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晉王心疼第6天

皇帝望了眼幾近失態的李驛昀, 滿腹狐疑, 他鬆開怡妃, 緩緩站起身來。廳中噤若寒蟬,隻能依稀聽見蘇瀾沉重的喘息聲。

蘇瀾雙手微顫著展開卷軸, 她驚恐地盯著卷中的畫,全身止不住顫抖,“不是,我不知是怎麽回事,這不是我的,我的是《十香詞》!民女從未見過這個,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她拚命磕著頭,“太子殿下, 還請相信民女,民女當真不知情!”

李驛昀突而上前,一把掐住了蘇瀾的脖子將她提起, 絲毫沒有手軟。四周皆是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整個宴廳猶如冰封, 淩寒徹骨, 無人敢上前。

李承珺神色未動,他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隻是指尖捏緊杯壁, 失了血色。

“我問你,你可知畫中的人是誰?”李驛昀手中的力漸漸收緊,任由蘇瀾在她手中掙紮, 他目眥盡裂,眼中的殺意迸發,勢要將她千刀萬剮。

“不……知……”李驛昀掐得她喘不上氣,蘇瀾臉上亦是毫無血色,她眼中是藏不住的慌亂,清淚從中湧出,沿著她的臉頰落下。

“驛昀!”老皇帝似有不悅,他輕斥一聲。

皇帝的這一聲打散了李驛昀的思緒,他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失態,便鬆開了手。

蘇瀾整個人頓時失了氣力,跌坐在地上,捂著脖子猛烈地咳了起來,低著頭啜泣。

皇帝走了下來,此時已有小太監將地上的卷軸拾起遞上,皇帝接過,眼中的陰鬱越來越沉,他冷笑了一聲,將卷軸丟在蘇瀾麵前,“蘇瀾,你好大的膽子啊。”

卷軸之中哪裏還是原本的詩,畫中滿目的赤紅,彌漫著陰鬱氣息。

畫中隻有一人,他身著鎖子烏金甲,倚著劍半撐著身子半跪在地上,而手中淋漓的血色沾染了整把劍,鮮血凝結,早已瞧不出劍身原本的模樣。

胄滾落在地上,散落的發絲半掩著他的臉,他垂著頭緊閉著雙眼。十數支箭插在他身上,最為致命的便是左胸上的一把長劍,劍身沒入胸膛,渾身上下再也尋不到一處沒有被血色沾染的痕跡。

畫中之人從頭至尾叫人瞧不出絲毫聲息,分明就是已死之態……

一旁的大臣閉口不言,恨不得將頭埋進地裏,眾人心裏跟個明鏡兒似的,這畫中人不是鎮北將軍宋幼清又能是誰!

世人皆知宋幼清是被敵軍所殺,可又怎會知道竟是這般慘死之狀,一個個身子都往後靠了靠,生怕被遷怒。

隻有蘇景雲從席間站起身來,在蘇瀾身旁跪下,“皇上,太子殿下,此事定是有蹊蹺,五妹妹不懂規矩,但並不會做出此事,還請皇上明查。”

“皇上,這不是民女的,民女冤枉!”蘇瀾極力辯解,“民女入殿前這卷軸還是好好的,春白也見過,裏頭確是《十香詞》,可……可民女也不知為何,現在變成了這幅畫,皇上,民女真的是被冤枉的……”

春白見狀也跪了下來,這畫一直經她之手,如今出了事,她自然脫不了幹係,“皇上,太子殿下,奴婢也不知情,奴婢分明在殿外時便查驗過的,正如蘇五姑娘所言,裏頭是寫的《十香詞》,況且奴婢昨日還親眼瞧見姑娘寫的。”

“你們的意思是,這畫平白無故就被換了?還是說本宮在汙蔑你們?”李驛昀死死盯著地上的畫,譏諷一笑,“宋幼清已死了三年,而如今又有人以此事大做文章,不外乎想亂我朝綱。”

李驛昀掃視廳中之人,“若本宮查出是誰在背後搗鬼,定叫他生不如死。”他在李承珺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將目光回到蘇瀾身上,“來人,先給我將蘇瀾與宮女春白帶下去。”

“太子殿下。”蘇瀾挪著身子跪在李驛昀麵前,“民女當真什麽也不知,求求太子殿下不要將民女關押——”

李驛昀聲音比方才還要冷下幾分,他一腳踹在蘇瀾胸膛上,“帶下去。”

蘇瀾撲倒在地上,方才那一腳恰巧踹在她左胸口,一陣刺痛壓入她胸膛,血腥味兒一湧而上,她並未刻意壓製,偏過頭咳出一絲血來。

“瀾兒。”蘇景雲慌忙扶起她身子。

“沒事。”蘇瀾將手搭在蘇景雲手上,淒淒一笑,“大哥,不礙事。”

春白見太子並未心慈手軟,知曉事情不妙,跪地求饒,“太子殿下,奴婢並不知此事,求求太子殿下不要殺奴婢。”

電光石火間,一道身影突然闖進她腦中,春白突然憶起先前之事,趕忙解釋,“太子殿下,奴婢記起來!入宴前,殿外的一個雜役宮女撞到了奴婢,將奴婢手中的錦盒撞在了地上,定是那時她將卷軸偷換的!除了那宮女便沒有人再碰過卷軸了!”

蘇瀾刹那間如醍醐灌頂般,她眼睛一亮,亦在一旁應和,“太子殿下,民女也想起來了,是有個宮女莫名撞了過來,民女以為她是無意的,哪曾想她竟然將畫給換了。”

李驛昀看了皇帝一眼,隻見皇帝眉眼低沉,糅雜著陰鬱,並未製止他,李驛昀便撿起地上的卷軸,“那你們倒是說說,那宮女是何模樣?”

“民女說不上來……但若是再見到她,定是能夠認出她來的。”蘇瀾又猛地咳了幾聲,氣息都弱了下去。

蘇景雲見蘇瀾止不住地咳嗽,也顧不得其他,便開口道:“太子殿下,可否先請太醫給令妹瞧瞧身子,她底子差,怕是經受不住。”

李驛昀雙目微眯,“來人,傳安太醫。”

“是——”

“多謝太子殿下。”

與此同時,一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走了進來,手中還捧著一物,隱隱傳來些焦灼的氣息,“皇上,太子殿下,方才奴才在外院瞧見一宮女在燒此物,奴才追上前去時人卻跑了,奴才怕此物事關重大,不敢耽擱,便先呈上。”

李驛昀接過,方才他隻看了一眼便已猜到了這是什麽,又是一幅卷軸,隻不過遍布灼燒的痕跡,隻能從碎屑中找出幾個字來。

不必問蘇瀾李驛昀也知道,這是她原本要獻的賀禮,若這是真的,那蘇瀾便沒有扯謊,這賀禮是被人換了。

“太子殿下……”蘇瀾擦拭著眼淚,楚楚可憐地看著李驛昀。

“此事我會派人查清楚的。”

“多謝太子殿下。”

與此同時,安太醫匆匆趕了過來,“皇上,太子殿下。”

“你替蘇五姑娘瞧一瞧傷可嚴重?”

“是。”安太醫剛搭上蘇瀾的脈,另一旁卻忽而傳來驚呼聲,“怡妃娘娘!”

眾人紛紛抬頭望去,隻見怡妃已昏厥,倒在皇帝懷中,皇帝一臉憂慮,他嗬道:“安太醫,速來給怡妃瞧瞧。”

“是。”安太醫慌忙起身,隻留蘇瀾一人在原地,蘇瀾自嘲地笑了笑,低著頭默不作聲。

“安太醫,如何?”皇帝憂心地望著懷中的怡妃,不停催促著安太醫,“為何怡妃會忽然昏厥?”

“皇上稍安勿躁,待臣替娘娘診診脈。”安太醫緊鎖眉頭,指尖隔著帕子搭著脈,漸漸的,他眉間的焦慮散去,“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怡妃娘娘這是喜脈,如今娘娘隻是受了驚嚇昏厥過去,待臣給娘娘開些補氣養血的方子便好。”

“當真?”皇帝一怔,眼中的一抹錯愕並未逃過蘇瀾的眼睛,他眉眼轉而染上喜色,“好,好,來人,你們快將怡妃送回去,讓她好生歇著,不要亂走動。”

蘇瀾下意識抬頭看向李承珺,見他神色淡淡,對此事似乎並不意外。

蘇瀾轉而又看向皇後,皇後側對著她,蘇瀾瞧不出她的神色來,但亦能看出皇後眼中淡淡的哀愁。蘇瀾知道,三年前皇後是有過一個孩子的,可那孩子卻突然夭折,這三年來皇後也不再有過身孕,如今聽到怡妃懷上龍嗣,她怎可能不傷懷。

在她看來,那孩子夭折實屬蹊蹺,不過如今她倒是覺得此事跟李驛昀脫不了幹係,若要把控一國皇族,必定要將皇帝的子嗣拿捏在手裏,以李驛昀的行事,定會對皇上的子嗣下手。

說起來蘇瀾覺得這老皇帝也是淒慘,他子嗣本就單薄,如今膝下也隻有李驛昀一人,更可悲的是,李驛昀還並非是真的太子,如今怡妃有孕,也不知是幸事還是不幸。

怡妃被宮人送了回去,安太醫也一並離去,顯然都忘了還有蘇瀾這麽一號人……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另有一宮人走了進來,步伐都有些慌亂,“啟稟皇上,謝將軍已到宮外了。”

這話猶如平地驚雷,震得座上之人皆緩不過神來。誰?謝將軍,謝常安?他不是在邊關嗎,為何會突然回京?

雖說這幅畫的真相還未查明,但眾人心中都明白,此事定是與宋幼清的餘孽有關,可好巧不巧,這謝常安又隨之而來,很難不讓人懷疑。

李驛昀臉色一沉,眉間隱過一陣煩躁,他將畫卷收起,看了春白一眼,“先將蘇五姑娘扶回去歇著,讓張太醫跟去瞧瞧,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院子。”

“是。”春白趕忙應下,李驛昀這般說便是要留下她們性命了,此乃萬幸,被禁足總好過掉腦袋。

蘇瀾被春白扶著離開時,給蘇衡遞去一個安心的眼神,這才往外走去。

小蘿卜頭早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她如今根本抽不開身,實在有心無力,她倒是慶幸今日入宮的是蘇景雲,有他在,她便也放心了。

蘇瀾身子虛弱,走得極慢,經過之處無不投來憐憫的目光,蘇瀾隻是捂著自己的左胸口,緩緩往東宮走去。

而正在此時,一道身影大步流星走來,身後的宮人氣息喘喘,任憑怎麽追也趕不上他,“謝將軍,您慢些,廳中正在設宴,容奴才先進去通報一聲。”

謝常安一身戎裝,鐵甲之上殘存著血腥與肅殺之氣,他手中還提著長劍,根本不將人放在眼裏,“不必。”

三年不見,他倒是沉穩了不少,蘇瀾欣慰,她依著規矩福了福身,“謝將軍。”

可謝常安連一個眼神都未給她,徑直朝廳中走去。

蘇瀾並不意外,隻是低眉淺笑,便轉身離去。

……

如今的東側院空空****的,與宴廳相較,更顯得清冷了些,春白將蘇瀾扶上床,“蘇五姑娘,奴婢去瞧瞧張太醫來了沒。”蘇瀾嘴角的那抹血色讓她瞧著都不覺有些心驚。

蘇瀾無力地點了點頭,“你去吧。”

等春白走出屋子時,蘇瀾才半起身從被褥底下抽出一玉瓶來,可她輕晃之時,並未再傳來清脆之聲,空了……蘇瀾有些煩躁,將玉瓶又塞回了枕下。

看來她得給那人寫封信,讓他再送些藥來。

“蘇五姑娘,太醫怕是來不了了。”春白匆匆走了進來,“方才前院的人說,怡妃娘娘似乎動了些胎氣,張太醫也一並跟去了。”

“罷了,我身子不打緊。”蘇瀾擺擺手,“你去替我熬碗藥便是,我先睡一會兒。”

“是,那姑娘先歇息著,莫要走動了。”

蘇瀾閉上眼,輕輕揉了揉左胸口,將疼痛壓下。

當初那把劍生生刺穿她左胸膛,雖說如今傷口愈合,可總會隱隱作痛,李驛昀那一腳下了狠勁,怕是還傷得不淺。

身旁突然壓下一道黑影,蘇瀾猛然睜開眼,左手探入枕下,欲要將短刀抽出來,可見到來人是誰,她手一頓,這才鬆了一口氣,“晉王,你怎麽來了?”

蘇瀾暗自惱怒,自己竟不曾聽到他的動靜,她看了眼門外,確認春白不在外頭,這才放下心來,“這是東宮,晉王來這兒做什麽?”

李承珺見她麵色愈發蒼白,眉頭都擰在了一處,“我叫太醫來給你瞧瞧。”

蘇瀾心一緊,“叫太醫來做什麽?”

“方才李驛昀那一腳不輕。”

蘇瀾知曉李承珺說的是她咯血之事,她粲然一笑,故作沒事,“那是假的,他踹我,那我定是順其自然吐一口血給他瞧瞧了。”

話音剛落,蘇瀾便覺得左胸口隱隱作痛起來,口中湧出血腥味,蘇瀾緊閉雙唇,趕忙壓下。

李驛昀隻是看了她一眼,“既然無礙,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還未等蘇瀾說什麽,就見他轉身離去。

蘇瀾有些莫名,李承珺這是來做什麽?隻是為了瞧一眼她身子好不好?

蘇瀾聽見窗台上響起輕微的合窗聲,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起身走到桌上拿起一方帕子猛得咳了起來。

喉間的灼燒一湧而上,她一個沒忍住,吐了一口血出來,嘴角的血跡襯得她膚色更為慘白,口中血腥味讓她雙眉顰蹙。

怎麽回事,這傷似乎比她想的還要厲害些,從來無所畏懼的她陡然一震,心頭都緊了緊。

腦中忽而浮現一道聲音來,“宋幼清,你如今可比不得旁人,雖說你這命是我救的,但身子是你自己的,好好養著說不準還能多活些日子,可若是自己糟踐,那我也救不了你,到時候你可當真得躺在鎖龍坡那口棺裏了,你放心,到時我會多給你燒些紙錢的……”

原本隻是一句戲言,可蘇瀾回想起來,心中卻是愈發煩躁。

她死了不要緊,但不能比李驛昀先死。

眼前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嚇得蘇瀾往後退了一步,“你……你不是走了嗎?”

蘇瀾回頭看了一眼,見窗被合上,哪裏有被開啟的痕跡,便知李承珺方才根本就沒走。

李承珺眼中清冷,看了眼桌上的藥,“把藥吃了。”

蘇瀾這才發覺他方才將一玉瓶放在了桌上,“不……不用……”她趕忙將手中帶血的帕子往身後一藏,“不礙事,春白替我熬藥去了。”

李承珺毫不留情地將玉瓶收了回去,“不是說要報仇嗎?若你想死在李驛昀前頭,那就別吃了。”

蘇瀾一怔,驚詫於李承珺竟能知曉她想什麽,她立馬上前將玉瓶奪過,“吃,我吃就是了。”她讓春白熬藥不過是個幌子,那些藥根本不頂用。

蘇瀾乖乖將藥吞下,胸口的撕裂與灼燒感這才漸漸輕緩了下去,“多謝晉王。”她將剩下的藥又塞進了李承珺手中。

“不必了,你自己留著吧。”李承珺將其放在桌上,“這藥性涼,不可多吃,每三日吃一顆便是。”

“多謝。”蘇瀾毫不客氣地將藥收了起來,“晉王來找我,所為何事?”

李承珺怒形於色,“今日你太衝動了,為何先前不與我商量?”

“我等不及了,我知道今日謝將軍會回京,雖還未知曉謝將軍回來做什麽,但以李驛昀為人,他定是不會輕易放謝將軍回邊關的。”更別說她如今已知道李驛昀是假的,李驛昀一日不除,便多一分危險,“李驛昀定會處心積慮設計謝將軍。等著成為別人刀俎下的魚肉,不如自己先將刀提起來。”

李承珺立於一旁,一言不發,等著她說下去。

“三年前,李驛昀並不畏懼謝常安,隻因那時候將軍還在,謝常安不過是他的下屬。可李驛昀萬萬沒料到,將軍不在了,謝常安便成了第二個將軍,且根本不輸於她,李驛昀如今最擔心的便是另一半的虎符也在謝將軍手中,所以他定會借此機會將另一半虎符奪回來。”

蘇瀾伸出手,“晉王,既然說到了虎符,你也該將那一半虎符還給我了吧。”

李承珺輕挑眉目,“還給你?”

蘇瀾聽他似乎還加重了“還”字,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將軍不在了,她的東西自然是要我替她看管著才是,不必勞煩晉王。”

“虎符隻有一半,根本調動不了軍隊,你拿去也沒什麽用。”

蘇瀾一噎,剛準備反駁,又聽李承珺道:“李驛昀的目的就是那半塊虎符,你拿著太過危險,不如就放在我這兒。”

蘇瀾頓了頓,竟覺得他此話十分有理,如今她還在蘇家,拿著那塊虎符太容易將整個蘇家拖下水,於是乎她便也不再辯駁,轉而問道:“晉王可知,謝將軍為何會突然回京?”

李承珺倒是幹脆坐了下來,“廳中還有那麽多人,謝常安不會說,皇帝亦不會問。”他溫了溫茶盞,沏了一杯茶,“不過……能讓謝常安親自入京,定是邊關戰局危殆,他孤助無援,便隻能進京求援。”

蘇瀾心沉了下去,如今她不在朝堂中,很難替謝常安做事,她上前輕輕扯著李承珺衣袖,“晉王,求你幫幫他,好不好?”

李承珺抬起眼看向蘇瀾,見她眼中滿是真摯,絲毫沒有假意,他眼眸中漸漸染上陰鬱。

求?她平日裏是個硬骨頭的人,哪裏肯服軟,可今日,她卻肯為一個與她並未有過交集的人說出“求”字來。

他正想輕嗤一聲,卻見蘇瀾小心翼翼地攥著他的衣袖,無措之中糅雜著祈盼,李承珺眼神一縮,心中的鬱結頓時散去大半,可聲音卻依舊是一貫的冰冷,“這話不必你來說,我自然會幫他的。”

蘇瀾付之一笑,“多謝晉王。”話音剛落,她才發覺自己似有不妥,立馬收回了手,往後退了一步,“是民女唐突了。”

李承珺見她這般“翻臉不認人”,倒也沒說什麽,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桌案,上麵還放著幾張還未來得及收起的半熟紙,“那宮女是你安排在宮中的人?”

蘇瀾心裏一咯噔,“晉王說的是春白?不是,她是李驛昀的——”

“你明知我說的是那個換了畫的宮女。”李承珺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

蘇瀾輕咳了兩聲,當做方才明白他的話中意,“是……是啊……”見瞞不下去了,她也隻得說了實話,“是我安排的人,不過晉王不用問我那人是誰,我不會說的。”

“那副畫哪來的?”

李承珺聲音比方才更清冷了些,對上他的眼睛時,蘇瀾心中陣陣發緊,“是有人給我的,我也不知他哪來的……”蘇瀾愈發沒有底氣起來。

“那畫中的墨香很濃,應當是昨日新畫的。”李承珺將她端硯旁放著的狼毫拿起,“若是我昨日沒有猜錯,你昨日就是用這支筆畫的吧。”

蘇瀾被人戳穿了心思,有些煩躁,她一把奪過李承珺手中的筆,“是啊,是我,晉王有什麽想問的便直接問,不必在這兒拐彎抹角的。”

蘇瀾心中又氣又無奈,不管她做什麽事情,似乎都逃不出李承珺的眼睛,這讓她極為挫敗。

“她……當真是萬箭穿心而死?”

蘇瀾拿著筆的手一顫,繼而若無其事地將其擺在筆格上,“嗯。”

李承珺滿腹狐疑,眼中的陰鬱仿若能滴出血來,“你不是說你在三日後才找到她的屍首嗎?為何會知道她將死之態,又能將那番情境畫出來?”

蘇瀾心頭一震,暗道不好,她哪裏會知道李承珺記性這麽好,先前那些話他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我的確是三日後才找到將軍屍首的。”蘇瀾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將軍屍體應當是被人拋下山了,但我尋到之時,將軍確是身中十餘箭,還有一把長劍刺穿心肺……”

正說到這兒,蘇瀾左胸處又隱隱作痛,此刻李承珺就看著她,蘇瀾根本不敢動,她正想著如何讓李承珺不再提及此事,就聽見窗外傳來輕叩聲。

蘇瀾知曉是無南,應當是來尋李承珺回去的。果不其然,李承珺站起身來,“我知曉了,你好好養傷吧。”話音剛落,屋內便沒了他的身影。

見李承珺離開,蘇瀾這才猛地鬆了口氣,整個人癱在一旁,若是李承珺再問下去,她難保不說漏嘴……

若是李承珺跟謝常安性子一般就好了,謝常安此人從不多說,亦從不多問,她放心的很。

慢著,謝常安?

蘇瀾忽然想到了什麽,脊背陣陣發涼,她望著合上的雕窗,手微微顫抖起來。

她“死”之時,謝常安就在身邊,而她究竟是如何“死”的……如今也隻剩謝常安知曉,若李承珺去問了謝常安,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