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晉王不爽第2天

這一夜, 蘇瀾輾轉反側, 一直不得入眠, 她隻要一閉上眼,就能想起夜裏李承珺與她的話來。

她自從與李承珺相識以來, 兩人隻爭吵過兩次,第二次是方才,第一回 便是三年前。

她與李承珺是截然不同的兩人,李承珺自小便被送來了晉州,在旁人眼裏他是晉州的封王,高不可攀,可在他身旁的人都知曉他活得有多卑微,他手中無權, 在朝中亦無勢,與流放無異。

在晉州的那些年,他學會了如何掩藏自己與低頭折節, 在他心中, 不趕盡殺絕與得饒人處且饒人便是自己最好的退路, 他身後無人, 本就艱難,是萬萬不可再樹敵的。

而她不同,謝常安常說她心狠手辣, 根本不給人一絲活路,每每聽到這兒,她也隻是笑而不語。

在戰場上, 憐憫與心軟才是最致命的,一個人永遠不會知道它何時會變成一把刀子刺進自己的身子裏。

對她有威脅的人她從來不會心慈手軟,該殺的她從不留下活口,若不是當初李承珺攔著她,陸清遠也早就成了她刀下亡魂,哪裏還由得他如今在朝堂上風生水起。

今夜與他的爭吵讓她恍若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日,那時她依舊與今日這般不肯低頭服輸,她知道李承珺身上背負太多,會有太多顧慮,既然他不可,那她替他來。

蘇瀾閉上眼,強迫自己睡去,半沉半醒間她恍若回到了她與李承珺初見之時……

黃沙滿天,帳內帳外皆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體,隻有幾人還依稀有些微弱的氣息,眼中是藏不住的絕望。

有人匆匆跑了過來,一把掀開帳簾,“宋副尉,送往京城的信又被人截了。”

帳中之人緩緩轉過身來,頭頂纏著白布,還隱隱滲著血,她臉上皆是血跡與塵土,能看清的隻有一雙清明的眼睛。

她約摸六尺,也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臉上亦能瞧出稚嫩來,可她眼中的沉穩卻叫人無法忽視。

“三個人都被截了?”

來人低著頭,咬牙切齒道:“就在十裏外,我去時三人身子都已經涼透了,身上的信件也不翼而飛。”

她冷笑了一聲,“常安,你說……宮裏那位是不是想讓我們都死在這兒?如今我們傷亡慘重,京城不僅不派援兵,就連糧草與軍餉都未支援,當真以為我們是銅注之身嗎?”

“副尉,讓常安進京吧。”謝常安跪在地上,“如今局勢刻不容緩,若是三日內再無軍糧,北狄若有動靜,我們怕是根本抵擋不住。”

“你去有何用?”她自嘲地笑了笑,“孫將軍殉國之事應當也傳入那些人耳中了,可他們又有何作為?你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哪來的本事能進宮麵聖。”

謝常安一臉愁容,默不作聲。

這時帳子突然被人一把掀起,帶著憤恨與焦躁,一道聲音充斥著整個營帳,“援軍呢!為何援軍還未到!”

隻見一膀大腰粗之人提著劍怒衝衝地走了進來,怒目圓睜,來人正是昭武校尉曹彰。

曹彰一見她,立馬麵露不滿,“宋幼清!你為何會在主帳中?”

宋幼清雖矮了曹彰不少,可說起話來底氣十足,讓人也不覺瘦弱,“孫將軍先前已將虎符交由我處置,如今孫將軍不在了,自然是由我來主持大局,曹校尉可有異議?”

“主持個屁!”曹彰見麵前之人也才高不過他胸口,氣的心中鬱結,“你個毛頭小子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子上陣殺敵之時你還在你娘胎裏呢!宋幼清!還敢在老子麵前威風,你奶斷幹淨了嗎?”

她臉色微沉,“曹校尉還請把嘴巴放幹淨些,如今不是爭吵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得到足夠的藥材救治傷員,曹校尉在我麵前嚷嚷援軍亦不會來,有著這力氣還不如想想日後該怎麽辦!”

曹彰氣得一把揪住宋幼清的領子,“你能耐了啊,宋幼清,那虎符就算是孫將軍給你的,你也無權處置,你不過是個九品下的陪戎副尉,在軍中跟條狗一般,還想要壓我一個六品昭武校尉不成?按軍職來,怎麽也輪不著你來拿虎符。”

宋幼清毫不示弱,她一把握住曹彰的手腕,狠狠一掰,將他手甩開,“我如今可是明白了,曹校尉為何在軍中快二十年了卻也隻是一個小小的六品昭武校尉,感情您這些年都是拿嘴在那舞刀弄槍啊。”

曹彰一怔,等宋幼清走到一旁他才明白過來宋幼清是說他沒什麽真本事,隻會耍嘴皮子功夫。

曹彰一口氣還未咽下,又被宋幼清氣得堵了一口氣,“宋幼清,你——”

話還未說完,突然拋過來一物什,曹彰趕忙接住,他定眼一瞧,甚是差異,“你這……”

手中之物不是虎符又是什麽!

宋幼清並未在意,她提起桌案上的劍,就往外走,“我要出去兩日,這兩日便勞煩曹副尉守著軍中各將士了,北狄如今也是元氣大傷,這兩日應當不會再出兵。”

她剛走到營帳口,突然頓住步伐,回過身看了曹彰一眼,“我把這東西給曹副尉,並非因為您是六品昭武校尉,畢竟軍中比您官職高的人不少。”

“那你為何?”曹彰握著虎符,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方才這小子說話還盛氣淩人,轉眼就將虎符給了他,竟讓他覺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

“如今在軍中……宋某能相信的也隻有曹副尉了。”說完,宋幼清便掀開帳簾走了出去,謝常安也立馬起身跟上,隻留得曹彰一人看著手中的虎符若有所思。

“宋副尉!”謝常安跟在後頭,可前麵的人根本毫無反應,他提了提嗓子,“宋幼清!”

宋幼清這才停下腳步,“怎麽?”

謝常安快步走了過來,將腰間的佩刀取下,塞進宋幼清手中,“既然要入京,還是帶著這個的為好,京中之人皆是豺狼虎豹,你拿著也可以備不時之需。”

宋幼清皺了皺眉,“我不入京。”

謝常安一怔,“不入京?”

宋幼清也沒矯情,將短刀拿了過來,在腰間係上,“給京城送信的人接二連三出事,定是有人在半路攔截,報信之人也應當混在軍。我將虎符暫且給曹副尉也是無奈之舉,你無軍職,將虎符給你他們勢必不服,如今軍中也隻有曹副尉可信任,這些時日你別亂跑,好好聽他命令行事。”

謝常安撇撇嘴,“分明我還比你大些,倒是常常聽你念叨我。”

“好了,不多說了,我該走了,這些時日你也不必再派人去京城了。”宋幼清沉思了片刻,還是與他說道:“宮裏那位是不會派來救我們了,孫將軍是皇後的親哥哥,他死了,外戚勢力才能被斬斷,隻怕是孫將軍戰死沙場,死後還要背負莫須有的罪名。”

謝常安皺眉,“既然不去京城,那你要去哪兒?”

“晉州。”

謝常安不解,“晉州?你去晉州做什麽?”

宋幼清無奈道:“先前聽你提起過,晉州不是還有個晉王嗎?我去碰碰運氣,看他能不能幫我們。”

謝常安心有不快,但不想讓宋幼清瞧出來,隻是淡淡道:“雖說他封地在晉州,可他也是李家人,難保不串通一氣。”

宋幼清拍了拍他的胸膛,“你有見過將自家人送到那麽遠的地方不聞不問那麽多年的嗎?說實話,我也不指望他,隻是先去瞧瞧,我等得及,可軍中這麽多將士等不及。”

“那我陪你一道去,晉州不遠,可也有幾十裏地,我不放心你,而且你我二人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不必,你留在這兒替曹副尉打點著,軍中定會有人趁亂作祟,我怕他應付不過來。”宋幼清說著便牽過一匹馬翻身而上,“我走了,你回去吧。”

宋幼清揚起馬鞭,馳騁而去。

等她離了軍營十裏,才回想起來似乎忘了問謝常安一件事。

那個晉王……他叫什麽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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