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聶召剜了他一眼, 把手裏的卡塞進他的褲子口袋裏,極其有傲氣又灑脫地笑了笑:
“我不花平白的錢。”
她向來對文豔那種總想要依附別人的思想呈鄙夷態度,當然, 對她來說葛元凱不算別人,所以她之前用了葛元凱給的錢也無所謂。
況且, 誰知道靳卓岐賬戶上的錢來得幹不幹淨。
靳卓岐聳了下肩膀不置可否, 偏著頭問了她一句:“會玩射擊嗎?”
聶召進來一樓時看了一眼,她以前跟葛元凱玩過假槍射靶子, 準頭還行,但弓箭類的沒試過, 但她覺得也大差小不差。
可能是被他語氣激的,莫名不服輸的氣焰湧上來, 聶召揚眉反問:“比嗎?”
語氣裏的挑釁意味足到要溢出來。
靳卓岐輕笑了聲:“你輸了能給我什麽?”
他的雙指修長又粗糙, 很輕地抵在她的下巴處, 很輕抬起,欣賞著這張昳麗的臉, 語調漫不經心:“你還有什麽是我拿不到的。”
當然有。
她的心他就拿不到。
但聶召沒說,隻是神秘地眨了下眼,想到上次他跟別人的比賽,率先抬步往靶場走。
“我輸了給你一個條件,你一樣。”
靳卓岐雙手插兜輕漫地走過去,從鐵架裏拿出一張弓,材質很重, 但在他手裏也握得格外穩。
反倒是聶召,沒想過一張弓箭會這麽重, 拿在手上的那一瞬間還有些驚訝。
隻是掂了掂,之後戴上了手套, 背了一個不大的黑色弓箭包。
靳卓岐從旁邊抽出了二十四支箭放進去,站在她的背後,雙手越過她的肩膀整個胸口幾乎跟她後背緊貼著,他又逼近似的把兩人中間間隔減小,下顎擦過女孩的長發,他側了側腦袋,鼻息間是逐漸濃重的女孩身上的淡淡香味,慢條斯理地給她調整著拿弓箭的姿勢,指導著說:“側身站直,弓箭的靶心方向要跟你的脖頸對齊。”
“手,用食指中指跟無名指扣弦。”
靳卓岐微垂著眸,把她的中指跟無名指放在箭尾下方。
聲音靠著耳朵有些近,又或許他呼吸跟說話的熱氣都噴灑在臉頰上,聶召有些不舒服的癢,她跟靳卓岐做/愛接吻都很凶,像是孤獨的野獸在互相撕咬,完全發泄似的在對方身上釋放解壓,這樣貼近又暗流湧動的安靜時刻很少。
聽著震在耳畔的磁性聲響,脊背甚至還能感覺到他因為說話而胸腔浮動,腦海裏不自覺就浮現起他事後抽煙的姿態,仰著頭喝水時候喉結滾動得格外性感,聶召一直想咬一下。
沒做出這種舉動的原因有兩個,會留下過於明顯的痕跡,挑釁靳卓岐之後她可能腰要廢掉。
完全被男性荷爾蒙傾覆,她覺得自己像是一支即將融化掉的冰淇淋,正在一點點變軟變爛,溢出香甜誘人的味道,她微微皺著眉側了側頭,想要距離這種氣息遠一點。
下一秒,他就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的靳卓岐擺正了腦袋的位置。
“誰射中的環數多,誰贏。”
聶召回頭掃了他一眼,眼底的囂張氣焰很足:“等著。”
“嘣”的一聲,第一箭差點脫了靶。
聶召抿了抿唇,從箭筒裏掏出了第二支,一共二十四支,她還就不信了。
十五分鍾之後,聶召臉都陰了下來,頗帶有火氣地把手裏的弓箭扔給了靳卓岐。
他懷疑他就是故意看她出糗,但確實是她自己說會玩還要跟他比的。
靳卓岐挺熟練地接住弓箭,站起身放下一瓶沒開蓋的礦泉水,站在紅白線後,脊背挺直,身體板正,拉弓之後迅速射擊了出去,雷霆之勢,迅速又猛烈,一擊射中最中心。
聶召捏著手裏溫熱的水也氣的不想喝了。
玩過台球之後她為什麽非要在他麵前找虐?他怎麽什麽都會。
隨後的十幾箭,聶召頭都沒抬,想要當做沒看見,就可以維護自己輸了的自尊心。
倒是注意到旁邊有幾個女孩也同樣在玩弓箭,眼神時不時往這邊看兩眼,閃光燈忘記關了,朝著他倆拍了不止一張照片。
過於明顯到聶召想忽視都難。
她猜測或許是靳卓岐學校的,也有可能是附近別的大學的,畢竟網上的事情都鬧上了熱搜,知道的人太多了。
聶召也就掃了一眼,就沒再關注了。
一直到最後,裏麵還有三支,靳卓岐沒再玩了,已經完全倍殺,沒必要繼續。
他回頭掃了眼聶召,語調清淡說:“幹什麽?剛都跟你說姿勢錯了。”
一邊說著,一邊直接來了個空放。
弓臂在拉開之後,比剛才的力度更大,變形更嚴重,猛烈的作用擊中在弓弦和弓臂上,發出了劇烈的繃弦聲。
演示結束,側目看旁邊聶召,聲音輕描淡寫的:“過來,承諾條件的時候到了。”
聶召走過去,環著胸,很不服輸說了句:“你想要什麽?”
她還有什麽沒給他的?
靳卓岐鬆了捏弓的力道,歪頭看著聶召。
她臉上的表情很臭,一副輸了很不爽的模樣,可靳卓岐生生在這張臉上看出了幾分生動,她正在完全暴露著她的情緒,甚至她的一些從小嬌生慣養出來的小脾氣。
化了妝,唇上的口脂顏色比往常更濃重了一些,頭頂煞白的燈光打在女孩的頭頂,一些雜亂不安分的絨毛浮著一層亮色,像是暈了一層光似的。
靳卓岐長手一撈,把她整個人半扯進懷裏,自己倒是直直地站著,微微低著頭,扣著她的下頜線抬起,屈尊降貴一般,一吻封唇。
聶召被忽如其來的動作給弄得沒反應過來,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她能感覺到對方舌尖的每個軌跡,似乎想要把整個她吃幹淨。
結束後暗紅色的唇泥被整個暈染開,聶召對著手機後麵的小鏡子整理妝容,碰了一下有些溫熱的唇,很是感慨地說:“虧了啊卓爺,有一個條件幹什麽不成。”
他不向來會算計麽?
“昂。”靳卓岐不怎麽在意地說。
“虧就虧。”
他在她身上虧的還少麽。
***
12月27日,A市下起了第一場雪,比往年來得早,大雪紛飛,忽如其來。
聶召換上了帶帽子的黑色牛角扣大衣,試圖驅擋寒氣,收到盧湘消息時聶召已經在上早八的班了。
這個點有人來店裏買熱牛奶,等人少了一些,聶召才看到她的消息,嘴角禁不住勾了起來。
抱著手機給她回複:【嗯,是第一場雪。】
她有的時候很佩服盧湘,她知道盧湘高中被同學排擠,被老師“特殊對待”,她雖然沒細說,但聶召能感覺到她家庭氛圍或許一樣不好,但還是能夠在逆境中如同一朵向陽花,堅持著自己的目標,努力學習考上大學。
而不是像她,因為頻繁轉學學習不好就徹底放棄,她不及盧湘強大的心髒,總因為各種事情心裏積攢著壓力,最終堆積到讓她透不過氣。
盧湘這個人有著很強烈的感染力,每次跟她在一起,聶召渾身都是放鬆的,她好像一個在燃燒的太陽,想要把所有生物都救活。可惜聶召不知道,她把自己的悲傷吞噬,不想讓別人有分毫擔憂,她足夠懂事,燃燒過度的她也是百般瘡痍。
或許是因為得到過真正的愛意不多,聶召很少很少把誰放在心尖上了,葛元凱算一個,盧湘也算一個。
聶召笑著回完,又說:【今天發工資,要不去吃火鍋?我請客。】
【可以點很多肥牛卷蛋餃跟毛肚嗎?】
【可以。】
【那我中午不吃飯了。】
聶召挑眉:【你不怕餓的走不到火鍋店就行。】
發完,聶召剛仰起頭,就跟旁邊看著她的胖子同事對上了眼。
對方這次倒是目不轉睛,直直地跟她對視著,那種猥瑣又審視的目光讓她感覺到強烈的不適。
最終是她移開了視線。
聶召低著頭繼續工作,避免跟他有任何肢體或者語言、眼神上的交集。
中午吃飯時,另一個同事忽然問聶召晚上的聚餐要不要去。
聶召早把群屏蔽了,不明所以地問:“什麽聚餐?”
“你沒看群啊?他們昨天晚上打賭說今天如果下雪就請客一起吃飯,我們不是三個班倒嗎?老板都湊熱鬧說如果真的要請客就給上夜班的放假去聚餐。”女孩一邊嗦粉一邊說著。
聶召咬著手裏的菠蘿包,含糊問:“吃什麽?”
“火鍋吧,說吃完去酒吧喝酒,我們可以喝少一點,畢竟還要上早八呢。”
聶召還沒吭聲,旁邊胖子同事湊過來坐在了聶召旁邊,似乎覺得距離太遠說話不方便,還扯了扯高腳凳,幾乎跟聶召貼著的距離說著,聲音粗又刻意壓低,裝出來的禮貌很虛偽:“你們倆要去嗎?”
“我……你問我們幹什麽?你去嗎?”
胖子同事笑起來整個眼睛都眯著,隻能看到一個小小的黑色瞳仁,那張大餅似的臉五官倒是挺集中。
“要是美女去我就去,不然還不如回家睡覺。”
女孩聽言,表情都變了一下,隨後麵不改色地把視線放在了聶召身上,忽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目光在這個同事臉上掃著,內心滿是鄙夷。
你也是敢想。
您這長相就算是追也不配追啊?
她可是聽到同事說上次聶召有個開豪車的男朋友接了,再加上網上風風火火,她也看到了一星半點,雖然沒完全看懂,但也見過別人發的聶召傳聞中那個男朋友的照片,冷痞冷痞的,五官長得特帥,完全是能讓她出軌的類型。
女孩直接一個標準的八顆齒笑容:“那估計沒了,我一點就走了,聶召估計要跟男朋友一起吧,對班的美女我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打探一下。”
胖子同事把視線重新放在聶召身上,聲音粘稠又故意壓成奇怪的氣泡音:“聶召有男朋友了嗎?”
聶召低著頭繼續咬著菠蘿包,沒吃完,淡嗯了聲。
“你們吃,我先去幹活了。”
下午女同事因為要回去照顧感冒住院的寶寶離開,整個便利店就剩下她跟男同事兩個人。
聶召倒是一直站在前台給買東西的顧客掃碼開票,男人一會轉過來一會轉過去,視線一直在她臉上徘徊著,腦子裏盤算著什麽。
外麵的雪花倒是越下越大了。
因為晚上的聚餐,聶召還特意看了一眼群裏,老板說晚上四點到十一點的班可以不用去了,讓他們下午四點下了班直接關門,暫時歇業到淩晨,等淩晨第三班的人繼續接班。
聶召看完,又抬眸掃了一眼正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的男人,隻是一眼就低著頭離開了。
給靳卓岐發了條微信。
【你一會兒有事嗎?下雪了。】
【來便利店接下我。】
過了一個小時聶召才等到那邊的回複。
靳卓岐:【嗯。】
靳卓岐回完消息,整個人還是懵的,他剛睡醒,嗓子疼,眼睛也有些脹痛。
吃完藥腦袋還是很痛,像是要從裏麵炸開一樣。
為了讓頭不那麽疼,他喝了點酒,濃度不算高也不算低,還真減輕了些疼痛感。
收到聶召的消息後,靳卓岐坐起身眯著眼睛,給付坤發了消息問他現在在哪。
【學校呢,你好了點嗎?要去醫院嗎?】付坤。
靳卓岐:【不用,再睡一覺就好了,你下了第一節課過來開我車接一下聶召。】
付坤:【行。】
回複完靳卓岐就繼續躺在**了,他的額頭滾燙,臉頰也泛著不自然的紅色,眼裏紅血絲很重,整個人都有些病態的蒼白。
臥室拉緊窗簾開著熱空調,又睡了一個半小時就重新醒了,一身冷汗,量了溫度計發現還是睡前的三十九度。
洗了個澡出來,看了看時間忽然想起這事兒,又問付坤。
【去了沒。】
付坤:【路上呢。】
他開著車去便利店接人時還有些納悶,雖然是大雪天,但也不至於叫不到車吧?
為什麽非要靳卓岐去接。
他哥還真的是,對這位寶貝妹妹百依百順。
等車子停在距離便利店有著一路之隔的停車位處,熄了火,隔著老遠,付坤眼神一掃就看到了便利店前台站著的兩個人。
開車門的手指一頓,他倏然就明白了聶召為什麽讓靳卓岐來接。
她很會借刀殺人。
付坤完全不認同周羨所說“聶召的名字很好聽”,但這個名字卻很符合她。
唇上附刀的召,殺人都不用迷人藥。
有的是人心甘情願為她奮不顧身。
付坤盯著遠處便利店前台的可視處,聶召正低著頭看電腦,旁邊一個身材寬胖的男人手掌正搭在她肩膀上捏了一下,即便隻是一下,也被付坤捕捉到了不對勁的意味。
他給靳卓岐發了條語音。
“我到了。”付坤笑著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不過你猜我看到了什麽?卓哥魅力不行了,嫂子肩膀上被一個醜到看不清是人類的男人搭手了,我這個時候過去會不會不太好?”
“要來捉奸麽?”
隻是一句話,靳卓岐就懂了,他揉著眉心的指骨放下來,頭發長長了一些,淩亂地蓋著額頭,一雙展露出來的冷冽雙眼仿佛沉入冰川,他利索地坐起身撈起沙發上的外套,一邊往外走一邊說。
“是嗎?我去看看。”
略顯不健康的臉色跟沙啞的嗓音都在證明著,此時這個男人正在發高燒,身子都像是在漂浮在空氣中虛晃著,但黑色長靴讓他的步調走得很重也很穩,筆直的身高自帶著鋒芒畢露跟銳不可擋。
喝了酒不能開車,靳卓岐打車去的便利店門口,剛到門口停下車,就看到了聶召提著手裏的牛皮小黑包準備出來了。
應該是下班了,店裏隻有那個一眼看過去臉都模糊不清的男人在做收尾工作。
聶召有些意外,他還以為靳卓岐不會來了。
“走吧。”聶召跟在他旁邊說吸了吸鼻子,天真的好冷。
現在剛四點,盧湘要五點四十才下課,她回去喂一下小貓再去打車找她。
靳卓岐揣著兜“嗯”了一聲,好似心沒在這兒似的,眼神都有些散。
聶召又掃了他一眼,意識到不對勁,盯著他的臉問了句:“你怎麽了?”
問著的同時,她直接上手碰了碰他的額頭,滾燙的像是手放在火苗著火點,指尖都要被點著了。
她愣了一下,印象裏靳卓岐一直跟個銅牆鐵壁似的,為了送馬權進去不惜把自己的手掌心割傷,現在還有一道淡白色的疤,前兩天還在打拳,現在忽然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實在顛覆了聶召心裏他的形象。
“你感冒了?”
怪不得這麽晚才過來。
都這樣了還要過來??
他沒看到,所以聶召並不覺得他知道她為什麽讓他來接,或許就是因為此時昏昏沉沉的狀態,靳卓岐沒那個心思想太多,才沒問她為什麽不打車回。
這都是她的結論。
靳卓岐聲音滿是倦怠,眼皮都沒精打采耷拉著。
“嗯,走吧。”
“你開車了啊?”
為了少說幾句話,靳卓岐倦怠地回了句:“付坤剛好在附近。”
說完兩人一同上了付坤停在門口的那輛車。
他倆坐在後麵,付坤開著車問聶召送她去哪。
“回計生巷就行。”
她說完,歪過頭要窮追不舍地問靳卓岐:“你吃——”
話音被噎在嗓子眼。
靳卓岐歪著身子靠在旁邊玻璃上閉上了眼,呼吸挺均勻,不知道睡著了沒有。
或許是雪天,天色陰沉的緣故,車內有些陰暗,聶召也隻能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看清楚靳卓岐那張側臉。
想問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吭聲,讓他多睡一會也很好。
一路沉默,聶召下了車才給付坤發了消息,問靳卓岐有沒有吃藥。
付坤故意說:【不知道啊,沒事,他每次生病就這樣,矯情,誰都不讓碰什麽也不幹也不吭聲。】
他每次感冒生病都是睡過去的。
聶召:【一直不退燒還是吃點藥,或者找個醫生吊瓶打針,你記得提醒他。】
付坤低著頭想說。
這麽多年誰管得了他?
抬頭從後視鏡中看到已經睜開眼的靳卓岐,也就潦草跟她回了個“行”字。
關了手機盯著後視鏡問:“卓哥,我們回筒子樓?”
靳卓岐垂著頭,眉目冷肅,指骨一下下摩擦過尺骨莖突,又在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上按了按,眼神晦暗不明,喑啞的嗓音透著寒氣說:“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