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分別第1天

“王爺隨我來吧。”蘇老夫人於主屋院子站定, “瀾兒, 那冒充之人祖母已將她關在偏院了, 你去瞧瞧。”

宋幼清見此便知老夫人有意支開她,她點了點頭, 便退下了,她本就想尋個時機去看一眼蘇瀾,隻是府裏雜人眾多,有些困難。

偏房外有人守著,見宋幼清來,立馬將鎖打開,宋幼清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

“我可以出去了嗎?放我出去!”陰暗潮濕的屋子傳來淒厲的女聲, 一道黑影徑直撲了過去。

宋幼清側著,抬腿一勾,黑影便倒在了地上, “將你關在這兒怎麽還不見得你老實。”

“是你……是你!”蘇瀾抬起頭惡狠狠地盯著她, “你還敢來, 我如今落到這個地步都是拜你所賜。”

宋幼清失笑, “今日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我隻是來告訴你,若你想活著出這間屋子, 這幾個月便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兒。”

“我憑什麽聽你的!”蘇瀾站起身來,抖落了一地塵埃,她的珠釵淩亂, 與端莊的宋幼清比起來讓人瞧著愈發的不堪。

“憑什麽?就憑我一句話,你就再也出不來這屋子。”

蘇瀾歇斯底裏,“你說謊,他們都是被你蒙蔽了雙眼,若是知曉了你的真實身份,他們定是會殺了你,隨後放我出去的。”

“你說,若是他們懷疑我的身份,為何不查驗一番便將你關在了此處?”宋幼清見蘇瀾一怔,繼而道:“正是因為他們知曉我不是真的蘇瀾,才將你關在這兒的,蘇家即便要一個假貨都不願意承認你的身份,你還不明白嗎?在蘇家眼中,我比你更重要,便取我而舍你,因此對你來說,老老實實待在這兒才能活得長久,明白嗎?”

“不可能,不可能,你定是在騙我!”蘇瀾不可置信地盯著她,“你就是想要我的身份,如今你都做了晉王側妃了,自然更不願意再失去了!這些都是我的,你還給我!”

宋幼清歎了口氣,本是想提點她一番,這些時日別再出什麽幺蛾子,但見蘇瀾愈漸瘋魔,她亦是無奈。

蘇瀾自小被養在那種地方,難免染上了些攀權附貴之氣,如今知曉蘇家女兒身份的利害得失,她怎肯放過。

“蘇瀾,當初跟著楊遠離開是你的抉擇,自那時起,你就無法再光明正大地拾起蘇家女兒的身份了,錯了就是錯了,若你不一意孤行,楊遠也不會死。”

“你……你說什麽?”蘇瀾震愕,“楊遠他怎麽了?”

“你的身份見不得光,他自然也——”

門外忽而傳來動靜,宋幼清警覺,“誰!”

匆忙的腳步聲應聲而起,宋幼清轉身便要追去,卻不想身後之人忽而撲上來,一把抱住她的腿,不讓她離開。

蘇瀾淒笑道:“外頭那人定是聽見了我們說話,如今你再也瞞不下去了,我倒是想瞧瞧你怎麽繼續坐穩你晉王側妃的位置。”

宋幼清急切,腳下的力又重了一些,可蘇瀾如孤注一擲般,將渾身氣力盡數使出,死死抱著她不鬆手,她嘴角的笑意愈發詭譎。

“鬆開!”宋幼清狠狠將她一踹,可未甩開她分毫。

“嗬,你給我等著,過不了幾日,全天下都能知曉你冒名頂替之事,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是怎麽死的。”

宋幼清正欲抽身,忽而感受腰間有一股力將她一緊,她還未來得及看來人是誰,隻見蘇瀾的身子被狠狠踹開,她痛楚嘶啞,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宋幼清見來人是李承珺,頓時鬆了一口氣,“方才有人在屋外偷聽,想必已經跑遠了。”

“無礙,我派人去查查就是,是蘇府裏的人,跑不遠。”

“王爺……王爺……”蘇瀾聽到聲音,掙紮著爬過來,潸然淚下,哪裏還有方才的氣焰,“我是蘇瀾,我才是真的蘇瀾,她是假的,我才是您的側妃。”

宋幼清擰眉,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李承珺恍若未聞,牽過宋幼清就往外走,“時候不早了,還得去鎮國侯府,我們得走了。”

“好。”

身後的蘇瀾嘶吼,“王爺!她騙了你,我才是真的蘇瀾啊!”蘇瀾知曉這是他她僅有而又最後的一次機會,若是她不把握,當真永無出頭之日了。

這一回,李承珺當真停下了腳步。蘇瀾見狀,眼中一亮,滿是期盼地望著他。

李承珺漠然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蘇瀾?”

蘇瀾急切地點著頭,“是!”

李承珺冷哼一聲,“那又如何?本王娶的……是她的人。”

蘇瀾一怔,最後一抹希望破滅,眼中的光也漸漸沉下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李承珺,“可……可她什麽都不是啊……”

李承珺不再回應,拉著還在怔神的宋幼清就往外走去,“日後少回蘇府,若真要回來,就與我說一聲。”

他倒是慶幸,她脾氣硬得很,從來不會讓自己吃虧,蘇家說不上豺狼虎豹,但一個個窩藏私心,久待不利。

“不與蘇大人說一聲嗎?”宋幼清見李承珺拉著她徑直往府外走,不禁疑惑。

“不必了,我已派人說過了。”李承珺怎會不知她心中有多迫切回鎮國侯府,哪裏肯再耽擱。

“那也好。”

想必是李承珺也特意交代了,蘇府也沒人相送,雖是冷冷清清,但倒也舒坦。

可兩人剛出府,無南就連忙上前,“主子,不好了,出事了!”

李承珺麵色一沉,眼中閃過厲色。

無南看了眼站在李承珺身側的宋幼清,立馬會意。

“不必藏掖,有什麽話當著我的麵直說就是。”宋幼清哪裏瞧不出李承珺想避開他,可越是躲避,越是覺得此事與她有關。

“說吧。”

無南會意,一五一十道:“邊關傳來消息,謝將軍身受重傷無力作戰,軍心渙散,今已連失兩城,這消息應當也已傳入宮中了。”

宋幼清腦中猶如斷弦,緩不過勁兒來。

這頭話音剛落,就有侍衛匆匆而來,“王爺,宮裏來人了,宣王爺入宮。”

“我知曉了。”李承珺麵色陰沉,再看向宋幼清時,終是染上些柔和,“今日想來是無法陪你回宋府了,我得先入宮一趟。”

宋幼清心急如焚,哪裏還能顧及得上李承珺說的那個“回”字,“你先入宮,我回府等你消息。”

宋幼清平日裏處事不驚,李承珺哪裏見過她這般慌亂過,雖說是為了另一個人,他心裏總有些不痛快,可他亦知曉謝常安於她來說有多重要,他一把握緊她的手,“乖,回去等著就是,別怕,沒事的。”

“無南,你送娘娘回府。”

宋幼清神色已恍然,若非無南跟在身旁,他亦無心入宮。

“娘娘,我們先行回府。”

等宋幼清坐上了馬車,李承珺才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原本前去鎮國侯府的馬車轉道回府。

而晉王府也已收到消息,阿荷已在府外等候,“娘娘,隨奴婢回屋吧。”

“阿荷,你派人速速去請蘇府的許大夫,他住在西郊,帶他來我這兒。”宋幼清渾渾噩噩地走了進去,說起話來亦語無倫次的。

“娘娘可是有哪裏不適?府裏有大夫。”

宋幼清怒斥,“我讓你去便去!”

阿荷一怔,“是,娘娘,奴婢這就去!”

宋幼清匆匆往府內走去,分明還是原來的道路,卻讓她覺著異常長遠。

謝常安身受重傷,怎麽可能呢!

她匆匆來到臥房,將沈安給她的藥都一並裝好,從箱底取出了她從蘇府帶來的弓箭,又將能平日裏的便裝也一並取出。

“娘娘,您這是做什麽!”阿荷一踏進門,便被宋幼清驚著了,屋內淩亂不堪,床榻上擺著幾個包袱。

“你去府外守著便是,若是王爺回來了,就與我通報一聲。”

“娘娘?”

“罷了罷了。”宋幼清歎了口氣,“我自己去府外侯著。”宋幼清說著,便已出了屋子,如今她根本等不得了。

也不知謝常安如今究竟是生是死,皇帝又會派多少援兵前去,謝常安若是出事了,北狄定不會放棄這一時機,若邊關無人鎮守……

宋幼清不敢再想下去,五年前的事不可再重蹈覆轍了。

天色忽而陰沉,天際響起一道驚雷,震得街上人心惶惶,眾人慌忙收起攤子匆匆趕回,一時間街道空空****,再也瞧不見一個人影來。

“娘娘,快落雨了,回屋裏等著吧。”阿荷給宋幼清搭了一件鬥篷,又遞了個湯婆子。

“不了,就在這兒吧。”陰鬱沉壓,心頭壓著不好的預感,她站在府外不停踱步。

府外有馬蹄聲響起時,宋幼清便不自覺地眺望遠視,可見來人不是李承珺,又隻得失落一番。

“娘娘,王爺來了!”

三刻鍾後,終是盼到了他。

宋幼清來不及等李承珺走到府外,便匆匆跑上前去,“如何?謝常安傷勢如何?邊關局勢呢?”

“消息雖已傳出,可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還得查驗一番才知。”

“那援兵呢?皇帝派了多少援兵?”

李承珺靜靜看著她,“沒有援兵。”

“什麽?”

“沒有援兵,而我會親自去一趟。”

宋幼清恍然,手裏一鬆,湯婆子應聲而落。

宋幼清愣愣地瞧著李承珺,一字一句道:“你方才說什麽?再說一次!”

“皇上暫封我為驃騎大將軍,替了謝常安,先保邊關。”李承珺將湯婆子拾起,小心翼翼放入她手中,“天還是有些冷,莫要離了手。”

“你不許去!”宋幼清麵色驟沉,“你難道不知曉嗎?這是李驛昀的調虎離山之計,他用謝常安將你引去邊關,如此一來,京中他便能隻手遮天!你若是去了,便是著了他的道。”

李承珺不知是欣慰亦或是悵然,他輕撫著她的鬢發,“可謝常安還生死未卜,不是嗎?總得有人去救他。”

“我陪你一起去!”

李承珺臉色忽而沉了下來,“你待在京城便是,路上波折,我無法分心照顧你,再則,李驛昀還在京城,若是你我二人都走了,怕是真就無人能控製得住他了。”

李承珺知曉宋幼清心中憂慮謝常安,而與宋幼清說其他都無用,可若是要她牽製李驛昀,她或許還能聽進一些。

“你以為帶兵打仗那麽容易!”宋幼清又氣又急,“數十萬將士也不知會不會聽命於你,那幾個副將脾氣又是倔得很,邊關你未去過,北狄人你也不甚了解,你去那做什麽!送死嗎!”

“說什麽死不死的,不能盼著我好點?”李承珺笑道:“若我死了,那你不成了寡婦?”

“我可沒與你說笑!”宋幼清見李承珺還在嬉鬧,不由得更氣了,“你從未帶兵打仗過,為何皇帝讓你去!”

李承珺正色道:“是我請纓前去。”

“你!”宋幼清氣急,也不知說他什麽好,朝中那麽多人,他去湊什麽熱鬧,可事已至此,她也無法再做改變。

“你放心,等到了邊關,我定會給你遞來書信報平安的,謝常安也不會有事。”

宋幼清忽而想起沈安來,“對,對了,把沈……許巍帶走,他醫術高明,能救謝常安,我已經派人去找他了。”

“他走了,那你呢?”李承珺極不讚同,沈安知曉她身子如何,待在她身邊,他也安心一些。

“我又沒事,傷都快好了,平日裏那些小毛病隨便請個大夫都能看,要他做什麽,你帶他走。”

沈安隻要回邊關,謝常安定是能認出他來,而她的身份斷然也保不住了,可她如今也顧不上那麽多了,謝常安的命自是更重要一些。

宋幼清望著陰沉的天色,不免憂慮,“何時啟程?”

“現在就走。”李承珺揮了揮手,就有侍衛將他的行囊一並搬上馬車。

原來早在他入宮之時,他便已意料到而讓人備著了。

“我先走了,你回府吧,這雨怕是到夜裏也不會停,讓阿荷替你多備一些炭,夜裏別著涼了。”一想到她陰雨天傷口疼,李承珺便恨不得將她帶在身邊,可他知曉,那才當真會害了她。

李承珺轉過身,壓製著自己再看她一眼的衝動,就要上馬車。

“李承珺!”

李承珺一頓,並未想到她會喚他的名字,他轉過身來,輕和一笑,“怎麽了?”

“我……”宋幼清三兩步走到他麵前,“我瞞了你一件事。”

李承珺失笑,怎會不知她說的是何事,“所以呢?”

宋幼清心中莫名慌亂,不知為何,她心中有一道聲音叫囂著,不想讓他去邊關,“你不想知道是什麽事嗎?”

李承珺替她簪好傾斜的簪子,“你若是想告訴我,那你會說的。”

“我會說。”宋幼清緊緊攥著他的衣袖,“等你回來,我便一五一十告訴你,隻要你回來,我什麽都告訴你。”

她害怕,怕他再也回不來了!

李承珺失笑,將她一把摟進了懷裏,“好,我等著,等著你親口告訴我。”

李承珺悵然,“原本今日答應陪你去鎮國侯府的,我又食言了,日後不會了,你等我回來,到時我再陪你去,可好?”

宋幼清緊緊攥著他的衣袍,壓抑著自己愈漸的哭聲,“好。”

李承珺鬆開她,毫不猶豫地上了馬車,“阿荷,送娘娘回屋。”

“是。”阿荷走上前扶著宋幼清,“娘娘,我們回去吧。”

宋幼清站著未動,見著馬車緩緩前行,而李承珺並未再看她一眼。

這一幕卻讓她心愈發緊了起來,三年前,也是這般,兩人分別,徒留背影,隻是這一回望著背影的人成了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