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聶召在炙熱的懷抱中掙紮了很久, 指甲幾乎把他的手背摳爛掉,他也沒有絲毫鬆手。
她閉了閉眼,呼吸一沉, 像是忽然卸了力,任由他抱著, 雙目都沒有什麽精氣神, 隻是沒什麽力氣掙紮的妥協。
靳卓岐微微側頭,握緊她手腕的手指鬆了一些, 聲音低沉落下去。
“聶召,你還是太衝動, 如果我像你一樣發瘋,我早死了。”
聶召脊背都崩的很緊, 她沒有一刻能夠放鬆, 甚至好不容易睡著都是循環不停的噩夢。
“你不衝動嗎?”
靳卓岐鬆開她, 站在她麵前,低眸看著她說:“我不需要有後顧之憂, 但你不行。”
聶召隻是抬著頭看著他,目光觸及到靳卓岐那雙漆黑的雙眸,又倏然垂著頭,目光下意識落在了手腕上,針眼已經恢複得完全看不到任何痕跡了,手腕被他握得有些緊,留下了一圈紅。
她重新抬頭看著他, 聲音淡漠問:“靳卓岐,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盧湘的事情。”
靳卓岐的聲音毫無隱瞞:“我是人不是神,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沒想過她會自殺。”
“真的沒想到嗎?”
聶召眼睛泛著紅血絲,聲音提高了很多,像是在咄咄逼人,也完全沒有相信靳卓岐的這句解釋。
“你敢說你沒有絲毫報複的成分在??你明明知道她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靳卓岐你就算恨我你他媽可以隨便衝我來,你為什麽要算計我身邊的人?我在你身邊招之則來呼之則去還不夠嗎?!”
聶召眼睛紅著,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你不草的挺爽的嗎?”
她沒聽到靳卓岐繼續的回答,看著握著她手腕的手,猩紅著眼恨意爆發,低著頭咬上他的虎口。
牙齒很用力,沒有絲毫留情,想要把他薄薄的一層肉也咬掉,口腔裏滿猩紅的血,她也沒感覺到靳卓岐的絲毫鬆勁兒。
靳卓岐隻是低著頭任由著她發泄,整隻手幾乎被挖的不能看,血淋淋往下滴血,但他隻看到了聶召順著臉頰滴落在他手背青筋上的那滴淚,滾燙,存在感強烈,像是一滴濺出的濃漿,灼得人心口疼。
感覺到她牙齒的力道一鬆,靳卓岐忙的拖住了她的身子,直接把她橫抱起上了車。
付坤看到暈過去的聶召,二話沒說驅車飛速往醫院走。
醫生說她有些貧血,且精神狀態也不太好,給她輸了液,說睡一會就好了。
又叮囑靳卓岐說平常要規律飲食,不要讓她有太大的壓力。
靳卓岐站在病床旁邊點了點頭,醫生走出去之後,有一個護士端著紗布走了進來。
他坐在旁邊椅子上,接過托盤看著醫生說:“我自己處理就好,謝謝。”
護士點了點頭:“那好吧。”
說完又叮囑他最近不要碰水,藥需要一天換兩次。
等醫生出去,整個病房內就剩下了**昏迷不醒的聶召,跟低著頭給自己綁著繃帶的靳卓岐。
整隻手都被包裹了起來,隻露出了幾根手指頭。
他抬起手腕放在眼前,張合手掌心,感覺到細微的刺疼,才轉眼看向聶召。
或許是睡得很不安穩,睡覺的時候還在皺著眉頭,唇上有些過於蒼白幹澀了,靳卓岐接了杯水用棉簽給她潤了潤唇,等恢複了一些,轉頭從病房中離開。
付坤迎麵撞上靳卓岐,也下意識跟著他往外走,腦子都跟不上動作。
“不用照顧她嗎?”
靳卓岐邁著長腿,搖了搖頭淡聲說:“不用。”
她現在應該不想看到他們。
付坤回頭看了一眼,跟上靳卓岐的腳步上了車離開。
***
聶召從醫院出來每天都在家裏,不怎麽出門,好像恢複了在台海的那段時間的狀態,隻不過這次並沒有任何外來阻擋,隻是單純不想出門。
她需要等待一個契機,一個可以讓她利用的契機。
她的性格好像變得越來越孤僻,可以自己一整天都窩在沙發,不想說任何話,房間也不需要任何聲音,她也不會覺得有任何的不舒服,她逐漸習慣這種悄無聲息的沉靜感。
整個房間如果不是偶爾還會走動的碎碎,或許是完全靜態的。
不知道是不是那個針劑起了作用,聶召意識到那應該不是會讓她染上艾滋的東西,她時常會覺得眼神難以聚焦,精神狀態很差,眼睛隻是恍惚地盯著一處看,很多時候看不清是什麽。
腦子裏經常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幻想,她曾經看過一部美劇叫《記憶碎片》,腦海裏出現了一些零碎的畫麵,當然這些畫麵是她本來就有記憶的,隻不過像是碎片一樣不停湧入腦海中。
她想到一把水果刀,刀光刺眼,白皙的胳膊,少女的裙擺,浴室嘩啦啦的水聲,溢出水滴滴答答的透明浴缸。
如同切片似的,一幕幕來回侵占著腦海。
一幕幕都是她坐在浴室裏自殘的畫麵,表情卻跟當時的她截然不同,像是很享受。
她不想這樣,這些畫麵也讓她很痛苦。
便隻能一味地站在牆邊,用腦袋輕輕撞擊著牆麵,陣痛感會讓她恢複些許清醒。
可某天不小心,額頭上就被撞破了皮,血順著眉心、鼻梁流到唇邊,下顎,滴落在地麵上。
她站在洗手間對著鏡子看著那張臉,忽然覺得好陌生。
這幾天倒是認識了一個新朋友,盧湘的室友童畫,也不算朋友,他們交流很少,也沒有任何屬於朋友之間的閑談。
對方名字很好聽,很像是童話故事裏的女主角,可最後她才發現那或許是個黑色.童話。
童畫的性格很緘默,像是患有重度失語症,能不說話絕對不會多說一句,孤僻自閉,很少跟誰主動交流。
她這個人看上去就讓人不想靠近,死氣沉沉的,又沒有絲毫娛樂,沒人會願意跟這樣的人玩。
她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愛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排在真實世界邊緣。
聶召跟她有多過交流的原因,也隻不過是因為前兩天童畫發了一條微信過來,一條讓聶召移不開眼的詢問。
【你認識卜嘉嗎?】
聶召瞬間聽出來她說的什麽意思。
沒有那麽多時間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你想幫我,為什麽?】
童畫說:【她飆車出了車禍,把我爸爸撞的截了下肢,卻威脅我爸爸寫原諒書,不然就毀了我的人生,後來,她請來的律師給她打贏了官司說她無責,賠了錢就了事了。】
【我恨她,恨不得她去死。】
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錢解決。
她承認她是知道盧湘被卜嘉欺負才靠近盧湘的,可她沒想到盧湘會自殺,那一刻她忽然明白過來,她根本不可能拌倒卜嘉。
卜嘉從小生在豪門世家,爸媽雖是教書的大學教授,可爺爺是退休老兵,奶奶也是以前叱吒商場的人物,舅舅在警察局工作以及還有數不清又得罪不起的關係鏈,家裏人都格外寵愛她,這一生估計已經幫她處理過不少爛事了,她仗著這些一直遊刃有餘地在這個世界瀟灑存活著。
【你想怎麽樣?】聶召問。
【我有一段視頻。】
她回複完之後,發來了一條讓她極其震驚的視頻畫麵,像是偷拍的,用微型攝像頭。
畫麵中有三男一女,女孩沒穿,抽著煙,四仰八叉地躺在**,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地麵上放了很多皮鞭、捆繩以及項圈,她白皙的背上滿是鞭傷,畫麵不堪入目。
聶召腦子有些宕機,跟她印象裏趾高氣揚的卜嘉差別太多了。
她保存了視頻,又問她:【你哪來的視頻?】
童畫回:【我跟其中一個男的睡了,從他手機裏偷出來的。】
【我們宿舍是混寢,我是計算機係的。】
聶召腦子嗡嗡的,童畫看上去沉默,但內心好似比她還要執拗,她已經被卜嘉折磨瘋了,所以不惜用自己擁有的一切作為籌碼。
【你為什麽不自己曝光?】
卜嘉學傳媒,這條視頻曝光之後,她不可能在學校,甚至於國內呆得下去。
【不夠,如果成功,我並不覺得大仇得報,她出國之後照樣可以風光一世,如果失敗,我就功虧一簣了,所以我想要你幫我發揮她最大的價值。】
【其實我很想一刀捅死她大不了我坐牢,但是我不能死,我家隻有我跟我爸了。】
聶召腦子一時之間有些亂,她看著手機裏的視頻,沒點開,腦子裏亂七八糟想著什麽。
窗外風涼,聶召沒關窗任由風吹進來,坐在床邊遙望著烏黑天空懸掛著的月亮。
她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吊帶睡衣,坐在床邊地板上抽了整整一晚上的煙,一縷縷的煙被風撲到臉上,刺得眼疼,熬了一晚上的夜,眼睛疼的睜不開,最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第二天醒來時正趴在靠著窗戶的桌子上,眯著眼抬起頭看著窗外的日出,不光頭痛欲裂,嗓子也沙啞到說不出話來。
坐在椅子上過了很久才回過神,撈起手機,給童畫回複著:
【我會幫你。】
***
轉眼,三月即將結束。
聶召看到日期時還有些愣,實在是靳卓岐的生日有些太好記了,在這周六。
不知道是不是噩夢做多了,她倏然就想到了那天喝醉酒後說的話,說她以後陪靳卓岐過生日,她說出的那句試圖還債的“草長鶯飛”。
古詩裏也有一句草長鶯飛二月天,起始不是四月,所以她的酒後失言也不作數了。
她在這天跟很久不見的江懸吃了一頓飯,一頓飯吃得很沉默,或許是她臉上的狀態太過差勁,眼下的黑眼圈很重,雙眼滿是倦怠神色,跟上一年三月份來這裏的豔麗女孩天差地別。
吃海鮮時江懸的眼神一直放在她身上,抬頭明晃晃地觀察了好幾眼。
一直到最後,一個不會說話的人卻是最先忍不住開口的那一個。
擔心她看不懂手語,江懸麵對麵拿起手機給聶召發著微信問。
【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麽?】
聶召手機滴滴了一聲,屏幕並不顯示具體內容,她看了他一眼,點開,看到直白坦然的這條。
他會來赴約,也清晰地知道讓他來赴約的原因,已經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願意幫她的了。
“打架,也有可能,跟靳卓岐讓你幫忙的事情有同樣的危險性。”聶召心懸掛著,並不知道江懸會不會幫她,畢竟上次他們交談得不是很愉快。
江懸低垂著眸,麵色無常。
【好。】
他毫不猶豫地回複讓聶召攥緊了手指,手裏的筷子都硌得手骨疼。
女孩聲音不高不低,正好傳入江懸的耳朵裏。
“江懸,你想要什麽?我嗎?”
她話沒說完,看到了江懸發來的下一條微信。
【我想你好好的。】
聶召忽然不知道說什麽了,甚至沒抬頭去看他的表情。
她向來不否認漂亮也可以成為一個人的資本,是聰明人可以隨取隨拿的最尖銳的利器,但她覺得自己大概不配,也並不認為因為一張臉就會有無數人真心實意喜歡。
所以她不能明白江懸喜歡她是為什麽。
但她不想問,沒有意義,她跟他也絕無可能。
或許重新來過也沒有,她不會喜歡像是江懸這樣偏執陰鬱的人,太腐朽了,骨頭裏都過於潮濕,他不能把她從深海裏拉出來。
她喜歡陽光,喜歡燦烈的一切。
她也很喜歡自己名字的發音,召,照照太陽。
所以第一次那個抑鬱症的女孩叫她“召召”的時候,聶召心都跟著動了一下。
“你要是沒事,最近幫我盯著馬權。”
聶召懷疑這個針就是馬權給她打的,梵天縱膽子小,他就算想動手也會找個幫手,卜嘉更是不屑用這種手段,她想要做什麽一定會讓你光明正大知道是她幹的,且站在你麵前欣賞她的傑作。
除此之外不會有別人。
江懸點頭張唇說好。
結果在她跟江懸見麵後的第二天,聶召收到一條讓她覺得有些震撼的消息。
馬權最近找了卜嘉,即便是他在卜嘉畢業之後,乃至他出獄之後兩人都沒什麽交流,但高中那點情誼還在。
他是沒有辦法對付靳卓岐,但卜嘉絕對有那個能力。
如果卜嘉願意用她的關係幫他,他可以輕易讓靳卓岐身敗名裂血債血償。
他給卜嘉發了微信,約卜嘉在附近見麵,可卜嘉今天有課。
她本來也不想跟馬權牽扯上關係,馬權這種剛從牢裏出來的人,跟她有什麽好說的?
卜嘉是愛玩,但也知道馬權跟以前不一樣。
馬權等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才收到的卜嘉的回複。
【我很忙,你有什麽事兒就在微信說。】
收到這條,馬權就知道卜嘉不怎麽想跟他聯係了,但他還是強忍著回複了一條:【我們需要見麵談。】
又等了大概五分鍾,對麵都沒有回複,馬權發給了她一張視頻的截圖。
對麵秒回:【你他媽哪來的????】
馬權微微挑了挑眉,知道她在乎這個:【買來的,你應該也不想這些視頻出現在網上吧。】
【操.你媽,你最好保證這條視頻沒有流出去,不然我殺了你,你從誰手裏買來的???】
是從一個外站博主的手裏,他很早就拿到了這段視頻了,對方不要錢,但想要他幫忙把這段視頻流出去,而且不能查到對方身上,馬權假意答應,拿到幾秒之後就把對方刪除了。
他知道這個視頻或許有更勁爆的畫麵,但對方絕對不了解,就這一張照片,就足夠拿捏卜嘉了。
流出去不可能的,就算流出去,卜嘉找到是誰爆出去的,對方會很慘烈。
馬權最清楚她欺負別人是什麽樣子。
【見麵,地點我安排。】
【下午我有時間,你他媽的,馬權,你他媽敢威脅我,你有種。】
馬權沒回,一個小時後給她發了個地址,是一個快要倒閉的ktv,前兩天梵天縱低價盤下了這店,說要改成一個小台球廳。
這裏東西大半都被搬走了,過兩天安排了人需要翻修一下,梵天縱還很傻比地買了一個大水缸,說要養很多金魚放在這裏養氣修身。
魚缸跟金魚是有了,魚食還沒來得及買。
一整個下午馬權都在沙發上坐著玩遊戲,梵天縱手裏提著兩個熟料袋的金魚正在往魚缸裏倒,馬權在旁邊倏然問了一句:“你買魚食了嗎?”
梵天縱才很懵逼地看著他:“啊?不是喝水的嗎?”
馬權沉默了兩秒。
梵天縱摸了摸鼻尖,說:“明天再去買吧,外麵下雨了,下得挺大的。”
“下雨了?”
“嗯啊。”
馬權去了門口,看著地麵上炸起的水花,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皺了下眉。
手機上也沒有卜嘉的回複。
她這個人對不喜歡的人敷衍都懶得敷衍,或許認準了他根本不敢爆出去,所以有恃無恐借雨不來也有可能。
正想給她發消息,麵前停下了一輛黑色奔馳。
卜嘉撐著雨傘下了車,又歪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司機,隔著雨幕模模糊糊的,她命令的語氣說:“不用來接我了,一會我有事兒,告訴我爸媽我過兩天去香港玩,別煩我。”
她買了一會的機票去香港,也沒打算跟馬權爭執多久,晾他也不敢做什麽。
走進這個小破ktv,卜嘉穿著一身名牌嫌棄的表情毫不掩飾,罵罵咧咧地說著:“你他媽不會找個好地方?”
“行了,說吧,從誰手裏買到的?”
讓她知道是誰他媽拍的,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馬權坐在包間沙發上,給她倒了杯熱茶,說:“坐。”
卜嘉看著馬權那張臉,簡直難以直視:“快點說,我還要趕一會的飛機。”
馬權坐在沙發上,雙手撐著膝蓋,抬眼看著她:“做個交易,我把圖片跟曝光這張圖片的人找到,你幫我解決靳卓岐。”
“你當我傻?我怎麽知道視頻不是已經被流出去了?”
卜嘉笑嗤笑地看他那張臉:“你這麽盯著靳卓岐幹什麽?怎麽,你這麽嫉妒他?”
馬權眼神毫無波瀾,直直看著卜嘉:“我有什麽好嫉妒他的?”
卜嘉看著他那張臉,站起身,忽然有些好奇地摸了摸他臉上的疤痕,長長的指甲刮過那道很長又醜陋的傷疤,嘖嘖了兩聲。
“你知道我被靳卓岐甩了之後為什麽跟你玩嗎?你長的跟靳卓岐相差太大了,但是我從第一眼就看出來你暗戀我了,跟我的一條狗一樣。”
馬權眼神瞬間變得陰沉起來,他猛地站起身手指握著卜嘉的手腕。
卜嘉另一隻手直接給了他一巴掌,聲音尖銳刺耳:“放手!就憑你還威脅我,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我奉勸你也不要跟靳卓岐鬥了,你鬥不過他的,還想報仇?你先能自保再說吧,別想拖我下水。”
馬權盯著她,沉著臉想,算了。
他也沒抱太大的希望卜嘉願意幫他,她這個人傲得很,如果硬來她絕對會跟你剛到底。
交易不成仁義在。
正想試圖軟化一下氣氛,馬權手機裏收到了一個20位像是詐騙短信的號碼。
【卜嘉在你奶奶死的那天,也去過你家。】
看到這條信息的馬權瞳孔微縮著,驟然抬起頭看向了卜嘉,見她要走,下意識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把人扯了回來。
指骨用力到泛白,指尖還有些微微顫抖,眼冒寒光眼神駭人看著她。
卜嘉手機裏在通知她航班在兩個小時後,以及在香港跟她約的兩個人說今天有事不來了。
她有些煩,“別他媽碰我,想讓我幫你做夢。”
馬權臉色鐵青地死死盯著她,忽然想起,他奶奶去世的那天,卜嘉曾經給他發過消息說找他出去玩,她提了新車,說要帶幾個朋友一起去溜車。
馬權說他要在家陪奶奶,但那天還是因為別的事情沒來得及回家。
很久之前馬權才知道那天卜嘉明明提了新車心情卻很差勁,開車還不小心撞了一個中年男人。
馬權握緊了她的手腕,直接把人推在旁邊牆壁上,力大無窮的指骨死死掐著她的脖頸。
卜嘉被忽然的力道沒反應過來,整個人被他往上提著,呼吸不過來長長的手指甲抓著他的胳膊,刺進了人的皮肉裏,脖頸的力道也沒絲毫減輕。
卜嘉眼淚都掉下來,憋著氣斷斷續續罵著:“你他媽……有病?”
馬權的力道沒有絲毫放鬆,眼底被滔天的恨意與怒火覆蓋,看不見別人,腦子裏隻有那天他奶奶躺在雪地裏渾身僵硬得保持著死前的姿態。
一句句的發問如同入了魔,發了瘋,內心壓不住的恨意愈演愈烈:
“你去過我家?”
“你那天跟我奶奶說了什麽?”
“是你害死我奶奶的?你他媽,你害死的——”
卜嘉被捏著脖子喘不過氣,手指頭開始抵著他的虎口,給自己一些呼吸的能力,聲音也淒慘:“我隻不過是說你爹死了而已,我走的時候她可是好好的!你發什麽瘋?!”
卜嘉看著馬權充紅的眼,忽然覺得他的精神狀態很不對勁,心裏躥上一股危險性以及恐懼感。
手指甲狠狠抓著他的手背,整個手背的皮都要被她撕扯下來,她掙脫開長腿,狠狠往他胯.下踹去,或許是因為過於刺痛,馬權手裏鬆了勁兒,捂著褲/襠忍痛往後退了幾步。
見卜嘉要從包間離開,馬權像是瘋了一樣,眼前的一切好像都變成了紅色,隻有一個身影在瘋狂想要從視線中逃亡。
眼睛被仇恨整個蒙蔽,長期壓抑著的恨意在此刻達到頂峰。
他歪過頭看到茶幾上放著的一個匕首,一股力牽扯著他,他迅速跑過去粗糙的手指抓住她的頭發把人拖進來,匕首整個插入她的後背中。
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寂靜了。
卜嘉身子搖晃了幾下,微微歪過頭難以置信地看向馬權,張開嘴巴,唇齒口腔裏全是血,止不住地往下麵流著,比魚缸裏換水的儀器還要迅速。
“撲通”一聲,她整個人倒落在地,地上一攤鮮紅的血在她身後溢著,她閉著眼,整個人毫無知覺。
馬權像是忽然回過神一樣往後退了一步,眼神怔然地盯著自己的手,以及地上躺著完全沒有生命氣息的卜嘉。
買了魚食回來的梵天縱站在包間門口,被地麵上的一切嚇得整個人往後退著,身子重重撞在牆上,全身一瞬間發軟,抵住牆壁跌坐在地麵上,手裏的魚糧都碎了一地。
胳臂整個貼著牆壁會讓他有些許的安全感,他屏住呼吸抬起頭看著拿著刀的馬權,眼睛都睜得像是死不瞑目。
“權,權哥……你……”
馬權表情毫無情緒地看著地麵,眼神陰森森地看著梵天縱:“不是要喂魚嗎?剛好,用她喂。”
“去把魚缸抬進來,拿個掃把把房間拖幹淨。”
空氣中除了淡淡的血腥味,還散發著一股腥臭的味道。
馬權看了看他腿,中間,扯了扯嘴角:“嚇尿了?”
馬權半蹲著身子看著他那張臉,拍了拍,聲音陰寒刺骨:“你敢說出去,下一個就是你。”
梵天縱移遠腦袋,忙的搖頭,聲音都哆嗦:“你放心權哥,我絕對不會背叛你。”
說完,掙紮著站起身,忙的關上了大門,開著客廳的燈光,幫著馬權把魚缸抬到了那個包間,也飛快把地麵給清理幹淨了。
眼睛看著卜嘉的屍體被浸泡在浴缸中,長發在水中飄**如同活著的水草,清澈的水被血染紅,旁邊還遊著他新買的金魚,這種滲人的畫麵讓梵天縱都有些不敢抬頭看過去。
遠處的嗓音喑啞帶著詢問:“為什麽這個包間會有把匕首?”
“啊?”
梵天縱看著那把匕首,也跟著搖了搖頭:“不知道,可能是清理的時候沒清理幹淨。”
ktv經常會有水果盤,這是一個水果刀,也正常。
馬權盯著手機裏的這條短信,他給對方打了電話過去,顯示是一個空號。
他呼吸重了重,又聽到梵天縱顫顫巍巍地問著:“權哥,卜嘉家裏一定會找她的……”
馬權抬頭看著他,眼神淡漠薄涼:“至少她消失一星期後才會,還有時間。”
梵天縱沒明白,但在這個包間裏,有一個死人在,他總覺得涼意順著腳底板往上爬,怪不得盤下店的時候老板就說這邊風水不好。
好冷,刺骨的涼,他呼吸都放輕了。
馬權低著頭,雙手抓著頭發,頭皮都跟著扯開,喉嚨裏發出巨獸一般的嚎叫聲,過了很久,馬權才抬起頭冷靜沉穩地看向梵天縱。
“你上次不是給聶召打了致幻劑嗎?”
梵天縱點了點頭。
他在醫院治療的時候在碰見過聶召,後來給了知情小護士了一點錢,知道聶召有重度抑鬱症,他在黑市買的藥,有致幻作用,最重要的是會讓人精神失常,加重抑鬱症。
他本來的打算是不知不覺給聶召打幾針,解決完靳卓岐,把她打暈綁了也就輕鬆多了。
馬權忽然露出一抹笑,笑意有些滲人又詭異,讓梵天縱跟著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吞咽著口水,手指緊緊揪著褲縫。
他實在沒想到馬權會殺了卜嘉,即便是從牢裏出來之後他感覺到了馬權跟高中時不太一樣,但他沒想過馬權會這麽瘋,殺完人之後還能這麽冷靜。
他感覺自己要做一周噩夢了。
“你去把聶召引到這裏來,再給她打一針,不就什麽都解決了?”
梵天縱懂了他的意思,張了張唇:“可是,這家ktv是我名下的。”
馬權眼底透著寒光:“你是不是傻?你就說不知道不完事了??”
梵天縱想要說些什麽,囁喏著好幾聲,最終隻是看著馬權那張陰森可恐的臉,怯怯點了點頭。
如果真的查到他頭上,大不了他把馬權供出來,反正不是他弄的,怎麽都怪不到他頭上。
馬權離開之前,輕飄飄落下一句:“你最好別他媽給我耍花樣,我動不了靳卓岐,弄死你很容易。”
“反正搞死一個兩個都一樣。”
梵天縱整個人都僵硬住了。
江懸平常有課,隻能下了課才有時間幫聶召看著他們,有時候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所以很難真正幫她監控到馬權的動向。
可剛好他在附近吃飯,隔著玻璃跟雨,清晰看到卜嘉走進了一家ktv,他打聽了一下知道這家店老板現在是梵天縱,一直等到這家店關門,江懸從飯店離開都沒看到卜嘉出去過。
而馬權跟梵天縱已經鎖門離開了。
一個有去無回的人——
江懸低垂著眸,給聶召發著:【馬權找了卜嘉,不知道要幹什麽。】
聶召有些意外,又覺得也很合理。
馬權最恨的人當然是靳卓岐,一個把他奶奶殺了且還把他送進去的人,對比之下顯得她微不足道,他也知道就算是她不倒戈,他也不可能設計得了靳卓岐。
聶召還沒回複,又看到了江懸的下一條。
【她兩點多進去的,現在是十一點,沒出來,馬權跟梵天縱已經鎖門走了。】
聶召眼睫微閃:【什麽意思?】
【我懷疑她死了。】
聶召手機都沒拿穩,直接掉落在地,她忙的低頭撿起手機,質量不怎麽好的鋼化膜邊緣被磕碎好幾處,手指飛快回複著:
【為什麽會這樣覺得?】
江懸:【不知道,我隨便猜的。】
他給聶召回複完,就跟班主任請了兩周的假期,謊稱家裏有人死了需要吊唁。
目前的情況聶召太危險了,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聶召不太相信江懸的猜疑,她覺得沒有道理,馬權之前跟卜嘉關係很好,他們兩個又沒有什麽仇恨,就算是什麽私仇,也不至於把她殺了吧?
腦子裏胡思亂想的一晚上,一直到淩晨三四點才睡過去。
之後風平浪靜了兩三天,她同時收到了兩條消息。
一是童畫發過來的。
【你怎麽知道?卜嘉這兩天都沒來學校。】
一個是馬權發過來的。
【我是馬權,聶召,再給你一次機會,要不要合作?】
聶召呼吸都在一瞬間繃緊了,想到那天江懸的消息,她忽然覺得脊背發涼。
她把所有人都看得太簡單了,這些人可怕到如同惡魔,也不是那麽輕易能夠解決的。
亡命之徒,什麽都不怕,也最豁的出去。
【你想要合作什麽?我有什麽需要跟你合作的?】聶召。
【你不就想要卜嘉的把柄嗎?我有一段視頻,能讓她身敗名裂,還是那個條件,你幫我送靳卓岐進去。】
【什麽視頻?】
馬權給她發了一個視頻的截圖過來,跟童畫發給她的那段一模一樣,但他截圖的視頻顯示全段視頻隻有十秒,聶召的有三分多鍾。
她並不認為是童畫也發給了馬權,既然童畫能拿到這條視頻,那別人自然也能拿到。
聶召按兵不動,她倒想要知道馬權到底想幹什麽。
【我怎麽知道視頻是不是你合成的,你又想做什麽讓靳卓岐進去?你幹不過他,如果還是上次那種小兒科的嫁禍,他不會上套的。】
【明晚晚上八點,你來縱魚ktv,我們細聊。】
聶召給聊天記錄截了個圖發給了江懸。
江懸回複得很快。
【不要去。】
【卜嘉在這個KTV裏,聶召,卜嘉可能真的死了,他想嫁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