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晚上, 寧枝洗過澡,躲在衛生間裏吹頭發。
依稀記得,當初奚瀾譽給她這間房子時, 寧枝覺得兩個房間剛好, 非常滿意。
可是今晚,寧枝突然覺得這設計一點都不人性化。
家裏隻有兩間房, 這意味著,外婆住掉一間, 那她跟奚瀾譽就隻能一起住另一間。
關鍵是,因為沒有多餘的房間,連等外婆睡了再偷偷換間房的可能性都被抹殺。
寧枝抓了抓頭發, 陷入沉思。
兩人如今的進度說快是挺快, 但說慢其實也是慢的, 奚瀾譽始終顧及她的感受,一直都沒有進行下一步。
當然這也有他們不住一起, 緊急時刻可以刹車的緣故。
然而現在……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寧枝心裏還真有點沒底。
她頭發其實早已幹透,吹風機換冷風,呼呼吹著定型。
這樣持續的時間太久,寧枝渾身熱量流失, 她不禁打了個寒噤。
忽然, 浴室門上傳來幾聲輕扣,磨砂玻璃門外籠罩一層高大的陰影。
奚瀾譽出聲,嗓音低沉,含著點笑, “枝枝,你準備今晚住裏麵?”
寧枝正在出神, 被奚瀾譽那聲音嚇了一跳,她手上吹風機差點沒拿穩,插線脫落,風聲驟停。
寧枝看了眼手裏掛著的吹風機,抿下唇,有點無語。
太不爭氣了,怎麽就掉了呢。
現在插回去,好像又顯得有點太刻意,想了想,寧枝還是打開上頭櫃子,不情不願地把吹風機塞進去。
考慮到一會兒奚瀾譽還得用,寧枝簡單收拾了一下台麵。
待這一切弄完,寧枝隨手看了眼手機,瞳孔微張。
天哪,她竟然已經不知不覺在這裏麵磨蹭了一個多小時。
怪不得奚瀾譽沒坐住。
寧枝有些尷尬地攏了下頭發,走過去將門拉開。
門外,奚瀾譽兩腿交疊,懶懶散散地倚在門框邊,見到寧枝,他挑下眉,輕飄飄眺來一眼,“終於舍得出來了?”
自己占用的時間確實有些久。
但寧枝理不直氣倒是挺壯,畢竟今天這境況純屬是因他而起。
寧枝看著奚瀾譽,絲毫不懼,那聲音裏甚至含了點挑釁,“嫌慢的話,你可以回北江灣洗。”
說到北江灣,寧枝就來氣,她當時那樣暗示他,結果奚瀾譽絲毫沒領悟。
沒領悟就算了,他竟然還主動配合外婆。
寧枝默默腹誹,要不是他,她至於在裏麵躲那麽久嗎?
寧枝背靠沙發扶手,講這話時需微微抬頭才能同他對視。
她目光不閃不躲,迎麵對上。
奚瀾譽半點沒生氣,反倒揉揉她的頭,意味不明笑了聲。
寧枝微微皺眉,拿不準他究竟在想什麽。
她往後靠了靠。
下一瞬,奚瀾譽忽然俯身,他一手撐在寧枝身側,一手落至她腰後。
近乎將她環抱的姿勢。
寧枝被那撲麵而來的清冽氣息淹沒,她下意識跟往常一樣閉上眼睛,眼睫因緊張而微微顫動。
片刻,預想中的吻並未落下,反倒是奚瀾譽抵在她耳畔,輕笑了聲。
這樣近的距離,寧枝近乎能感到他胸腔的震動。
但寧枝此刻毫無心悸的感覺,她隻知道,有種名為惱怒的情緒在她的心頭縈繞……
奚瀾譽並未親她,隻是從她身後撈了一會兒要穿的睡衣。
他似笑非笑看她一眼,而後“啪”一聲將浴室門施施然關上。
寧枝呼出一口氣,深深閉眼。
她敢肯定,奚瀾譽一定是故意的!
……
這間房是寧枝從前住的,她走的時候什麽樣,現在就還是什麽樣。
寧枝找了本書,坐在那飄窗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
但不知是浴室內水聲時急時緩,還是她心裏又亂又緊張,寧枝看了半天,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她索性將書擱至一旁,傾身拉開紗簾,看向窗外。
這間房子地勢不錯,高層,視野開闊,寧枝方一望過去,便撞見那濃重的夜色。
如今的北城,鮮少能看到星星,黑沉天幕僅一彎上弦月。
寧枝鬼使神差拿出手機放大,對著那月拍了一張。
她垂眸編輯半晌,附上上次在山間拍的那輪月,一道發了條朋友圈。
「吱吱:請大家看月亮/[月亮][月亮][月亮]」
剛發完,屋內響了聲。
奚瀾譽一邊擦頭發一邊推開浴室門出來。
他穿一身簡單的純棉深灰家居服,這是寧枝搬走前為了做戲特意補買的,沒想到竟然還有用上的一天。
這料子其實很普通,好像是哪個快時尚品牌的打折款。
但不知為什麽,隻要是奚瀾譽穿,便能給人一種貴不可言的感覺。
寧枝手機“嗡”了聲,她沒看,隨手扣在了窗台上。
她是那種八百年不發朋友圈的風格,每次發,都會有些以前的同學借機敘舊。
各種意圖的都有。
有讓她買自己公司理財的,還有讓她買保險的,更離譜的是,寧枝還曾遇見過幾個拐彎抹角讓她給份子錢的。
哦,對了。
還有個莫名其妙找她借錢的。
寧枝挺不理解,大家上學的時候看著都還挺正常的,也不知道怎麽了,畢了業,漸漸長大,有些人好像就活成了讓人避之不及的模樣。
因為這原因,寧枝後麵就不怎麽會真情實感地跟同學敘舊了。
奚瀾譽看了眼她那小動作,微微挑眉,“在做什麽?”
寧枝搖頭,“沒什麽,不是要緊的。”
奚瀾譽倒也沒再問,長腿一跨,略微屈膝,肩背後仰,懶散後靠在**朝寧枝招手,“過來。”
他渾身有種剛剛沐浴過的清爽,是寧枝常用的柑橘香,糅合他身上一貫的雪鬆調,聞起來有種木質辛辣的質感。
寧枝坐在飄窗上,兩腿自然下垂,她沒過去,看了眼奚瀾譽,小聲提議,“我有個建議,你想不想聽?”
奚瀾譽挑下眉,估計是知道寧枝要講什麽,他笑了聲,“說吧。”
寧枝見狀,火速下來,她拉開櫥門,指了指頂上塞著的幾床被子,扭頭問:“你覺不覺得,我們現在住一起有點太快了,你看要不……
寧枝站在原地,朝奚瀾譽眨了下眼睛。
要不,你今晚屈尊一下,睡地上?
奚瀾譽垂眸挽了挽袖口,他那目光在寧枝麵上停留一霎,就在寧枝以為他不會答應的時候,奚瀾譽竟微微頷首,“可以。”
寧枝心中一喜,踩上床就準備去撈被子。
然而——
奚瀾譽還有下半句話,“不過我想外婆不會答應。”
奚瀾譽說完,下頜微抬,指了指房門,示意寧枝寧湘蘭可能在外麵。
寧枝有點不大信,“不可能吧?”
奚瀾譽看他一眼,兩腿交疊,往後一仰,撈過床頭寧枝沒看完的那本書。
他沒再說話,但這副愛信不信的模樣莫名讓寧枝信服。
她伸出去的手默默往回縮,站在床邊,有點猶豫。
片刻,寧枝小聲跟奚瀾譽講條件,“那你保證,你不會做別的事情。”
奚瀾譽唇角稍勾,微微側身,看向她,“比如?”
具體的寧枝哪說得出口,她深吸一口氣,眉頭皺了皺,“反正,你知道的。”
話剛說完,奚瀾譽忽然扔了書傾身而來,他撈過寧枝的腰,直接把她抱坐到**。
寧枝本就緊張,現在這麽一弄,她沒忍住叫了聲。
念及這屋裏不隻她們兩個人,寧枝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門外。
暫時好像沒什麽動靜。
寧枝呼出一口氣,轉身。
在那轉過來的瞬間,奚瀾譽一手捧住她的臉,俯身,另一手攬著她的腰,抵在她唇邊的嗓音低沉而蠱惑,“寶貝,晚安吻。”
……
不知過了多久,奚瀾譽忽然伸手撳滅了床頭的開關,室內僅一盞小夜燈柔柔散發著光線。
寧枝在腦袋昏沉的同時,忽然意識到,外婆說的不錯。
其實奚瀾譽這樣的身份,他就算戀愛,也大可以依舊高高在上。
但是他從未這樣,他願意為她下廚,時刻記得她怕黑,在每一個生活瑣碎的瞬間,他都不曾回避過。
他好像……真的在慢慢成為有溫度的人。
寧枝心裏有一瞬間的動容。
因為這動容,她在黑暗中,主動伸手勾住奚瀾譽的脖頸,但這無疑是在燃燒的柴中再加一把烈火。
奚瀾譽的吻漸漸變了味道。
許是夜色彌漫,又許是氛圍恰好,室內那紗簾被風吹動,像春水吹動的湖麵般,晃動出微微的漣漪。
某一個瞬間。
寧枝覺得自己變成風,變成雨,變成天邊晃動的雲,下一瞬,又變成小提琴的琴弦,變成鋼琴的琴鍵,或者,也可以是被潑墨的宣紙,被翻動的書頁.....
無論是一個,還是兩個......
無論是什麽......
都不如此刻……
奚瀾譽的吻一向很有技巧,他一邊吻她,一邊探過來,捏她的後頸,緩緩撫摸……
他指尖微涼,帶著點沐浴婚過後的濕潤,挑起她的下頜,一下又一下地吻上去。
反反複複,來來回回,像春風化雨,又像盛夏初歇,間或蜻蜓點水,又或輾轉流連……
室內湧動著莫名柔和的情愫,有一種微不可察的暗湧,在黑暗裏慢慢滋生……
寧枝輕而細地呢喃了一聲。
心沉沉墜下去,又緩緩在涼涼的指間,慢慢升騰……
他親吻她的方式溫柔到不像話,寧枝很快感覺自己變得好軟,像那溪澗流動的活水。
氣息有些微的亂……兩個人都是……
似乎,每一次的接吻,奚瀾譽都會讓寧枝體會到不一樣的東西。
寧枝的聲音在私下裏其實很軟,此刻猶甚,像羽毛似的,直往人心上拂,有些微微的癢意。
室內窗簾大開,月光從窗外湧入,將兩人的身影都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是那種格外親密的,更上一層親昵的“擁抱”。
寧枝不自覺吞咽口水,她脖頸往後仰,嘴唇微張,快要哭出來的瞬間,奚瀾譽又俯身吻她。
輕輕柔柔的。
像獵人終於嚐到一點甜頭,不吝給予無限的溫柔與寬容。
寧枝渾身沒力氣,腦袋昏昏沉沉,她又氣又羞,抬手便往奚瀾譽臉上撓。
奚瀾譽笑了聲,捉住她的腕,沉沉往下按,嗓音喑啞而滾燙,“枝枝,抓這裏。”
他低低笑,“臉花了不好看。”
……
“混蛋。”
片刻,寧枝細到近乎失語的嗓子裏罵出一聲。
奚瀾譽按住她的手,“嗯。”
寧枝哭唧唧,“你明明答應我……”
“抱歉,”奚瀾譽吻掉她眼角溢出的淚水,“我沒有同意。”
失/控,還是失/控。
寧枝覺得自己都要瘋掉了。
不知在哪個瞬間,明月高懸,奚瀾譽抱緊她,沉沉歎出一聲,“我才是要瘋了……”
-
第二天一早,昨晚記憶回籠,寧枝早飯都沒吃,又顧及外婆在場,她沒甩開奚瀾譽,隻沉默跟在他身後,迅速回到北江灣。
一路上,寧枝一句話都不肯講。
其實也不是生氣,就是覺得難堪,算了,也不是難堪,就是不堪回首,非常羞恥,不好意思得要命。
寧枝一進屋,甩開包就想跑上樓。
奚瀾譽哪裏會給她這個機會。
他從後麵抱住她,將腦袋埋進寧枝肩窩。
他一開口,尾音上揚,便知他今天心情好得不得了。
奚瀾譽尾音上揚,“枝枝,還害羞?”
他像昨天那樣碰了碰她。
挺故意的一下。
寧枝幾乎跳起來,她下意識抖了下,兩手交叉,放在身前,“你別碰我。”
奚瀾譽碰碰她的臉,意味不明笑了聲,“怎麽了,昨天明明很喜歡……”
不說還好,這一提,寧枝簡直要跳腳。
她轉過身,臉頰微紅,狠狠譴責奚瀾譽,“我哪有,明明是你……”
她頓了一下,語氣非常不滿,“你們男人說的話,根本不可信,之前答應得好好的,一到……那時候……簡直一個字都不記得。”
奚瀾譽挑下眉,脖頸側了側,給她看上麵那一道道的抓痕。
他看著寧枝,略微垂眸,含混著笑意,“寶貝,你怎麽倒打一耙,明明我才是受害者。”
寧枝淡定得撇開視線,假裝沒看到。
要不是他不聽她的,沒有及時停止,她會這樣嗎。
寧枝記得清清楚楚,她明明都帶了哭腔,也還是沒有用。
寧枝再次肯定,某些時候的奚瀾譽,真的是霸道得要命。
但記得是一碼事,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
寧枝擺出一副喝斷片的態度,揣著明白裝糊塗,佯裝驚訝,“又不是我弄的,你給我看幹嘛?”
聞言,奚瀾譽忽然湊近,捉了她的手腕,遞到寧枝麵前。
她指甲有些長,撓人格外方便。
奚瀾譽笑問,“真不是?再想想?”
寧枝目光不覺躲了下,底氣微微不足,“說了不是……”
奚瀾譽俯身,唇角上挑,附在她耳邊,“不是枝枝弄的?”他頓了下,微微偏頭,看向她的眼睛,輕笑聲,“難道是小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