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鼩鼱?”

與其說李潤是對鼩鼱這種動物好奇,不如說,他是想看看,接下來,受到動物習性支配的邢則又會如何出醜。

於是,掛斷電話後,李潤查閱了百科、書籍,以及手頭上的一切資料。

李潤對鼩鼱初步建立印象,源於一段短視頻:幾隻小“老鼠”驚現路邊,互相咬著尾巴列隊前行,秩序井然。

當時邢則還跟他科普,根本不是什麽小老鼠,而是鼩鼱,鼩鼱目,最小的哺乳動物。

李潤囫圇查了個大概,提取出兩個關鍵點。

百科上說,鼩鼱是個“大肚漢”,能吃下自身體重三倍的食物。

一本書上提到,鼩鼱過去名為食蟲目,食物以蟲子為主,書中原話:“活躍的鼩鼱由於太過熱衷於尋找蚯蚓作為食物,甚至都不會放慢腳步。”

李潤興衝衝將電話撥給邢則,幸災樂禍開口:“你現在該不會是在挖蚯蚓吧?啊哈哈哈哈!”

樹影下,邢則無語瞄了眼小鏟子,還真讓李潤猜對了。

早上開始,邢則無法克製鼩鼱本性,經過五金店特意購置一把小鏟子,午休時趁著沒人注意,潛進路邊灌木叢,挖上幾鏟子過過癮。現在不過二月底,沒到蚯蚓活躍期,自然是空手而歸。

邢則也慶幸沒能挖到,蚯蚓可是鼩鼱的主要食物。

一整天還算風平浪靜,等晚上回家,邢則體內衝動再度激活,不得已,又抄上鏟子下樓。

李潤笑到打鳴,“幸好啊,你隻是被本能影響,要是影響包括方方麵麵,我簡直不敢想象,我查過,鼩鼱體味很大,臭臭的。”

“你如果好奇鼩鼱什麽味道,我倒是能滿足你這個不值一提的小小願望。”邢則沒好氣,憤憤鏟了下土。

物業下午剛澆過水,土地濕濘,邢則褲腳被弄髒,臉色愈發不好看。

李潤“嗝”了一聲,“不好奇,我一點不好奇。對了,蚯蚓是個好東西,又稱地龍幹,是一味中藥材……”

邢則:“你想吃,我挖出來送你?”

“別,別了,這不是提醒你。”

屬於鼩鼱的覓食衝動稍稍得到克製,邢則沉著臉,拎上鏟子打道回府。

甲胄此刻正在辛怡這邊好吃好喝。

邢則在電話中將開門密碼告知,辛怡不好在他家久留,幹脆自作主張把甲胄帶回家。

辛怡一氣包好一百多個餃子,活動一下肩頸,朝正啃磨牙棒的甲胄吐槽:“你家主人可真不見外,開門密碼隨隨便便告訴別人,對外人沒有起碼的防備心。還有你,身為看家犬,一點都不稱職,我猜哪怕換個人,你都恨不得泡茶招待。早就聽說哈士奇不看家,今天算是第一次見識到。”

甲胄啃得忘我,辛怡歎氣,見時間不早,走去廚房燒水。

晚飯當然是餃子,大肚的,滿滿的餡料,開水裏滾上三次就能吃,望著沸騰水麵,辛怡還真有點餓。

餃子即將出鍋時,邢則來敲門。

甲胄依舊很激動,辛怡換上一幅標準社交麵具,蒙蒙水汽中,微笑詢問邢則:“吃飯了嗎,沒吃的話要不要一起吃點?”

她隻是客套,一時忘記邢則有“前科”。

開門時邢則便注意到,玄關連同客廳“大霧”籠罩,辛怡身穿圍裙,笑盈盈站在水霧之後,盛情招呼他一起吃晚飯。

出於禮數,邢則該拒絕,可腸胃轆轆,渾身不適,鼩鼱的影響比他想象的還是要深。

於是……

“好。”

“……”

餃子出鍋,辛怡神情複雜,轉頭去看邢則。

邢則人在廚房,正幫忙查看抽油煙機。

“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油汙有點重,風扇活動受到阻礙,清理幹淨就好。”邢則挽起袖子,抽出一張廚房用紙擦拭扇葉。

“我來吧。”辛怡將油汙淨拆封,戴上一次性手套,“房子買的時候是二手房,表麵看著挺幹淨,抽油煙機裏麵我也沒仔細去檢查。”

辛怡注意到邢則一身衣服更換過,褲腳很幹淨,顯然不適合做清汙工作。

邢則接過她手上的油汙淨,清幹淨灶台,仔仔細細墊上幾張紙,才對著扇葉厚厚噴上一層泡沫。

看著他略微隆起的眉心,辛怡內心那點不快煙消雲散。

不過……

辛怡捧著碗,表情震驚。

邢則麵前兩個盤子被吃空,可他仍就意猶未盡,在吃最後那盆韭菜雞蛋餡的素餃子。

哪怕是吃得很多,可邢則吃相並不難看,加之他外貌實在是好,一舉一動都稱得上娛心悅目。

吃得多就代表廚藝被認可,起初辛怡內心是升起一點小驕傲,漸漸不對味起來。

這也吃得太多了吧?

真的不會消化不良嗎?

辛怡暗自數了數,一盤二十多個餃子啊,邢則起碼吃掉六十個,其中四十多個還是肉餡的,很紮實。

“很好吃。”

邢則終於止筷,可望著盤子裏僅剩的五個餃子,眼神遺憾。

辛怡默默放好自己的筷子,“最後五個了,餃子要現煮才好吃,剩餃子下頓也不好熱,我的意思是……”

“你說得對。”沒等辛怡把話說完,五個餃子最後在邢則筷子下就義。

“吃點山楂片吧,助消化的。”辛怡貼心給邢則倒好水,又抓來一把山楂片,家裏倒是常備感冒藥,就是沒有健胃消食片。

可以看出來,邢則平時很少吃小零食,他對山楂片很感興趣,撕掉包裝紙時,動作稍顯生疏。

短短時間,辛怡被托付照看甲胄,兩人也一起吃過飯,顯然已經不在普通鄰居範疇。

辛怡由衷佩服:“你是迄今為止我我見過的,飯量最大的一個。”

邢則不知何故被取悅,“從小到大,無論做任何事我都會要求自己做到最好。”

辛怡噎住。

此刻感受並不陌生,辛怡想起邢院長那封郵件。

他們兩個不愧是一個姓。

吃飽飯,辛怡歸置餐桌,邢則順勢搶過她手上抹布,拿到水龍頭下麵衝洗,“我吃得比你多,力氣比你大,你歇著,剩下交給我。”

忙活一通確實腰酸體乏,辛怡第一次覺得邢則的不見外如此順她心意。

收拾好餐桌,邢則又去清理抽油煙機,最後不忘打包好廚餘垃圾丟在門口。

期間,他不會亂看,也不會打聽她的個人情況,一般人估計起碼會問一句她為何獨居。

辛怡才發現,邢則的自來熟其實很有邊界感。

“抽油煙機的扇葉以後記得定時清理,還有,你那個油汙淨挺好用,能給我發個鏈接嗎?”邢則一手提著垃圾,一手牽著甲胄,費勁地掏出手機。

“對了,你的錢好像轉錯了。”辛怡輕拍額頭,回身去拿手機。

哪怕目前經濟狀況確實緊張,她也不想隨隨便便占人便宜。

沒等辛怡把事情講清楚,邢則接到李潤電話。

李潤對邢則目前窘境好奇心爆發,主要是想看他熱鬧,時間才過去不過兩個小時,電話便心急火燎追過來。

李潤沒直接觸邢則黴頭,方式很迂回:“你今天讓我打聽的事情,大概有點眉目。不過你怎麽想到要把甲胄送狗狗日托班的?”

邢則回道:“甲胄分離焦慮太嚴重,我早晚因為它被投訴,白天我去工作時,幹脆給它找個地方送去托管。最好距離近一點,我接送它方便。”

兩隻手都拿著東西,邢則打電話不大方便,手機殼有點滑,他側了下頭,餘光注意到半米開外的辛怡,眼神裏的熱切一眼看透。

“行,我給你留意著,對了,晚上你吃的什麽?”

交情不是一兩天,李潤什麽秉性邢則一清二楚,幹脆不答。

見邢則要走,辛怡叫住他:“你等等,還有甲胄的狗窩、狗碗,我幫你拿回去吧?”

不是錯覺,辛怡臉上笑容確確實實擴大幾分,眼瞳裏的波光匯成漣漪,燈光下一**一**。

邢則想到夜光遊水母,一種刺胞動物,具有發光能力。辛怡彎眸,一隻隻小水母冒頭,熒光忽閃忽閃。

看一眼就能猜到,她起了小心思。

邢則耷眸,輕輕“嗯”了一聲。

每次去邢則家,辛怡都會被甲胄強行“送禮”,這次也不例外。

消受不住甲胄的熱情,辛怡尷尬去推它毛茸茸的大腦袋,“夠了,一會家底都要被你搬空了。”

好在甲胄叼來的東西比較尋常,不涉及邢則的私密,辛怡就怕它又叼來個蛇蛻之類。

她其實也好奇邢則家為什麽會有這類東西,不過,想到邢則從不會圍繞個人問題對她展開詢問,恪守界限,導致她也不好先開這個口。

邢則還在打電話,故意跟李潤繞彎子,辛怡默默注視著他,等待時機。

可能是她的目光過於強烈,邢則終於回頭,用眼神詢問。

辛怡打好腹稿,正要爭取,不妨甲胄又叼來某樣東西過來。瓶身有點涼,吸引辛怡注意力,冰得她一機靈。

“這是什麽玩意?”

擔心又是無法承受的東西,辛怡急撤兩步,東西沒拿穩,一聲脆響後落地,瓶蓋被摔鬆,散出來長條狀的東西,軟軟的,還會動!

……是蚯蚓。

辛怡最怕兩樣東西:腿太多的,以及沒有腿的。

她嚇到失聲,眼看蚯蚓在地磚上爬行蠕動,好險沒站穩。

“你沒事吧?”

當甲胄將瓶子叼給辛怡的時候,邢則見勢不對,趕緊過來,從後麵托了一把辛怡,手掌接觸到她單薄的肩胛骨,燙到一樣,迅速抽手。

辛怡自己都沒注意,半邊身子偎進邢則懷中。

“蚯蚓,你家裏怎麽會有蚯蚓?”上次好歹是死物,辛怡聲線顫抖,哆哆嗦嗦。

邢則右臂不自然垂落,手上攥握著手機,沉默過後,從手機另一頭忽然傳來一聲怪叫:“我沒聽錯吧,女孩子的聲音,邢則,你有情況?”

李潤語意曖昧,也是剛剛邢則揶揄他,存了故意報複的心思。

辛怡如夢驚醒,側頭去看邢則時,臉頰幾乎緊貼他臂膀。

之前邢則說什麽?

說他吃得多,力氣也大。

吃得多倒是真的,至於力氣,如果之前辛怡還心存懷疑。畢竟冬天衣服厚,看不出來,邢則個子又拔得高,身材在視覺上是瘦削的。

不過現在,貼著硬邦邦的肌肉,辛怡內心給出肯定。

力氣應該是不小。

可能剛在她家勞動一番,肌肉充血鼓脹,堅硬蓬勃,隔著衣料,高於女性的體溫夾帶洗衣液香氣,烘在辛怡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