嗎。”他叼著煙含糊應了句。
聶召靠著枕頭,單手環著膝蓋看窗外,今晚天色很好,還有星星,可惜看不太清。
偶爾有鳥叫。
“沒,夢裏都是你好的,我壞的。”
說完聽到那邊的聲音,知道他在抽煙,猜不出來他是不是有些煩這個電話打擾,心懸著,指尖開始沒節奏地磨著手機背麵。
接電話的同時加了他微信,又一邊說:“碎碎睡了嗎?我能看一眼嗎?”
靳卓岐沒吭聲,微信也沒同意。
又這麽晾著她。
聶召捏著電話,低垂著眸也跟著沒再吭聲,聽著他抽著煙,以及風聲,似乎是坐在陽台。
她開始自言自語似的說:“我離開台海之後就來這邊了,第一年過得不是很好,總是想起你,後來去了很多地方,也還是很想,我還以為我不會好了,有時候就在想,如果當時——”
沒分開,是不是也會變好。
她沒談過戀愛,也很不成熟。
想一出是一出,當時一個念頭地覺得離開他對所有人都好。
那邊一直沒吭聲,抽煙的聲音都沒了。
聶召壓低聲音疑問了句:“睡著了?”
她講話很催眠?
“沒。”他的嗓音像是裹在一層沙裏。
“同意一下我微信吧。”
聶召:“不然我要哭了。”
靳卓岐:“……”
他愣了一下,隨後看了看號碼,確定沒換人。
隨後切到微信把她號同意了。
聊天界麵第一個立馬出現了一個紅點。
【你已與“碎碎”成為好友,快來聊天吧!】
聶召看他秒同意,盯著頭像看了好幾秒。
她低著頭把下巴放在膝蓋的地方,捧著手機點進了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他看上去也不像愛發朋友圈的人。
“靳卓岐。”
聶召很想問他吃不吃回頭草,但又覺得不能這麽直白。
要是被拒絕了豈不是很難收場。
況且她現在還沒什麽身份問。
更別說,他現在想要誰都有,幹什麽要找一個傷他透底的前女友。
算了。
直接上吧。
“你是不是困了。”
他聽起來一副不在狀態的樣子。
“我先掛了,你別抽了,早點睡覺吧。”聶召說完,也沒聽到那邊有聲音。
過了兩秒,電話被切斷了。
靳卓岐手裏的那根煙沒抽完,被她的電話吵醒抽了煙徹底醒過神,她又困了掛斷了電話。
長時間睡眠不足以及風吹得他腦子裏的神經都突突地抽疼。
掛斷了電話之後還盯著通話時長看。
明明感覺才幾分鍾,手機卻壞掉了一樣顯示著三十二分鍾。
他捏了捏後頸,撈起手機去了書房繼續處理工作去了。
一直到天空泛白也沒再去睡,處理著其他項目,等到早上七八點去了公司開早會。
一閑下來,腦子裏就會想到那個電話,她的微啞低嗓是無數夢裏的夢寐以求。
她倒是一點沒變。
一如既往的隻會折磨他。
***
聶召最近上班也挺忙,跟著一個外攝學習拍攝,吃飯時才抽空給周煙發了條消息。
【你在公司地位怎麽樣?】
周煙:【??你先說你想幹什麽。】
聶召一邊扒拉著飯,一邊敲字:【想送個東西給你老板。】
他們公司很嚴,不能簽收非本公司員工的東西,陌生人更是連保安那一關都過不了。
周煙:【這可以,但是老板應該不會看,他平常忙到都不下樓的。】
聶召說:【那就明早,他起碼要去上班吧。】
周煙:【那可以,你買了之後我跟前台說一聲,說有人送他的,我要因為你丟了工作,你提頭來見吧。】
他們公司的製度簡直是慘絕人寰的嚴格,平常沒人敢在老板頭上動土。
不然也不至於色膽包天也沒一個人敢追他的了,為了上位被全行業封殺不太值得。
聶召看到她說這麽嚴重,扒拉著蛋炒飯的筷子都頓住了,咬著筷子在心裏暗想。
應該,不會,吧。
他如果真的這麽絕情,那聶召就真的不敢湊近他了。
吃了大半蛋炒飯,聶召才想起來拍了個照片發了個朋友圈。
全方位刷一下存在感。
發完底下瞬間躥出了十幾條評論,畢竟她一個常年微信都跟死了一樣的人忽然詐屍,是有列表意外的理由。
沒多在乎評論,聶召臨下班收到了一條電話,來自文豔的。
在她生病的那段時間,文豔是有看過她,寥寥幾麵,之後她離開,文豔也沒再聯係過她。
聶召不太清楚她的近況,她的忽然出現讓聶召還有些愣。
外麵還驟然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夾雜著風有些涼。
辦公室的人逐漸散去,聶召接聽了電話聽到文豔問她最近是不是回來了。
“嗯,怎麽了。”聶召漫不經心地回。
文豔有些猶豫,哆哆嗦嗦半天沒吭聲。
“你有什麽事兒就說。”聶召顰眉。
文豔聲音怯怯的:“我最近,手頭有點緊,你那邊還有沒有錢啊?先借給我一點。”
聶召微顰眉,還是問:“要多少。”
文豔頓了一秒,才忙不迭說:“四萬吧,就四萬就行。”
聶召沉了口氣,說:“我把錢給你,你以後就當沒我這個養女,這些年包括我親媽留下的遺產,你從我身上撈來了,零零總總加起來也不少了吧,以後別聯係了。”
文豔啊了一聲。
“哦。”
她的這一聲回應倒是讓聶召有些意外。
卡上根本沒錢,認識的宋珂她也不好意思借,湯沅更是一個月三四千的工資,周煙還不是很熟。
她隻能去找葛元凱。
給葛元凱發了消息,他沒回,聶召就給他打了個電話,接通後聽到那邊沙啞又不對勁的嗓音。
頓了一秒,聶召掛了。
轉為給他發微信。
【借我點錢,有錢了還你,四萬有嗎?】
童畫顫抖著腿亦步亦趨去浴室洗澡,盯著女孩赤,裸的背影,一直到關了門,葛元凱坐在床邊抽了根煙,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兩三分鍾才清了清嗓音又給她打過去了。
聶召接聽之後聽到他問:“你借錢幹什麽?那點錢夠幹什麽?你要換地方了?我就說你那個破公寓遲早換了,他媽的六樓,老子找你的時候爬斷腿了都。”
聶召:“……文豔要的。”
葛元凱愣了一下,倏然說:“她給你要錢?我不是給她了嗎?”
話音落下,葛元凱緊閉了下眼。
操。
聶召眯起眼,聲調都抬高了:“什麽你給她了??你他媽幹啥了?”
葛元凱嘖了一聲:“就……回來的時候她不是找你麽,跟我借錢來著,我就每個月給她打點,反正我又不缺。”
聶召整個人都要氣笑了:“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
葛元凱:“……我不是怕她煩你麽。”
當時醫生說的葛元凱都害怕,生怕一點波動聶召人就沒了,他隻能用錢把人打發。
聶召直接掛斷了電話。
葛元凱給她轉了賬,聶召也沒收,文豔那邊她也懶得搭理了。
掛了電話從辦公室出來,她成了那個最後離開工作室的人,關了燈,捏著一把雨傘從大樓離開。
外麵的雨比剛才剛下班那會大多了,天氣陰沉的不像是六點的天色。
她打了車,跟司機說了地址,過了半個小時到了靳卓岐家別墅門口。
她撐著透明雨傘站在門口路燈下,看著別墅裏黑漆漆的一片,又看了看手表,正常情況下這個時候應該下班了。
雨下的並不大,聶召隻好蹲在路邊,手裏轉著傘柄,透明雨傘上的小黑貓也跟著轉。
眼睛沒有焦點地在漆黑的道路上看著,數著一輛一輛從這裏經過的車。
腦子裏想七想八想了很多。
差不多等了一個小時,雨水越來越大,砸在地上彈射出來把她的褲腿都弄濕透了。
穿著一件白襯衫跟開領黑毛衣,絲毫不擋風。
她凍得直哆嗦,打了好幾個噴嚏,才沒忍住給周煙發了條消息問:
【你們老板沒下班?】
周煙作為企劃部的主管,今天被老板拉出來開會,延遲了兩個小時討論方案的可行性,要在牙簽上雕花似的,絲毫細節都不放過,她差點被批成篩子。
聶召給她發消息時,周煙整個人都要被辦公室壓抑的氣氛給搞窒息了。
對麵的寫字樓整個都關了燈,隻有他們這邊二十九樓還敞亮著,想想都要痛罵一百遍。不過這個公司比較好的就是,加班工資極其極其的高,絕對對得起你熬的夜。
她的電腦正在投屏,開著她的ppt,進行到了一半,電腦微信上跳出了一條消息。因為剛好某個文件是同事用微信傳給她的,微信也就在一旁展列著。
聶召的消息發送過來,跳在了最上麵,壓過了其他所有的工作消息。
她還在低著頭看文件,也沒注意到投屏上有任何問題。
隻不過清晰地感覺到了整個會議室在某一刻忽然安靜下來,周煙才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對上助理擠眉弄眼的暗示,她猛地回頭掃了一眼,看到那條微信消息,又壓低腦袋看著電腦迅速把微信給關了。
看上去神色慌張,動作卻是不疾不徐的。
看到了才好。
靳卓岐倒是坐在旁邊低著頭翻看,渾身冷淡凜冽的氣場,一直沒吭聲,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到那條。
整個會議室像是空氣凝固了似的死靜。
下一秒,周煙就知道了答案。
“下班吧,明天繼續。”靳卓岐合上文件夾,嗓音清冷落下一句話,邁著長腿從會議室離開了。
他一走出去,整個會議室的緊繃氣氛瞬間散去了,助理都鬆了口氣,眼神煞人地看著周煙。
“誰啊?誰在追我們老板啊?”
旁邊幾個人也圍了過來,剛才還一副緊張萎靡的狀態,此時瞬間滿血複活了似的。
果然八卦是第一生產動力。
“就是啊,誰這麽牛,追我們靳總。”
周煙聳了聳肩:“行了,快點下班吧,我累死了。”
“哎你這掌握第一手料還不分享給我們……”
“就是說說唄煙姐。”
……
靳卓岐離開了會議室,把文件放在辦公室撈起黑色西裝一邊穿著一邊往樓下走,走了專用電梯,到了一樓看到外麵漆黑的天正下著雨,步調明顯快了很多。
下雨天堵車,開車的速度會大大減慢,他還是僅花費半個小時的時間到了家門口。
車開了遠燈,拐角時就看到了家門口蹲著的一個小小的人,頭頂的那把透明雨傘被雨珠鋪滿了,雨越下越大,斜著吹過去,一把小雨傘根本遮擋不住什麽。
那一瞬間靳卓岐的眉心都在跳。
車子緩緩停靠在她麵前,聶召仰起頭,才看到兩步之遙的一輛車。
車窗打開,那張棱角分明的側臉也順便暴露在視線之內,她立馬站起了身,腿都有些麻了。
笑意明亮著叫了聲:“卓哥。”
靳卓岐歪著頭看著她,眼神在她臉上掃著,越看心裏越煩得不行。
住在一個破到快要被廢棄的小區,吃著路邊幾塊錢一份的炒飯,在這裏淋雨。
這就是她現在的生活嗎?
“你在這兒幹什麽?”靳卓岐聲音帶著些不耐。
聶召像是沒聽出來他的語氣,自顧自說:“等你啊,我跟,付坤要了你的地址。”
“沒想到你今天加班這麽晚,公司一直都這麽忙嗎?”
靳卓岐就這麽看著撐著一把搖搖欲墜的雨傘的聶召,褲子全濕了,整張臉也被雨水的潮氣打的有些濕潤感,跟個落湯雞似的。
“等我幹什麽?”靳卓岐語氣不太好。
聶召勾著唇角,沒他的同意,也不主動上車,就這麽一身狼狽讓他看。
“還能因為什麽。”
追你唄。
沒等靳卓岐說話,聶召又縮了下胳膊,往身後別墅看,拖著聲調說:
“我們能先回家嗎?好冷,手好像沒知覺了。”
靳卓岐手指緊緊扣著方向盤,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
“那還不上車,想倒在我家門口碰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