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晉王心疼第5天

翌日, 饒是在一貫清淨的東宮也不時能瞧見宮女們進出忙碌的身影, 宴席繁雜, 各宮都派遣了宮女前去,東側院也隻留下春白替蘇瀾梳妝。

“春白。”蘇瀾望著鏡中的人, 款款道:“我那日瞧見太子殿下讓人提了兩壺蒲中酒,殿下可是喜愛飲酒?他平日裏喝得又是什麽?”

春白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太子殿下喜愛什麽奴婢怎會知道,蘇五姑娘別為難奴婢了。姑娘若是真的想知道,何不親自去問太子殿下?”

蘇瀾麵露窘態,“我哪裏敢去叨擾太子殿下。”

春白撇撇嘴,“既然如此,蘇五姑娘日後莫要多問, 太子殿下不喜有人刻意打聽他的事兒。”

“嗯,多謝春白姐姐提點。”

姐姐二字讓春白頓時沒了脾氣,她匆匆替蘇瀾梳妝起來, “姑娘穿身杏色的吧, 今日是娘娘的宴席, 切不可喧賓奪主了。”

春白替她換上夾襖, 眼中透露著歆羨,不得不說,這蘇五姑娘雖然是個不大聰明的, 但單憑她這桃麵葉眉之態,且含睇宜笑間甚是動人,叫人生厭不起來。

“好了。”春白替她理了理鬢發, “姑娘早些去吧,不可叫人久等了。”春白走到桌案旁,取了桌上的錦盒,“蘇五姑娘,這是給娘娘的賀禮?”

蘇瀾回頭看了眼,點了點頭,“是,你替我拿著吧。”

春白知曉裏麵裝的是什麽,便沒有再多問。

離宴廳越近,越能瞧見宮中繁忙的身影,蘇瀾往內走了走,生怕撞上了人家。

可當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前頭有一宮女匆匆跑來,根本沒瞧見人,蘇瀾隻是微微一側身,那宮女便撞在了春白身上,春白還未回神,手中的錦盒便落在了地上,連同卷軸也一並掉落。

春白嚇得慌忙去撿,她狠狠地瞪了眼那小宮女,“做什麽莽莽撞撞的!這是蘇五姑娘給娘娘的賀禮,若是有損,你拿什麽賠!”

小宮女嚇得臉色煞白,慌忙跪下,“奴婢錯了,還請蘇五姑娘饒命。”

“不礙事,你起來吧。春白,你打開瞧瞧可有破損?”

春白這才打開卷軸,見卷內是蘇瀾謄寫的《十香詞》,筆墨清爽,並未有汙濁之跡,她這才放下心來,將卷軸重新收好,“姑娘,並未有損。”

蘇瀾點點頭,撿起落在地上的錦盒,仔細瞧了幾眼,慶幸道:“還好,也並未有損。”她伸手將卷軸取了過了,見那小宮女還跪著,便示意春白將人打發走。

春白有些不爽快,可還是耐著性子將那宮女拉了起來,小宮女顫顫巍巍地行了個禮,“多謝蘇五姑娘。”

“我們走吧。”蘇瀾將錦盒重新遞給春白,便往前走去,春白不敢耽擱,便緊跟而上。

可那小宮女並未就此離開,蘇瀾離開之時,裙擺掃過,經過之處留下了一副卷軸,小宮女眼疾手快地拾起,塞進了自己衣袖裏,見四下無人察覺,她這才離開……

宴席皆已備製妥當,賓客紛紛入座,宮中宴請的也不過是朝中的大臣,也隻有幾位帶著自家的女兒來的,可來的可無一不是家中嫡女,這藏得什麽心思,眾人心中皆跟個明鏡似的。

明則是怡妃的生辰宴,實則亦要替太子殿下再好好選太子妃了。

而如此一來,蘇瀾在席中便顯得有些突兀了,除去宋靜姝,整個廳中便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能上得席麵的庶出姑娘了。

但因蘇衡與蘇瀾如今都在宮中,便不可再與蘇家人同坐,蘇衡得皇上喜愛,便被安排在了前座,蘇瀾陪同在一旁。

“姑姑,她們為何都看著你?”蘇衡見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蘇瀾自然瞧見了那些鄙夷的目光,她不在意地笑了笑,“自然是瞧著你姑姑我長得好看啊,不然還能瞧什麽。”

蘇衡靠在蘇瀾身邊咬耳朵,“姑姑,你越來越不要臉了。”

蘇瀾不禁失笑,唇角的笑意肆意又張揚,看得蘇衡也是一愣,他從未見過姑姑這般笑過,不知為何,叫人移不開眼睛。

蘇瀾很快反應過來,收起笑意,“好了,不許再說話了,你父親那兒需等宴席之後才可過去說幾句話,其間不可亂跑。”

這一回蘇萬州並未入宮,是蘇景雲帶著蘇芸與蘇青來的。蘇瀾暗中輕笑,看來陸嵐辛依舊是不死心,還想攀附李驛昀,如今將蘇芸與蘇青一並送入宮,自然更有勝算。

而此刻,蘇芸正盯著她,眼中皆是不滿,蘇瀾偏過頭,當做沒瞧見。

有小太監匆匆跑了進來,捏著細嗓道:“皇上駕到,皇後娘娘到,怡妃娘娘到——”

眾人起身,紛紛行禮。

“平身吧。”皇帝扶著怡妃細弱的腰肢,走上正座,皇後卻是跟在兩人身後不言一語,在皇帝身旁坐下。

“太子呢?”皇帝往座下望了一眼,不見李驛昀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

“回皇上,太子殿下前去迎晉王了。”有小太監走了過來,在皇帝耳旁輕語。

“哼,三番兩次入宮都要太子相迎,他倒是麵子大。”老皇帝眉目中閃過一抹狠厲,“開宴吧,不必管他。”

“是——”那小太監不敢多說,往後退了幾步便扯開嗓,“開宴。”

小太監聲音剛剛歇下,便聽見一道聲音從廳外傳來,“皇上這是忘了臣弟?”

眾人抬頭,見李承珺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李驛昀,又紛紛行禮。

蘇瀾一眼便瞧見了李承珺,李承珺亦是,在諸多人中,那道杏黃色的身影便最初入眼,她今日有些不同,平日裏總見她麵色蒼白,今日朱唇玉麵,倒是顯了氣色,少了分淩厲,多了些恬靜安然。

“皇叔,瞧什麽呢?”李驛昀走了上來,彼時李承珺早已收回了目光。

李承珺悠哉地抱著赤狐,“替你瞧瞧,可有合適的太子妃人選。”

李驛昀臉色一沉,顯然不樂意提及此事,“皇叔還請入座吧,一眾人還都等著呢。”

李承珺低著頭輕揉著狐狸的腦袋,在狐狸耳旁輕語,“今日你想坐哪兒?”

說是輕語,可實則身旁一眾人皆聽得一清二楚,在座之人見李承珺這般說,心中也不由驚奇,這赤狐當真能聽懂?一個個皆探著腦袋瞧著。

李承珺手一鬆,那隻赤狐便從他懷中一躍而下,在廳中亂竄,老皇帝皺了皺眉,卻也並未說什麽。

赤狐跑到左側嗅了嗅,又跑到右側探了探,突然身子一頓,猛地往蘇衡身上竄去。

眾人越瞧越是納悶,這蘇家人是怎麽了?一個個的都得晉王狐狸的喜愛,蘇瀾如此,如今蘇衡亦是。

但場中也隻有蘇瀾瞧得明明白白,這狐狸哪裏是黏上了蘇衡,分明是她,它那雙眼何時從她身上移開過。

有太監見狀,匆匆走了過來,在李承珺耳旁輕語,“咳,晉王,您該上座才是。”

蘇衡身旁的位置哪裏配得上晉王的身份,眾人皆以為李承珺不過是句玩笑話,哪裏想他當真朝著蘇瀾走去,“不礙事,今日阿清脾氣不好,隨它吧,若它鬧起來,席上便不得安寧了。”

蘇瀾低下頭不看他,自那日後,她便有意無意地不去想那日之事,知曉今日宴席無法避免,但也不曾想會這般親近。

見李承珺在一旁坐下,蘇瀾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挪。

蘇衡人小,與蘇瀾本是一桌,兩人坐著本就沒有一人寬敞,這下又見蘇瀾往他身邊挪,他小臉隱隱有些不滿,“姑姑,你往那邊去一些,你擠著我了。”

蘇瀾一噎,當下就有將一左一右兩人和那隻狐狸一起丟出去的衝動。

李承珺聽見蘇衡的話,倒也沒說什麽,就連一個眼神也沒給她。蘇瀾尷尬地往回挪了挪,李承珺這般,她倒是覺著自己有些小肚雞腸了。

“三……晉王殿下,我把小狐狸還你。”蘇衡將手中的狐狸遞過去,雖說要還,可眼中的渴望還是出賣了他。

“不必,他喜歡你,你便先抱著它玩罷。”李承珺看都未看他一眼,隻是端起茶抿了一口。

蘇衡還未來得及應下,身旁便伸出手來,隻見蘇瀾將狐狸一把抱起,塞回了李承珺懷裏,“自然是要物歸原主,若是傷著小狐狸便不好了。”

李承珺這才抬頭看了蘇瀾一眼,見她眼神有些躲閃,眉間微蹙,但也並未說什麽。

“姑姑,我喜歡小狐狸。”蘇衡拉住蘇瀾的袖子,輕聲呢喃,“我也想養一隻小狐狸。”

蘇瀾不解,這孩子今日怎麽了?跟她較上勁了?“那是晉王的,不許纏著要別人的東西。”瞧李承珺那日日抱在懷裏的寶貝勁兒,怎會忍痛割愛,蘇瀾揉了揉蘇衡腦袋,安撫道:“等得了空,姑姑給你去捉一隻來。”

蘇瀾這話自然被旁人聽了去,卻也是當做敷衍孩子的一句話,笑了笑便過去。

可蘇衡並不這般認為,姑姑既然答應他了,那自然是會做到的,“好。”

蘇瀾並未發覺,李承珺的目光又有一刻凝聚在她身上。

“皇上。”陸清遠站起身來,端著錦盒在正座前跪下,“今日是娘娘的生辰,臣特意尋了兩顆罕見的夜明珠獻給娘娘。”

“當真?”怡妃眼中一亮,“快,呈上來我瞧瞧。”

老皇帝當著眾人的麵將怡妃往懷裏又摟了摟,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腰,“你這人,這麽心急做什麽,這夜明珠又不會跑。”

“臣妾喜歡的緊。”怡妃嬌嗔地看了皇帝一眼,“若是皇上也瞧上了,非要與我搶,那我該如何?”

怡妃今日顯然是特意上了新妝,皇帝還未瞧夠,被她著一嬌一嗔攪得心神**漾,他將頭靠在怡妃肩頭,“朕不與你搶。”

怡妃粲然一笑,“皇上想要,臣妾還不給呢。”

皇帝示意了身旁的梁公公,“賞,陸愛卿重重有賞。”

場中之人都知這陸清遠送的夜明珠送到了怡妃的心坎上,而怡妃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龍顏大悅,陸清遠自然少不了好處,席間之人一個個皆按捺不住,想要以禮博得怡妃喜愛。

而蘇瀾卻是一直瞧著默不作聲的皇後孫氏,在她眼中皇後才是個苦命之人,她膝下無子,雖說李驛昀是她帶大,但終歸不是親生,自然親厚不起來。再則,宮中還有怡妃,論爭寵她也敵不過人家,貴為皇後,卻未過過一日舒坦的日子,著實可悲。

“姐姐可也喜歡?”怡妃從錦盒中取出一顆,“若是姐姐喜歡,妹妹也可忍痛割愛。”

皇後神色未變,正色道:“不必了,妹妹喜歡,那自己留著便是,本宮不喜這些。 ”

怡妃這才欣喜地將夜明珠收了起來,“多謝陸大人了。”

蘇瀾看著怡妃,心中不由得疑惑,怡妃這般矯揉造作她都快沒眼瞧了,可這狗皇帝卻是樂在其中,難不成他們男人喜歡女人這樣?

她一想自己若是忸怩作態,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姑姑,你冷嗎?”蘇衡小腦袋又探了過來,他將小手覆在蘇瀾手背上,“似乎也不冷呀。”

蘇瀾咬牙,“不許說話了。”

一旁的李承珺隻是輕笑一聲,端起溫茶又抿了一口。

蘇瀾心中鬱結,不想說話,隻是一口又一口地吃著手邊的糕點。

“蘇五姑娘。”

蘇瀾立馬站起身,將口中的糕一並咽下,“太子殿下。”

“聽說你昨日也備了一份賀禮,本宮也是好奇的緊,獻上來讓大家瞧瞧。”李驛昀這話倒是將自己擇得一幹二淨,昨日分明就是他說怡妃喜愛字畫。

不過今日一見,她倒是覺得自己高看了怡妃,眾人送上去的賀禮無一不是奇異珍寶與新奇的小玩意兒,她這字畫倒是顯得獨特了些。

“民女獻醜了。”蘇瀾從春白手中接過錦盒,走上前跪下,“這是民女親自謄寫的《十香詞》,祝娘娘與皇上琴瑟和鳴、永結同心。”

蘇瀾話音剛落,席間響起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眾人也不知這蘇五姑娘是真傻還是裝傻,皇後娘娘這位正宮還坐在一旁呢,她卻對著怡妃與皇上說“琴瑟和鳴”,這可是當麵要給皇後娘娘難堪,眾人皆無奈地搖了搖頭。

蘇瀾似乎也察覺出不對勁,她茫然四顧,有些不知所措,“娘娘,民女方才可有說錯話了?”

怡妃掩麵而笑,原本聽到蘇瀾送的是字畫,她便也沒有提起多大興致,可蘇瀾後半句話卻是說進了她心坎裏,怡妃得意地看了皇後一眼,“沒有,本宮很喜歡,來人,將蘇五姑娘的字呈上來吧。”

小太監接過蘇瀾手中的錦盒,將卷軸取了出來呈了,“娘娘。”

怡妃懶懶地接過,“就讓本宮瞧瞧蘇五姑娘的心意究——”她打開卷軸時一愣,臉上笑意盡失,“這是什麽?蘇瀾,不是說是《十香詞》嗎?你卻拿這個來敷衍我!當本宮好糊弄嗎?”

皇帝還未看到卷軸中是什麽,就見怡妃氣得將卷軸狠狠砸在了蘇瀾身上,蘇瀾吃痛,但並未躲閃。

蘇瀾立馬磕了幾個頭,聲音都微微發顫,“娘娘。”

卷軸落在地上,好巧不巧迎麵朝上,卷軸展開,其間一覽無餘,這哪裏是字,分明就是一幅畫,近座幾人見到畫中之物,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李驛昀猛然站起身來,他一把撿起卷軸,死死地盯著卷中之畫,眼中猩紅,手漸漸收緊,似要將畫卷捏碎,他咬牙切齒道:“我問你,你是怎麽知道這個的!”

“太子殿下在說什麽?”蘇瀾慌亂不已,語無倫次起來,“民女不知殿下說的是什麽,民女獻的《十香詞》哪裏不妥?”

“《十香詞》?”李驛昀將卷軸狠狠砸在她臉上,無半分憐憫之心,“你給我仔細瞧瞧上麵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