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透過窗, 天邊滾著一團又一團的烏雲,瞧著像是要起風,抑或在入冬前, 再來一場酣暢淋漓的秋雨。
窗紗被風吹動, 送進一陣又一陣沁得人骨頭發軟的涼意。
寧枝不由瑟縮了一下。
同窗外黑雲壓陣截然不同的是,屋內燈火通明, 那淡白的光兜頭罩下,晃得人眼睛發酸。
奚瀾譽伸手, 覆上來,蓋住。
光明被掠奪,緊接著, 呼吸也被攥取。
窗戶大開, 燈火通明, 而奚瀾譽的吻輕柔而滾燙,澎湃又克製。
他們靠得太近, 近到,幾乎能感受彼此心髒間的共鳴。
撲通,撲通,撲通。
一下又一下。
像寂靜的海平麵,無聲暗湧。
盡管眼睛被捂住, 盡管她是跟隨節奏的那個人, 但寧枝還是在這樣明亮澄澈,任意敞開的環境裏,覺察到一種微妙的羞恥感。
然與此同時,或許是因為驟然放大的五感, 她雖比往常要緊張得多,但狀態卻似乎還不錯。
寧枝勾住奚瀾譽的脖頸, 往下拉了拉,她主動將唇貼上去,嗓音軟軟的,“我覺得好像可以……”
她睫毛顫了顫,撲在奚瀾譽掌心,那輕微的癢意,不明顯,卻又絲絲縷縷地,在這當下,蔓延至心口。
奚瀾譽勾唇輕笑,俯身,他呼吸稍重,吻也有些亂。
片刻,寧枝肩膀顫顫,淚再次不受控般湧出,隻這一會,背後便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就在這當下,在預備更近一進時,那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
震動聲連續不停,在這安靜到呼吸可聞的室內格外清晰。
寧枝聽出是自己的,她掙紮著要去接。
奚瀾譽先一步撈過她手機,不許她聽,他看都沒看,直接按了,附在她耳邊,輕咬寧枝耳垂,嗓音低啞,“寶寶,繼續。”
然而下一秒,鈴聲再次不折不撓響起,奚瀾譽眉頭皺起,有些不加掩飾的不耐煩。
寧枝扒開他的手,小幅度掙紮,“別,先別……你看看是誰,萬一醫院有事……”
寧枝說完,奚瀾譽閉一下眼。
他深吸一口氣,撐起身,神情明顯有些煩躁,他拿起手機,看一眼上麵的名字,臉色更沉了。
寧枝伸手要去接,奚瀾譽舉高,也不給她,直接按免提,放在兩人身側。
紀斯何焦急的聲音從聽筒內傳來,“小寧,你現在趕緊來醫院,五床病人有危險!”
這床的病人,寧枝早上跟紀斯何查房時剛見過,是個小女孩,長得挺可愛,就是看著很虛弱,寧枝心下不忍,特地多跟她聊了兩句。
這才半天不到……
寧枝哪裏還有心思,她推了推奚瀾譽,要他讓開點。
奚瀾譽下頜線緊繃,他看眼那電話,沉聲,“你們醫院就你一個醫生,這個點,還要把你叫回去?”
紀斯何那電話還沒掛,聞言默了默,他立刻反應過來,怕是打擾到人家夫妻,他開口,支支吾吾的,“奚、奚總,是這樣……”
寧枝見狀,趕緊瞪了奚瀾譽一眼。
他是真不知道外麵的人都很怕他嗎。
寧枝抓過手機,同紀斯何說,“老師,您別聽他的,我現在出發,馬上到。”
說完,寧枝以防奚瀾譽再講什麽,索性將電話立即給掛了。
這種時候被打斷,是個人都會不高興。
奚瀾譽當然也不例外,他手臂屈起,神情明顯不悅。
片刻,見寧枝有條不紊地在套衣服,奚瀾譽又深深呼出口氣,近乎無奈地,揉了下額角。
外麵天早已墨黑,隻是風依舊在吹,送來一地散落的月光。
寧枝就沐浴在那光裏。
待她穿戴整齊,奚瀾譽撈過床頭櫃的車鑰匙,整了整微皺的襯衫,他站起身,垂眸,將那金屬扣碰撞出“哢噠”一聲。
同剛剛解的時候一樣幹脆利落。
寧枝這才抬了抬頭,看向他,小聲問,“你不生氣啦?”
奚瀾譽不置可否,他臉色依舊不大好,但固執攬著寧枝的肩,帶著她向外走,“太晚了,我送你過去,結束給我打電話。”
他靠近時,寧枝嗅到他懷裏籠著的淡淡雪鬆香。
寧枝說:“搞不好要到後半夜,你還是先回家?”
奚瀾譽隻堅持說,“不急。”
寧枝其實吃軟不吃硬,奚瀾譽這樣,她反倒開始覺得他有點慘。
上車扣安全帶時,寧枝想了想,偏頭看眼奚瀾譽,解釋,“……今天這是特殊情況,一定是老師那裏出了什麽問題,臨時找不到合適的人,才會打擾到我們。”
奚瀾譽聞言,看她一眼,無可無不可“嗯”了聲。
他嗓音壓得很低,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寧枝摸不準他什麽想法,又不知該說什麽,索性將頭轉過去,看窗外倒退的風景。
約莫行至半途,奚瀾譽突然開口:“枝枝,你這份工作,這麽忙又這麽累,真的有接著做的必要?”
寧枝皺下眉,“為什麽沒有,做醫生很有成就感啊,而且這工資在普通人裏還算可以吧。”
奚瀾譽在紅綠燈間隙,停下,看向她,認真說,“如果你需要錢,完全可以刷我上次給你的副卡,我記得你好像一筆都沒刷?”
寧枝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她看向麵前的紅綠燈倒計時。
3、2、1,綠燈行。
奚瀾譽踩油門,一手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指骨敲了兩下,“那卡沒上限,如果想要別的,我也可以給你,枝枝,”奚瀾譽頓一下,“你跟我在一起,真的沒必要為一份工作這樣拚命。”
寧枝實在不太理解,他為什麽這樣想,“我沒有覺得自己拚命,我也沒有覺得累,這是我選擇的工作,那我認真負責一點不是應該的嗎?”
一瞬間,寧枝突然有點明白她對這段感情的不安感來自何處,她跟奚瀾譽在社會階層上的差異實在有如天塹。
當麵臨一些普通人的處境時,兩人的想法便天差地別。
寧枝試圖用簡單點的方式進行溝通,她反問,“難道你會希望北辰員工,敷衍對待自己的工作嗎?”
奚瀾譽說:“我不會將他們半夜叫去加班。”
好吧,寧枝抿下唇。
根源還是在這裏,奚瀾譽依舊對起來了又被強行壓下去這件事很不爽。
寧枝有心再哄哄他,但醫院快到了,她這些情情愛愛在生命麵前都得往後放。
這一路,奚瀾譽近乎是擦著限速在開。
原本半小時的車程,硬生生被他開成二十分鍾。
晚上的醫院仿佛陷入沉睡,乍一望去,隻急診依舊亮著燈。
奚瀾譽剛將車停下,寧枝便伸手去推門,但在她手掌住車門的瞬間,她回過頭,看了眼奚瀾譽。
停車場光線昏暗,他的臉在頂光的照射下,看著便格外棱角分明,同時也格外的……寂寥。
寧枝看眼時間,心下一軟,小跑著繞到奚瀾譽那側。
她敲了敲窗。
車窗降下,露出奚瀾譽一張淡漠的,沒什麽情緒的臉。
幾乎是出於一種本能。
寧枝突然踮腳,一手勾住奚瀾譽脖頸,用力。
奚瀾譽被他那力道帶得撐起身,他一手探出窗外,一手扣住寧枝後腦勺,但是並不動,他隻是深深看著她。
寧枝快速在他唇上印下一個吻,又在他臉側親了親,輕聲哄,“不要生氣嘛,老公,寶貝,寶寶……”
寧枝尾音故意拉長,音調上揚。
她每換一個稱呼,奚瀾譽的神情便柔和一分。
直到那最後一聲落下,他哪裏還有半分氣姓,眼角眉梢都禁不住在這夜色裏,不動聲色地揚了揚。
兩人在一起這麽久,寧枝向來直呼其名,嫌少撒嬌,更不要提這樣輕聲軟語。
奚瀾譽極為受用,他輕輕揉下她的臉,嗓音緩和,“沒生氣,去吧。”
……
後來那手術,真的做到後半夜。
等寧枝出來,天已蒙蒙亮。奚瀾譽也真的就那麽合衣在車上等了她近乎六個小時。
待寧枝一上車,奚瀾譽湊過來摸摸她的臉,作勢要親,寧枝迷迷糊糊間擋了,隻說累,想睡覺。
奚瀾譽便也沒繼續鬧她。
此後幾天,寧枝差不多吃住醫院,到家後基本也沒什麽心思,隻機械地吃飯洗漱睡覺。
這情況一直持續到五床那小姑娘脫離危險。
寧枝得知這消息時,也好似大病初愈,徹底舒了一口氣。
……
這天,寧枝跟往常一樣。
她與紀斯何查完房,站在走廊討論完畢,轉道推開神經外科的辦公室門,正準備進去,忽聽到裏麵議論紛紛。
“哎,你們聽說了嗎,咱們醫院近期要派專家去北辰指導半年。”
“說起來是半年,搞不好可是一輩子。”
“北辰那待遇是真的好,被資本主義一腐蝕,還真不一定有這個定力再回來。”
“院長能舍得?”
“你當人家北辰做慈善,那麽貴的儀器大把大把往咱們醫院送,人現在開這個口,你說院長是應還是不應?”
“……”
寧枝正不知進還是不進,心想要不先離開算了。
師兄李彭恰好也到這,他有點疑惑,問:“寧枝,你怎麽不進去啊?”
李彭嗓門大,這聲一出,整個科室肯定都聽見了,
寧枝這下不進也得進。
科室內霎時默了一默,但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聊的話題,更不算背後嚼人舌根。
平常性格外放些的,便索性直接問寧枝,“寧枝,我記得你老公好像就是北辰老總,這事兒你知不知道啊?”
醫院裏生活說忙也忙,說無聊也無聊。
這種涉及前途與物質的話題往往最能激發大家的討論熱情。
寧枝輕微搖下頭,“我也是剛聽說。”
奚瀾譽公司的事情寧枝一向不過問。
何況,她在北城附醫也就是個小醫生,實在沒必要關心這些。
眾人話剛落,紀斯何推門進來。
他麵色不大好,掃過屋內,先是訓了一番明顯正在閑聊的小醫生,“都聚一塊幹嘛,沒事幹就去看看課本,看看論文,別到時候一坐診,這也不會看,那也不會診,催命似的電話打個沒完,淨給我丟人。”
紀斯何訓完,單獨又指指話最多最鬧騰的那個,“就你,一會我要著重抽查。”
待大家各回各位,紀斯何這才看眼寧枝,他將情緒壓了又壓,悶聲開口,“小寧,你跟我去下院長辦公室。”
寧枝“哦”了聲,不知怎的,她心裏突然有點不大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兩人走到半途,紀斯何停下腳步,看向她,“小寧,你實話告訴老師,你是真想去北辰還是因為奚總的關係。”
寧枝皺了皺眉,正想說什麽。
紀斯何擺手,示意她先別說話,他兩手攏在身前,“小寧,老師說話比較直,你別介意啊。你是個好苗子,現在這階段正是成長期,也不是我不放人,是你真不適合去。你在公立一天接觸的病患跟私立那能一樣嗎,我承認,咱們醫院這工作對比下來確實又苦又累規矩多,那錢是跟外麵沒法比,但你得想想,你當初做醫生,真是為了這份待遇?”
紀斯何一口氣說了好多,寧枝根本沒法插上話。
等他終於中場休息,準備接著講的時候,寧枝趕緊趁著這間隙說,“老師,我沒準備走,這件事我壓根不知道。”
紀斯何顯然很驚訝,神情錯愕,“你不知道?”
寧枝“嗯”一聲,眉頭深深皺起,她對紀斯何說,“麻煩您幫我跟院長說一聲,把我從名單裏劃掉。對了老師,還有,今天下午不忙,我請個假,回家一趟。”
……
寧枝原先隻覺得,她擔憂的,她跟奚瀾譽之間的這些差異,或許隻是她一時多想。
但現在,她徹徹底底明白,並非多想,從前沒來,隻是她刻意忽略,或者,還沒到那個時候。
寧枝坐在車內,正準備啟動,忽然想到今天奚瀾譽似乎在公司。
她深呼吸,平複心情無果,索性直接懷著複雜的心情給他撥電話。
那頭響了好幾聲才接,奚瀾譽嗓音似有點疲憊,“枝枝?”
他喊了一聲,寧枝沒應。
奚瀾譽又喊一聲,寧枝才“嗯”了聲,她指尖無意識扣了下座椅邊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聽院長說,你要把我調去北辰?”
奚瀾譽:“是,正好兩邊有進一步的合作。”
他這語氣實在太理所當然,寧枝深深呼出口氣,“……為什麽?”
奚瀾譽的嗓音在這空寂的停車場聽著格外清幽,他說,“枝枝,我隻是不想你太辛苦。”
寧枝看向窗外,灰蒙蒙一片,她突然覺得有點心累,輕聲回,“奚瀾譽,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一點都不覺得辛苦,甚至,我很驕傲我從事著這樣的職業,可是……可是你為什麽,不經我同意,沒跟我商量,就私自替我做這樣的決定?”
或許是隔著電話,寧枝隻覺得她好像一點都不了解奚瀾譽。
奚瀾譽重複說,“枝枝,我說了,我隻是想你輕鬆一點,北辰的工作時間更為人性化,你不會……”
寧枝歎口氣,打斷他,“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做決定之前,有沒有想過,我到底需不需要這份調動。奚瀾譽,有些東西,不能你覺得好,你就硬塞給我,興許,我不一定覺得好呢?”
電話裏沉默一霎,半晌,奚瀾譽才再次開口,“抱歉枝枝,我沒想到你反應這麽大。”
寧枝知道奚瀾譽是為他好,他的出發點並不壞,隻是這樣的方式,她實在無法接受。
他們之間是平等的,她並非誰的附屬品,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人生。
這些,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獨立於奚瀾譽,獨立於愛情的。
因為寧蔓的遭遇,寧枝實在無法接受躲在對方羽翼下的生活。
如果……如果有一天,他不願意提供遮蔽了呢?
寧枝無法容忍自己,有一天會有一丁點處於這一境地的可能性。
她正準備接著講,電話那頭突然咳了聲。
寧枝眼前,忽然出現那條奚瀾譽為她準備的毛毯。
驀地,她那處在氣頭上的情緒莫名散開了一些。
奚瀾譽上次等她時受了寒,那感冒黏黏糊糊的,一直到今天都沒好。
他發覺自己生病第一件事,便是給她帶了毛毯,叮囑她冷的時候必須蓋上,第二便是擔心自己傳染寧枝,因此這幾天寧枝都在奚瀾譽的強烈要求下睡在自己的房間。
她突然覺得,他對她這麽好,自己是不是不應該為這件事而生氣,但要是不生氣不表明態度,萬一下次就有更過分的先斬後奏呢。
寧枝一瞬在這兩種情緒間進退兩難。
她腦子也有點亂,想了想,說,“算了,電話裏講不清楚,等我晚上回去再說。”
……
晚上,寧枝暫時沒回北江灣。
她心裏實在太糾結,又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約鄭一滿專家出來喝酒。
鄭一滿攏了下頭發,擺出專家“坐診”的態度,問寧枝,“那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是覺得這事兒觸碰到你的底線了,一點都沒辦法接受,所以準備就這麽跟他分開?”
鄭一滿一上來直接給寧枝設定了個最糟糕的情況,寧枝都懵了,“分開不至於吧,我就是不太知道,怎麽用合理的方式去處理這件事。”
鄭一滿抿口酒,“比如?”
寧枝說,“比如,如果我很輕易地就讓這件事過去,那會不會有變本加厲的下一次,但是如果我揪著不放,那是不是有點太胡攪蠻纏了?”
鄭一滿輕輕拍了下桌子,神情篤定,“既然你沒想過分手,那這事其實就很好辦。”
寧枝虛心求教,“怎麽辦?”
鄭一滿問:“你們倆是不是還沒就這事溝通過?”
寧枝搖頭,片刻後又點頭,“電話裏聊了幾句,我覺得我情緒不大對,就掛了。”
鄭一滿“嘖”了聲,搖頭,“電話裏不行,你們倆得麵對麵溝通。我跟你講,多少小情侶最後分手都是因為沒長嘴。我猜你們家奚總理解能力應該不差,你也別想那麽多有的沒的。就溝通,直接溝通,你怎麽想,你就怎麽跟他說。”
鄭一滿振振有詞,“說實話,男女思維是真的完全不一樣。你如果不說出來,讓他自己猜,到時候猜不對,氣的還是你自己。其實吧,我覺得你們倆的問題,不在於什麽資產什麽階層,你們倆差的,就是坦誠的溝通。”
“他以為這個對你好,你能接受,但其實壓根不行,你應該直截了當告訴他,哪些東西是你的底線,他絕對不能碰。”
寧枝若有所思,鄭一滿繼續說,“愛情這東西是真的複雜,除了那種青梅竹馬式的,其他人談戀愛,都是從陌生人開始,大家以前又不認識,這就是個慢慢熟悉的過程。我們每個人都這樣,這跟你和他之間經濟上的差距真的沒多大關係。再說,從沒交集的兩個人突然產生火花,那生活偶爾有點什麽小摩擦,也還挺正常。”
“枝枝,現在時代變了,我覺得含蓄那一套效率特別低,你可以試著大膽說出你的訴求,我覺得一個男人要是真的愛你,他肯定會從心底裏選擇尊重你的想法。”
寧枝還有點猶豫,“真的嗎,我覺得他這個人其實還挺強勢,萬一他隻是嘴上敷衍我怎麽辦?”
鄭一滿突然笑了笑,看向寧枝身後,壓低聲音,“是不是敷衍,你也得試了才知道。這調.教男人就跟訓狗一樣,堅守底線,適當給點甜頭,隻要底子好,隨便教一教,就是完美老公。”
“我覺得,你們家奚總就很有潛力。”
鄭一滿說完,拿著包站起身,作勢準備離開。
寧枝見狀,“誒”了聲,“滿滿,你怎麽現在就走,我還沒聽完……”
這是間小清吧,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塊聊天,聲音細碎,但算不上吵。
在鄭一滿起身的間隙,那舒緩的爵士樂切換成纏綿的情歌。
在室內緩緩的流淌。
鄭一滿微不可察聳下肩,她聲音突然變得很規矩,“不敢說了,再說要被追殺,枝枝,”鄭一滿輕輕推一下寧枝的肩,“你老公來了,就在你身後。”
就在這當下,寧枝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清香。
雪鬆林混合煙草的氣息。
那煙草味較之尋常略重一些,寧枝猜測奚瀾譽今天估計抽了不少煙。
她心裏一瞬又有點微微的酸楚。
有一種原來不是她一個人在煩心的感覺。
寧枝回過頭,躍過昏暗燈光,恰好對上奚瀾譽似笑非笑的視線。
他看著她,主動捉過她的腕,要她去握他的領帶。
寧枝下意識抓在掌心,奚瀾譽便順著那力道,俯身,是臣服的姿態,“老婆,想好怎麽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