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翌日。
盧湘想要離開A市獨立生活, 告訴聶召大學可以助學貸款,但她需要賺夠平常的生活費。
聶召坐在他旁邊,不太明白地問:“你爸媽不給你嗎?”
盧湘一邊在網吧電腦上找著工作, 一邊說:“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生病去世了,我跟我爸爸生活在一起, 他自己養活自己都難更別說給我生活費了。”
況且這個也不是她親爸爸, 雖然她媽媽沒告訴過她,但她聽過別人說, 媽媽嫁給現在的爸爸之前就已經懷孕了。
“你跟你爸關係不好?”
盧湘抿了抿唇,躲避著聶召的視線說:“還行。”
“那你為什麽想去那麽遠的地方上學?”
盧湘說:“就……想見見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 是不是跟我想象的一樣美好。”
聶召隻是點了點頭,陪著她在網吧一上午, 最終她找到了一個在連鎖快餐店的工作, 工作時常很長, 早八點到晚十一點,且因為是知名連鎖店, 平常人流量巨大,因此才工資高。
好在不算太遠,路程半個多小時左右。
見盧湘的手機一直在響,聶召隨口問了句:“誰啊?”
盧湘抬起頭:“駱禹尋。”
她抓了抓頭發:“我還以為他不會理我了。”
誰知道他居然真的去買了書看,一直到看完了才給她發信息。
“走吧,去吃飯。”
路上盧湘倏然說:“你還知道江懸嗎?我那個工作就是他推薦的,他也在那家店兼職。”
聶召說了句“嗯”。
“那你這個寒假要幹什麽?”
聶召沒回她的話, 想了一會兒,反倒是問:“如果你覺得, 對一個人很愧疚,你會怎麽補償對方?”
盧湘認真思考這個問題:“那要看你給對方造成了什麽後果吧, 這件事後他失去了什麽呢?”
失去了什麽?
聶召動了動唇,又說:“那如果,失去的沒有辦法彌補回來呢?”
“這麽嚴重嗎。”盧湘說,“那就盡力而為,上天自有心意。”
***
盧湘去上班之後幾乎每天早出晚歸,很長一段時間如果不是聶召主動去快餐店找她,是沒什麽跟她碰麵的機會的。
最近進入高考報名階段,聶召知道盧湘想去哪,便也沒多過問她的報名情況。
至於聶召,她的分數能考個末流大學都困難,她也從沒想過去上大學。
她每天都無所事事渾渾噩噩,也沒什麽事情幹,兆銳給她發過微信,聶召也沒搭理。
傍晚,聶召去了附近便利店吃飯,吃完剛要在附近公園走幾步散食,收到了靳卓岐的短信。
——“喝醉了,來接我。”
他還能喝醉?
聶召不覺得靳卓岐的酒量能被誰灌醉,他身邊也沒人敢灌他。
聶召收了手機打了車往酒吧走,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到。
她沒敢問靳卓岐,反倒是上次跟付坤加了微信號,靳卓岐的那兩個朋友中,一個李拓也不怎麽愛說話,付坤看上去惡劣,但人倒是挺好。
聶召問了他一句:你們在酒吧哪個包間?
付坤:你要來啊,109 。
不是她想來,是某位爺喝醉了需要人伺候。
這不是有人跟他在一塊麽?
聶召都有些懷疑這條短信是不是他發的了。
等走到包間門口開了門之後,她推開門才發現付坤並不在,裏麵隻有靳卓岐還有幾個陌生的男生跟女生。
能坐的位置就剩下一個,估計是付坤提前離場了。
她進去之後包間的人倒是沒幾個抬頭看的,認真搖著手裏的骰子,開人。
等聶召坐在僅剩那個空位上去,旁邊的男生掃了她一眼,下意識往旁邊坐了坐,跟她中間隔開了些距離,也不知道在避什麽。
聶召跟靳卓岐中間隔了兩個人,一個男生還有一個穿著這邊服務裝的女孩。
聶召注意到旁邊放著擺了幾瓶酒的托盤,應該是她的,也就確定了她的身份。
女孩很會玩,指著誰開都能贏,男生大概喝的太多了,注意到聶召過來,咋舌醉熏問了句:“聶召玩嗎?”
他可還記得前幾天這女孩跟靳卓岐接吻來著。
別的女孩掛他身上抱都不敢抱一下,她跟別人吻完又跟卓哥吻,現在還能好好活著來卓哥的場。
這女的不太簡單。
聶召搖了搖頭:“不了,我不太會。”
她其實也會玩,但沒什麽興趣。
因為這一聲,好幾個人也跟著往她身上看,畢竟這位後來的轉學生在學校的風光事跡實在轟動一時,就算是畢業之後群裏也有挺多她的八卦,不明所以的人不知道她為什麽要來,知情人掃了靳卓岐一眼。
隻有賣酒妹挑了挑眉,那一局開了靳卓岐的五個4,結果總共隻有兩個4,輪到靳卓岐喝酒。
“給你滿上?”女孩看著他,笑著說。
靳卓岐掃了她一眼沒吭聲,一副隨便你的樣子。
聶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個玻璃杯被倒差不多滿的酒,她不太清楚是什麽酒,就算知道也沒怎麽喝過,不知道度數高不高。
“哎不是,你這想把卓哥灌醉啊。”
“這酒度數挺高的,妹妹你這不安好心。”
“心思都路人皆知了啊,內斂點內斂點。”
女孩輕笑了聲,絲毫不怯場地朗聲:“怎麽不安好心了?我是女孩而且還要工作,你們來玩的灌醉了又怎麽了。”
她又偏頭看靳卓岐,仰著一張小臉,很是嬌嗔:“況且卓哥都沒說什麽。”
聶召沉了口氣,站起身伸手說:“我來吧。”
女孩捏著酒杯愣了一下:“啊?”
不光她,旁邊幾個人都使了使眼色往聶召身上瞄。
幾個人忍著笑沒吭聲,又去琢磨靳卓岐的表情。
有好戲看了。
聶召接過她手裏的酒杯,女孩沒用力捏著,聶召輕鬆接過,說:“他也有點醉了,我喝吧。”
說完仰著下顎把一杯酒一口氣灌了下去,一滴不剩。
“噠”的一聲,空酒杯重新放在桌麵上。
這波絕對秒殺。周遭的幾個男生看樂子似的想。
包間裏忽明忽暗,靳卓岐看著聶召利索的舉動,身子重重往後靠著,長腿交疊,手肘擱在膝蓋上。
沒對她的舉動有任何的製止。
賣酒妹也琢磨出來些什麽了。
這位是他對象?
不至於吧,如果是對象還能容忍他出來喝酒旁邊有女孩麽?
她掃了一眼靳卓岐,微微揚眉問:“還玩嗎?”
靳卓岐語調散然,好像心思沒在遊戲上:“繼續。”
一直到聶召來的第五局,靳卓岐像是故意的一樣,聶召不信他遊戲玩的那麽爛。
連喝了五杯,剛吃的飯都在胃裏滾。
她不太會喝酒,腦袋醉醺醺的,眼前都有些花,臉頰也滾燙得要命,從腮部染紅了眼尾,整張臉都像是杯熱水燙熟了似的。
開局,輪到靳卓岐,聶召腦子不太清醒下意識在沙發後揪了揪他的衣領,低聲叫:“卓哥,我不行了。”
靳卓岐緊靠著沙發,能感覺到後衣領被一股很小的力氣扯著,很輕,像是貓咪肉乎乎的爪子不輕不重地貼著。
耳畔那聲帶著醉意的喊聲,有些沙啞,平靜中帶著些低姿態。
嘴裏的話在喉尖轉了又轉,最終改為了另一個數字。
“五個3 。”
這次賣酒妹看了他幾眼,沒開他。
遊戲結束之後,聶召整個人都有些泛軟,手指扒拉著沙發撐著全身。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喝酒即便很醉到晚上都吐了出來,這次全在胃裏發酵,醉意湧上,整個人都要神誌不清了,她轉身去衛生間想要洗把臉試圖清醒些。
包間裏的人快要散去了,賣酒妹捏著空的托盤坐在他旁邊,忽然頓住,側著頭問了句靳卓岐:“她是你女朋友麽?”
她可不追有對象的人。
也沒聽到他朋友說他有對象啊。
“不是。”靳卓岐喝的酒不算多,被酒精醞過的嗓子有些沙啞,此時懶懶散散地靠著沙發,穿著的那件黑色襯衫開了幾顆扣子,若隱若現的鎖骨跟看不清是什麽的紋身,看上去格外性感。
女孩的手指很輕地點在他的腿上,隨後食指跟中指像是小人的走路一樣往前輕跳了幾下。
也就幾秒的功夫,被靳卓岐緊緊扣住了手腕,纖細的腕骨被他緊扣著,攥得生疼,她被甩開胳膊,又聽到他語氣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
“對你沒興趣。”
賣酒妹掃了眼門口,不置可否挑了挑眉:“對她有?”
靳卓岐沒吭聲,她就懂了,聳了聳肩拿著手裏的托盤從包間轉身離開。
聶召胡亂洗了把臉重新回了包間,開著亮燈,包間裏就剩下靳卓岐一個人在喝酒。
她還是有些醉,走路都不穩,呼吸沉重,站在門口手指緊捏著門框維持什麽。
目光看著碩大的包間,桌麵上除了殘留的煙灰跟酒杯,還有許多骰子,一片狼藉。
靳卓岐點了根煙坐在沙發上,手指夾著,身體靠著沙發渾身倦怠,或許因為喧鬧之後孤身一人坐在那,沉默的人像是從骨子裏都透著涼。
她進去之後,他才掀起眼皮往門口看,聶召的臉頰紅潤微醺站著,今天倒是隻穿了一件寬鬆的白色小吊帶,到小腿的碎花裙,還有一雙白色帆布鞋,看上去整個人格外清新,臉上沒化妝的原因,素淨到跟往常大不相同。
她一直站在門口沒動靜,眼睛也恍恍惚惚看著他,靳卓岐意識到這種直白的對視並不是聶召在真的看他,隻是眼神虛無地飄著,沒有落點,或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
喝醉了。
靳卓岐回想了幾秒,她就喝了六杯滿酒,伏加特,是容易醉。
他站起身撈起桌麵上的打火機揣進口袋裏,隻身往門口走去,站在她麵前,身後的燈光照射過去,男生個頭高挑挺拔,身形落拓,整個把他掩蓋在自己身下的陰影中。
靳卓岐低眸看著她,聶召還是睜著眼看著某個方向,用力眨了眨,有些淩亂的頭發落在紅透了的臉頰處,她的呼吸很重,胸口起伏的程度也很大。
他還沒開口說什麽,眼睜睜看著女孩身子晃了一下就往他身上倒,靳卓岐被她忽然的撞擊,腳步往後退了一下支撐站直,聶召整張臉都剛好貼在他鎖骨往下的地方,熾熱的呼吸打在衣服扣子上,透過襯衣沒有完全貼合的縫隙中鑽進皮膚,滾燙熾熱的氣息想把他那塊皮膚給灼燒幹淨。
一下一下,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聶召呼吸的頻率。
他垂著眼簾,站了好久都沒動靜,隻是盯著女孩的頭頂,手裏的煙被夾著在身側默默燃燒,煙蒂一直落,直至燃盡。
付坤給靳卓岐打了電話過來,說心願孤兒院寄過來了一個證書,他看了一眼,不太確定這個名字是不是錯了。
“你名字是填錯了還是就這個?”付坤看著這證書上的倆字母,還有些懵。
不知道是不是靳卓岐打的時候鍵盤失靈隨便抽了倆字母上去。
雖然這個證書沒什麽用,但他記得靳卓岐之前發的證書也保存著,他今年給了很多慈善機構以及醫院學校孤兒院捐款,接連不斷收到了挺多證書,付坤知道他自己經曆過些什麽,所以盡綿薄之力不想要別人也承受。
尊敬的NZ,
您好!
感謝您持續穩定的資金支持,幫助孩子們擁有了更好的生活和更多的學習機會,我們將與您一起,為需要的孤兒提供接受教育、醫療和保護的機會,護佑這些無家可歸的兒童們更加健康快樂的成長!誠摯感謝!
後麵還附了一張每月捐款收據。
捐款從今年初就開始了,或許是因為靳卓岐給出的金額數量過大,半年時間收到了好幾張證書。
NZ?
拿著??
他哥這麽霸氣的嗎。
“來酒吧。”
聲音很低,帶點啞。
不像是平常他喝醉酒後的情緒。
“啊,你喝醉了?聶召剛給我發消息她好像過去了,沒在包間嗎?”
“嗯。”靳卓岐沒多說什麽,說完掛斷了電話。
聶召有一瞬間的醒神,感覺腦袋被刺痛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自己正貼在他身上,而靳卓岐沒有任何動靜時,心裏整個都緊縮了起來,頭皮都明顯的發麻。
操。
她真醉了。
那一個吻是讓她跟著去飆車的代價,她哪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呼吸繃緊著,聶召腦子裏一片空白,過了兩三秒,倏然爬上了一個有些嚇人的想法。
她被灌醉,是靳卓岐想要做什麽?
她想到了李燁,他那天明明打不過還去跟梵天縱打架,一副維護她的模樣,明顯是抱著想要得到什麽的目的。
沒人真的會無畏付出什麽。
她不用猜想也知道別人口中能怎麽評價她,大概跟網上那些罵她的人一樣,一切貶義詞都是為她量身定做,造黃謠P圖這些事更司空見慣了。
此時她渾身上下的價值,好像也就剩下沒被用過的身體。
靳卓岐想要麽。
她也可以給,給到被玩膩。
剛想到這兒,身子倏然被推開,聶召沒站穩,整個人往後倒,耳邊的風速都快了些。
撞在牆上,她腦子驟然清醒,醉意都好像被全部嚇退了,手指抓著門框站穩,仰著頭眼睛睜大看著靳卓岐。
“跟上。”
靳卓岐掃了她一眼,眉眼疏離冷淡,推開她之後,大步往包間外走去。
聶召揉了揉被撞疼的後腦勺,在心裏暗罵了他一百遍。
碰一下都跟把他弄髒了似的。
靳卓岐能看上她算怪了。
這位爺可不缺前仆後繼的漂亮女孩。
她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