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從那天之後靳卓岐很少出門, 讓她有些懷疑他是故意在等她開口說些什麽,才會乖乖待在她身邊。
他的活動範圍跟她一樣,被限製在這個幾百平方米的公寓裏, 早上會親手做早餐,中午一般會點外賣, 後來的很多天, 還專門找了個廚子來家裏學習做菜。
一邊學一邊跟站在旁邊的聶召說。
“在倫敦也不太習慣吃那邊的東西,但是太忙了, 沒時間自己做。”
聶召“嗯”了一聲,朝著廚房的方向仰著下巴, 攀比似的說:“我會下麵條。”
其他的不太行。
盧湘很會做飯,做的也很好吃。
那個小廚師還是個附近的大學生, 今年大四, 學的就是烹飪與營養教育專業, 靳卓岐給的價格高,所以每周都會來個兩三次教他做中餐, 以及一些符合大部分國人口味的西餐。
每次他來,女主人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麵前擺放了很多切好的水果,一杯溫水,以及她伸手就可以碰到的東西,小廚師第三次來才意識到女主人眼睛有問題。
一個月下來,靳卓岐廚技飛速提升,他學什麽都快, 一個月之後廚師就不再來了。
可聶召還是不太能吃得下。
她自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可每次都吃那麽幾口, 怎麽可能不被發現。
她保持著沉默,靳卓岐不主動提, 她也下意識規避這個問題。
聶召有無數次都想提,她想跟靳卓岐一起睡。
但她知道倆人睡覺習慣差異大,即便是看不見,但她也必須要知道此時是開著燈的才會有安全感,靳卓岐卻是一點點燈都受不了。
她的睡眠質量比以前好了很多,但這並不意味著身體在恢複好轉,很多時候她的睡眠更像是昏過去了一樣,偶爾做很多稀碎夢,也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噩夢。
一連很多天,聶召跟靳卓岐都沒怎麽出過門,一直到除夕前天,聶召在睡夢中忽然有些透不過去,她閉著眼睛,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漂浮在一片廣闊沒有邊際的海上,隨後驟然重重下沉,水無孔不入地往身體裏灌,堵住了她所有呼救的機會。
下沉的速度很快,她下意識抓著被子的邊角,在驟然睜開眼時,開始大口大口呼吸著。
僅是一秒,聶召又迅速屏住了呼吸,渾身拘謹著,逐漸放鬆身體緩口氣。
她側躺著,腰部被一雙大手扣著,一張手寬闊到能掌住她的整個腰,後脊跟他的胸口親密無間地貼著,兩人中間嚴絲合縫,聶召都能清晰感覺到身後的男人隨著呼吸正在起伏的胸腔。
呼吸很均勻,不知道有沒有被她驚醒。
聶召想要偏過頭看一眼,可她又看不見,又會把靳卓岐弄醒。
也就閉著眼保持著原來的動作裝睡。
他側抱著她,聶召也就保持少有的安分窩在他懷抱裏。
男人的胸膛寬闊,能把她整個包住,交頸而眠,如同耳鬢廝磨。
寂靜的房間格外安靜。
或許是剛才的夢太過嚇人,像是有一個堅韌的藤蔓生生把她拖下去一樣,後怕讓她沒了任何困意,一直閉著眼,恍恍惚惚等著天亮。
又或許是身後這個巨大的火爐給了她太多安全感,聶召有些心慌的心髒在一刻一刻中平複下來,她的情緒好了很多。
她不太能猜到那個點是什麽時間,或許是六點,七點。
靳卓岐從她身後掀開被子離開,動作格外輕,下了床又給她蓋好,隨後聶召感覺到他站在床邊沒走,這種能夠清晰知道被人盯著的感覺並不算好。
她身子都要僵硬了,腦子裏數著數字,過了兩分鍾,他忽然湊過來,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隨後轉身出了這間臥室。
等整個房間重新陷入安靜之後,聶召睜開眼,眼前還是一片黑暗,表情卻有些怔然。
緩緩伸出手,摸了摸旁邊燈的開關,確定是開著的,又是一愣。
早餐靳卓岐做了菠蘿包,前幾天在便利店買過,她很喜歡吃,靳卓岐也就學著做,總規自己做的比外麵賣的幹淨些。
等聶召坐在餐桌前嚐了一口,食物在嘴巴裏嚼了好幾下也沒咽下去,味道不怎麽好吃。
還有他學不會的東西?
聶召也不承情,昧著良心說好吃這種事兒不是她的風格。
低著頭一邊啃著一邊直言說:“不好吃,你不是學了嗎?沒學會?”
靳卓岐把她手裏的東西直接搶過扔進了垃圾桶裏。
“別吃了。”
因為看不到她的表情,聶召隻能從他的動作跟聲音判斷對方的情緒,動作有些粗魯,聲音聽不出情緒。
聶召以為他自尊心受挫生氣了,剛要張唇說話,又聽到人不鹹不淡撂了一句:
“他總是看你,不想讓他來了。”
聶召這倒是沒感覺出來,從那個大學生來的這幾周,倆人都沒一次對話。
“可能是因為我看不見。”聶召替他解釋。
人向來會對不同尋常的東西感到好奇,包括不同的人。
“不喜歡。”
靳卓岐把水杯塞進她手裏讓她喝了。
聶召被這個回答逗笑了,嘴角上勾說:“卓哥占有欲這麽強麽?”
靳卓岐捏著她的後頸把人壓過來,湊近,漆黑的眉眼掃著她,聲音清淡:“現在才知道?那就安分點。”
“跟我回來了就是我的。”
她哪不安分了。
一句話都沒說。
聶召靠著他的肩膀,半躺在沙發上,窩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似的,聲音鬆鬆散散的。
“嗯,靳卓岐的。”
靳卓岐在下午又帶著聶召去了一趟醫院看眼睛。
醫生說她是精神壓力太大且以前或許在很黑暗的地方待過受到過什麽驚嚇,神經壓迫導致了病人暫時性失明。
隻要好好休息,以後是可能在某一天忽然恢複的,讓她放平心態不要焦急,又配了一些中藥給她。
從醫院出來,靳卓岐一路上都牽著人的手,側著頭皺眉問:“你小時候——”
聶召搖了搖頭:“沒啊,我小時候,從我有記憶的時候就挺害怕黑的,隻要我媽關燈我就哭,她也沒虐待過我,應該不敢關著我嚇我。”
靳卓岐唇線繃直著,眉頭緊皺,可她在孤兒院的時候,也沒被關進到很黑的地方過。
或許是她忘記了。
她都不記得孤兒院的任何事情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也正常。
就算有,她那個後媽也不會告訴她。
醫生說或許也可能忘記了具體的事件,但那種恐懼感一直縈繞著,才造成她如此怕黑。
聶召也歎了一口氣有些感慨,連找不到原因的眼睛失明這種事情都能落到她頭上,她也有點太倒黴了。
好像這輩子都沒運氣好過。
剛下了電梯往醫院大門走,聽到旁邊越過的一個脆生生的稚嫩聲響:“媽媽我也要牽。”
“你牽什麽牽,你長大了,自己走,媽媽手裏拿著你的藥呢。”
女孩很是不滿,哭得聲嘶力歇:“那個哥哥手裏拿著藥都可以牽,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對不愛了,去去,垃圾桶愛你。”
聶召這才低著頭掃了一眼,即便是看不見,但觸感很清晰。
她輕笑了一聲,旁邊靳卓岐在出神,聽到她笑才側頭看過來。
“笑什麽?”靳卓岐不明所以,勾了勾她的手指。
聶召特意讓靳卓岐給她買了一個墨鏡戴著,她不太喜歡別人用異樣眼神看著她的感覺,她倒是不在意,可這種別人看著她,她卻看不到對方表情,會讓她有些不平衡。
微微仰著頭,牽著手晃了一下,胳膊跟靳卓岐的貼著,整個人半靠著他,搖了搖頭:“沒,你不是說讓我多笑嗎?”
靳卓岐想了一下才記起是之前帶她去看病時給她發的那條信息。
聽到她說,用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她唯一的那個酒窩。
“你挺乖。”
聶召撇他一眼,懶得搭理他。
“好冷啊。”
今天是除夕,下了很大的雪,倆人並沒有直接開車離開,靳卓岐帶著她在附近轉了一圈,海邊站了很多人,在看煙花,亦或是等著今晚的倒計時。
覃台路是條下坡,站在街道旁邊都可以看到遠處的海,像是一個俯視的視角。人來人往的人群,雪花紛飛,路燈都不太明亮。
遠處的海邊還沒結冰,翻湧著水,燈光照過去水盈盈的波光很漂亮。
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像是童話裏出現的畫麵。
他攥著她的手心很緊很緊,人群攢動,倆人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穿行而過,緊緊粘在一塊兒。
靳卓岐一個不愛說話的人,頭一回沒停下過聲音。
他說今天的煙花很漂亮,五彩繽紛花花綠綠。
說遠處有十幾盞路燈,有兩個不太亮了。
聶召細細聽著,男人的嗓音低沉,發磁,聶召腦子裏能夠完全呈現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穿著一件跟她類似的黑色棉襖,臉上的表情或許是很和緩,平常冷淡的性格根本不會注意周遭的一切,隻是為了讓旁邊看不到的女孩對這裏有些大致印象。
他剃了短寸,五官優越,一眼看過去腦子裏就剩下個帥字,這張臉冷硬又俊朗,看上去格外耐心又溫馴的模樣暴露在人群裏,也不知道會惹來多少漂亮小姑娘頻頻回眸。
“有帥哥嗎?”聶召隨口落了句。
靳卓岐掃了她一眼,勾著她的肩膀把人半攏在懷裏,神色鬆動,仍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腔調:“有,牽你的這個,帥到逆天,一八七,有錢有顏有腹肌。”
又補了一句:“活也好,尺寸需要適應。”
“最後一條怎麽看出來的?”聶召挑眉。
靳卓岐湊過去,拿手指挑起她下巴,嗓音擦過她的耳畔,鼻息間的熱氣噴灑下來把耳朵都燙了一下。
“你漂亮,你能先驗貨。”
聶召笑著讓他滾。
後邊又聽到他像一個旅遊團向導似的介紹這邊的環境,努力想讓她知道他們此時在什麽樣的世界裏。
聶召扯了扯嘴角吐槽:“你高中語文考多少?”
靳卓岐思忖了兩秒:“一百四。”
一百四十多,具體記不清了。
聶召就沉默了。
“你描述得太爛了,我都想象不出來。”
聶召其實來過這裏,她對台海格外熟悉,這邊跟她之前租的公寓就隔了兩條街。
她知道公寓位置時就懷疑這個地方是靳卓岐刻意挑的,畢竟在這裏生活最久,她知道這邊的一切,每年的除夕夜也都會跟著一堆人在這裏看煙火,在海邊遛彎,拿著酒直接邊走邊碰杯,然後去酒吧蹦迪通宵。
靳卓岐的腳步驟然停下,還自顧自勇往直前的聶召被他的力拖拽了回去,聶召下意識歪頭看他,眯著眼語氣不善說:“幹什麽?”
靳卓岐看著她,把她的墨鏡給摘了下來,露出那雙眼,旁邊的燈光並不算很亮,人潮洶湧,瞳孔卻被模糊地映照出些許煙花的亮光,顯得一雙失神的雙眼像是墜入了星星,亮晶晶的,徹底恢複了以往的色彩。
她整個人像活了過來。
“不是說想象不出來嗎?”
靳卓岐一隻手扣著她的手腕,用力環緊,另一隻指腹揉撚在她的薄唇上。
“這個呢?”
話音落下,唇瓣帶著克製跟隱忍,用力吻了上去。
聶召下意識手指蜷縮了下,直直站在原地,因為身高的差距,無意識地去迎合著他的高度。
耳邊的人潮還是很多,她卻隻能聽到蒙著一層的煙花爆炸的聲響,以及來來往往的熙攘聲。
剩下的,滿是這個熾熱又過於熱烈的吻。
唇齒交纏,並不是淺嚐則之那麽簡單,他把她嵌在懷裏,大手摁了下她的腰跟後腦勺,想要拆骨吞噬似的,把她融化在他身上。
冬天過於冰冷,熱氣沸騰,很容易染滿另一個成熟男性的氣味。
吻了千萬遍,彼此知深淺。
自然比這條破街熟。
***
從橋上走時聶召的臉色還有些不自然,明明之前也吻過,她忽然覺得她這種會感覺到不正常的心跳挺奇怪的,她人生的進度早就跳過了一些繁文縟節,跟靳卓岐的開始就廝混在**,哪還有什麽羞恥心在。
可能隻是因為看不見,所以感覺也不一樣。
開了副駕駛的車,她坐進去,靳卓岐才關上門轉過頭去開車。
聶召心血**想自己包餃子,回去路上掉頭去了附近的超市,買了麵粉跟肉餡,靳卓岐提著,聶召就站在旁邊揪著他的衣服,緊跟在他身邊。
跟個小尾巴似的。
她自己還覺得有些怪,可轉念一想,她感覺不自然,更會讓別人注意到。
她倒是想鬆手,但對這家超市隻有一些些的熟悉,鬆開手還真就不知道怎麽出去了。
一直拉著他倒顯得她很粘人一樣。
粘人怎麽了。
他們不就是在處那個什麽對象。
從超市結了賬出來,聶召被他拉著坐上副駕駛,才開車回去。
她本來就不會包餃子,站在廚房揉著麵團跟玩泥巴一樣玩,捏了好幾下,想象著以前看到的別人是怎麽包餃子的,把肉餡放進去,一下一下捏緊,佯裝不知情跟靳卓岐包好的放在一塊,試圖渾水摸魚。
說不準他包得也很醜。
不知道是不是臉上蹭上了麵,靳卓岐捏著紙巾往她臉上蹭了一下,聶召別過頭,朝他抬頭,又繼續包。
倆人吃不了多少,也就下鍋了三十多個。
她包的餡兒跟花似的開了一鍋,一層水上麵漂浮著全都是陷,被靳卓岐一勺子全撈出來放自己碗裏了。
聶召一邊覺得她在做飯上還挺有造詣的,一邊捏著筷子扒拉著碗裏完好無損的餃子吃。
看不見,也就不知道靳卓岐的晚餐像是從狗飯碗裏搶回來的一樣。
“靳卓岐。”她叫。
“嗯。”
聽聲音確定了她的方向,聶召才轉過頭盯著他。
“你吃了幾個。”
靳卓岐頓了一下說:“你吃了幾個我吃了幾個。”
“我們胃口又不一樣。”
聶召並沒有糾結這個問題很久,打了個哈欠說:“我困了。”
“那就去睡覺。”
聶召就站起身,自己摸索著去了臥室,洗完澡從衣櫃裏翻出了一件吊帶的白色絲綢睡衣從臥室裏走了出來。
今天可是除夕,明年又是新的一年了。
很難想象,她跟靳卓岐認識那天,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這其中她們一起度過了高三尾巴大學開始,他入獄,他去倫敦留學。
“不睡了,等等跨年吧,卓哥,冰箱裏還有酒嗎?我想喝一點。”
靳卓岐走過去拉開冰箱門,裏麵是之前放著的兩瓶Stella rosa,酒精濃度不算高。
“有。”他朗聲應。
說完拿著起酒器打開,倒了半杯遞給她。
聶召喝了一口潤嗓子,又看著靳卓岐的方向說:“卓哥,我給你彈吉他聽吧。”
靳卓岐坐在她對麵的沙發上,他很喜歡這樣,跟聶召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把她鎖在自己範圍內,可以輕而易舉抓到她的地方,繼而看著她看他的模樣。
“彈什麽?”
聶召想了想說:“我之前有個自己的曲子,給你聽聽。”
聶召微微低著頭,手指放在吉他的琴弦上,小區的房子隔音效果似乎不太好,窗外的煙火聲陣陣齊鳴,發出“磅磅”的炸開聲。
在寂靜的夜空中,煙花格外漂亮。
《在四月灰色的一天》並不算是一個很輕鬆、很適合跨年的曲目,反而它的曲調很緩慢,像是心跳的鳴奏,透著一股孤寂又落寞的氛圍感。
聽說動漫會給這首曲配詞,聶召還有些好奇呈現出來會是什麽樣子的。
聶召隻給喜歡的人彈過吉他。
除了葛元凱跟盧湘,一個她哥,一個她最重要的朋友,最後一個就是靳卓岐,她連給孟尋都沒彈過。
靳卓岐沒拿玻璃杯,五指收攏著,指尖扣著酒瓶撈著那瓶酒在手裏晃著,仰著頭喝了大半瓶,翹著長腿睨著麵前正在彈吉他的女孩。
脖頸有些泛紅,襯衫開著領口被他扯得有些淩亂,胸膛起伏得很嚴重,像是喝醉了一樣,眼底清明的神色卻完全沒有醉意。
眼神一直盯著她看,像是在觀賞著什麽,心裏忽然浮現了一些不真實的感覺。
一直到那首吉他彈完,靳卓岐搓了下本就泛紅的脖頸,或許是因為皮薄,室內開的空調溫度也高,他感覺有些熱,一團火直冒。
窗外的人間煙火仍舊熙攘繁華。
一首結束,室內恢複一片寂靜。
聶召放下吉他,聽到外麵的呼喊聲大了一些,煙花的炸裂聲蓋過一切,她也朝著靳卓岐認真說了一聲。
“卓哥,新年快樂。”
靳卓岐回過神,眼神重新定在她身上,嗓音沙啞回應:“新年快樂。”
聶召晚上睡覺時靳卓岐也沒跟進來。
也不知道他在裝什麽,明明受不了開燈睡覺,晚上還要偷偷跑進她房間抱著她睡。
聶召本以為他本來就會安排一個臥室的。
或許是因為今天出去轉了一圈,精神格外疲勞,聶召入眠得很快,睡著之後又做了連綿不斷的噩夢。
她被噩夢驚醒,下意識去摸了一下旁邊的鬧鍾,靳卓岐換了一個木質的,她用手指可以摸出來現在是幾點。
她出了一身的汗,耳朵持續轟鳴著,呼吸也有些喘,嗓子幹疼,努力吞咽了幾下之後,平躺在**不敢動,用盡全身的力氣叫了一聲靳卓岐。
聲音仍舊是不高的,帶足了虛弱感。
靳卓岐剛從書房出來洗完澡,隔音效果不怎麽好,她臥室的門也沒徹底關上,那一聲即便不高不低,也足夠讓靳卓岐聽清。
他快步走過來停在門口,目光落在躺在**睜著眼看著天花板的聶召,或許不是看,隻是睡覺前的姿勢是這樣,睡醒後睜開眼也是這樣。
“怎麽了?”他顰眉一邊走過去一邊問。
聶召歪了歪頭,一張臉暴露在他的視線裏。
蒼白,唇瓣很幹,額頭的頭發都被捂出了汗。
“卓哥,我好疼。”
靳卓岐大步走了過來,趴在床邊,看著聶召不太正常的模樣,手足無措,不敢碰她,嗓子眼發緊:“哪疼?”
聶召搖了搖頭,從喉嚨發出類似嗚咽的氣音,很無助地搖著頭說:“就疼。”
她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眉頭皺得很緊,脖子上都是汗,一雙漂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此時蓄滿水光。
聶召呼吸都有些難受,她隻是感覺疼,像以往一樣,等手指真的碰到某個地方,又覺得痛感並不是從那個部位發出的。
這種疼痛感足夠讓人抓狂。
她隻能緊緊抓著被子,全身都縮緊著,額頭在枕頭上蹭了蹭,試圖能找到什麽辦法緩解。
靳卓岐腦子都空白了一秒,他忙的快步去書房拿手機,還沒走遠,就被聶召拉住了手。
“不用,一會兒就好了。”
聶召緊緊抓著他的手,手指很用力,整個人卻看上去格外脆弱。
“在醫院也這樣,醫生說,是我心理有問題,檢查不出來。”
靳卓岐側坐在床邊,雙手緊緊抓著她的手指,抿著唇問:“那要怎麽做才會好點。”
聶召的聲音驟然靜下來,纖長的眼睫忽閃,眼睛都開始有些泛酸。
靳卓岐眼神逐漸冷卻,手指忽然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整張臉都暴露在燈光下,神色平靜。
“聶召,你可以割我。”
“別碰你自己。”
聶召忽然有些想哭,她張大眼睛看著靳卓岐的方向,伸出手朝著他要抱。
為什麽她要是這個樣子。
連她自己都不想要。
身上留了好多好多疤,醜得要命。
她惡心極了。
靳卓岐迅速把她整個人都環在懷裏,抱得很緊,能感覺到聶召疼得渾身都在顫抖個不停,人一直再往他懷裏縮著。
他知道聶召的性子,如果不是真的受不了,不會這樣。
他沒絲毫鬆勁,隻是沒吭聲抱著她,指腹擦著她眼角剛才殘留下來的淚,很輕地吻了吻她的唇,在她唇瓣上廝磨著,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安撫。
聲線也放緩了很多:“疼就咬我。”
“卓哥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