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聶召頭昏腦漲睡了整整一天, 醒來時已經下午了,還是被肚子咕嚕嚕的聲音給叫醒的,摸起手機看到了葛元凱發來的十幾個電話, 剛點下去要回撥,門口傳來門鈴聲, 以及他發過來的一條短信。
【在你家們口呢, 開個門。】
揉了揉額頭,聶召穿著睡衣用手背貼著有些腫的眼, 穿著拖鞋給葛元凱開了門,一邊說著一邊去衛生間刷牙洗漱, 聲音一聽就還沒完全醒神:“怎麽了?我本來就不想去酒吧,我不會管事兒。”
葛元凱站在衛生間門口看著她, 皺著眉說:“你是不是感冒了?”
聶召摸了摸額頭, 是有些熱, 她還以為是被子悶的。
昨天下雨變天,空調遙控摁了半天沒打開, 她把秋天的薄被給拿出來了,就這樣晚上睡覺還做夢自己被關在冰箱裏。
聶召低著頭繼續刷牙,唇齒含糊說:“應該沒吧。”
“你嗓子比打鳴雞叫的都難聽。”葛元凱真誠評價。
聶召斜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
葛元凱手機響了幾下,他低著頭看了兩眼,隨後接聽,聲音清清地邊喊邊往客廳走。
“喂寶貝兒, 你醒了啊,讓阿姨給你做了早餐你記得吃點。”
“今天有點事兒, 一會司機送你回去。”
……
聶召就隱隱約約聽到了這兩句,洗漱完換了衣服出來, 葛元凱正低著頭玩遊戲。
聶召坐在旁邊踹了他一腳:“去吃飯?”
葛元凱立馬站起身拽著她:“吃什麽飯,先去醫院吊瓶,吃著吃著一臉趴碗裏了。”
聶召渾身都沒勁,被他拉著也就跟著走,在車上晃的眼睛都有些疼。
掛了號,坐在長椅上醫生給插上了針管。
這邊大多數都是來輸液的,並不是單獨病房,更像是一個公開的區域,甚至有人去拿藥都要從這裏經過。
今天醫院人滿為患,聶召也並沒想著再去開個病房,浪費錢也浪費地方,也就坐在椅子上靠著,渾身都沒勁兒。
葛元凱坐在旁邊,被小孩兒吵得耳朵疼,撥弄了一下耳朵,皺緊眉說:“要不還是開個病房,又不讓你掏錢,你自己非搞這麽委屈幹什麽?”
想到她那個非住不可的破公寓葛元凱就受不了。
聶召身子貼著冰涼的後椅,搖了搖頭,蔫蔫的:“不用,你回去吧,就輸兩瓶,估計還要兩個多小時,沒事多陪著你對象,別在我這兒轉,煩。”
葛元凱聽到還愣了一下:“我對象?”
隨後輕笑了一聲,聲音格外輕飄:“那也算。”
聶召睨著他那一副沒正行的樣子,唇齒微張:“人渣。”
葛元凱立馬不滿意了,戳了一下她腦袋:“我怎麽渣了,兩廂情願的好嗎,有你這樣擠兌你哥的嗎?”
聶召頭歪著,強撐著精神跟他瞎扯,剛想說話,餘光中出現了一道頎長的身影從這邊走過。
接下的話語瞬間被卡在了嗓子眼,全身都僵住了一瞬。
他身上還穿著一件很長的黑色風衣,顯得肩寬腿長,整個人挺拔又輕慢,活生生一個遊戲人間的公子哥。
或許是因為那張臉長得過於惹人,讓人覺得高攀不起,也讓人心動神怡。
聶召仰著頭盯著靳卓岐,看著他仿佛沒有注意到她似的,邁著長腿漫不經心從這邊走過。
他手裏提了一小塑料袋的藥,一晃而過,聶召也沒看清裏麵是什麽藥。
他生病了嗎?
這個猜測灌入腦海中的那一瞬,聶召想叫住他,隨即就被旁邊葛元凱捏著一個煎包塞進了嘴巴裏。
所有躍躍欲試被全部堵死。
聶召沉默了一秒,咬著嘴巴裏油膩的煎包,腦袋一幀一幀轉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想死?”
葛元凱不明所以地看她:“幹什麽忽然詛咒我。”
等眼神落在遠處走過的男人背影上,瞬間停住了,不用她說,葛元凱自己都能查到她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之前即便是因為孟尋她有了心理病,也不至於到了那種生死不能的地步。
他管不了,聶召的性格硬得很,她想要的東西決定的事情葛元凱也向來會慣著。
“想知道怎麽追人嗎?哥有經驗。”葛元凱賣著關子。
一直到男人挺拔的背影從這層樓消失不見,聶召才轉過頭看葛元凱,掀唇問:“你追過麽?”
“被追的有經驗了唄。”
葛元凱笑著湊近她說:“你要學會放軟,就跟今天發燒一樣,給他打個電話叫聲哥哥什麽的。”
聶召冷著臉讓他滾一邊去。
她低著頭看手機裏付坤發來的地址,抿著唇也不敢去了。
就靳卓岐這種把她當成透明人的樣子,她去了可能會被扔出來。
“你煩死了你走。”
坐在一旁安靜打遊戲的葛元凱扯了扯嘴角,擺了擺手:“行,我走,讓你的好哥哥接你哈。”
說完轉身給童畫打電話,仍舊一副痞到不行的樣子。
“寶貝在哪呢……閑了唄……”
聶召盯著他的背影,擰緊眉,心裏的燥意升騰起來,忍不住給付坤發了句。
【靳卓岐來醫院幹什麽?】
付坤:【啊?他去醫院了?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問。】
說完還給她發了一串微信號。
聶召看著這個陌生的號碼,複製了之後搜索點進去,頭像是一隻看上去威風凜凜的黑貓,仰著下巴神氣十足。
聶召盯著看了兩三秒才認出來這個是她的小黑貓碎碎。
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從輸液開始到輸液結束,聶召也沒敢加微信。
怕被拒絕,還不如不加。
輸液完外麵又出了大太陽,盯著熱辣的陽光,聶召去附近的麵館吃了飯,從生病恢複之後,她吃飯就變得很慢,胃口也小了很多,一頓飯一直到下午一點才吃完,店裏的人都換了好幾撥。
出來時聶召走在路上,旁邊碩大的玻璃落地窗照出她這一身,聶召對著玻璃的反光看著自己,手指下意識摸了摸胳膊上的傷疤。
或許因為那兩年都在外麵,風吹雨曬,她沒有以前那麽白了,自然也沒有那些女大學生年輕稚嫩,眼神早沒了那種懵懂感。
低著頭看了看銀行卡裏的存款,聶召還是破了財在附近小眾品牌的服裝店裏買了不少衣服。
滿載而歸從店裏出來,就站在路邊準備打車,輸入目的地時,想到那個冰冷的公寓,手指在手機上一頓,轉而改成了附近的一家清吧。
距離挺近,不到二十分鍾就到了。
聶召自己定了個卡座,坐著看台上的樂隊彈吉他敲架子鼓,點了兩瓶清酒,倒了小半杯慢慢喝著。
樂隊翻唱著的是回春丹的《初戀》。
聶召覺得這個歌有些熟悉,在腦子裏想了很久,回想起,靳卓岐車上放過。
在台海的時候。
這麽舒緩的歌曲不像是他喜歡的風格。
可後來聶召又在他手機歌單裏聽到過周傑倫的《退後》。
天空灰得像哭過
離開你以後並沒有更自由
酸酸的空氣 嗅出我們的距離
一幕錐心的結局 像呼吸般無法停息
……
我知道你我都沒有錯 隻是忘了怎麽退後
信誓旦旦給了承諾卻被時間撲了空
我知道我們都沒有錯 隻是放手會比較好過
最美的愛情回憶裏待續
……
很巧,台上主唱也唱起了這首歌。
她對在台海那段時間的記憶有些太模糊了,就算是現在已經恢複,那些記憶也都是零零碎碎的。
有的真的記不清,有的被時間磨掉。
此時想到這兩首歌,聶召低垂著眸,在想,當時靳卓岐在想什麽呢?
耳畔傳來一陣嬉笑的聲響把她的思緒徹底拉回。
“哎,可以加個微信嗎?”
聶召往聲源處掃了一眼,旁邊一個穿得挺正經的黃毛正盯著她看,長得倒是周正,聲音卻吊兒郎當的沒正行。
“不加,抱歉。”
聶召禮貌拒絕之後,繼續充耳不聞地倒了一杯酒喝,完全沒把這幾個人放眼裏。
男人不依不饒地靠近她,嘖了一聲耐心解釋說:“其實也不是我們找你,是我們這的酒吧老板找你,他在樓上呢,走唄,一起玩一會,你喝了酒一會玩完我們送你回去。”
玩完。
聶召扯了扯嘴角。
黃毛知道這個女人,高中就跟靳卓岐搞在一塊了。
圈子裏但凡知道點八卦的人都知道,商界隻手遮天的掌權人靳卓岐,京圈所有人都忌憚的存在,背後還靠著倫敦叱吒風雲的霍呈決,這樣一個響當當的人物,大學卻深情到因為一個女人坐過一年牢。
說起來都有些不可思議。
過了這麽多年,任誰都會好奇能被靳卓岐拋棄一切看上的女人有著怎樣的魅力,是什麽滋味能把他勾得為她死去活來。
聶召眼神低沉著,聲音冷氣十足:“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黃毛痞氣一笑:“讓你一起玩而已,你可別不識好歹,伺候好我們老板——”
聶召正要轉身就走,被黃毛直接拽住了胳膊就往樓上扯,男女的力氣畢竟懸殊,聶召被拉著直接踢翻了旁邊的桌子。
清吧本來便安靜,周遭看到這情況都麵麵相覷,還有幾個眼疾手快拿著手機偷拍的。
台上的吉他聲都停歇了,愣是沒有一個人過來阻止。
聶召一腳踹向他的腿窩,黃毛沒想到她這麽硬,踉蹌了一步,回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你他媽別給我不識好歹,我老板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這福氣留著給你老子!”
聶召捏起旁邊的啤酒瓶就要摜下去。
旁邊男人見這架勢,眼疾手快想要拉著她,還沒走上前,被一股更重的力量,帶著強勁的風,整個踹翻劃出幾米。
桌子翻倒,桌麵上的幾瓶酒炸裂了一地,被光線照著玻璃渣,閃著凜冽的光。
靳卓岐居高臨下看著那幾個人,單手揣著兜掀起眼皮,目光緩緩落在黃毛抓著聶召的那隻手上。
聲音陰戾又帶足了狠:“手不想要了?”
黃毛瞬間把手鬆開,往後退開了幾步,眼裏的意外掩蓋不住。
“靳爺,你怎麽來了。”
靳卓岐掃了聶召一眼,下巴繃得死緊,一字未落,轉身就走。
聶召看到靳卓岐的那瞬間還有些愣,見他離開也忙不迭跟上。
身後男人看著女人被靳卓岐帶走,抬頭看了一眼樓上,顫顫巍巍地說:“哥,怎麽跟老大交代啊。”
黃毛舌尖抵著後槽牙,低聲罵道:“交代個幾把,就算老大在這兒也他媽拿靳卓岐沒轍。”
要不是覺得是靳卓岐不要了,他敢把心思放在靳卓岐的女人身上?
聶召跟在靳卓岐身後,心裏的火氣壓不下,閉了閉眼,聶召短促地說:“卓哥,等等。”
聶召迅速轉過身,徑直大步朝著黃毛走過去,腳步帶風,順手拿起旁邊放著的一個酒瓶子,表情冷到極致,拿著旁邊的酒瓶子直接在那個人額頭上砸了下去。
“砰!”的一聲。
眼前的瞪直了眼睛的黃毛額頭被砸出了一個血坑,從頭皮上順著往雙眼中間流血。
他握緊了拳頭,愣是沒敢動。
眼神越過她,看到女人身後靳卓岐鬆散地倚著吧台,低垂著眸給指尖一根煙點燃,另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打火機,好似一副心思根本沒在這邊的模樣。
可卻沒離開,像是在這兒等著他的女人泄恨,他在後麵撐場子。
聶召扔了手裏的酒瓶,臉上笑意低冷邪佞:“這是碰我一下的代價,記得也讓你老大看看你的腦袋,我不是他惦記得起的。”
說完,轉過身跟著靳卓岐從酒吧離開了。
夜幕拉下,夜風徐徐。
斑駁的路燈照著路邊停著的一輛輛轎車。
京寧市向被人稱之為一個令人向往的地方,作為首都,要遠遠比A市跟台海發達。
夜晚的繁華景象美輪美奐,這個城市的紙醉金迷隻對靳卓岐這種高智商、背景深厚、手腕狠經驗豐富的集團CEO來說才能完全體會。
聶召抬起頭看著他,即便已經是第三次見麵了,她站在他麵前還是有種莫名其妙的拘謹感。
風灌著耳朵,聶召勾了勾擋在側臉上的頭發,吸了吸鼻子仰著下巴,任由風把頭發吹到肩後,露出一張白皙明豔的麵龐。
“你,生病了?”她輕聲看著他問,語氣是壓蓋不住的生澀。
靳卓岐就這麽低著頭看著她,又不疾不徐抽著那根煙,抽了大半,掐滅了。
嗓音發磁,輕飄飄的:“挺厲害。”
聶召知道他說的是剛才,不太敢繼續跟他對視了。
“我仗勢欺人。”
如果不是靳卓岐在,她還真的就忍了。
惹事了最後也是葛元凱幫她兜,他連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聶召不想麻煩他。
但靳卓岐不一樣。
靳卓岐漆黑的眼眸清冷,宛如黑夜裏的鷹,目光攏在她那張還有些蒼白的小臉上,視線直白不收斂,帶著些許審視的味道。
“那你應該知道,靳卓岐的勢不是這麽好杖的。”
聶召抬起頭,迫使自己的雙眸跟他的眼睛對視著。
近在咫尺,她呼吸都放輕了很多,耳畔蒙著一層,仿佛周遭的空氣都靜止了。
某些如浪潮般記憶像是刻在了腦子裏,那些糾纏,那些聲嘶力歇,那些交頸而眠,以及……那個冰涼的吻。
還有初吻後的懲罰。
聶召驟然上前,閉著眼眼睫顫栗不停,微微踮起腳尖,令自己的唇瓣落在他的嘴角。
畫麵跟記憶重疊。
唇上是冰涼的,幹澀,像是碰到了一顆酸梅。
聶召呼吸緊得不行,好似要比那一次要情緒起伏多得多。
貼了七秒。
她緩緩移開,低垂著眼睫還在顫抖。
“要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