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晉王發覺第9天

翌日寅時, 宮裏便派了嬤嬤與宮女前來, 一麵替她梳洗打扮一麵與她說著入宮事宜, 她的屋裏難得熱鬧了幾分。

主院也隻來了陸嵐辛一人幫襯,蘇瀾見著也並未覺得有什麽, 左右都不過是權衡算計,無需在意那些繁複虛禮。

昨夜她輾轉反側,入夜極深後才睡了過去,如今眼皮子有些招架不住,昏昏欲睡。

嬤嬤在一旁張羅安排著,“動作都麻利些,先給娘娘上好彩麵,你們幾個快些去把喜服取來。”

宋幼清聽著嬤嬤口中“娘娘”二字, 竟覺得有些諷刺,在一個月前,她哪能想到如今是這般光景。

早些年間她亦是想過, 若她有朝一日能恢複女兒身嫁於心儀之人, 那會是如何模樣?想來母親與小娘便會早早就會來她屋裏親自替她梳妝, 以小娘的性子, 怕是會躲在一旁抹眼淚,拉著她的手左一個阿清又一個阿清。

宋幼清低著頭,苦澀地笑了笑。

嬤嬤以為她麵掩羞澀, 亦笑著替她別上金簪,口中也說著吉利話,“一簪如意吉祥, 二簪喜得貴子,三簪萬壽福長。”

“多謝嬤嬤。”

嬤嬤笑了笑,“來人,將喜服拿來。”

喜服也是李驛昀命人備下的,雖說時日有些倉促,但宮中的繡娘也並未懈怠,描鸞刺鳳無一不精巧細致,宋幼清換上後,這一身的蟬衫麟帶,倒也襯得這桃紅嫁衣貴氣了些。

“姑娘穿著可真好看。”阿荷呆呆地看著宋幼清,“若是正紅,那定當更襯姑娘了。”

“阿荷!”宋幼清厲聲打斷了阿荷的話,這孩子怎麽回事,平日裏規矩的緊,今日卻說出這般沒分寸的話來。

嬤嬤擰了擰眉,“沒規矩!這話若是傳到太子殿下耳中,你還想不想——”嬤嬤頓了頓,“該說什麽不該什麽應當有些分寸,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便不與你論責了。娘娘,你身旁的婢女該好好管教才是,老奴瞧著這孩子入宮不妥,娘娘換個侍女帶入宮中吧。”

宋幼清福了福身,又看了阿荷一眼,“是,嬤嬤,蘇瀾會好好教訓她的。”

陸嵐辛上前,“嬤嬤莫要氣著了,府裏的下人不懂事,發賣了出去便是,今日是大喜之日,勿要因此而惹了不快,吉時快到了,也該將瀾兒送出去了。”

嬤嬤看了陸嵐辛一眼,不再多言。

“吉時已到,送嫁——”

赤紅的蓋頭將她與眼前的一切都隔開,宋幼清隻能瞧見自己一身嫁衣隨步而擺。

剛出院門,就聽到一道稚嫩之聲,一抹小身影衝撞而來,身旁有婢女驚呼,“小公子!莫要撞上娘娘了。”

宋幼清一愣,微微掀起蓋頭,“無礙,讓他過來說話。”

嬤嬤有些不悅,“娘娘,不可耽擱了,會誤了吉時。”

宋幼清似有不舍,“嬤嬤,讓我說幾句話吧,等入了宮,怕是也不能常回府了。”

嬤嬤欲言又止,後又作罷,她立於一旁默不作聲。

宋幼清見狀,蹲下身將蘇衡抱在懷中,“日後姑姑不在府中了,你切不可像往日那般淘氣,聽爹爹的話,明白嗎?姑姑不在,你得照顧好自己。”

宋幼清湊近了些,隻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有事就去找你爹或是……你三叔。”

“姑姑,你當真要嫁給太子嗎?”蘇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宋幼清懷中悶聲道:“衡兒不想你走,你還未教衡兒騎馬射箭呢。”

分明姑姑才回來一個多月,卻又要走了。

宋幼清失笑,摸了摸他的腦袋,“姑姑又不是不回來,日後姑姑定會教你。”

“姑姑,太子殿下對你不好,你為何還要嫁給他?”

宋幼清知曉有些事不好與他說太多,她便也隨口扯了幾句,“太子殿下既有身份地位又有權勢,姑姑過去怎就不好了,姑姑是去享福的。”

生怕嬤嬤心有不悅,宋幼清不敢耽擱,她站起身來,“好了,姑姑得走了,過兩日再回來看你。”宋幼清重新將蓋頭放下,握著團扇往前走去。

蘇景雲走來將蘇衡一把抱起,後退幾步避開了人群。

蘇衡趴在蘇景雲懷裏哭成淚人,“爹,姑姑分明就不喜歡太子呀,她為何要嫁給他……”

蘇景雲抱著他,輕歎了口氣,望著宋幼清的背影亦是無奈,他輕撫著蘇衡後背安撫道:“你還小,有些事不懂。”

“我懂,我瞧得出來的,姑姑見著三叔時的眼神與見著太子時根本不一樣……”

“三叔該怎麽辦!”

……

皇上在宮外賜了一座太子府,今日李驛昀便於太子府內設宴,納娶之禮待入宮後再行。

京城上下都已傳遍,這蘇家五姑娘是被太子捧在手心裏的人,如今她也隻是個良媛,太子就安排了這般大排場,更何況她一入東宮便是唯一的主子,日後在宮中的地位也不知有多高,而蘇家亦是水漲船高,日後朝中怕是也無人能敢輕易動蘇家的地位了。

但宋幼清心中明清,這婚宴是假,想要抓到她才是真,他倒也是不惜下這血本。

小轎從蘇府入了太子府側門,於偏殿中緩緩停下,“娘娘。”

宋幼清明知故問,“可是到了?”

“請娘娘下轎。”太子府中早有宮人等候,見宋幼清下了,遞了一酒盞過來,“還請娘娘飲一杯酒。”

宋幼清一怔,“為何要飲酒?”

那宮人微微皺了皺眉,“回娘娘,這是太子殿下的安排,入太子府之人都需飲一杯喜酒,娘娘也不例外。”

宋幼清不知其意,但還是端過酒一口飲下,可酒剛入腹,宋幼清便察覺到有異。

她腹中烈火灼身,傷口處又如同被撕裂一般刺痛起來,疼得她額間滲出虛汗。可周圍有太多人盯著她,宋幼清不敢外露半分,隻得裝作不善飲酒,她擰了擰眉,“這酒太烈了些,我有些飲不慣。”

那婢女一直盯著她,見她並無異常,這才鬆了口氣,“娘娘不必擔心,這隻是果酒,平常人喝了不傷身。”

隻有宋幼清自己知曉,她背後如今都是虛汗,這婢女的話她倒是明白了,平常人喝了不傷身,但若是受過傷的人再飲此酒,那便是撕心裂肺的疼。

傷者本就不宜飲酒,李驛昀怕是還在其中加了某些藥物加重舊傷。宋幼清冷哼了一聲,李驛昀當著是連一刻都等不及了啊。

“娘娘隨我來。”那宮人往前引路,宋幼清隻得跟在後頭,可每走一步,就猶如尖銳的刀刃又割著她的左腹。

宋幼清原本覺著自己今日怕是有些艱難,卻不想將是難上加難。

喜宴之上來了許多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可宋幼清還是一眼就瞧見了躲在陸家一行人後的蘇瀾。宋幼清眼眸微沉,突然想起那日在街上遇見蘇瀾之時的情景,看樣子那日她對她撒謊了,蘇瀾這幾日應當都在陸若涵身邊。

宋幼清將要收回目光時,卻見陸若涵正笑著看她,瞧不出是何情緒,宋幼清便也隻是回之一笑。想來,陸若涵應當也知曉她是假的了。

宋幼清轉而問身旁的宮人,“太子殿下呢?為何還未瞧見殿下?”

“殿下讓娘娘稍等片刻。”宮人福了福身,請宋幼清入座。

宋幼清詫異,院中之人亦是如此,這可是頭一回見著隻有新娘而不見新郎官的,院中之人議論紛紛,但礙於在太子府中,也並不敢過於造次。

宋幼清再向陸家那頭望去,卻已不見了蘇瀾的身影,宋幼清心裏咯噔了一下,飛快地盤算著。

“太子殿下到——”

眾人紛紛起身行禮,宋幼清也站起身來,忍著腹上的疼痛福了福身。

“諸位平身。”李驛昀款款而來,一身玄端禮服將他平日裏假意的幾分溫和都掩去不少,他看了眼立於院中的宋幼清,眼中劃過一抹驚豔,嘴角的笑意一如往日,“今日是本宮的喜宴,諸位前來是本宮的榮幸,大家自是不必拘束,來人,賜酒。”

“多謝太子殿下。”

宋幼清皺了皺眉,又喝?

李驛昀走了過來,他輕笑一聲,從宮人手中接過一盞酒遞給宋幼清,“這一杯,本宮先讓愛妃喝。”

李驛昀一聲“愛妃”讓宋幼清身子一顫,強忍著沒當著李驛昀的麵皺眉,她緩緩接過酒,雖知這酒中會有貓膩,可她還是端起酒飲了一口,“多謝太子殿下。”

李驛昀又走近了些,以兩人方可聽到的聲音緩緩說道:“愛妃,方才本宮可聽說了一件極有意思之事。”

宋幼清一滯,裝作什麽也不知,“太子殿下說是有意思的事兒那定當是有意思極了。”

李驛昀輕笑一聲,“愛妃不想知道嗎?”

宋幼清低著頭醃麵嬌羞,“若是太子殿下願意說,瀾兒也想聽聽。”

李驛昀鳳眼微眯,緊盯著宋幼清的眼睛,似要從她眸中瞧出些什麽來。

李驛昀回頭看了眼宴席眾人,見眾人都朝他們二人看來,他笑得更為肆意,“方才有人告訴本宮……她是蘇家五姑娘蘇瀾,本宮想著她自當是哪裏跑來的瘋子,便不予理會,愛妃,你說她蠢不蠢,若她是蘇瀾,那愛妃你又是誰?”

宋幼清故作一震,擠出些淚來,“太子殿下,妾身也不知這是怎麽一回事,還請殿下替妾身查清事實。”

宋幼清心中卻是恨得咬牙,以蘇瀾的腦子怕是根本想不到趕在今日當著李驛昀的麵說這件事,背後定是陸家在推波助瀾。

“本宮自當會查清此事的。”李驛昀忽然走到她身側,將她一把摟住。

宋幼清身子猛地一僵,不敢動彈,李驛昀觸碰到的那半身仿若有千萬隻蟲蟻攀爬。

李承珺輕笑一聲,“愛妃這是羞澀了?”他的手在宋幼清腰間輕移,“愛妃再猜猜,本宮還聽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兒?”

宋幼清緊咬著牙,強忍著推開李驛昀的念頭,扯出一抹笑來,“妾身不知。”

李驛昀望著席間一眾人,臉上掛著親和的笑意,可說出口的話卻甚為清冷,“那人不僅說愛妃是假的,還說愛妃習得一身好武功,不僅如此,她還在兩日前在街上看到過愛妃。”

話音剛落,宋幼清整個人猛地一縮,並非他的話所致,而是因為此刻李驛昀正好巧不巧地勾住她的腰,左手覆在她的左腹傷口上。

李驛昀手中的力漸緊,宋幼清屏氣斂息,死死咬著牙。李驛昀定是對她有所懷疑,但隻要她抵死不認,他又總不能為了看看她身上究竟有沒有傷口而在這麽多人麵前扒了她的衣服。

沈安的藥再好也無法在兩日之內讓傷口完全愈合,昨日才結了薄痂的傷口又撕裂開來,鑽心的疼自下而上充斥著她的全身,她身子隱隱發顫,可卻連眉都不敢擰。

宋幼清額間冒著冷汗,她虛推了李驛昀一番,故作嬌靨,“太子殿下,您這是做什麽,還有這麽多人呢,讓人瞧見了不好。”

李驛昀也並未為難她,順勢鬆開,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見指尖並未沾染血跡,又見宋幼清臉上並未有隱忍的疼痛,他眼神微沉,“來人,將人帶上來吧。”

宋幼清還未緩過勁兒來,心又是一緊,她抬頭望去,見蘇瀾正蒙著眼被兩個宮人壓著上來,宋幼清藏於喜服之下的手都被捏得泛白。

“你們放開我,你們為什麽要押著我,鬆手,誰讓你們來的。”蘇瀾拚命掙脫著,可那宮人毫不憐香惜玉,猛地一推,蘇瀾便跪在了地上。

蘇瀾剛要再說什麽,臉色的黑布被一扯,她便看清了麵前之人,她一愣,“太子殿下?”再看到立在李驛昀身邊的宋幼清時,蘇瀾不自然地低下了頭。

院中觥籌暫歇,噤若寒蟬,眾人看著眼前這一幕,竟不知作何反應,都齊齊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陌生女子。

李驛昀走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蘇瀾,輕哼了一聲,轉而又看向宋幼清,“愛妃,就是此人冒充你的身份入太子府,本宮給你將人帶來了,如何處置一並交由你,本宮不插手。”

宋幼清站著未動,看著跪在地上的蘇瀾竟一時間不知該做什麽,蘇瀾不能死,她畢竟還是蘇家的人,既然冒用了她的身份,那自當是要護著她的性命。

宋幼清還未說什麽,蘇瀾就急著解釋,“太子殿下,我方才說的都是真的!”可見李驛昀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蘇瀾急了,她生怕李驛昀不信她的話,回過身看著院中眾人,指著宋幼清就道:“我告訴大家,她是假的蘇瀾,我才是蘇瀾,是她冒用了我的身份入京。”

這一番話猶如驚雷震得眾人皆回不過神來,隨之議論文此起彼伏。

宋幼清深吸了一口氣,將腹間的疼痛壓下,她往前邁了幾步,氣得咳了幾聲,“你是哪來的瘋子,竟在今日打鬧喜宴,來人,將她帶下去。”

說她蠢還真是蠢,她以為在眾人麵前揭發她,她就能奪回自己的身份了?

蘇家不會犯糊塗,在她們二人之間,他們定當選擇的是自己,就算知道她是假的亦無可奈何,選擇蘇瀾,那就是欺君之罪,蘇家的腦袋怕也是不夠砍的。

“哪來的瘋子。”蘇萬州見情況不妙,趕忙上前,“來人,快將這瘋子帶下去,擾了太子殿下與娘娘的喜宴該如何是好。”

蘇瀾知曉來人是誰,她跪著爬了過去,“爹,是我啊,我是蘇瀾啊,您忘了我嗎?十年前是您將我送到江南的呀。”

李驛昀一言不發,站在一旁如同看戲一般。

“父親。”蘇景雲上前,看了眼宋幼清又看了眼蘇瀾,“如今正於喜宴,不好處置,我們先將人帶回去即可,景雲從未在京城見過此人,想來她是從臨城跑來的,許是失了智,這才說話沒個分寸。”

蘇瀾根本聽不出他話中之意,上前一把拉住了蘇景雲的衣袍,“大哥,我知道你是我大哥,大哥,你相信我,我是蘇瀾啊,你們看。”蘇瀾將頭發撥了撥,指著後頸之上,“這個胎記就能證明我的身份,我真的是蘇瀾!”

“父親。”蘇景雲回身看向蘇萬州,胎記之事他並不知情,但見蘇萬州眉頭緊蹙,他就知此事不簡單,他壓了壓聲音,在蘇萬州耳旁道:“此事不論真假,都不可再聲張,回府再處置就是。”

宋幼清見此情形對自己不利,她亦慌忙跪了下來,“太子殿下,妾身是冤枉的,還請太子殿下相信妾身,妾身知曉這女子是誰,亦知曉她為何一口咬定妾身是冒充的!”

“哦?”李驛昀眉尾一挑,“那你說說,是何緣故?”

“她是妾身在江南時的好友,妾身與她說起過妾身是蘇家人,家住京城。妾身自小與她無話不談,身上有胎記之事以及自幼帶著的那塊玉佩都與她提及過,她家中貧困,妾身也時常接濟她,而在妾身回京城前她已離了江南,可誰知……”宋幼清掩麵而泣,還帶著幾聲輕咳,“她竟然忘恩負義,想要借此奪走我的身份。”

“你胡說!這些事兒分明就是我告訴你的。”蘇瀾氣得差點站起身來,身旁的宮人又將她按下,“我有證據!兩日前,她出府過,見到我後要趕我出城,她給了我銀子和簪子要我做盤纏。”

蘇瀾從懷裏將東西一並取了出來,擺在地上,“就是這些,若是她不心虛,她為何要給我這些!你敢不認這些不是你的東西嗎?”

宋幼清潸然淚下,一身嫁衣之下我見猶憐,“太子殿下,那日妾身是出府了,隻不過是為了尋蘇衡,大哥可以替妾身作證,我在街上瞧見她,驚訝於她來了京城,一經詢問,她說她身無分文,我便將身上值錢的東西都給了她,誰知她竟這般忘恩負義!”

宋幼清故作痛心,“殿下,若我不是蘇瀾,那我又如何會有照身帖入城,她說她是蘇瀾,那她又是如何入城的,她分明就是在撒謊!”

宋幼清抬眼望著身前幾人,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這般情境,他們應當是會更相信她的話。

蘇瀾氣得就要朝宋幼清撲來,“你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的嘴,你個下賤東西,搶了我身份不說,還想將我趕盡殺絕!”

“放肆!”那宮人一腳踹了過去,蘇瀾吃痛,趴在地上嗚咽了一聲,不敢再說話。

“哦?這麽熱鬧?”

一道熟悉而清冽之聲打破了院中的沉寂。

宋幼清低著頭,緊緊地攥著她的嫁衣,方才意外平生她都並未這般緊張膽怯,可一聽到他的聲音,她竟然毫無看他的勇氣。

“皇叔?”李驛昀見著李承珺,行了個禮,似是意料之外又如意料之中,“皇叔怎麽來了?”

李承珺難得在眾人麵前沒有抱著那隻赤狐,隻負著手款款而來,“太子殿下喜宴……帖子竟未送到我府上?”

李驛昀看了眼自己身旁的宮人,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腳,“定是侄兒的這些狗奴才疏忽了,侄兒在這裏給皇叔賠不是。”

宋幼清抬起頭來看了李承珺一眼,與此同時,李承珺也正看著她,四目相對,蘇瀾慌忙移開了視線。

不知為何,見著李承珺,她竟有些心虛。

李承珺看著跪了一地的人,明知故問,“這是在做什麽?”

李驛昀看了宋幼清一眼,看向李承珺時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此乃家事。”

“家事……”李承珺臉上的笑意失了一半,但他也不惱,“驛昀,你還是我侄兒呢。”

李驛昀臉色一僵,“皇叔若是想知曉也無妨,不知這從哪來的瘋子說本宮的愛妃是假的,她才是真的蘇瀾,皇叔,你覺得好不好笑?”

李承珺看了趴在地上的蘇瀾一眼,冷笑了一聲,“是有些好笑,若隨隨便便就讓瘋子說三道四……”李承珺抬頭看了李驛昀一眼,“那本王可否也說太子是假的了?”

果然,李驛昀臉色一沉。

院中之人嚇得不敢喘粗氣,雖知這隻是玩笑話,可從李承珺口中說出,總讓人覺得內有深意。

宋幼清也驚到了,她哪裏會想到李承珺膽子竟這般大,會當著李驛昀的麵說出這話來。

她剛要抬頭示意李承珺,卻見自己左手之上沾染著血跡,她暗道聲不好,趕忙將手負在身後將血跡若無其事地擦了擦。

傷口已經崩裂,隻要李驛昀再靠近她就能發覺,她得找一個機會暫且離開這裏處理傷口才是,撕裂的傷口抵著方才的那口酒,愈發疼痛起來,宋幼清虛掩著袖子擦了擦自己額頭。

李驛昀走了過來,將宋幼清扶起,“皇叔說的是,這般瘋子的話怎能信呢,今日是本宮的喜宴,本宮不想計較,將她帶下去,別再出現在本宮麵前就是。”

“是。”

“太子殿下。”宋幼清抽回了手,微微福身,“妾身請求太子殿下莫要傷了她,雖說她做了錯事,可她好歹是妾身的姐妹。妾身還有些話想與她說。”

李驛昀如今思緒都在李承珺的那句話上,根本無暇顧及她,他隻是看了宋幼清一眼,便擺了擺手隨她去了。

蘇瀾偏過頭去,“我不需你假好心。”

宋幼清暗暗冷笑一聲,當真是不知死活。

“我有話與你說,隨我來就是。”宋幼清捂著傷口,一步步走到身後的石橋上,她壓了壓聲音,“那若你想活命,就跟我來。”

蘇瀾方才雖膽大,但一說到死,她還是有所畏懼,隻得跟著宋幼清。

宋幼清見周圍無人,這才冷笑了一聲,“今日若不是我,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哼,該死的是你。”

宋幼清見她執迷不悟,也不願與她多說,她看了眼橋下的深池水,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而對著蘇瀾笑了笑,推了她一把,“如今我就是蘇瀾,任憑你再怎麽證明,也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若是我不死……那你就無法以蘇瀾的身份活在這個世上。”

宋幼清有意在“不死”二字上頓了頓,果見蘇瀾氣急敗壞,對著宋幼清道:“那你死了,我就是蘇瀾了!”

這一聲將院中眾人的目光都引了過來。

蘇瀾怒火中燒,哪裏還能想那麽多,她見著身後是深池水,將宋幼清猛地往後一推。

宋幼清一聲驚呼,來不及抓住身旁之物,身子一倒,直直就從石橋上栽了下去。

宋幼清落入水中時已秉著氣,將自己往水中沉了沉,耳邊隻能依稀聽見有人大喊:

“啊,娘娘落水了!快來人啊。”

而與此同時,另一道落水聲在她耳旁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