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晉王不爽第4天
蘇瀾與蘇衡回到蘇府時, 府外早就有一行人候著了, 見著馬車緩緩停靠, 陸嵐辛趕忙上前,“衡兒, 衡兒。”
蘇衡剛下車就被齊齊圍住,“快,讓祖母瞧瞧,哎喲,這些日子都清瘦了不少,快,快進去,祖母讓人做了你最愛吃的, 今日多吃一些。”
“母親!”蘇景雲打斷了陸嵐辛的話,示意她有所顧忌,馬車旁還站著宮內一同隨行的公公與侍衛, 此刻皆低著頭一言不發, 可方才陸嵐辛的話他們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
說蘇衡近日瘦了, 那豈不是暗道他在宮中受了苛待, 若是讓閑言碎語傳入宮中,蘇家哪裏還能安逸。
蘇景雲上前,“公公辛苦了, 家中備了便飯,幾位若是不嫌棄吃了再走。”
“蘇公子的好意咱家心領了,隻是宮中還有要事, 皇上那兒還等著咱家去稟告,得先走了。”
“今日勞煩公公了。”蘇景雲塞了幾錠銀子在他手裏,“我母親實在疼愛這個孫兒,一時說不清話,還請公公見諒。”
那公公將自己默默收了回去,“夫人愛孫心情,咱家自然是明白的,蘇公子請回吧,不必送了。”
蘇景雲這才點了點頭,將人送走。
蘇瀾看著蘇家一眾人一言不發,陸嵐辛實在太過蠢笨,若是真的出了什麽差錯,三個蘇景雲怕是都不夠用的。
再則,陸清遠她是一定要除的,而陸嵐辛是陸清遠的親妹妹,她難保陸嵐辛不會狗急跳牆對蘇家有壞心,畢竟如今在外看來,正是因為娘家得勢並且還有一子,陸嵐辛才能穩固住在蘇家的地位,若是陸家倒台,她於蘇家來說,便也可有可無。
蘇家一行人簇擁著蘇衡往裏走,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生生忽視了一直站在一旁的蘇瀾。
蘇衡頻頻回頭看向蘇瀾,卻又一言不發。
“他今日可是在與你鬧脾氣?”蘇景雲站在蘇瀾身旁,“這些日子委實辛苦你了。”
“不辛苦,蘇衡很懂事。”蘇瀾不在意地笑了笑,“想來他今日是高興壞了,許久沒回家,才會這般。”
“聖旨方才亦到了,蘇瀾,若是你不願嫁給太子,大哥便進宮——”
“不必,大哥。”蘇瀾看了蘇景雲一眼,“聖旨已下,是萬萬不可收回的,更何況,蘇瀾也傾慕太子殿下,皇上能賜婚,蘇瀾斷然是欣喜的。”
前頭傳來嗤笑聲,“怎麽,還不進來?如今馬上要做太子良媛,便瞧不上我們蘇家了嗎?”
蘇瀾低著頭一言不發。
蘇芸恨得咬牙,她最瞧不上的便是蘇瀾這副模樣,“蘇瀾,你還在這兒裝什麽!表麵上柔弱不爭,實則你才是最有心機的人,原本入宮的應該是我,你搶走了這不說,還死皮賴臉地纏著太子殿下,若是沒有你,入東宮的應當是我!”
蘇瀾心中暗暗歎氣,真是不知者無畏,看上了李驛昀的皮相與地位那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命享。
“芸兒!”
“大哥,你如今也變了,我才是你親妹妹啊,你為何總是幫著一個外人說話,若是我成了太子妃,我才能扶持你,蘇瀾她又算什麽!”
蘇景雲暗暗頭疼,“你若是再站在府外大吵大嚷,別說太子了,商賈之家怕是也不想娶你。”
“五姑娘。”有小婢女匆匆跑了出來,“老夫人請你去一趟。”
蘇芸見狀,便也不再說什麽,怒氣衝衝地往府內走去。
蘇瀾點了點頭,“大哥,蘇瀾先進去了。”
“嗯。”蘇景雲望著蘇瀾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從未看透過這個妹妹,她身上似乎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此次賜婚之事他也覺得斷然沒有那麽簡單。
……
蘇老夫人早就等候在屋內,見著蘇瀾來了,她屏退了所有人。
“今日之事,是你的安排?”
蘇瀾點了點頭。
“你糊塗啊!”蘇老夫人眼眶通紅,“姨祖母雖不知你要做什麽,可你為何要將自己的後半生白白搭上!就算事成,你離了太子,可你終歸是嫁過人的!”
“姨祖母,在國事麵前,這些兒女情長根本不值一提,若能事成,別說後半生的幸福了,我的性命亦可不顧。”
“阿清!”姨祖母緊緊攥著她的手,“就當姨祖母求你了,不管三年前發生過什麽,都放下吧,祖母可以想法子讓你回到鎮國侯府,到時你們一家團聚,若你能再遇上心儀的人,再讓你父親說親,這樣豈不好?你已經死過一回了,你母親他們萬萬不可再遭受一次失子之痛了。”
“姨祖母。”蘇瀾拍了拍她的手,滿不在乎道:“他們並不知道我還活著,與其讓她們再痛苦一次,不如什麽也不說,他們什麽都不知,那我死不死的也無關痛癢了。”
“你!”蘇老夫人無可奈何,“你這孩子脾氣為何還是這麽倔,明知太子不是良人,你還要上趕著去。”
“蘇家如今是李驛昀的掌中之物,就算今日賜婚的不是我,也可能是蘇青蘇芸,亦或者是蘇盈,我還能明哲保身,可她們呢?不管是誰入了東宮,蘇家都不可能再持中立之態,到時不僅蘇家女兒在東宮受束縛,蘇伯父與蘇大哥在朝中亦受牽製。”
看到蘇老夫人沉思,蘇瀾便知她聽進去了些,“姨祖母,三年前我將蘇家安排入京城這並非我的私心,蘇大哥是個可造之材,我不希望他在那窮鄉小地被埋沒,亦不想他如今在朝中處處受阻。”
“有句話雖不中聽,但我還是要說,蘇伯父也隻是個平庸之才,這輩子能有個尚書之位已是不易,今後也難有作為,這吏部尚書我不是替蘇伯父謀的,而是替蘇大哥。”
“蘇家如今大不如前,需得有一人撐起蘇家才行。皇帝與李驛昀也定然是看重了蘇大哥的才能,這才匆忙賜婚,然而被送入東宮的蘇家女兒最後隻有死,姨祖母,您能明白嗎?”
蘇老夫人平添一聲歎氣,坐在一旁默不作聲。
“姨祖母,您放心,我做事自由分寸。”
“阿清……”蘇老夫人眼中滿是憐惜,“姨祖母也不求你大富大貴,隻求你此生平平安安,你這些年過得太苦了,是該替自己打算了,姨祖母知道,你與晉王關係親厚,姨祖母打心底覺得晉王或許才是良人——”
“姨祖母!”蘇瀾打斷了蘇老夫人的話,“我欠他太多了,早已償還不起,不想愈陷愈深了。”
“你……”蘇老夫人欲言又止,最後卻隻化作一聲輕歎。
“祖母,若是無事,蘇瀾便先退下了,您好好休息,我還得為入東宮作打算。”蘇瀾行了個禮便要退下。
“阿清。”蘇老夫人叫住了她,“有些事本想一直藏在心裏,但見你如此,姨祖母覺得還是與你說的好。晉王是個麵冷心熱之人,這些年來他對蘇家很是照顧,於鎮國侯府亦是如此,這幾年每年年關初時,他都會去侯府拜訪。”
“姨祖母猜測晉王應當是知曉你身份的,不然他也不會如此。阿清,姨祖母是過來人,經曆了多少風雨,看透了多少人情冷暖,晉王對你的情意我都瞧出來了,我不信你會不知!”
“阿清,有些人他一直在身後等著,但總不會等一輩子,他年紀不小,也該娶妻生子了,你莫要叫人等得心寒了,若他日後真的娶了旁人,你悔恨也來不及啊。”
蘇瀾背對著蘇老夫人,遲遲不肯轉過身去,一滴清淚而下,燙得她心有發顫,她壓了壓聲音,不敢叫人聽出她的哭腔,“姨祖母,你弄錯了,我對他隻有兄弟之情,別無其他,更何況在李承珺眼中,我已是個死人了。”
“可你如今真真切切地活著啊!”蘇老夫人急切地聲音都有些喑啞。
蘇瀾低著頭一言不發,是啊,她如今是活著,可她又能活多久呢……
“阿清,你捫心自問,當真是一點情意也沒有嗎?若你當真無情,又怎會在入京時接近他!姨祖母怎會不知你是一個多克製的人,你自入京以來都能忍著不去見你父親母親,可為何在他那兒偏偏就不成呢!”
蘇瀾猛然一怔,心頭不明情緒在無盡翻湧,她緊緊握住了手,臉色愈發蒼白,仿佛有一道力將她藏在深處的秘密一絲剝開,讓她無處遁形。
“罷了,事已至此,我多說也無益,你回去好好歇著吧。”蘇老夫人歎了一口氣,椅在貴妃榻上不再作聲。
“是。”蘇瀾將淚水收了回去,行了行禮,這才匆匆回了自己院子。
“姑娘,這是怎麽了?”拂冬許久未見著蘇瀾,本是欣喜的很,卻見蘇瀾頭一回眼眶通紅帶著淚痕回來,驚得趕忙上前,“可是老夫人訓了?”
“沒事。”蘇瀾扯出一抹笑容,擺擺手,“我要歇下了,你忙你的便是,不必來侍候我。”
“姑娘……”拂冬還想說什麽,可蘇瀾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瀾將門合上後便躺在床榻上,她閉上眼睛,想要將腦中的那些聲音拋去,可不管她如何做,蘇老夫人的那些話還是在她腦中輾轉,攪得她愈發不耐。
而此時,窗外突然傳來異響,蘇瀾煩躁地起身,打開了窗子,“你又來做——”蘇瀾一頓,看清眼前人後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
“無南侍衛……”
無南站在窗外,看清蘇瀾麵容之時,猛然一怔,他以為自己瞧錯了,蘇五姑娘這是剛哭過?
無南亦不敢多問,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錦盒遞給蘇瀾,“這是晉王讓屬下交給蘇五姑娘的。”
蘇瀾接過,“這是什麽?”昨夜兩人剛爭吵過,今日他就讓人來送東西?
無南眼神有些閃躲,清了清嗓這才緩緩道:“主子聽說了皇上賜婚之事,說蘇五姑娘如今得償所願,這是給蘇五姑娘你備好的賀禮。”
蘇瀾輕聲一笑,聖旨剛下來,他便讓人把賀禮送來,再響起蘇老夫人的話,她不由覺得有些諷刺。
無南見蘇瀾的反應,也並未意外,他頓了頓,有些為難道:“蘇五姑娘,有句話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就不必說了。”蘇瀾將錦盒收起,一手又將窗合上。
“誒誒!蘇五姑娘!”無南趕忙攔著她,“蘇五姑娘,您聽屬下說了再走。”
蘇瀾站著未動。
無南正了正色,“蘇五姑娘,屬下也不知昨夜您與主子說了什麽,但屬下便是覺著主子昨日有些不同,他將自己關在書房內一夜都並未出來。”
蘇瀾本就煩躁,聽到這些心裏更為不耐煩,“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麽?”
“屬下沒有別的意思,隻想跟蘇五姑娘說,主子是極其在意蘇五姑娘的,就如今日這般,屬下覺得主子並非真心想送這賀禮給姑娘,他隻是昨夜氣急了,又拉不下臉來,隻得讓屬下來姑娘這兒,姑娘若是去見見主子,興許他就好了。”
蘇瀾看著手中的錦盒,也不知是何情緒,“那就勞煩無南侍衛替我遞句話吧。”
無南見蘇瀾鬆口,欣喜地點了點頭。
“就說蘇瀾多謝晉王的賀禮,先收下了。”蘇瀾將窗子合上,“待日後晉王尋到良人,蘇瀾自然也會送上賀禮。”
無南臉色一僵,“蘇五姑娘。”
可不管無南再說什麽,也得不到蘇瀾的回應……
直至半盞茶後,窗外才沒了無南的動靜,蘇瀾這才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手中拿著的便是方才那個錦盒。
她繞到後院的竹林,隨意找了一處地方,挖了個土坑把錦盒埋了進去,隨之她踩了踩鬆軟的土,當做什麽都未發生過一般淡然離去。
這個錦盒她不想打開,日後也不會打開,錦盒之中裝著什麽她也不想知道。
從今日起,她與他之間不該再有瓜葛了。因為她生怕自己會後悔,會不顧一切放棄仇恨,哪怕一刻也不可……
無南回到晉王府時,府中依舊是一貫地清冷,但又多了份道不明的壓抑。
他敲了敲書房的門。
“進來。”
“主子,屬下已將東西送到蘇五姑娘手中了。”
李承珺手一頓,又提筆寫著字,“嗯。”
“主子,蘇五姑娘讓屬下傳個話,她說——”
“不必說。”李承珺打斷了無南,“你出去吧,將馬車備好,再與謝常安的人接應,那些糧草與藥材都送往驛站,你派二十餘人一同跟隨,不要出了差錯。”
無南那後半句話又硬生生給咽了進去,既然主子不想知道,那他便也不說了。
“是。”無南悄聲往外退去,直至將門合上時也不見得李承珺抬起頭來再多說一句。
無南心中有些焦躁,正欲離開時,還是忍不住道:“主子,屬下去見蘇五姑娘時見她眼眶紅著,似乎哭過……”
可裏頭的人恍若未聞,依舊低著頭臨著字帖,無南不知自家主子在想什麽,隻得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書房的門被合上,李承珺這才緩緩抬起頭來,手中的筆已擱置,隻見紙上暈染著黑墨,早已分不清是什麽字。
她哭了?
……
“主子,謝將軍來了。”剛離開的無南又折了回來。
“讓他進來就是。”李承珺將案上的紙揉成一團,丟在了一旁。
與此同時,謝常安推門而入,“晉王。”
“東西都備好了?”李承珺拿起一旁的帕子拭了拭手。
“糧草整裝還需半日,藥材都已備好,這些東西對將士們萬分重要,晉王能確保平安送到關外?”
“你若是信不過我,便也不會應了我的要求不是嗎?”李承珺將帕子丟在一旁,“到時我會分三路將糧草運行,我們在十裏外的長亭匯合。”
“可太子知曉我們要回去,路上定是會派人阻攔,若你我二人不在行隊中,到時候出了意外,那……”
“不會,如今虎符在他手上,於他來說軍中將士安然無恙對他才最有利,所以這批糧草能平安到達關外,他不會蠢到作繭自縛。”
謝常安想了想,覺得甚是有道理,不由得點了點頭,“晉王,那明日之事便拜托你了。”
李承珺低垂眉眼,“我不是在幫你,隻是在替她守住她傾盡所有都要保住的一切。”
謝常安眼中亦閃過一抹傷痛,可他一回想起昨夜之事,正色道:“於晉王來說,將軍是什麽人?”
李承珺眼眸微顫,聲音中不由得染著一抹哀愁,“故人。”
“既然如此,謝某還是有句話要對晉王說,謝某知道晉王心中有愧,想要彌補將軍,但即便晉王如今做得再多又能如何,將軍也回不來了,晉王做得種種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我知道……”即便他先前再遭受多大的痛楚與不公,也未有像如今這般挫敗。
謝常安說得不錯,他就算做的再多,她也活不過來了,一直以來,他也不過是死人的愧疚而已……
謝常安不願再多說什麽,拱手作揖,“謝某先行告退。”還不等李承珺說什麽,謝常安便轉身離開。
李承珺抱起一直趴在桌案上的赤狐,難得沒有逗弄它,“無南。”
“屬下在。”
“你替我去備著那件雲錦白袍。”
無南不解,但還是奉命行事。
李承珺眼中含著從未有過的柔情,他低著頭撫摸著赤狐,“明日我就要去見她了,她曾說過,她最愛我穿那一身了……阿清,明日你跟著我一道去,可好?你也許久不見她了吧,可有想她?”
小狐狸氣息微弱,嗚咽了一聲。
“我等這一日等了三年,可等到後我才心知,若是我不曾等到那該多好,我還能自欺欺人,告訴自己她還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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