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晉王心疼第7天
現下怡妃有孕, 謝常安又突然入宮, 眾人饒是再高昂的興致也被消磨殆盡, 宴席草草收場,一眾人帶著家眷匆匆出宮回府, 隻留得皇帝、李驛昀與謝常安還在廳中。
皇帝望著座下長跪不起的謝常安,雙眼微眯,他冷哼了一聲,“謝將軍這是想做什麽?你以為如今邊關靠你鎮守,朕就拿你沒辦法了嗎?”
“皇上,臣認為臣的要求並不過分,臣並未為了一己私利,而是為了軍中的將士與我朝疆土。現如今雖未與北狄交戰, 但軍中十數萬將士已無糧草,軍心已有渙散,若惡況延續……”謝常安抬起頭來, “將重蹈幾年前的覆轍。”
“謝常安!”皇帝將手邊的茶盞狠狠往前一砸, 在謝常安身邊碎裂開來, 可謝常安麵色不變, 看得皇帝更是氣急,“你這是在指責朕?”
謝常安不卑不亢,“臣不敢。”
“哼, 好一個不敢!”皇帝站起身來,“這些年也不見你攻下北狄,脾氣倒是見長了不少, 朕瞧著你與那宋幼清愈發像了,說是不敢,可朕瞧著,你話中就是在影射朕,你還想將宋幼清之死推在朕身上?”
謝常安低下頭,眼中漸漸陰沉。
皇帝冷哼一聲,“已無糧草?謝常安,若是朕記得不錯,三月前朕已經撥了二百萬兩以充軍餉,如今你又來討要?難不成你們在關外日日對酒當歌、酒肉穿腸嗎?”
謝常安緊緊握著手中的劍,厲聲道:“皇上!”他壓抑著胸膛中的憤慨,咬牙道:“且不說將士們的一日隻有二餐,戰役之後,有多少將士重傷慘死,軍中藥材開支不計其數,亡士家中又需撫恤銀兩,再則戰馬、甲胄亦不可或缺,先前那二百萬兩也隻夠勉強填補秋後的虧損,臨近的郡縣也不肯施以援手,臣也是別無他法,這才親自進京麵聖。”
“嗬,三個月,二百萬兩……”皇帝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謝常安,你當國庫隻為你一人敞開的嗎!朕若是一次次給你,你便在關外肆意揮霍。”
謝常安冷笑了一聲,“肆意揮霍?”他自顧站起身來,掃視了宴廳一周,麵露譏諷,“想必皇上大擺宴席也花了不少銀兩吧,我軍中的將士日日清粥白麵與這般比起來,卻是揮霍了不少!”
“你!”皇帝氣急攻心,“謝常安,你好大的膽子!”
皇帝眼中迸發怒意,上一個敢與他這般說話的便是宋幼清,卻不曾想宋幼清死了之後還有一個謝常安,好的很,不虧是宋幼清的人,宋幼清教得可真好。
“父皇。”李驛昀趕忙扶著皇帝,替他順著氣,李驛昀不滿地望著謝常安,“謝將軍,軍中有難,父皇定不會放任不敢,可謝將軍捫心自問,如今兩軍未開戰,何來那麽多支出?”
“皇上與太子不在軍中,自然不知軍中開支,臣以項上人頭擔保,絕無半句虛言。”
“糧草朕不會不給。”皇帝順著氣,緊緊地盯著謝常安,“三個月後,朕再撥三百萬兩。”
謝常安緊握雙拳,“皇上可知……這三個月又會有多少將士無辜喪命。皇上難道又忘了嘛?五年前,皇上亦是如此,就連二十萬兩也千般推脫,沒有糧草,害得孫將軍在邊關連連退敗,死於亂箭之下,又讓那時還年幼的宋將軍頂著逆勢苟延殘喘!”
皇帝眼中一片赤紅,眼中的憤恨似乎要將人撕裂開來,“謝常安!朕是不是對你太過縱容了!你這是對朕很不滿?”
謝常安卻毫不畏懼,“既然如此,那臣也並不強求,皇上,太子殿下,臣先行告退。”說完,謝常安便提著劍轉身離去。
“反了,當真是反了!”皇帝推開李驛昀,將宴桌上的酒盞金樽一並掃落,“好他個謝常安,是不是覺得朕找不出第二個可以鎮守邊關之人,他便可以如此肆無忌憚起來,若那宋幼清還在,他們二人豈不是要造反!”
“父皇息怒,謝常安也是心係將士,情急之下,這才口不擇言。”李驛昀眼中閃過一道暗芒,“如今邊關鎮守定是少不得謝常安,父皇還是稍稍——”
“朕忍不得了!”皇帝打斷李驛昀的話,“驛昀,朕命你三日內從謝常安手中將剩下那一半虎符拿回來,若他不給,那他這將軍就別做了!朕朝堂之上那麽多人,還差他一個姓謝的!”
“父皇,還請三思!如今也隻有謝將軍對邊關的局勢最為清楚了,若少了他——”
皇帝絲毫不肯退步,“你不必再說了!就按朕說的辦!”
李驛昀嘴角含著一抹笑意,他隨之正色道:“是,父皇。”
“那幅畫……你又如何看待?”皇帝愁容滿麵,“朕覺著朝中定是有人又要以宋幼清之死說事,才會送了這個來。”他癱坐在高位上,眉目中漸染不耐,“這兩日朕夜夜不得安眠,夢裏總會出現宋幼清的身影,昨夜朕又夢見他說要回來了,今日就發生了這等事,定是有誰在暗中裝神弄鬼,你好好查一查,一個也別放過。”
“是,父皇。”李驛昀眼神微動,“若是此事與鎮國侯府有關,那……”
皇帝閉上眼,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若是這般境地還不老實,那就一並送去邊關,讓他們一家團聚吧。”
“是。”
“還有。”皇帝突然想起了什麽,他睜開眼略微不滿地看著李驛昀,“你今日太過魯莽了些,那蘇瀾被你那般傷著了,蘇家肯定要討一個說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蘇瀾不是傾心於你嗎?不然就將她納了,讓她做個良媛便是。”
李驛昀眉間忔皺,並未應下。
皇帝倒是驚詫,“怎麽?你不樂意?”
“不是,隻是兒臣覺得……”李驛昀麵露為難,“蘇五姑娘與皇叔走得近,她應當是心悅皇叔才是,若是兒臣將她納為良媛,豈不敗了他們二人的姻緣。”
皇帝輕嗤一聲,“昨日那蘇瀾都跑來我這兒親口說心悅你了,我瞧著她也是個沒有心思的,放在你院裏也隻是多個人罷了,不會鬧出什麽事兒來。”
“況且,那蘇萬州是個規行矩步之人,朕瞧著他也成不了什麽氣候,若是不出差錯,就讓他繼續在那個位置待著吧。不過那蘇景雲倒是人中龍鳳,若是能讓他替你做事,朕便可以稍稍安心了。瞧著他也是個疼妹妹的人,若是蘇瀾入了東宮,他應該也不會不管這個妹妹……”
李驛昀眼眸一亮,“多謝父皇指點,兒臣明白了。”
“嗯,你下去吧。”皇帝懶懶地擺了擺手,李驛昀便也不再久留,應聲告退。
皇帝自然不曾看到,背過身時,李驛昀眼中劃過的一抹狡黠,淬著從他眼中從不可見的陰狠。
……
謝常安走出宴廳之後,也並未在宮中停留,他徑直往宮外走去,卻在宮外遇見了在他意料之外的人。
“謝將軍,許久不見。”
“晉王殿下,別來無恙。”謝常安二話不說便轉身離去。
“謝將軍見到本王……似乎沒有什麽要說的?”李承珺對他的脾氣見怪不怪,畢竟謝常安以前是宋幼清的人,兩人相處久了,脾性多少會有些相像。
謝常安倒是真的停下步伐,不過語氣絲毫沒有回轉,“晉王還請回吧,謝某的確沒有什麽要與晉王說的。”
李承珺輕笑,“謝將軍這是在皇上那裏吃了閉門羹,便將氣都撒在我身上?”見謝常安沒有說話,李承珺抱著狐狸走了過去。
李承珺腦中不由浮現出蘇瀾拉著他的衣袖懇求他幫謝常安的模樣,心都軟了三分,“若是謝將軍需要本王,盡管提,不必客氣。”
“多謝晉王好意,不必了,謝某會自己想法子的,不勞晉王費心。”謝常安說完,便又徑直離開。
李承珺看著他的背影不急不緩道:“謝將軍不想知道她被葬在哪裏嗎?”
果不其然,麵前的人腳步一頓,謝常安轉過身來,不可思議地看著李承珺,“晉王方才說什麽?”
“本王說,本王知道她被葬在何處,謝將軍就不想知道?”
謝常安根本不信,他冷笑一聲,“晉王這又是在說什麽胡話?將軍當初被人丟下山坡,根本尋不見屍首,如今又是從哪兒冒出一座墳來。恕謝某直言,將軍已經死了三年了,晉王還是不要去叨擾她的為好。”
“我問你,她是如何死的?”李承珺盯著謝常安的眼睛,不讓他有絲毫躲閃。
謝常安依舊閉口不言。
李承珺繼續道:“她可是深中了十餘箭,左胸口又中一劍?”
謝常安眼中的詫異還是未能逃過李承珺的眼睛,李承珺明白,謝常安這便是承認了,看來蘇瀾並未騙他,她找到的確實是宋幼清的屍首。
可即便如此,他心裏卻愈發沉悶了起來,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他心頭翻湧著。
謝常安心中驚詫,卻隻是壓著情緒淡然問道:“晉王是如何得知的?”
李承珺卻是反問:“你可有見過她身邊有個叫阿容的女子?”
謝常安不知李承珺何意,隻是皺眉沉思,思索片刻,他才搖了搖頭,“不曾,怎麽了?”
“沒什麽。”李承珺看了眼宮門,“過些時日,我要去一趟鎖龍坡,謝將軍若是方便,便隨我一道去吧。 ”
謝常安心一沉,他怎會不知李承珺口中的鎖龍坡是什麽地方,他難言眼中的神殤,終是點了點頭,“好。”
……
而兩人皆不知,從不信佛的蘇瀾此刻正跪在地上,朝著天地虔誠地叩拜。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保佑李承珺別碰上謝常安,保佑李承珺什麽也別問,保佑謝常安不會跟著李承珺去鎖龍坡……
作者有話要說:菩薩:你說什麽?大點聲,我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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