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靳卓岐跟李拓去了附近的台球廳,地處一個破舊電玩城的二樓,一樓有幾個兌換了遊戲幣在玩娃娃機的女生,或許是機器常年失修卡住了,幣投進去也沒反應,正要轉身離開。

轉過頭的瞬間,目光碰到靳卓岐,眼神定住幾乎沒移開。

一邊被朋友拉著,一邊往他身上瞟,被完全勾住的目光大膽且毫不掩飾。

“你別他媽看了,人有女朋友。”女孩強拉硬拽著朋友往外麵走。

“看看怎麽了?”朋友癟唇不滿,仍舊回頭往那邊看,“那誰啊,一中的?”

“你不認識他?南林的靳卓岐。”

“啊,他啊……”

女孩還有些流連忘返似的,出了門,回頭又依依不舍看了幾眼。

“真的帥哦。”

之前沒來過這個地方,林思凝聽到旁邊兩個女孩的說話聲,偷偷往靳卓岐身上看了一眼,見他不為所動,她也就當沒聽見。

看到一樓的娃娃機還有些好奇,眼神往那邊看了好幾眼,又看向靳卓岐。

他穿著一件黑色衝鋒衣,修長寬鬆的工裝褲跟一雙黑色皮質長靴,整個人幹練又硬朗,頎長的身高永遠是他俯視別人的優勢。

大概是注意到了林思凝的眼神,靳卓岐往她視線的方向掃了一眼,輕抬了下下巴說:“去吧。”

林思凝“啊”了一聲,表情還有些呆:“你不去打台球啦?”

靳卓岐沒吭聲,沒管旁邊幾個朋友,轉頭去買了一盒遊戲幣,視線挪回到林思凝身上。

“過來。”

林思凝立馬邁著小碎步跑了過去,雙手捧著鐵盒子,揚著唇眉眼彎彎看著靳卓岐。

身後幾個朋友麵麵相覷,隨後笑罵了一句,沒管他倆往樓上走。

“你自己玩,我去抽根煙。”依舊是剛才的音調和語氣,帶著磁性質感落在耳畔。

林思凝的手指瞬間緊了緊:“那我不玩了。”

靳卓岐定定看她幾秒,“十分鍾。”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林思凝盯著他的背影還有些不知所措,隨後隻能滿臉落寞地抱著一盒子幣去玩娃娃機。

她看著時間,沒靳卓岐在,本身也沒怎麽有興致。

靳卓岐上了二樓一趟,身上的外套扔在沙發旁邊,裏麵穿著一件黑色長袖,坐在沙發上掏出打火機喀一聲打火,削瘦的指骨裏夾著煙,翹著長腿往後靠著,旁邊幾個人時不時笑著聊著什麽,隻有靳卓岐坐在沙發上沒有情緒起伏,目光還有些散焦,手裏的煙滅了一根又一根,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手機響了一聲,靳卓岐看了一眼,是個沒備注的微信發來的消息。

他盯著看了兩三秒,才想起來林思凝還在樓下。

手裏的半根煙沒抽完,他碾滅往樓下走,站在台階上,老遠看到台球廳有個背影挺眼熟的男生在跟她說話,林思凝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她社交能力極差,很少很陌生人說話,膽子很小,別說人了,連動物都害怕。

靳卓岐沒走過去,靠在台階圍欄上,單手揣著兜,長腿支著,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支煙,沒點燃前口腔裏一股艱澀的煙草味,煙火順著煙頭往唇齒中衝擊,辛辣又衝。

注意到有人過來,模樣有些熟悉,好像是靳卓岐的朋友。

還在夾娃娃的時候林思凝就在想,一會兒他過來她也要裝作什麽都聽不見,她很少來這種場合,在A市生活了十八年,也隻是在學校跟家兩點一線,此時隻能祈禱別有人注意到她跟她搭話。

可沒想到,他一走過來,就忽然問了這一句。

信息量超越了她的認知,讓林思凝有些錯愕的同時,臉頰爆紅,眼神閃躲,嚇得不輕。

她哆嗦著唇,猛地搖頭:“沒,沒有過,什麽都沒有!”

靳卓岐這個人冷淡到了骨子裏,她的所有膽量都給了靳卓岐,可即便如此,他也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獻媚,從來不會有什麽反應。

倆人的關係止於擁抱。

“你喜歡他什麽?”男生目光從林思凝的臉頰上寸寸劃過,讓他心裏有些發癢,朝著她走近幾步,眼神帶著些許玩弄。

“你跟他不如跟我,你看我怎麽樣?”

林思凝聽言,雙目睜大盯著他看,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磕磕巴巴地說:

“你……你別開玩笑了,他在樓上。”

男生笑了一聲,距離又湊近了些,聲音幾乎貼在她耳畔了。

“那又怎麽樣?他有當眾承認過你是他女朋友嗎?別開玩笑了。”

“你覺得,他要是看到我們倆待在一塊,會把你甩了還是護著你不顧兄弟感情揍我一頓?”

他的一字字蹦出來,擊打在耳畔,林思凝的臉色也逐漸泛白,手指緊緊攥著,要把手心都扣爛掉。

餘光中,林思凝看到了站在遠處台階上不疾不徐抽煙的靳卓岐,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語調裏有些急促,朗聲叫:“靳卓岐。”

男生聽到她喊,回頭,順勢退開了距離。

林思凝忙不迭地從一側跑過去,雙手抓著靳卓岐夾著煙的手臂,滾燙的煙蒂經過女孩的晃動,落在她嬌嫩的虎口處,她疼了一下又鬆開手,雙眸含著眼淚看靳卓岐。

“靳卓岐,我不想玩了,你能送我回去嗎?”

靳卓岐漆黑的雙眸睨著她,又看向遠處走過來的男生,他嬉皮笑臉的,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玩鬧。

“我還以為她一個人在這兒呢,打了個招呼。”

他從旁邊越過往上走,不忘跟靳卓岐打招呼:“我上去了卓哥。”

“嗯。”

靳卓岐重新把視線放回林思凝臉頰上,瞧見人泛紅的眼圈,靜默了足足有一分鍾。

“要不要分手,我送你回去。”

聲音很低,有些煙熏過的啞從頭頂落下,林思凝驟然鬆開了手,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有些無助地看著他,吸了吸鼻子,低著頭說:“不要。”

“不要不要。”她加重嗚咽的語氣重複咬字,又不敢抬頭跟他對視。

他太無情了,或許知道他從一開始就沒認真,他甚至沒說過要跟她交往,隻是任由著她在他身邊,可聽到這麽隨意的就要不相往來,林思凝還是想挽留些什麽。

靳卓岐那根煙剛好抽完,他沒帶紙,隻是默默看著林思凝哭,聽到她回答他也沒什麽反應。

一直到女孩的抽泣聲漸弱,小聲說著“我不想”。

等她哭聲漸歇,靳卓岐才淡淡落下一句:“自己回去。”

說完轉身往樓上走,林思凝整個人僵硬在原地,眼睛睜大追著他的背影,覺得一時之間喘不過氣來。

“靳卓……”

靳卓岐的音調抬高了些,嗓音有些低,留給人一個冰冷無情的背影,讓人望而止步。

“別跟。”

林思凝眼眶更紅,站在原地很久,明顯有些崩潰,又獨自站了不知道幾分鍾,自愈情緒,才失魂落魄地從這裏打車離開。

靳卓岐上了樓撈起外套就走了,李拓手裏還捏著台球杆,流利地對著花色球朝著黑八,一杆入洞,掃見他的背影,朗聲問他去哪。

“酒吧。”他聲音懶然。

李拓沒跟著,靳卓岐自己去酒吧喝了酒,如果不是家裏冰箱的酒被他們幾個喝光了,靳卓岐隻想回家躺著。

酒吧新來了幾個賣酒妹。

其中一個女孩目光落在遠處正在喝酒的靳卓岐身上,他一個人坐在卡座上點了杯威士忌,五指掌著杯口閑適晃著,時不時喝一口,動作懶散,一副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致的樣子。

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大概是自己來的。

遠遠看過去,不得不承認,那張臉是真出挑,讓她一眼捕捉到,放在視線範圍內,一直也忽視不了。

他手裏那根煙燃完,隨後扔在麵前的酒杯裏,煙被浸滅,晃**著飄在酒麵,少年躬著肩胛骨從煙盒裏又抽出一根,骨節清晰分明的手指勾著,一舉一動都帶著致命的吸引力,隻不過看上去很冷,透著“別來擾爺興致”的怠懶氣息。

長相豔麗的女孩感興趣地挑了挑眉,她散著長發,臉上的妝容很濃,三月天,穿了件黑色長裙,顯露出很有料的身材。

走過去順帶不忘拿了兩瓶伏加特,放在靳卓岐旁邊,偏著頭看他,推薦說:“要喝點這個嗎?”

靳卓岐掃了她一眼,女孩很有眼色地拿了個新的透明玻璃杯給他倒酒,一邊又問:“你自己嗎?”

他嗯了一聲。

酒杯推到他麵前,他接過,女孩的眼睛跟他對視上,少年的瞳仁很黑,內雙的眼皮,隻有眼尾露出一些眼皮的褶皺留白,長睫挺鼻,五官硬朗,酒吧的走燈本就恍惚,落在他的側臉上,切割成明滅分明的兩道,麵部的輪廓感更足。

她心裏驀地一空,有一瞬間的迷神,眼神盯著他那張臉移不開,嗓子眼莫名的發癢:“你成年了嗎?”

靳卓岐輕笑了聲,放下手裏的酒杯,手肘放在吧台上,身子微微往後仰,因為這輕微的笑意,胸腔微震,喉結滾動,性感撩人到讓人臉紅心跳。

也是,酒吧沒成年應該進不了。

女孩直勾勾盯著他,搭訕著說:“我剛畢業沒多久,隻不過學習不好,其實考上了很不好的本科,學費太貴了就沒去上,就在這裏賣酒了。”

她刻意壓低了嗓音,讓聲線變得極軟極弱,拖腔帶調,每個字音都剛好踩在點上,顯得整個人都有些乖憐。

靳卓岐絲毫沒回應,手裏剛點燃沒多久的煙火燒得更加猩紅。

半久,掃了一眼那兩瓶酒,又往她身上撂了一眼,聲線磁質:“你再拿兩瓶最貴的,記我賬上。”

他站起身要往外走,女孩忙不迭地追上去,手指下意識想拉他的手,靳卓岐卻像是應激似的躲開,隨後不留痕跡地掃了她一眼。

大概是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女孩眼睛一眨不眨站在原地,目送靳卓岐離開了酒吧。

等少年的背影消失不見,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捂了捂胸口劇烈跳動的心髒。

“我日了……”

靳卓岐打車回了公寓,開了燈,公寓裏一片漆黑,冰冷灌滿客廳,寒氣仿佛無處不在。

他開了空調,坐在沙發上,盯著麵前漆黑一片的電視,翻開麵前茶幾上放著的筆記本電腦,又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啤酒,“哢啪”一聲打開,仰頭喝了兩口放在電腦旁邊。

桌麵上還是一張三個月前的YES雜誌封麵,女孩劉海剛好遮住些許眉毛,長發被水潤濕貼在後背上,左邊臉頰中央有顆黑痣,右眼眼尾一顆比較淡,畫了精致漂亮的素顏妝,穿著一件紺色水手服,赤腳坐在波浪翻滾的海邊,瑩白纖細的胳膊抱著雙膝,手裏捏著一支帶刺的紅玫瑰把玩,指尖那抹紅或許是畫上去的,血紅的燃料如同被紮破了手指。

她偏著頭目視鏡頭,一絲情緒也無。

翻滾過來的水花吹動著裙擺,裙子緊貼著玲瓏身材,一副自由又墮落的厭世模樣。

靳卓岐翻開手機微信那個沒備注的人發來的視頻,按理說應該是幾張她拍攝的未授權雜誌封麵圖,不過後麵還附帶一段長達十五分鍾的視頻片段。

他點開,即便有十五分鍾那麽長,但也隻顯示了幾秒鍾試看,視頻中女孩穿著一件白色長裙躺在**,臉頰很紅,似乎是喝醉了,呼吸很重,許是很難受,皺著眉一直在**掙紮扭身。

對麵:【這次要漲價,一口價二十五萬。】

靳卓岐問:【這是什麽?】

【什麽都沒有,喝醉了而已。】

【但是別人怎麽看,就不關我的事兒咯。】

她倒是想做些什麽,沒得逞聶召就醒了,差點跟她鬧自殺。

【你要買嗎?不買我就賣給別人,你應該知道現在網上有很多人罵她,但也會有多人想要她的照片的。】

靳卓岐隨手轉給了她錢。

又問:【還有麽?】

對麵收了錢才回複:【沒了,全給你了,最後一次了,所以才要這麽貴的。】

給他發了完全的視頻片段,又回:【你自己保存,微信互相刪了吧,我可不想惹麻煩。】

靳卓岐沒保存,眼神裏看不出情緒:【你最好保證別有什麽東西流出來,不然老子蹲局子前先把你弄死。】

文豔還真產生過要把這段視頻賣給別人的想法,畢竟她隻是試探著獅子大開口,對方不同意了再降價,但沒想到對麵那麽爽快就給她轉了這麽多錢,這已經遠遠超出商用版權的費用了,她自然會想,要是賣給別人,或許更高也賣得出去。

隻不過她沒想到都現在這個樣子了,這位一直往來的老板還是這麽喜歡聶召,願意花高價買斷這些照片的所有權。

看到對麵發來這句話,她還是有些害怕了,她感覺的出來對麵不是什麽能夠輕易招惹得起的人,她就算貪財,也更惜命。

【知道。】

說完跟碰了燙手山芋似的把靳卓岐給刪掉了。

聊天框沒消失,裏麵的所有聊天記錄還在裏麵,靳卓岐從沒保存過任何照片,酒精在逐漸升溫的室內發酵,他感覺到腦袋很沉,壓得神經痛。

身子往後半躺在沙發上,喉結上下有弧度地翻滾,胸膛起伏,或許有些幹熱,他脫掉了外套,身上隻剩下那件單薄的純黑長袖,因為躺著的姿勢,薄薄的一層布料煲貼著胸口跟腹部,隱約能印出一塊塊健碩有型的腹肌。

手機滴滴響了兩聲,他伸著長臂撈起,目光落在那條陌生來信上。

【我惹你了?】

盯著看了好一會,靳卓岐扯了扯嘴角,單手敲著字。

【單純看你不爽。】

他長腿屈起,目光落在電腦的那張雜誌圖片上,腦海裏不由自主想到了剛才看到的那十八秒未完的視頻,隻是看了一眼,就好像深刻在腦海裏似的自動來回旋轉。

靳卓岐下顎抬高,眼眸無神盯著天花板的燈,有些刺目,他呼吸有些粗重,長腿往臥室走,寬大的掌心有一搭沒一搭轉著手機,上衣還沒脫,隻拉開了褲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