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舌尖魅味。

聶召說了幫兆銳看店,她本來說讓盧湘自己回去睡覺,盧湘想跟著,聶召就讓她坐在一旁。

她背著書包在寫作業,聶召坐在前台托著腮發呆。

過了幾分鍾,閑的有些無聊了,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撈起手機給兆銳發了條微信。

【怎麽樣了?】

沒人回複。

倒是手機裏有人發來了幾條短信,她以為是兆銳,打開看是個陌生的號碼,來自台海。

【什麽時候能約?】

隨後發了三個礦泉水瓶的表情符。

聶召抿著唇,盯著信息看了兩三秒,問他:【你怎麽拿到我號碼的?】

她的舊號裏綁定了太多東西,在台海的破出租屋裏整整待了三個月,意識恍惚,腦子都像生鏽了的機器,久而久之畏懼陽光,不太敢出門,也沒有能力去把所有的軟件換綁。

新的號碼還沒來得及注冊。

【啊,商場公共廁所裏貼著的。】

【能幫我撕掉嗎?不是我本人貼上去的。】

【哦。】

他回複完,聶召以為他不會搭理她了,等了兩三分鍾對麵才又回複了一句。

【撕不完的,附近好像挺多你的號碼。】

【謝謝。】

聶召回複完,看著手機短信不斷增多,新的消息跳動個不停,她捋了把長發,身子重重往後靠,煩躁地把手機撂在桌麵上,發出“砰”的碰撞聲響,把旁邊寫作業的盧湘給嚇了一跳。

有完沒完了,是不是等她死了那些人才願意放過她。

聶召低著眸,手指摁壓著桌麵的邊緣,指骨用力到泛白,聽到旁邊女孩弱弱的叫聲,才逐漸回神。

“怎麽了?”

聶召搖了搖頭,斂著情緒:“沒事。”

“聶召,我能用用你的手機嗎?我想查個資料。”盧湘看了眼她的手機說。

聶召伸長手臂撈起手機,遞給她,說:“你用,沒密碼。”

盧湘說:“謝謝。”

下了雨,本來就不怎麽好用的手機信號太差了,她實在打不開。

拿著聶召嶄新的手機,小心翼翼地捧著打開了搜索引擎,低著頭把她剛才攢著的好幾個問題一起查了查。

或許是手心出了汗有些手滑,信號仍舊不好,她又不太會玩,切屏時一個不小心就掃見了她剛才看到的那條消息,還有很多,她都沒點開看,但話術千篇一律。

她在A市久了,也逐漸知道一些潛規則,會有人把水瓶放在機車上,一瓶水代表一百塊,誰拿了誰跟車主走一晚。

“聶召。”盧湘把手機輕輕遞給她,並沒有掩飾自己看到了消息,隻是皺著眉忍不住問,“那些人為什麽要罵你。”

我他媽也想知道為什麽?

傻逼。

食指跟拇指捏著手機的邊緣,在手裏轉了一圈,驟然想到了靳卓岐那張臉。

聶召低著眸,扯了扯唇角:“狗咬人需要什麽理由?”

“因為他是畜生吧。”

話音落下,手機響起,兆銳打來的。

聶召接聽,聽到那邊有嘈雜的滋滋聲響,或許是因為信號不好,還帶著窗外雨聲跟雷響,聲音模糊又聽不清。

“聶召。”

“怎麽了?你們沒事吧?”

“沒。”

兆銳嘖了一聲:“靳卓岐根本沒來。”

想想也是,他性子懶,不愛說話,從來不自己動手打架,那群身邊的人已經足夠他用了。

隻是兆銳沒想到,他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你現在在店裏嗎?”

聶召嗯了一聲。

“等我五分鍾。”

兆銳說完,剛掛了電話,旁邊坐著抽煙的馬權掃了他一眼,站起身落下一句:“我跟你一起。”

大概等了半個小時他們才到,聶召掃了眼盧湘,正想說讓她回去,門外聽到幾陣伴著雨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往外看,不光來了兆銳,還有另外幾個男生。

盧湘看到這架勢,身子都繃緊了,也不敢說話,看著他們像是一層層的圍牆一般,把兩人堵住。

盧湘瞬間覺得她此時並沒有站在便利店裏,而是一個陰冷潮濕而沒有後路的小巷,前方長著血盆大口的野獸想要把她的骨頭都吞噬幹淨。

她向來對這些人敬而遠之,此時像是被逼迫般圍住,心裏止不住的慌張害怕。

她下意識偏頭看聶召,她似乎不為所動。

“聶召,幫個忙。”

馬權抽著煙,淡淡的嗓音落下,他站在門口睨著她:“你到時候找警察來,你幫忙把他送進去,以後跟我們混,我們會罩著你。”

半久,聶召抬起眼皮看他:“怎麽把他送進去?”

“這你就不用管了,到時候你作證就行,順著我們的話死認他幹了。”

聶召似乎明白了過來那些人喜歡抽煙的原因,她嗓子有些幹,從口袋裏摸了摸,熟練咬在唇邊點燃,一口薄煙蔓延周遭。

“能問嗎?你們跟他有什麽仇?”

馬權語調倏然變得陰鷙起來:“血海深仇。”

要真能這四個字形容,靳卓岐早進去了。

“警察為什麽要聽我的?”手指夾著煙,聶召手指撩了下長發看他。

“駱禹尋不是喜歡你麽,駱霄是他哥。”

聶召手指一頓,下意識掃了眼兆銳,他低著頭沒吭聲。

她很清楚這件事做了之後她能夠得到什麽失去什麽,對她來說,把靳卓岐送進去這件事劣大於益,他還是學生,成年沒成年的判定也不一樣,靳卓岐真進去,做偽證可也是要坐牢的。

這幾個人真當她是養尊處優不諳世事的深閨小姐嗎?

這是要拿她當炮灰,他們不敢惹靳卓岐,承受不住之後靳卓岐的報複,要把她推出去當擋箭牌。

她忽然有些後悔跟這幾個人站在一起,兩邊沒有誰好,一個是置她於死地,一個隻是單純利用她,可能把她當做這群人裏最不值錢的人,發生了什麽事兒,她會是第一個被推出去的人。

或許這種事不是第一次幹了,盧湘在開學第一天才那麽提醒她不要往哪邊靠。

手機裏正好是駱禹尋發來的微信消息,從昨天加上她,他還一個字都沒發過。

【召妹。】

【你能給我推下那個,盧湘的微信嗎?】

聶召腳步倏然停下。

旁邊正在跟她打傘的盧湘也驟然頓住,往後退了幾步連忙把雨傘撐在她頭上,聶召比她高了有五厘米左右,她舉著雨傘有些手腕酸。

對上聶召那雙清淩淩的雙眸,她不懂地問:“怎麽了?”

聶召移開眼,搖了搖頭:“沒什麽。”

如果駱禹尋真的是看上她,她或許真的會因為他跟駱霄的關係跟他在一起,談戀愛麽,跟誰不是談?

從小受到文豔的優良教育,聶召最清楚怎麽利用自己的權利跟優勢拿到她想要的東西。

況且喝酒時有點印象,他人真的不錯。

但盧湘不行。

“我沒來之前,你都跟誰一起?”聶召一邊走著一邊問她。

女孩子不都喜歡成群結隊嗎?

盧湘搖了搖頭:“我沒朋友,他們不願意跟我玩。”

“為什麽?”

“我偷東西。”

“誰說的?”

“你相信我?”盧湘眼睛瞬間就亮了。

聶召把她從上到下到了一眼,開玩笑的口吻說:“你會偷東西這麽牛逼的技能還混的這麽慘,也挺難得。”

“……”盧湘癟唇,“我也不愛跟她們玩。”

那些人看不起她貧困生的身份,有錢的女孩覺得她覬覦她們什麽,沒錢的人又看不慣她每天努力學習,覺得她假清高,裝模作樣,好似在弘高私立,在高三七班,努力是笑話,是可恥的行為。

“有人要你微信,你給嗎?”聶召問。

盧湘知道,這個要微信的意思,是有人看上她了。

如果這句話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她可能隻覺得害怕,可是聶召問的,又覺得有點好玩。

“你想我給嗎?”盧湘側著腦袋看著她。

“隨便。”

如果不是有事,聶召不會這樣問。

盧湘猶猶豫豫:“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給。”

“養貓免談。”

聶召邁著長腿從雨傘下麵走出去。

盧湘忙不迭地跟上她的腳步,嚷嚷著喊:“我還沒說是什麽呢,等等我啊。”

***

貓咪是周天被送到聶召家裏的,周六她跟盧湘一同去了附近的寵物店,買了很多小貓可以吃的東西。

那天並不算很冷,盧湘卻穿得嚴嚴實實,有些鼻塞,臉色很難看,她本來就白,看上去跟林黛玉似的虛弱。

買完之後她就回了家休息,聶召自己跟著小黑貓麵麵相覷。

她沒養過這種小動物,她自己都沒想好好活著,更別說把別的生命養好。

越想越覺得這就是個累贅,她本來也沒有很想讓盧湘同意,按照盧湘的性子,根本不會搭理他。

她沉了口氣,摸了摸貓咪。

手機裏是盧湘發來的微信,說讓她不要忘記給小貓起個名字。

【你起。】

【你的貓咪當然要你起了。】

【後悔了,明天送回去。】

【不行的……你答應我的。】

【你把他刪了,我送回去貓。】

那邊沒回,過了好一會,才騰出時間似的發了一句:

【你也想養的吧。】

盧湘能看出來她後來並不隻是想讓她加微信的。

聶召沒回。

把小貓喂了之後,折騰到了淩晨,她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短信,她的手機短信幾乎要炸了,從今天開始便一直沒停過,她還是好巧不巧地看到了來自馬權的那條。

【聶召,你別不識相。】

【我們的原則是不欺負女孩,但有時候,原則也是需要被打破的。】

她躺在**,腦子裏又想到了靳卓岐那雙眼,漆黑到仿佛一團化不開的墨,臉頰冷硬,卻總是一副冷懨的狀態,整個人懶散又傲慢,仿佛不把任何人放進眼裏。

閉上眼仿佛也能聽到心髒一下下鼓動的聲響,在耳畔陣陣清晰,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在敲鼓。

她是看不慣靳卓岐,也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曝光那件事,後來為什麽找水軍網暴她。

即便她承認那件算得上黑料的事情是事實,但被輿論編造過之後早就改變了事情的原樣。

她來這裏,隻是試圖想知道靳卓岐為什麽盯上她。

她根本從沒見過這個人。

坐起身從冰箱裏拿出了一罐啤酒,喝了兩口之後,把抽屜裏的藥吃了。

單薄的棉被蓋著雙腿,她坐著用雙臂環住膝蓋,臉頰悶進臂彎裏,過了好一會,感覺空氣裏有些冷,刺的鼻尖都酸。

眼睛因為長時間的失眠而微微泛紅,疼的好似劃傷的口子又被硬生生撕裂,灑上了鹽霜。

她給葛元凱發了消息,得到了對方秒回。

【能幫我查到他的手機號嗎?】

【我試試。】

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葛元凱還有些驚訝。

【他的通訊錄居然還挺好黑進去的,不過其他的還是不太行。】

讓他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故意的了,他皺了下眉,回想了好一會也沒想過他們認識這個人。

發了一串手機號過去,聶召一個數字一個數字輸入。

盯著看了好一會兒,她敲著字:【我惹你了?】

那邊沒回,聶召又弓著削瘦的肩,穿著一件白色吊帶,整個人彎著腰坐在**,像是一片紙一樣薄。

聶召耐著性子等了好久,才收到靳卓岐的回複,隻有六個字。

【單純看你不爽。】

空洞微涼的房間發出劇烈的轟響聲,聲音四分五裂,在地板上滑出去很遠,撞擊在白色牆壁又瞬息反彈,手機性能卻很好,屏幕碎裂還能看到正在亮著的屏幕。

聶召從旁邊抽屜裏又摸出一根煙,手指顫抖著摁壓著老舊的打火機,齒輪轉動的聲響刺耳,擊出火花,摁壓了十幾下才點燃煙頭。

她竟然還想要知道原因,就跟網上一直看她不順眼黑她的那些人一樣,想要一個人經受網絡暴力而死需要什麽原因?

別人的生命好似能跟螞蟻掛上等號。人人都想成為命運的主宰者,他們成為不了自己的,卻想成為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