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寧枝專業過硬, 在神經外科的工作漸入軌道。
紀斯何見她忙得過來,索性又給她分配了一些任務。
寧枝這才深切領會到,為何外科會流傳“女人當男人使, 男人當畜生使”這句笑談。
她忙活一上午, 勉強在中午得到一點點休息時間。
今天工作量太大,簡直超負荷運轉。寧枝沒什麽胃口, 決定先給自己點杯甜度滿分的奶茶。
她剛點開小程序,便發現她常喝的那家品牌給她送了張生日券。
寧枝微微皺眉, 偏頭想了想。
她生日還有好幾周,這應當是她當時隨手瞎填的日期。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她。
兩人談戀愛這麽久, 她似乎還不知道奚瀾譽的生日。
這種事情, 當麵問不大合適。
寧枝想了想, 給張屹發微信。
「吱吱:在嗎?很抱歉打擾你休息,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很重要。」
張屹幾乎秒回,“寧小姐,您問。”
「吱吱:你知道奚瀾譽的生日是什麽時候嗎?」
張屹不知是不是在忙,過了五分鍾才編輯一段很長的文字發過來,“寧小姐, 奚總生日是明天。但是據我所知, 他好像從來不過生日,原因不詳。所以,如果您想要做什麽的話,最好試探一下奚總的態度。我不確定他是單純的不愛過, 還是有別的原因……”
寧枝看著這段話,陷入沉思。
奚瀾譽看著確實不像是熱衷這些俗禮的人, 但怎麽說呢,或許是出於某種對另一半的直覺,寧枝總覺得原因不盡於此。
……
回家路上,北城開始下起小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
寧枝在等紅綠燈的間隙,風卷著微涼的雨珠拂在她麵上,她不由摩挲一下手臂,將窗關上。
好像不知不覺間,秋天快要過去。
而北城的冬天即將來臨。
今天也不知是不是湊巧。
寧枝與奚瀾譽幾乎前後腳到北江灣,她剛將包掛好,那門鎖便“滴”了聲,奚瀾譽也推門進來。
雨勢不大,兩人不約而同沒打傘,額角覆著一層薄薄的水珠。
奚瀾譽看到她,走近幾步。
他像往常那樣碰碰寧枝的臉,而後俯身,從茶幾上抽了張紙,站在原地,慢條斯理地擦眼鏡。
寧枝不由看他一眼,腦中慢慢浮現張屹的那番話。
她思考良久,幾番欲言又止,試圖找個盡量委婉但又不易察覺的試探方式。
這神情被奚瀾譽捕捉到,他擦完眼鏡,習慣性將外套脫掉,又挽了挽袖口,拉過寧枝的腕,讓她坐在他身側。
奚瀾譽偏頭看向她:“有話說?”
寧枝剛想下意識搖頭,但看眼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她又覺得這遮掩實在沒必要。
奚瀾譽是張屹的老板,她問過他這事,搞不好奚瀾譽都已經知道了。
寧枝索性點下頭,和盤托出。
她主動靠在奚瀾譽身上,老老實實交代,“聽說明天是你生日,但是張屹告訴我,你一般不怎麽過生日。然後我就有點糾結,又想跟你一起,又擔心這會不會讓你不高興……”
室內很安靜,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大多傾向於有話直說,積極溝通。
奚瀾譽沉默半晌,忽然笑了聲,他看著寧枝反問,“我為什麽要不高興?”
寧枝噎了下。
忽覺,對啊,過生日這麽開心的事情,一年才一次,怎麽會不高興。
寧枝半跪在沙發上,看向他,“那你就是不介意?”她想了想,猜測奚瀾譽應當沒怎麽過過生日,她主動將這流程攬過去,“那這樣的話,我明天早點下班,你也一樣,到時候我請你吃飯。”
奚瀾譽一手扣住她的腰,將她拉過去,在她臉頰上親了親,“可以。”
眼見他的手/漸漸不/老實,寧枝兩手抵在他身前,艱難出聲,“等、等一會……還有一件事……”
奚瀾譽掌心微動,並沒有停,而是長臂一撈,直接將她抱坐到他身上。
這倒是更方便了他。
他看著寧枝,喉結滾了滾,嗓音頃刻間有點啞,“嗯?”
寧枝看了眼那囫/圇的形/狀,她臉霎時通紅,別過視線,一手揪著他的襯衫下擺,一手扣了下自己的掌心,斷斷續續出聲,“就、就是,時間太短,我……唔……來、來不及認真準備禮物,到時候,嗯……到時候你不準嫌棄……”
這麽簡單的一番話,幾乎耗盡她全部的力氣。
寧枝說完,小口小口呼吸,她感覺自己就像真空罐頭裏的荔枝。
擠壓,交錯,無所遁形。
有一瞬被抽盡力氣,缺氧到窒息的空白感。
奚瀾譽俯身,將她最後這點空氣也掠奪,他嗓音磁沉,微微的蠱惑,“可以。”
他滾燙的唇一下又一下,輕輕咬/住,石展了一下。
他這人一副正人君子矜貴樣,講出口的話卻無賴得要命,“那……拿這個償。”
……
第二天下班,寧枝收拾好東西正準備走,紀斯何突然匆匆忙忙喊住她,“小寧,跟我去一下病房。”
寧枝猶豫一霎,還是果斷將包裝好的禮物放下。
醫生這職業就是這樣,天大地大生命為大,哪怕你真的有事,在生命麵前你也必須靠後站。
三床病人忽然顱內出血,必須馬上進行手術。
最近這段時間,紀斯何的手術基本都是寧枝和李彭在跟,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這手術進行地匆忙,毫無征兆,寧枝連跟奚瀾譽說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寧枝在進手術室前苦笑了一下,她昨晚分明強調,不許奚瀾譽加班,結果到頭來,晚回家的人變成她自己。
等這場手術結束,已經是晚上九點,這距離約定的時間已超三小時。
寧枝不由有點焦灼。
等她交接完,回到辦公室拿出手機一看。
不出所料,奚瀾譽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
寧枝近乎可以感同身受他的煩躁。
說好要回家的人不但沒回家,甚至連電話都打不進去。
寧枝瞬間非常愧疚,她趕緊給奚瀾譽回撥過去。
電話一接通,奚瀾譽那邊非常安靜,他應當是不在餐廳,或許是在家?
他開口,嗓音有點隱隱的疲憊,“枝枝?”
寧枝“嗯”了聲,她站在辦公室,指尖無意識扣著桌角,聲音細細的,“對不起啊,我下班的時候突然有個病人出現生命危險,必須立即手術,大家都在忙,我沒辦法提前給你發消息……你是不是等了好久……”
寧枝都要內疚死了。
但怎麽說呢,生命為大,她其實並不後悔。
再來一次,她依舊會這樣選擇。
奚瀾譽沒說話,沉沉呼出一口氣。
片刻,響起一陣腳步聲。
寧枝握緊手機,“……奚瀾譽?”
依舊沒有回答。
寧枝疑心是不是這裏信號不好,她拎著包,正準備出去。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麵打開。
奚瀾譽大踏步進來,三兩步走到她麵前,長手一伸,俯身將她緊緊擁抱在懷裏。
他抱得很用力,近乎要將寧枝嵌入自己的身體。
寧枝被他這反應嚇一跳,她拿著禮物的手微微上移,輕輕扣住他的腰,柔聲問,“怎麽了?”
奚瀾譽更加用力地抱緊她,他嗓音低啞,有種刻意壓抑過的緊繃,“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寧枝心裏軟得不像話,她將臉歪了歪,枕在奚瀾譽肩上,“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這麽擔心。”
她努力回抱奚瀾譽。
怎麽說呢,似乎當一個人越強大,他那些脆弱與慌亂的時刻便愈加彌足珍貴。
寧枝輕聲開口,“我保證,我下次一定偷偷給你發個消息,好不好?”
辦公室窗戶大開,微涼的秋風從窗外擠進來,寧枝頭發被風吹得直往她臉上飛,她有點癢,伸手拂了一下。
奚瀾譽抱著她的力道漸鬆,寧枝忽然想到這是辦公室,她下意識有點緊張,“你先放開我,一會被人看到……”
也不知道算不算一語成讖。
話剛落,那門便被人從外麵風風火火推開。
“砰”的一聲。
師兄李彭一邊擦手一邊垂頭往裏走。
待他看清屋內的情形,他愣了下,迅速背過身向外,連聲音都結巴了,“對對對不起,我不知道裏麵有人,你們繼續,繼續……”
繼續什麽啊。
他們又沒幹什麽。
寧枝羞憤欲死,抬手打了下奚瀾譽,她真是好難為情,“……都是你幹的好事。”
奚瀾譽麵色不改,他竟還有心情笑了聲,站直,他鬆開寧枝,整了整袖口,又淡定攬過她的肩往外走。
李彭依舊站在門外,見到他們,他一瞬別過頭。
那樣子比他倆還尷尬。
不知道的,還以為剛剛那個被抓包的人是他呢。
奚瀾譽看他一眼,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他攬著寧枝的肩用了點力,寧枝不由靠他更近,近乎被他整個圈住。
擦身而過的瞬間,寧枝躲在奚瀾譽的懷裏,悶悶開口,“對了師兄,你一會記得鎖門……”
李彭瘋狂擺手,點頭又搖頭,“不不不……你們用,你們用……”
寧枝沒忍住,被他那反應逗笑。
李彭除了工作時,其他時候真的有點憨憨的。
都二十好幾了,還有股純情大男孩的氣質。
待兩人轉過彎,奚瀾譽一手撫上寧枝後頸,捏了捏,他湊近,嗓音帶了點威脅,“師兄?叫得挺親熱。”
寧枝停下腳步,看向他,她有點微微的無語,“不是吧奚總,你連這種飛醋都要吃?”
奚瀾譽下頜線繃緊,目光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寧枝太懂他這反應代表什麽。
她捉住他的手臂,微微借力,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啄了下,偏頭笑問,“可以了嗎?不吃醋了吧?”
奚瀾譽勾了勾唇,忽然伸手,撈過寧枝的腰,他俯身在她唇上重重碾了下,語氣挺招打,“還行。”
……
兩人回到車內,寧枝將禮物遞給他。
奚瀾譽作勢就要打開,寧枝忙按住他的手,仰頭笑著說,“不行,現在不準看。”
奚瀾譽挑下眉,挺配合得將那禮盒擱在一旁。
寧枝看眼他的神色,直覺他已過了方才那階段,她試探著問,“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剛才為什麽反應那麽激烈嗎?”
畢竟她經常進手術室,聯係不上也是常有的事,但她從未見過奚瀾譽如此失態,就好像……就好像他以為他再也找不到她一樣。
車內有一瞬的沉默。
奚瀾譽久久沒開口,片刻,他側身看向她,手夠過來揉了揉她的發,目光溫柔,“有點沉重,會掃你的興。今天不提這件事,以後再告訴你。”
寧枝點點頭,沒再堅持。
-
這個時間點,寧枝訂的那家餐廳即將歇業,她本提議,要不開快點趕過去?
奚瀾譽不讚同,他微微蹙眉,捏了捏她的手,“太晚了,不如早點回去休息。”
今天誰生日誰最大,寧枝自然不會跟奚瀾譽強。
盡管沒吃成飯,但生日麵是萬萬不能少的。
寧枝沒有自己擀麵的本事,在冰箱翻了半天,終於找到那捆從南城帶過來的細麵。
她原先還準備學著網上用胡蘿卜刻個字,結果那胡蘿卜滾來滾去,卒在第一步,遂作罷。
一碗麵而已,寧枝不許奚瀾譽幫忙。
他也就沒堅持,索性兩腿交疊,倚在那廚房門口欣賞她手忙腳亂的做飯場景。
也不知弄了多久,當寧枝額角被那熱水烘得微微潮濕時,她終於成功搞出一碗生日麵。
最厲害的是,她今天廚藝大爆發,竟然成功煎出一顆焦黃的雞蛋,偎在麵裏。
該說不說,賣相看著還挺好。
不過應該隻是看著而已,寧枝對自己的廚藝一向沒什麽信心。
她躍過奚瀾譽,將那碗滾燙的麵端上桌,瓷碗不隔熱,寧枝手指受不住那溫度,習慣性捏了捏耳垂降溫。
奚瀾譽拉開實木椅坐下,他一手隨意搭在桌麵上,一手拿過筷子正準備吃。
寧枝莫名緊張,她放在桌底下的手緊了一下,“等等,這個麵主要就是儀式感,如果你覺得味道一般,稍微吃兩口就行,不用勉強,真的。”
寧枝講得很誠懇,畢竟奚瀾譽那麽挑,她是真有點擔心他吃不來。
奚瀾譽沒說話,笑了聲。
他意外給麵子,也不知是不是為了安撫寧枝,他不僅把麵都吃光,甚至還看著她,喝了兩口湯。
寧枝感到有點震撼。
從她第一天認識奚瀾譽開始,她就沒見他一口氣吃過這麽多。
雖然對男人而言,這點兒算不了什麽。
但是對寧枝而言,這是對她廚藝莫大的鼓勵。
她抿下唇,看著奚瀾譽,語氣有點隱隱的激動,“還要嗎,我可以再試試。”
奚瀾譽指尖抵額,微微揉了兩下,他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嗓音無奈,“下次吧。”
聽到他這麽講,寧枝倒也沒失落。
她湊過去,指尖無意碰了下奚瀾譽的,她看著他,“你有什麽生日願望嗎?”
奚瀾譽挑下眉,“願望?”
寧枝點頭,“雖然我估計你也不缺什麽,但儀式還是不能少的。”她歎口氣,略有點遺憾,“其實我蛋糕都訂好了,但是地址填的餐廳……不過算了,下次再找機會給你補上。”
奚瀾譽看了她一會,驀地笑了聲,“確實有個願望。”
寧枝立馬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在心裏想,說出來不靈驗。”
奚瀾譽沒聽,反捉她的手,按在唇邊親了親。
掌心濡濕一片。
但奚瀾譽的眼睛始終鎖著她,他開口,嗓音低沉,“不行,這個願望跟你有關。”
寧枝眨了下眼睛,不太明白,“什麽意思?”
奚瀾譽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腕,語氣意味不明,“隻有你才能實現。”
一瞬,寧枝腦中閃過什麽,但她沒抓住。
她想了想,直覺不會太簡單,她身體微微後仰,一臉“戒備”看著他,“……你先說說看。”
兩人僵持片刻。
奚瀾譽忽輕笑聲,他伸手攬過她的腰,略微用力,要她更深地靠近自己。
他看眼寧枝,似笑非笑,略垂眸,俯身附在她耳邊,熱氣陣陣。
“枝枝,我想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