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有那麽一瞬間, 寧枝覺得自己還不如失憶算了。
但奚瀾譽偏偏不給她這個機會,他這人骨子裏絕非正人君子,那惡劣屬性在某些時刻體現地淋漓盡致。
片刻。
奚瀾譽搭在她肩上的那隻手順著重力的方向移了移, 落在那酉禾.雪一樣的……不輕不重的一下。
寧枝霎時渾身僵硬。
那種不受控的, 任他擺布的,難以自持的, 腦袋昏沉的感覺又一次將她席卷……
就像那個夜晚。
秋意濃重,夜幕低垂, 而指尖宛如彈奏樂曲般,跳躍,輕拂, 流連……
致命的心悸……
奚瀾譽略垂眸看她, 嗓音磁沉, 有點剛起床的啞,“既然不記得……”他將她轉過身, 跟她顫顫的眼神對上,“那幫你回憶一下?”
他笑了聲,動.作倒是克製,隻是那講出的話,叫人不由地麵.紅.耳.熱。
室內好像變成真空玻璃罐, 讓人頃刻間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而奚瀾譽實在很擅長主宰這樣的氛圍。
……輕輕拂過。
奚瀾譽說, “這樣——”
……再點了下。
奚瀾譽又說,“這裏——”
……半攏不攏。
奚瀾譽偏頭,看著寧枝,意有所指, “寶貝,你好像格外喜歡。”
寧枝艱難吞咽一口口水。
……掌心微動。
他聽到奚瀾譽附在她耳邊, 壞地坦**,“枝枝,告訴我,哭出來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在想什麽?
寧枝有一瞬的失神。
——是湖麵冰裂,是火山爆發,是青提,是櫻桃,還是春天?
——又或許,是搖晃的月亮?
他點到即可,但這已足夠。
奚瀾譽實在太懂,太懂怎樣會讓她氣焰頓消。
寧枝很快說不出話來,她用力,試圖推開他的桎梏。
本沒報希望。
以為會像從前那樣推不開,哪知奚瀾譽竟真的,順著她的力道,將她放開。
寧枝愣了下,朝他看過去。
下一刹,奚瀾譽手一伸,又撈過她的腕。
他將她拉坐在一側的月退上,湊過去親了親她紅到滴血的耳垂,嗓音溫柔到不像話,“抱歉寶貝,不想勉強你。”
“但是,”他捉她的手,順延著,要她去感受,他的/炙熱與滾燙,“但是我好像有點急,所以先適應一下,嗯?”
心裏,好像一瞬有煙花綻開。
是那白日的焰火,深海爆裂,隻有他們來賞。
寧枝指尖微顫,說不出話。
不是害怕,不是恐懼,是另一種,另一種從心內湧入的戰.栗,是浪潮過後,她感受到的餘韻……
寧枝不由看向奚瀾譽,她按住他的手,嗓音有種被水泡過的綿軟,“可、可以了……”
一開口,忽然發現自己好渴。
寧枝又吞咽一下,目光看向冰箱。
奚瀾譽看出她的想法,起身兌了杯溫水,遞過來。
寧枝抓著他的手腕一口氣喝掉大半。
奚瀾譽順勢給她順了順。
喝完半杯,寧枝終於感覺自己好受一點。
奚瀾譽笑了聲,長臂一伸,將身後的窗推開。
那令人窒息的、眩暈的、不清醒的、不理智的……終於隨著那扇被奚瀾譽推開的窗慢慢遠離……
寧枝側身,看向奚瀾譽。
從她這個角度,她可以輕易看到他微微滾動的喉結,清晰利落的下頜線,高挺的鼻梁,和那濃密到令人嫉妒的睫毛。
就算是在這樣的時刻。
奚瀾譽依舊矜貴,他始終斯文,永遠是裹著皮囊的正人君子。
但是,但是。
隻有在她的麵前,寧枝知道,他是奚瀾譽,可他又不是外人所熟知的奚瀾譽。
他不再冰冷,他有溫度,他甚至是炙熱的,滾燙的,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她也點燃。
寧枝看進他的眼睛。
縱使他眉眼深邃,縱使隔著鏡片,寧枝也有種直覺。
或許,在某個時刻,她已不自覺擁抱過他的靈魂。
-
周六下午,寧枝休息。
奚瀾譽公司有事,她不想過去,於是家裏便隻剩她一個人。
或許是身體疲憊。
寧枝一覺睡到快五點,她呼出口氣,爬起來,拉開窗簾。
霎時,那鋪天蓋地的黃昏投入屋內,昏朦一片,有種孤獨的落寞感。
就好像天地間隻有她一人。
寧枝攏了把頭發,正準備洗個臉,下樓弄點吃的,手機突然“嗡”了聲。
鄭一滿發來微信,“枝枝,你在家嗎,要不要出來喝酒?”
上次,寧枝在Liv見到衛浮了,她順手拍了張照片發給鄭一滿,這事後來被她打哈哈給敷衍了過去。
寧枝有種直覺。
她覺得鄭一滿是要跟她說這件事。
無論是出於對好姐妹感情生活的關心,還是人類對八卦天然的熱衷,寧枝都不太可能會拒絕。
說實話,她還真的有點好奇鄭一滿會不會吃衛浮了這棵回頭草。
自從她們認識開始,鄭一滿便是自由的象征。
隨心所欲,放縱恣意。
典型的萬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別說吃回頭草,就是男朋友的類型,寧枝都沒怎麽見到過相似的。
這回,但好像隱隱地,要有個例外的樣子。
……
晚上定在北江灣附近的一家小酒館。
寧枝懶得化妝,找了個口罩戴上。
一進門,鄭一滿已經按她的喜好點好菜,坐在那位置上笑意吟吟看著她。
寧枝有點不好意思,坐下後,摘口罩,先掩飾性喝了口水。
喝完抬頭,見鄭一滿還用那神情盯著她。
寧枝摸了下頭發,有點不自在,“你別這樣看我,想問什麽就直接問好了。”
鄭一滿挑下眉,“你還能不知道我想問什麽?某些人哦,最近動不動就去看月亮,嘖嘖嘖,真是看不出來,奚總談戀愛還挺浪漫呢。”
鄭一滿明顯是在揶揄她,寧枝臉都要紅了,她用手扇了扇,有點無語,“你有必要反複提?這個我又不是沒單獨發給你。”
鄭一滿聽罷,略微傾身,滿眼磕到真cp的興奮,“你看,我就說吧,奚瀾譽肯定喜歡你。你以前居然還不信,嘿,現在打臉了吧?”
寧枝想了想,將頭發撩至耳後,淡聲開口,“其實不是不信,是不敢信。我真的沒想到他那樣的人會喜歡我,有時候我會覺得好不真實。”寧枝頓了下,喝口水,略有迷茫,“怎麽說呢,也不是我妄自菲薄。你想啊,奚瀾譽那樣的人,他什麽女人沒見過,怎麽就恰好是我呢?我有什麽……”
寧枝沒說完,便被鄭一滿打斷了,“停停停——”
她看著她,滿臉的不可置信,“天呐寶貝,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大魅力。我就這麽跟你講吧,就你這長相,路過的男人十個有八個對你感興趣。”
鄭一滿說完,看了眼吧台,“你看,那兒就有五個偷看的,在你背後,還有三個躍躍欲試的。”
“大美女,拜托你自信一點好嗎。”鄭一滿兩手交握,托住下頜,看著寧枝,微微搖頭,“你知道嗎,你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美而不自知。”
寧枝就是隨口一說,結果被她這糖衣炮彈炸得有點懵,她哭笑不得,“哪有這麽誇張?”
鄭一滿語氣誠懇,“真的有。何況你不光有臉,你還有智商,妥妥頂配好吧。再說,奚瀾譽是厲害沒錯,但他是個男人又不是和尚。隻要是男人,他當然會對自己喜歡的人動心。至於為什麽是你,”鄭一滿想了想,將這原因歸結給玄學,“感情這東西,哪有為什麽,緣分唄。”
寧枝說一句,鄭一滿劈裏啪啦給她回十句。
寧枝心裏那點對這段感情的不安感,成功被她暫時驅逐。
她隨手拿過麵前托盤的烤鱈魚,一手托腮,問,“你別光問我。你跟衛浮了到底怎麽回事,說說唄。”
提到這個鄭一滿就沒勁,“就那樣唄。”
寧枝:“那樣是哪樣啊?”
鄭一滿聳聳肩,“沒和好但也沒真的分開,現在處於一種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狀態。”
寧枝微微皺眉,“那你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他啊?”
鄭一滿偏頭,仔細想了想,“……有點?不然我也不可能吃他回頭草啊。”
寧枝笑了下。
她忽然覺得,這戀愛談得再多也沒用,真碰上命中注定的那個人,還是一樣看不清。
兩人這頓飯大概吃了四小時,這話題開頭聊了聊,後麵便繞到什麽最近新出的口紅,北城新開的酒吧,以及喜歡的小眾品牌好像要上新……
閨蜜之間,大多聊的還是這些話題,男人則是順帶的。
一頓飯終於吃完,寧枝看了眼手機,竟然快十二點。
鄭一滿起身,將外套搭在手臂上,提議,“要不我送你回去?”
寧枝立即搖頭,“算了,挺近的,正好有點撐,我自己走回去。”
鄭一滿點頭,“行。”
說完,她視線正好下意識往窗外飄。
片刻,鄭一滿收回目光,神秘一笑,“枝枝,十二點出門,搞不好會碰到南瓜馬車哦。”
寧枝剛想說,這是什麽古早梗。
鄭一滿止住她的話,下頜抬了抬,要她往窗外看。
順著她指的方向,寧枝一眼便看到穿一身黑色大衣,一手夾煙,一手抄兜站在門口的奚瀾譽。
他站在一盞昏黃的路燈下,身姿頎長,整個人有種與夜幕融為一體的深沉。
但在看到寧枝的那瞬間,他身上似乎有某種東西被點亮。
就好像黑沉夜晚恰好亮起一盞燈。
奚瀾譽隔著夜色跟寧枝的目光對上,他夾煙的那隻手,略微招了招。
寧枝忍不住歪頭,彎了彎唇。
在這一刻,她忽然覺得。
跟奚瀾譽戀愛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他隻要站在那裏,她就會想朝他走過去。
晚風吹過,奚瀾譽自然而然地將寧枝額前的發拂開,而後,他掐了煙,將寧枝攬進懷裏。
鄭一滿見狀笑了聲,她上前打招呼,揚了揚手裏的手機,“奚總,您要的東西,我一會發您。”
“我先走啦,免得你們一會兒秀恩愛。”
奚瀾譽微微頷首,“多謝。”
這倆人跟打啞迷似的,寧枝根本看不明白,她直覺似乎不像工作相關。
待鄭一滿離開,寧枝跟奚瀾譽手拉手壓馬路,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偏頭問,“你問滿滿要什麽東西了?”
兩人的身影在路燈下拉長,再拉長,好似近乎重疊。
寧枝的手被奚瀾譽握在掌心,塞進他的大衣口袋。
他好像很喜歡,不,是格外喜歡,在牽著她時,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她的腕心。
見奚瀾譽沒說話,寧枝捏了下他的手掌,示意他快說。
奚瀾譽停下腳步,略垂眸看向她。
燈光下,他的臉看起來有種溫潤的錯覺。奚瀾譽唇角稍勾,笑了聲,“秘密。過幾天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