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晉王犯傻第8天
馬車將路上的積雪都壓成了冰渣, 行到之處, 皆是碎裂的清脆聲。
蘇瀾左手拖著下巴, 神色有些恍惚。
昨夜李承珺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擾得她一晚上都沒睡好,她問了他是何意, 可李承珺偏是不說。
蘇瀾輕輕嗅了嗅自己的手臂,不由得疑惑,她真的沒聞出什麽來。
蘇瀾掀開帷裳,看了眼正走在馬車旁的拂冬。
“姑娘,怎麽了?”
“拂冬,我身上有什麽氣味嗎?”蘇瀾又將手放在了鼻尖,輕輕嗅了嗅,還是什麽也沒聞到。
拂冬顯然一愣, 她不曾想到蘇瀾竟會問這個,她湊近了些,嫣然一笑, “姑娘, 這是豬苓, 昨夜沐浴時用的, 奴婢還加了些艾草,姑娘不喜歡嗎?”
蘇瀾詫異,怎麽旁人就能輕易察覺到, 她問道:“那前些日子呢?也是豬苓與艾草?”
拂冬搖了搖頭,“前些日子沒有艾草,隻用了豬苓。”
豬苓?蘇瀾突然想到了什麽, 她心頭一緊,點點頭,“我知曉了。拂冬,從明日起,你隔幾日便給我換些新的花露香草,別重樣了。”
怕拂冬起疑,蘇瀾盈盈一笑,“我從前也沒用過這些,覺得味道甚是好聞,我想都試個遍,瞧瞧最喜愛哪樣。”
“好,姑娘。”
蘇瀾將帷裳放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李承珺這人屬狗嗎?
她敢斷定,那日兩人躺在一張榻上,李承珺定是從她氣息上察覺出了些什麽,失策失策,她都差點忽視這個了,等她日後換了草香,李承珺應當也就不會有什麽懷疑了。
……
回程之路甚是順暢,不過酉時,便到了京城,將皇帝護送入宮後,各家便趕忙回府整頓休憩。
蘇老夫人早就在府外等著了,她望著駛來的馬車,懸起的心終是放下了。
“母親,您怎麽站在這兒,外頭風大,回府裏等著就好。”蘇萬州見蘇老夫人站著,趕忙上前扶著她。
“阿彌陀佛,老天保佑。”蘇老夫人雙手合十,“你們平安便好,都快進去吧,我已叫人將晚膳備好,今日便一家人一起吃頓飯。”
“祖母,芸兒扶您進去。”蘇芸上前攙扶著蘇老夫人,蘇衡也跑了過來,“曾祖母,衡兒也攙著您,您走得慢些。”
“好。”老夫人回頭看了眼走在最後的蘇瀾,又看了眼蘇家的一眾人,她眼眶微紅,揉了揉蘇衡的腦袋,“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
錢家與柳家之事早已傳入京城,她昨夜一宿未合眼,唯恐蘇家也遭遇了不測,雖說有阿清那孩子在,她大可放心些,可沒見著人,心中終究是不踏實,好在一家人都平安歸來了。
她們蘇家欠了阿清太多了……
這是自除夕那日後的第一個家宴,今日有些不同,就連二姨娘林若虞也被準許入了座,怕是這一回才真真切切算得上是家宴。
有老夫人在,其餘人也不敢說話,席間倒是靜得很,老夫人看了眼陸嵐辛,停箸擦拭著手,“聽說你在與白家說親?”
陸嵐辛放下碗來回話,“母親,正是,蘇瀾年紀也不小了,兒媳覺得白家的幺子甚好,配得上蘇瀾,前幾日我也瞧見過了,是個好孩子,蘇瀾與那孩子也相談甚歡呢。”
若不是有旁人在,蘇瀾臉都要冷下來了,相談甚歡?陸嵐辛是那隻眼睛瞧見的?
蘇老夫人淡淡看了蘇瀾,“八字還未有一撇,就在外頭相談甚歡?”她臉色沉了下來,“蘇瀾年紀小不懂事,你這個做母親的也沒有分寸嗎?”
陸嵐辛哪裏會想到老夫人會這麽大反應,嚇得臉色一白。
老夫人臉色凜若冰霜,“這芸兒與青兒還未訂下,就匆匆給蘇瀾說親,我蘇家雖不是什麽名門望族,但這長幼之序的道理還是得要明白的,你身為當家主母,卻做出這般糊塗事,到時叫外人怎麽看待?”
“若非衡兒與我說起,你們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等著白家下了聘禮你們才來告知我嗎?”
“母親,你這說的是哪兒,家中之事,定是會與你商量一二。”蘇萬州趕忙出來替陸嵐辛說話,“此事還未有定論,我們便也未與母親講,母親說的兒子自然知曉,日後等事情安排妥當了,定當與母親說。”
“祖母。”蘇芸見自己母親被老夫人責備了,心裏有些不痛快,“母親也是好意,五妹妹也隻是個庶女,嫁給白家都是高攀了,她不感天謝地就——”
“住嘴。”陸嵐辛狠狠地打斷了蘇芸的話,“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她抬起頭果真見蘇老夫人臉色已陰沉下來。
隻見蘇老夫人將手邊的碗一摔,碎裂之聲震得無人再敢說話,“蘇家如今也是大家,一步步走來多麽不易,若是行差踏錯,蘇家沒有退路!”
“如今關上門都是自家人,那我便也直說了。柳家與錢家之事並非偶然,如今又有多少人盯著蘇家,萬州在朝堂上已舉步維艱,若後院還要讓人抓住把柄,豈不是將人往死路上推。”
蘇老夫人氣得臉漲紅,她看了眼蘇瀾,立馬收回了目光。
這群人當真是不知者無畏!也不瞧瞧他們身旁坐著的人是什麽身份,輪得到他們在這指點她的婚事?當鎮國侯府的人都不在了嘛!
“曾祖母,不要生氣了,生氣了對身子不好。”蘇衡收到了蘇瀾遞給他的眼色,趕忙跑過去給蘇老夫人順氣。
見曾孫如此乖巧,蘇老夫人的氣也消了一大半,“你瞧瞧你們,還不如一個孩子叫我省心。”
蘇瀾看了眼老夫人,甚是欣慰,這就是她一入京便將真實身份告知蘇老夫人的緣由,蘇家清醒的人不少,但能鎮住府中所有混賬人的也隻有老夫人了。
“罷了,多說無益,你們吃吧,我先回去了。”蘇老夫人站起身來,“萬州,你與我過來。”
“是,母親。”當眾被長輩訓話,蘇萬州臉麵盡失,但也隻得跟著往後院走去。
桌上其餘人哪裏還有心思再吃,草草地散了,各自回到自己院中。
“姑娘,老夫人要與老爺說什麽呀,奴婢瞧著老夫人今日當真生氣了。”拂冬見四周靜悄悄的,便開口詢問,“今日大家都回來了,老夫人為何沒有欣喜呢?奴婢本以為今日家宴會是一片喜氣的。”
“祖母的心思我哪裏猜的透。”蘇瀾低著頭往院子裏走去。
她心中不由得冷笑,蘇萬州拿著整個蘇家的命去鬼門關外溜了一圈,蘇老夫人能不氣嗎?今夜有的蘇萬州受了。叫他長長記性也好,免得惹禍上身。
蘇府祠堂中。
蘇萬州抬頭看著自己的母親,甚是不解,“母親有何話要與孩兒說,為何要來祠堂?”
蘇老夫人轉過身,嗬斥道:“跪下!”
蘇萬州一愣,“母親,孩兒若是做錯了,您要打要罵,孩兒——”
“我叫你跪下!”
毫無餘地,蘇萬州隻得跪了下來。
蘇老夫人也在他一旁跪下,朝著靈位磕頭跪拜,“列祖列宗在上,還請保佑我蘇家平安無事。”
“母親——”蘇萬州是當真沒明白過來自己母親是何用意。
蘇老夫人站了起來,她歎了一口氣,“我問你,昨夜你去了哪裏?”
蘇萬州心裏咯噔一聲,“昨夜我在與景雲喝酒。”
“在我麵前還要扯什麽謊!景雲都已把事情告知我了!”蘇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你也是做祖父的人了,怎麽做事還是這麽莽撞,對人處事還未有景雲看得通透。”
知道事情瞞不住了,蘇萬州也不再瞞下去,“母親,孩兒也是有苦衷的,孩兒也想高官厚祿,也想讓你們過上更舒坦的日子。”
“你莫要拿我們來做借口!你就是利益熏心,被賊人蒙蔽了雙眼!”蘇老夫人氣得發顫,“我與你說過多少回了,離太子殿下遠一些,你不聽,瞧見柳家與錢家的下場沒有,若不是——”
老夫人趕忙收住了聲,重回了理智,“你可知蘇家也差點成了第二個柳家!”
蘇萬州也有些惱了,“母親這是說的哪裏話,您老了,更何況還是女子,不如好好管理後院之事吧,朝堂之事哪由得您來置喙。”
“況且,此事與太子殿下無關,是晉王的陰謀,您放心,我與柳錢二人不同,我可沒有與那宋幼清有勾結,又怎可能是他的餘孽。”
蘇老夫人如今正在氣頭上,聽見“勾結”與“餘孽”幾字,她恨不得直接打死這個不孝子,“孽障!你在說什麽蠢話!”
他可知就是他口中的那人救了蘇家!
“母親,宋幼清已經死了,你們為何對他皆是談之色變?他在之時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更不過是個正三品的將軍,以我的官位,我與他也是平起平坐——”
“啪——”
蘇萬州臉上火辣辣地疼,他哪裏會想到蘇老夫人會打他,一時間被打蒙了過去。
老夫人氣得聲音都發顫,“嗬,不過是個三品?你可知有多少一品的大臣見著她都得屈尊紆貴?我一個閉門不出的老婦人都要比你清楚明白,她哪裏是隻有三品的命,是皇帝忌憚她,根本不敢封她一品!你與她平起平坐?你哪來的臉麵!”
蘇萬州臉青一陣紫一陣,蘇老夫人的一席話砸在他臉上,卻叫他覺得比方才那個巴掌還疼。
蘇萬州想要說什麽,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還未從方才的話中回過神來,蘇老夫人的下一句話才是真的砸得他暈頭轉向。
“你以為你的尚書之位是憑你自己得來的嗎?”蘇老夫人冷哼一聲,她看著一臉驚詫的蘇萬州,一字一句道:“你的尚書之位,就是三年前宋幼清替你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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