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辛怡似乎聽到血液朝耳後急湧的汩汩聲響。
“嚇到你了?蚯蚓是我從漁具店買來的。”邢則側身,去收拾殘局,他的動作有點不自在,被辛怡靠過的右側胸膛緊緊繃著。
辛怡迅速糾正心態,一本正經:“還好,隻是太突然了,你喜歡釣魚?”
“不算喜歡,隻是偶爾會跟朋友去放鬆一下。”蚯蚓統統被邢則鏟走,他不忘拿來消毒紙巾擦拭地板。
甲胄對人類情緒不敏感,又要作妖,辛怡一邊防備,內心的急切被放大,想到剛剛已經出醜,幹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同邢則言明。
“那個……剛剛我聽你給你朋友打電話,說是要給甲胄找個狗狗日托班?”
邢則直起身,看著她,“對,我平時工作太忙,對甲胄照顧不過來。”
“那你看我行不行,我幫你照顧它?”辛怡毛遂自薦,說完耳朵又是一熱。
凡事她都會習慣於先做好最壞的打算,那一刻,除去窘迫之外,辛怡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沒想到的是,邢則卻一口答應下來。
“我能感受到,甲胄很喜歡你,被小動物挑中的人都很善良。你是它選擇的人類,我相信它的眼光。”
辛怡定定直視邢則眼睛,喉嚨發澀。
她倉皇低頭,又對上甲胄那雙不含任何雜質的眼睛,依舊看起來傻乎乎的。
“我……”
“嗯?”邢則嫌棄地將蚯蚓裝回瓶子,輕晃瓶身,想著要不要曬幹給李潤送過去,讓他吃地龍幹補一補。
辛怡一口氣說完:“其實我也沒多善良,我這麽做並不是為了解你的燃眉之急,而是因為我最近十分缺錢,暫時又找不到工作,才把主意打到你跟甲胄頭上。”
邢則有些意外地挑挑眉,他將瓶子扔進垃圾桶,身體往後一靠,後腰頂在桌沿上,手臂往兩邊一搭,安靜聽她說話。
辛怡眼底的慚疚眼看要溢出。
她覺得自己好像辜負了一隻小狗的信任。
邢則笑笑,“看出來了。”
辛怡震驚抬頭看他,向他求證:“是不是我一身窮酸氣被你聞到了?”
邢則被她說法逗笑:“你長了一雙不會騙人的眼睛,還有,那天提到物業費,你反應很激烈。”
回憶裏確實有這麽一遭,當時辛怡切實是被三塊五的“巨額”物業費震驚得不輕。沒想到邢則會留意。
還有,說什麽長了一雙不會騙人的眼睛……
辛怡耳根熱度再度向上飆升,借著撩眼前碎發,指尖從眼尾匆匆拂過。
“我們現在不僅是鄰居,還是公平的合作關係,你代我照顧甲胄,獲得應得的報酬,也了卻我一樁煩心事,很完美。”
辛怡被他真誠的話語蠱惑,蠢動的負疚消散,竟也覺得“完美”。
她小聲翼翼開口:“那我能問下,應得的報酬是多少?”
邢則眼角的笑始終沒散,給出一個讓辛怡滿意的數額。
辛怡鬆口氣,踏實許多,話也多起來,“那這個月的,你可以少給我幾百,是你今天多給我轉的,休息日你如果忙的話,也可以把甲胄交給我照看,我這個人挺宅的,沒事一般不出門。”
她竭盡善意,回報邢則那份可貴的信任。
邢則的視線幾次在那雙明眸上流連。
辛怡回家後,邢則勒令甲胄立刻過來擦臉擦腳,這是每日必做的日常清理。
甲胄憨憨的,玩得累了,在吐舌頭。
邢則逮住機會,拉住它的舌頭。
甲胄不滿,用掙紮嚎叫表達抗議。
邢則笑笑,擼擼它的狗頭,“以後對人家小姑娘溫柔點,要乖乖聽話。”
甲胄哼哼唧唧,扭著屁股趴進狗窩,勤勤懇懇舔自己的狗爪子,時不時將鼻子埋到上麵,使勁嗅嗅。
晚上辛怡額外包出十個餃子,少油少鹽,征得邢則同意後喂給甲胄。
看它的樣子,好像是意猶未盡。
邢則摸摸腹部,吃得有點脹脹的,當時鼩鼱的本能操控了他的食欲,導致食量猛增。其實往常邢則的食量並不算誇張。
他放下手頭工作,起身去房間找健胃消食片,經過垃圾桶時,嫌棄地踢了一腳。想著等下夜跑的時候,順手把裝蚯蚓的垃圾袋扔掉。
當晚,辛怡抖開棉被,準備入睡時收到邢則發來一張表格。
表格以時間為軸,細致介紹甲胄喂養方式,每一列都有清晰標注。比如喂食要掌握的重量區間,以及零食如何分配,還有幾種營養品與狗糧混合的比例等等。
辛怡手指杵著屏幕上下滑動,態度認真。
邢則執行力倒是強,表格是他剛剛整理好的,上麵數字十分精確,可見人很細心。
辛怡有點感慨。
由於生活環境原因,她從未養過寵物,也沒有餘力去關注這方麵。沒想到,養條狗竟然如此勞心費力,最主要的是費錢。
下午她閑時查了一下狗糧價格,讓她狠吃一驚,尤其是甲胄吃的那一款,價格更是貴得讓她咂舌。更別提磨牙棒、小零食等等,品類著實豐富。
辛怡歎口氣,卸去渾身力氣,向後一倒。
第二日,邢則按照約好的時間,一大早把甲胄送上門。隨之而來的還有它的“行禮”。
等人一走,辛怡望著幾乎占了半個客廳的東西發愁,隻能清理出儲物櫃,將東西一一歸納,期間甲胄很興奮,纏著辛怡撒嬌。
養狗沒有她想象的難,適應之後,辛怡覺得這個工作著實輕鬆。
其實甲胄一整天大部分時間是在睡眠中度過,生物鍾挺準時,到飯點不用叫,自己會醒過來,找她挨挨蹭蹭。
唯一算得上難度的是遛狗,甲胄活動量遠超預估,尤其是遇到其它狗子時,甲胄堪稱是狗來瘋,會趴下前半身,高高翹著屁|股,耳後耐心等待。
起初辛怡會緊張,以為它們會打起來,沒想到隨後竟能愉快地在互相追逐。
辛怡拍下視頻給邢則看。
邢則跟她科普:“甲胄擺出的是標準社交姿勢,在邀請它的小夥伴一起玩耍。”
辛怡回憶起之前甲胄也總是這樣對它翹屁|股,原來是想邀請它一起玩。
甲胄吃飯時,辛怡也會拍照發給邢則。
邢則工作很忙,往往回複都要間隔許久,不過他每次都很耐心,還會先同辛怡解釋,說他剛剛在處理工作,不方便頻繁看手機。
上班時理應如此,辛怡其實沒多想,邢則這麽做,除了人很細致外,在她心底又多了個處事妥帖的標簽。
一個星期,辛怡與甲胄相處非常愉快,同時也從邢則那裏了解到很多養狗常識。
例如,狗狗有許多不能吃的東西。
邢則第一個提及巧克力,誤食的話會引發嘔吐、腹瀉以及肢體抽搐,程度嚴重會危及生命。再比如葡萄,對於人類來說不過是美味水果,對於它們來說卻相當於毒藥,倘若食用過量,會引發腎衰竭,搶救不及時就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小生命就此逝去。
他在聊天時偶爾會冒出些名詞,聽起來很專業,不過辛怡沒多想。
周一時,甲胄又開開心心來上“日托班”。
對養狗慢慢駕輕就熟,辛怡也少了幾分嚴陣以待,人放鬆很多,卻沒想到今天會出岔子。
之前辛怡對哈士奇了解不多,僅有的那點印象全部基於網絡,認知裏這一品種的狗都是公認的拆家小能手,會“督促”主人頻繁更換裝修風格。
相處一星期,一人一狗相安無事,甲胄並沒有表現出此方麵的天賦,關鍵是,已經被打上細心標簽的邢則也並沒有額外提醒。
辛怡警惕一鬆懈,事故便悄然發生了。
傍晚,時間臨近邢則下班,辛怡放心地開門通風。
近來天氣轉熱,屋內暖氣沒斷,熱烘烘地燒一整天,總覺得鼻腔幹澀,屋內空氣也不大流通。
甲胄這個時候一般都會專心一意等邢則下班,辛怡並不擔心它會亂跑。於是,她頻繁往來於陽台跟臥室之間收衣服。
衣服晾曬後,散發水蜜桃香氣,禁不住誘|惑,辛怡將臉埋下去蹭蹭,心底打著盤算,眼看又到節日,正好再囤一點留香珠。
抬頭的功夫,餘光敏銳瞥到甲胄。
哈士奇狗狗祟祟壓實腳步,控製不發出聲音,一溜煙從臥室跑去客廳。
辛怡的弦一下緊繃。
她是第一次碰到眼前情況,不過本能覺得不好。
果然,追出幾步,辛怡崩潰看到,甲胄嘴裏叼著東西,是她剛收進來的內衣,正偷偷摸摸不知道要往哪裏藏。
“甲胄,你給我站住!”辛怡臉色爆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甲胄不愧為哈士奇,麵對人類怒氣,分毫不懼不說,神經竟然興奮起來,清澈愚蠢的狗眼裏迸出鬼黠。
與它對視之後,辛怡心知不妙。
果然,甲胄叼著內衣,在內衣帶子幹擾下,三步一打磕絆,朝門外奔去。
這個門外不是臥室門外,也不是餐廳門外,而是大門外。
見它冥頑不靈,辛怡火氣衝頭,挽起衣袖急追。
甲胄被堵至角落,仍舊負隅頑抗,叼著內衣不鬆口。
警告無效,辛怡氣得上手搶奪。
甲胄平時最愛玩的便是拔河,這下可好,它不大靈光的腦子顯然對眼前境況的理解出現嚴重偏差,誤以為辛怡跟平時一樣,是在跟它玩遊戲。
於是,更起勁了。
等下班的邢則出現在門前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