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費了好一番周折, 可算安頓好李潤,見他伏在沙發上酣眠,邢則拭了把下頜上的汗, 狠踹他一腳,“德行!”
辛怡飛快打招呼離開, 期間眼睛都沒抬一下,倒是像逃跑。
關門聲極輕,人已經走很久,頭發絲都已經看不到,邢則仍是盯著玄關方向。
李潤的咕噥將神思拉回,邢則眼角一夾, 又恨恨踹了腳李潤,“要不是念在你還有點利用價值,今晚我就讓你睡大街。”
盯著李潤右手看半晌, 邢則籲氣, 遵循自己的意誌, 打濕毛巾,使勁給他搓手。
“……讓你**。”
導致第二天李潤酒醒後,抱怨自己手好像要蛻皮了,火辣辣的疼。
邢則隻是沒好氣地乜他一眼,暗罵一句活該!
最近有家寵物醫院氣氛低迷,人人戰戰兢兢, 生怕不小心惹到脾氣火爆的邢院長。
除了辛怡, 醫護對邢則怨念頗深。
由於飽受摧殘,大家無不是眼下黑青, 處於崩潰邊緣。
瞿盈盈氣急時發出質問:“邢院長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要不我們籌款給他買點靜心助眠口服液, 降降火。”
苗雪薇忽地驚呼:“龍須樹,我的龍須樹,你怎麽了?這是哪個熊孩子幹的,邢院長要是看到,我今天又要寫檢討!”
顧敏忽地推門,胸口急促起伏,大喊一聲釋放悒悶,“快來個人把邢院長收了吧!”
剛巧經過的辛怡被嚇一跳,後背抵在牆麵上,驚魂未定地看著顧敏。
顧敏朝她嘴角一咧,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辛怡啊,雖然我們都知道,邢院長難搞還臭屁,脾氣不是一般差,可你能不能為了我們,勉強忍一忍啊。”
辛怡臉紅,“……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顧敏眼睛一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寒光一閃,被她直勾勾盯著,辛怡覺得自己像個犯罪嫌疑人。
“你是不是拒絕邢院長了,要不然他最近火氣怎麽這麽大?”
辛怡既驚詫又羞赧,她驚詫於顧敏的洞察力,雖然目前她同邢則沒有實質性跨出那一步,但是如果說他們清清白白,那是自欺欺人。
他們不“清白”。
辛怡真真切切對邢則動了念。
至於邢則,那日十指緊扣時的溫存絕非幻覺,他早已把她歸入領地,打上他的嗅痕標記,她亦沉湎於他的氣息,難以自拔。
隻是,她自認為很隱秘,不成想卻被人一眼看穿。
就……有點突然。
顧敏見她驚怔,眼神不安,“噫”了一聲,“別裝了,我又不瞎,說說看吧,邢院長最近這麽反常,一定同你有關係吧?”
辛怡忙否認,“跟我一星半點關係都沒有!”
顧敏一個字不信,不過也沒多糾結,“為了我們有家醫院的全體同仁,要不然,你稍微犧牲一下?”
辛怡揪緊帆布包帶子,盡量忽略臉頰熱度,“我犧牲什麽,萬一人家覺得是負擔呢?”
顧敏從她話中聽出隱含的怨念,“不是吧,你們都這樣了,邢院長還沒表示,他是不是男人?”
辛怡糾正:“我們沒怎麽樣。”
“好吧,不過搞不懂邢院長怎麽想的,他能寡到現在,肯定是有原因的。”
結束話題,辛怡悶悶來到院長辦公室,看到窗台上的殘花,胸口悶鬱不得疏解,心疼地理好殘枝,搬移到大太陽底下暴曬。
給甲胄整理狗窩,換好清水,再喂它吃了點小零食,瞿盈盈忽然樂嗬嗬跑進來,“辛怡,快去領工資條,這個月大家都領到了一筆獎金。”
“什麽獎金?”
瞿盈盈正清點自己的財產,工資數目頃刻間讓她對邢則的怨念一筆勾銷,“安慰獎,我承認我之前抱怨的大聲了點,邢院長要是一直這樣,他不想罵我,我都要追著讓他罵。”
她美滋滋打開購物網站,果斷對購物車裏的釘子戶下手,付款買了心心念念的小裙子。
辛怡再走出辦公室,發現氣氛改換,喜氣洋洋像過節。
苗雪薇細心打理龍須樹,真心實意笑出聲:“這工作我能再幹一百年。”
顧敏瞧見辛怡,殷勤地指指樓上,“邢院長被寵主攔下谘詢病情,再有個幾分鍾就能下來。”
看情形,她是把功勞都歸到了辛怡身上。
辛怡沒有否認,真這麽做倒好像此地無銀。
盯著工資條上的獎金收入,辛怡小心覷了眼旁邊,背身在手機計算器上飛快運算,盯著屏幕上的數字,唇尾彎挑,眉眼熠熠生輝。
珍惜地又欣賞了一會工資條,她正小心折疊,忽而聽到對麵傳來沉沉笑聲。
辛怡仰臉,邢則抱臂懶散倚牆,玩味地挑眉:“對你看到的還滿意嗎?”
“……”
你要不要仔細想想再說話。
辛怡無語,睨他一眼,小心折好紙條,塞進帆布包內袋,轉身就見邢則大步轉回辦公室,門也沒關,飛快去解白大褂扣子。
他每天如此,幾乎形成固定流程,但凡是忙完手頭上的工作,邢則一秒都不會多耽擱,用最快的時間離開醫院,也不知道爭分奪秒在忙些什麽。
辛怡輕咬下唇,很想問他最近都在做什麽,大象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可他好像仍然有很多事務要忙。
“大象的本能還在嗎?”
辛怡決定采用迂回的方式套話。
邢則掛好白大褂,低眸查看手機上的新消息,有語音進來,他手指懸停在上麵,猶豫幾秒,最終也沒點開,收好手機,一副急於出門的樣子。
“恢複正常了,我去趟動物園,下午再回來,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錯身而過時,邢則拍了拍辛怡的腦袋瓜。
望著他的背影,辛怡輕輕吐息。
她的貝殼正緩緩閉攏,珍珠被她重新吞納私藏。
當晚,辛怡躺在**,幾分鍾翻身一次,睡意幾乎將她屏蔽,腦子裏的思緒亂糟糟,菌絲般蔓衍擴張。
閉上眼睛,叛逆的思緒會自動轉出有關邢則的方方麵麵。
比如,辛怡懊惱於他近段時間的表現,匆匆來匆匆去,不多的相處機會內,辛怡看到最多的都是背影,統統都是背影……
她發泄般狠狠捶床,躁鬱地翻身,皙白小臉埋進馨香被褥,深深吐息著。
難以遏製的衝動於謐靜深夜之中暴脹滾沸,她驀地坐起身,轉頭麵向床頭——邢則家的客廳與她的臥室僅一牆之隔。
要不,主動一次?
念頭剛剛萌發,鮮活生機便被她的不忿一把扼斷。
她又直挺挺地躺回去。
是她不夠勇敢,總有很多很多顧慮,思及邢則近來種種,辛怡怕自己之前隻是會錯意,如果挑明,雙方都尷尬。
辛怡掏出手機,查看銀行卡上的餘額。
想到個很現實的問題,如果她不計後果勇敢一次,萬一全部是她一個人的過度腦補,邢則隻是用普通朋友定義他們之間的關係,那她該如何心安理得繼續待在他身邊工作,到時候應該會需要非常強大的心理建設,可辛怡確定自己會退卻,會逃跑。
黑暗中,轉出一聲婉轉歎息,“……好吧。”
出於糊口的角度考慮,她也該按兵不動。以防情緒再有波動,她隻要做到放棄期待就好——她很擅長這麽做,幾乎成為身體的記憶本能。
提起被子,蒙住臉,正想屬羊將自己哄睡,床頭方向,沉沉悶響突然而至。
四下闃寂,悶悶聲響如同摜入水麵的巨石,在她腦中濺射無數令她驚戰的可怕念頭。
隔了有一會,沒再聽到奇怪響動,辛怡才敢從被子裏冒頭,擁著被子做堡壘,做結界,往床尾方向退守。
響動再度發出時,辛怡雖說有所準備,心髒仍是應激似的狂跳,直到,可以確定是隔壁傳來的聲音。
辛怡滯了會,撇撇嘴,擁著被子,躺回去想要繼續睡。
沒想到,隔壁卻好像故意同她作對。
連續的敲擊聲保持著穩定的節奏,穿透夜色,一聲聲紮在耳畔。
辛怡目前隻想蜷進自己的貝殼,關於邢則的一切,她隻想屏絕隔斷,隻要不去在意,不去期待,哪有那麽多徘徊糾結。
可他仿佛參透她的所思所想,偏趁她斂尾冬藏時拋出種粒,誘她去拓土,去栽春。@無限好文,盡在
辛怡煩躁,將自己越埋越深,出自於隔壁的敲打仿佛找到樂趣,時斷時續。
辛怡的心跳聲莫名與敲擊合拍,再想睡覺,比剛剛都要困難,她氣得一把掀開被子,坐直身,氣衝衝抱臂死瞪著隔壁,憤恨目光恨不得穿透牆壁。
對麵小歇片刻,聲音再起時,辛怡憤懣,枕頭擲過去,不解氣,騰地蹦竄過去,攥握著拳頭,照著牆壁狠敲一記。
於是,仿佛是收到她的警告,對麵終於安靜。
可算是清淨了……
辛怡咬咬嘴唇,正自得,咚咚咚的聲音如挑釁,短促堪比疾雨。
“……”
耷垂著眼皮悶悶聽了會,辛怡無奈放棄,她好煩好亂,不想再計較了,想敲就敲好了,她不信還能敲整晚。
敲擊聲確實沒有持續整晚,很快消止,心神被突發的事情占滿,辛怡沒空想七想八,入睡順利很多。
第二日一早,見到邢則時,辛怡小小吃了一驚,凝視邢則眼下的青色,並不顯眼,吃虧在他的膚色太冷太白,一點點異色才會變得顯眼。
“沒睡好?”
邢則疲懶低首,修長手指輕捏眉心,聽到她發問,唇尾明顯抖搐一瞬,悶聲回她:“也不是……”他忽而抬頭,肅著眉宇端視辛怡:“昨晚你聽到聲音了嗎?”
辛怡奇怪:“不是你敲的?”
她的思維正想往靈異方向延展,頭頂,邢則悶悶回複:“是我敲的。”
他語氣低迷,倒好像是被迫做出擾人清夢的事情。
辛怡凝眉,不自覺學他環抱手臂,玲瓏下頜微揚,擺出質問姿態:“你半夜不睡覺,敲牆壁做什麽?”
邢則不答,斜來一個眼風,這一眼實在是飽含太多太多的複雜情緒,以辛怡的閱曆,還真參不透。
邢則低微地輕歎一聲,大掌扣住她肩膀,將人帶離原地,準備下樓遛狗。
屬於男人的烘熱體溫隔著衣料傳遞,辛怡耳熱,肩膀一塌,再一頂,成功把邢則的手甩離。
哼,以後她要封心鎖愛,隻把邢則視作自己的老板,搖錢樹,他也別想再趁機將她納入領地,她生了叛反之心,絕對不會再任他擺布!
盯著她倔呼呼的小背影,噠噠噠的腳步聲一連串,轉眼將他甩在身後,邢則憋笑,斂容時,也懊惱時間漫長,不由拿起手機,催促進度。
從早上開始,邢則發現,自己身後跟著一條“小尾巴”,他看完檢驗數據抬頭,辛怡忙裝模作樣地將視線挪開,佯裝成沉浸閱讀的樣子,其實過去將近半個小時,她還沒翻頁。
邢則去樓上住院部查看小病患的情況,辛怡借口去幫瞿盈盈,隨著他一道上樓。
他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
邢則去衛生間,如影相隨的腳步聲又一次響起。
他忍笑,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故意很突兀地轉身,辛怡果真被嚇一跳,拊胸急喘一聲,又不敢同他抱怨,矛盾自惱的小表情被他盡收眼底。
邢則指指衛生間標識,“你也要去?”
辛怡這才豁然發現,自己太投入,險些將臉丟進太平洋,她呐呐解釋:“沒,我就是,想事情想得太出神?”
“在想什麽?”
事情已經這樣,辛怡表情一凝,也沒再隱瞞,“我就是想觀察下,你到底被什麽動物影響了。關於昨天晚上的行為,由於你今早不肯正麵回答,態度支吾,導致我懷疑你的反常肯定同你的能力有關。鑒於你最近習慣獨來獨往,對我不理不睬,視我為空氣,我才會采用這個看起來不大聰明的辦法。”
巨大的怨氣不加掩飾,邢則一哽,絞眉糾正:“沒有對你不理不睬,隻是最近,我確實有件要緊的事情要忙。”
辛怡不做聲,眼神灼灼,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想到謎底馬上揭曉,不能功虧於潰,邢則忍住,眼神飄開,逃避辛怡的逼視。
無盡失落在來往對峙中功潰了辛怡,嘴唇與貝齒難耐地互相交軋,她無聲地歎息,攥拳的手緩緩鬆開,“你去忙吧。”
之後的相處,辛怡沉默時候居多,星眸也不再像以前,藏著碎星般閃閃熠熠。
邢則幾次想逗她開心,可辛怡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邢則焦躁,背著人群,躲在樓上角落給李潤撥去電話,接通便是一陣氣勢咄咄的質問:“到底還要幾天,不是說好品類收集齊全後就可以辦展嗎?”
李潤無辜,最近火氣也大著呢,“要不是你忽然要借用我場地,打亂我的節奏,什麽都要趕進度,你以為我輕鬆?”
邢則沒多跟他糾纏這件事,“再有四天可以嗎?”
李潤鬧脾氣,不肯痛快答應,反而促狹道:“你說說你,告白而已,弄如此隆重,期待閾值被提高,以後求婚呢,也要這樣大肆折騰?”
“這不是正常的嗎?”
表達情感,傾訴愛意,難道不該鄭重?
李潤一噎,“忘了,你是寡王來著,好吧,理解你,我在趕進度了。”
辛怡自認做的很好,她對贅餘的感情迅速做出切割,果真心情舒暢,從未有過的輕盈。
隻是,邢則偶爾的反常仍然會取得她的關注。
“三天了,你有完沒完!”
辛怡赤著張小臉,抱臂端出登門理論的驕厲聲勢,朝邢則憤憤瞪眼睛。
邢則拇指刮擦全是青茬的下巴,最近太忙,儀容都疏於打理。
“抱歉,我……控製不住。”
辛怡崩潰撓頭,“這有什麽好控製不住的,你不會是在誆我吧,哪種動物的本能是擾民啊!”
邢則眼尾笑意瀲成一片澄湛湖色,真切被她的崩潰失態逗笑,“今天保證是最後。”
“你最好是!”
丟下一句話,辛怡氣呼呼轉身就走。
樓道聲控燈熄滅,樓道陷入深海般的黑暗。
低啞的歎息在一片靜寂中掀起微瀾。
關門前,辛怡聽到,腳步頓停,她也僅僅是猶豫幾秒,仍像先前設想的那樣,當著邢則的麵,又狠又重地關上門。
把屋內的甲胄都嚇一跳,不安地舔了舔唇鼻。邢則看看它,幹脆盤腿坐下去,撫摸甲胄毛茸茸的腦袋。
“甲胄,想不想多一個主人?”
可能是出於道歉的目的,第二天辛怡竟從邢則那裏收到一塊漂亮的鵝卵石。
把石頭交給她的時候,邢則渾身肌肉緊繃,頸側伏著一條醒目的青色筋絡,微微汗濕的臉頰,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
梧桐樹影下遊弋著一條條光尾,他們就像是浮離在閃熠的水麵上。
氣氛太美好,當辛怡看到邢則掌心攤著一塊漂亮的小石頭,心髒還是忍不住怦怦然。
她咬唇,聲音含混地問他:“什麽意思?”
邢則磁感十足的嗓音浸水般潮濕:“送你。”
辛怡抬眸,飛快瞥他一眼:“送石頭?”
邢則眼眸又深又塵,像幽穀,他五指收攏,鵝卵石也半遮半掩,“你要是不喜歡就算了。”
見他真要收走,衝動快於理智,辛怡飛快搶回,“挺好看的,以後可以用來墊魚缸。”
邢則堅勁身姿在繁蔭下凝成岩石,“你喜歡的話,我再去撿。”
辛怡驕矜地將頭一點,“可以多撿點。”
鵝卵石表層圓潤,觸感微涼,潤澤的質地讓她愛不釋手。
邢則靜靜看著,靜伏的筋絡激跳扭搐,他闔上眼皮,喉結滑動,低沉的“嗯”聲幾乎被頭頂喧響的叢葉淹沒。
辛怡一整天,都在把玩那塊鵝卵石,李潤動物園的小熊貓由於打架受傷,被他拉來拍CT。
事情忙完,小熊貓沒什麽大礙,李潤放寬心,跑去邢則辦公室歇口氣。喝了杯茶潤喉嚨,抬眼就看見辛怡在玩石頭——很普通的鵝卵石,整體偏玉色,看起來倒是溫潤。
李潤翹腳看了會,見辛怡好像很喜歡,時不時還要舉到陽光下照一照,他嫌棄地撇嘴:“一塊石頭,有那麽喜歡,我家多的是玉石,改天讓邢則帶你一起去開開眼。”
他起身奪了石頭,拈起來反複看都沒覺得有什麽稀奇,怎麽辛怡就那麽寶貝?
辛怡急了,劈手搶回,“這是邢則送我的!”
李潤一怔,又莫名地撓撓頭,開口求證:“邢則送你的?”
辛怡點頭,攥著石頭防備李潤來搶。
失去表情的李潤呆立許久,神色驟然因幸災樂禍與忍俊不禁而龜裂變形,“啊哈哈哈,笑死我啦,怪我,那天不該帶強行帶他去水族館,我就是覺得阿德利企鵝怪可愛的,在企鵝館多待了一會,沒想到,啊哈哈哈!”
阿德利企鵝?
李潤笑到站不住,扶著桌沿撐起自己,“他怎麽這麽搞笑,你知道雄性阿德利企鵝送雌性石頭代表什麽嗎?”
辛怡確定自己閱讀範圍還未涉獵海洋生物,隻能搖頭。
“一般,雄性阿德利企鵝是為了達到某種有顏色的目的,才會給雌性阿德利企鵝送石頭。”
“……”
辛怡驚呆了。
某種有顏色的目的,是她想的那種顏色嗎?
首先,邢則忽然莫名其妙送石頭,原來是受到阿德利企鵝習性影響,而他這麽做的目的,竟然是……
豈止是臉頰燒起來,辛怡渾身都燒起來。
李潤笑到飆淚,受他笑聲刺激,辛怡尷尬又惱燥,她替邢則辯說:“你想多了,邢則隻是看到石頭漂亮才會送我,隻是巧合,他並沒有受到任何動物本能影響。”
李潤安靜下來,懊悔自己反應太大,到時候嚇到辛怡,讓她對邢則生出抵觸,他可就惹了大麻煩。
李潤咳了咳,又灌自己一口水,敷衍地點點頭,“嗯嗯,你說的有道理,我也是瞎猜的,沒依據,是亂說的,你別當真。”
兩人誰都沒說話,沉默了。@無限好文,盡在
一個裝作欣賞辦公室的裝潢,一個飛眼瞥去窗外。
半晌過去,還是辛怡先打破沉默:“我問你個問題,哪種動物喜歡半夜敲牆啊?”
辛怡原本也不指望從李潤那裏得到答案來著,誰想到李潤隻是稍稍思考了一下,便走去書櫃,從上麵翻出一本書,對照目錄翻出其中一章,指指其中一段讓辛怡看……
邢則手搭在後頸上,左右動了動,忙完小熊貓的手術,由於長時間集中精神操作,渾身肌肉緊繃酸痛,尤其是頸後,仿佛牽拉著一根無形的線,束緊時致使肌肉又酸又乏。
做了好幾下頸部運動,沿路都有醫護或者是寵主給他打招呼,邢則頷首示意,走回辦公室。
進門時,一眼望見辛怡,她表情又驚又羞,白嫩臉頰在午後陽光下泛著紅緋,背後是窗外的深深林蔭,動人姝色仿佛是枝梢上爭俏的嫣紅。
“怎麽了?”邢則放下手臂,走去辛怡麵前,眉端擰著,抬手去試她額頭的溫度。
沒想到,辛怡看到他,臉頰漲得更紅,驀地揮開他的手,咬牙道:“不要臉!”
“???”
辛怡狠瞪她一眼,雖然依舊輕飄沒什麽力道,邢則卻十分莫名,等她離開後,絞眉低頭看自己的手掌。
“我怎麽不要臉了?”
這話是問的李潤。
李潤心虛,眼神亂飄,他將罪魁禍首藏在身後,支支吾吾,指指窗外打哈哈:“剛才有隻鳥飛過去了,你看到了沒?”
邢則眉尾壓著,盯視李潤,眼神寒凜,仿佛迎來一場降溫,辦公室內的溫度顯著區分與窗外的豔陽天。
冷汗從李潤額角滴滲,他蹭著牆,手背在身後,一點點往門口挪,眼看順利抵達,正偷眼打量距離,一個不妨,書被從背後抽走。
李潤手上一空,腦門發緊,訕訕一笑:“我們隻是在討論,既然你不好意思說,那我也不怕這個麻煩。”
邢則沒理會他,翻到有折痕那一頁,一段話映入眼簾:雄鼠常在與雌鼠相鄰的洞道內用後足錘擊洞壁發出特殊的震動並以此向雌鼴鼠求偶。
邢則眉腳沉下去,眼睫籠下大片陰影,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暴露了。
可不是暴露了,麵對辛怡發問,他擺明不想溝通這個問題,就是因為丟臉,極其的丟臉!
他一個大男人,受到鼴鼠習性支配,大半夜的,在客廳倒立敲牆壁,哪怕是哈士奇這種二貨,當時都不免震驚,眼神費解看著他。
邢則覺得有失主人顏麵,還跟它解釋,自己是在鍛煉。
辛怡問起時,他實在開不了口,寧可讓她誤認為自己在擾民。
沒想到轉頭就被李潤出賣!
邢則冷笑,笑容像冰解的凍雪,寒意直往李潤的骨頭縫裏砭。
既然已經被邢則知曉,李潤反而身心放鬆,坐回去,手還懶懶散散往椅背上一搭:“辛怡都知道了,你還憋到什麽時候,為了支持你追愛,場地我可是下了大工夫的,不過,你的鼴鼠習性是哪裏染上的,我動物園也沒鼴鼠啊,難道是你們異寵科遇……嘶,姓邢的,你輕點敲!”
邢則把書卷成筒,一點不收力,猛敲李潤腦袋,敲完還不解氣。
最後演變成“互毆”。
甲胄被吵醒,加入亂局,叼住李潤褲腿,方便主人對他施暴。
一整天,辛怡臉頰熱度始終消不下去,時不時輕捏耳垂。
幸好晚上邢則與幾個發小相約出去吃飯,不用去麵對他。
沈熙如打來電話,辛怡窩在**,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聊工作跟生活。
“啾啾,你跟邢院長還是沒進展?要不,你換個稍微有點張力的方式,類似的言情小說我幫你選了三本,你抽空看看,總結一下,然後應用到邢院長身上?”
辛怡手指勾住頭發繞啊繞,“好啊,你把鏈接發來我看看。”
看小說打發時間時,辛怡難以集中精力,總是會走神,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小如,其實很多細節她都沒交代,比如他們結伴出遊,那一日,辛怡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對邢則的心動,他們也如願牽手。
隻是,至今為止,邢則也沒為那次的“意外”做出交代。
如果讓沈熙如知道,辛怡了解她性情,一定會大罵邢則渣男,可她並不這麽認為。
在情感上,意識到自己對邢則的偏袒,辛怡五味雜陳。
她按滅手機,轉身平躺在**,側頭去看窩在床邊的甲胄。
甲胄敏銳感知到她的視線,也看過來。
“你的主人,邢則他……”
算了,辛怡又轉回去,臉埋進軟蓬蓬的枕頭。
辛怡早晨起床時,剛剛在臥室的衛生間梳洗完,出來一眼看到餐廳裏的邢則,正忙碌著分裝餐盒裏的早餐。
辛怡打著哈欠,看了牆上掛鍾,“你今天怎麽這麽早?”
邢則朝辛怡招手:“甲胄遛過了,過來吃早餐,我去早市買的,有你愛吃的煎餅,還有豆漿。”
想到肯能是場收買,辛怡板著臉色過去,促狹地換上挑剔眼神,“我看看,有什麽好吃的。”
邢則幹脆把吃的都推至她眼前,讓辛怡隨便挑。
走近時,辛怡愕然察覺,今天的邢則好像有些不一樣。
他又梳起背頭,比上次更為蓬鬆有型,散碎的黑發垂下,搭在眉棱處,裁琢出沉穩之外的隨性氣質。
衣著介於正式與日常之間,寬肩窄腰,尤其是一雙□□的大長腿,走近時,辛怡的心髒像失重,咣咣咚咚跳動的異常劇烈。
辛怡不自在地撓撓鼻側,“今天,你……”
“嗯?”邢則側眸看過來,碎發隨著他的動作輕晃,眼底覆上一片繚亂的影。
辛怡的心也是亂的。
“你怎麽打扮這麽好看?”
邢則蜷指杵在臉側,從舉止到聲音,熹微晨光為他染上幾分倦慵,“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們快點吃,一會你跟我一起去。”
“是回母校講座嗎?”辛怡撐大眉目,抖擻起精神,“上次通知說推遲,我以為要再等幾個月的。”
邢則沒給出明確的目的地,吃過飯,辛怡也特意打扮一番,化了個美美的妝容。
她不想給邢則,尤其是給自己丟人來著。
轎廂裏,感受到身側目光,辛怡臉紅,僵著脖子,嘟囔道:“你老看我幹嘛?”
“很漂亮。”
邢則的聲音如同高濃度酒精,醇而烈,辛怡不自在,她覺得自己有點醉了。
邢則開車,起初辛怡沒注意,漸漸道路兩邊風景愈發眼熟,她觀察了一會,不大確定地開口:“咱們現在是去動物園?”
邢則點頭,“對,到了你就知道了。”
目的地到達之後,辛怡看到了巨大的展牌,“昆蟲展”三個字十分醒目,巨幅海報以蝶翅的曲線做切割,鱗粉旋繞,色彩無與倫比的錯雜瑰豔。
“你帶我來看昆蟲展?”辛怡盯住海報,小小的意外了下,與想象中的重要場合南轅北轍,虧她還費心打扮。
怪邢則錯誤地引導了她,看個昆蟲展,至於如此隆重?
辛怡沒好氣,斜一眼邢則。
“走吧,今天是第一天,展廳是我參與設計的,非常漂亮。”
邢則笑笑,牽住辛怡的手,步履如風朝前走。
辛怡被錮住手,被迫配合他的腳步,等掌心起潮,才後知後覺發現他們現在的姿態很不妥——簡直如同情侶一般。
放眼周圍,隻有真正的情侶才會這麽做,挽臂或者是拉手。
可他們什麽都不是。
困擾多天的煩悶再度複蘇,如同覆壓多日的積雨雲,強烈情緒傾瀉而下。
“你放手!”
辛怡鼓氣,試圖將邢則的手擺脫。
邢則回眸看他,啟唇道:“別鬧。”
辛怡覺得自己的辨析力絕對沒錯,她竟然從邢則的話中聽出寵溺跟無可奈何,親密到他們好像已經是密不可分的情侶。
辛怡更生氣了。
什麽表示都沒有,她可不想糊裏糊塗就踏出那一步!
反抗一路,由於兩人力量存在不小差距,且時有路人關注,畢竟外形都極其出色,自然備受矚目,辛怡不想當眾丟人,隻能適可而止。
來到展廳,辛怡被歎為觀止的規模以及美輪美奐程度驚住,原本沒什麽興致,然而在感受到人工與自然痕跡並存,巧妙交融且互相烘襯的藝術氛圍,辛怡忽而揚起觀展的熱情。
隻是……
“為什麽展廳裏都沒人,不是昆蟲展的第一天嗎?”
辛怡本不想搭理邢則的,無奈周圍連個工作人員都沒有。
邢則依舊緊牽她的手,流連在畫幅般的展台前。
不知道什麽時候觸發了開關,燈光流溢,集匯成小股流光,伴隨叮咚泉韻,巨大的展台似在飽眠中蘇醒,漸次點亮蜂巢構造的展示框。
辛怡低呼,她看到了整麵牆的蝴蝶!
蝴蝶標本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原貌,翅翼繽紛,如同打碎的虹光,也像星芒的倒影,美到人心髒怦然,幾欲落淚。
“好漂亮。”辛怡發出真誠讚美。
水漉漉的清眸之後,全然都是沸湧躍動的驚喜讚美,隔著水霧,邢則捕捉到她身心鬆弛,還有她對他的寬宥——她體貼地與他臨時和解。
蝴蝶一樣,欣悅地晃了晃觸角。
好像在說:好吧,我先原諒你一下。
邢則失笑,手指不自覺攥地更緊,他用騰出那隻手指著其中一個菱形的展示框。
辛怡視線追過去——框中有兩隻蝴蝶,一灰一藍。
“美鳳蝶,在我國很常見,在黃梅戲《化蝶》中有一句唱詞:彩虹萬裏百花開,蝴蝶雙雙對對來,天荒地老心不變,梁山伯與祝英台。美鳳蝶在某個地方又叫梁祝蝶。”
辛怡並沒有意識到什麽,眼睫一眨不眨,認真聽他科普。
邢則的手指挪到旁邊,“玉帶鳳蝶,也有梁祝蝶之稱。民間傳說中,每個地方的梁祝蝶不大相同。傳聞中,第一對玉帶鳳蝶就是由梁山伯與祝英台所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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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愛情鳥蛺蝶。”邢則往旁邊挪了個位置,也不去看展示框,而是垂眸凝視辛怡,普通的蝴蝶名稱,經由他唇齒輾轉,愣是讀出不同的味道。
辛怡終於有所察覺,呼吸全亂,她盡全力克製,眼珠僵滯,視野局限在方寸間。
堆積在邢則眼尾的笑漫出來,像悠長的日影,辛怡被映照,被圍裹。
“你看它的翅膀,是不是很像依偎在一起小鳥,它的名字就是這麽來的。”邢則頓了下,重複:“……愛情鳥。”
似回味,更像暗示。
他們繼續走。
“愛神鳳蝶。產自於“千島之國”印尼蘇拉威西島上的珍貴蝴蝶,傳說是由愛神丘比特幻化而成,能給人帶來幸福美滿的愛情。”
“孔雀蛺蝶。《昆蟲記》裏是這樣記載的,‘孔雀蛺蝶一生中唯一的目的就是尋找配偶,為了這一目標,它們繼承了一種很特別的天賦:不管路途多麽遙遠,路上怎樣黑暗,途中有多少障礙,它總能找到。’”
他總能找到。
邢則眼神灼灼,第一次,他情感如此外露,趨近深黑的眼瞳翻湧著熾烈情感。
辛怡心跳變快,原本緊繃的身體很快軟了,綿了,他的手成為她的支點,原本隻是被動被牽,此刻,她不自知地回握。
輕輕施以的那點力道足以讓邢則狂喜。
他捧起她的手,指節溫柔地滑過她柔嫩手背。視線大膽描摹她櫻紅的唇,小巧的鼻,水潤的眼……
邢則覺得自己像一隻貪婪的蜜蜂,想要從她的動作上,神情上,汲取更多更多的花蜜。
男人盯著她,目光過於深沉,辛怡不自在,無意間瞥到單獨置於台麵上的展示框,“這是什麽,撲棱蛾子?是不是放錯地方了?”
辛怡確定自己沒看錯,區別於展示牆上的唯美蝴蝶,通體乳白的蠶蛾十分醒目。
邢則似早有準備,拿起展示框,“沒放錯,是我特意放在這裏的,就等著你發現。”
辛怡臉頰升溫,不服輸地板臉問:“蠶蛾與蝴蝶難道有相通之處?”
邢則頷首,“蠶蛾與孔雀蛺蝶擁有近乎相同的生命本能。蠶蛾在破蛹後就在耐心等待,找到一個有庇護的地方,懶洋洋的休息,不進食,不飛行,隻是等待。”
邢則將小小的展示框拿近一些,讓辛怡看清楚。
“看到它的觸須沒,很像是棕櫚葉。觸須其實是神經係統突出於頭外的部分,上麵有4萬多種類型的感覺神經細胞,是一種高敏感度的感受器。”
邢則聲音逐漸放緩:“蠶蛾耐心等待,直到,風送來雌蛾的氣味分子,觸須接收到‘信號’……”
仿佛被無形的細繩牽引,它竭力拍打翅膀,用盡全力翱翔,宿命般,飛抵自己的命運。
“它總能找到……”
辛怡失神時,邢則捧起她臉頰,動作溫柔,指腹的溫度讓她變得愈加柔軟,融化一般,目光軟媚地將他盯著。
距離拉近,氣息相融,他們能夠感受到彼此隆隆的心跳,預兆著一場痛快淋漓的春雨。
“我覺得我們之間,隻剩一層薄薄的窗戶紙。”邢則指腹落在辛怡眼尾處,揩掉附著在上麵的水汽,低沉慨歎一聲:“我選擇用一個隆重的方式,來坦白自己的情感。所以,你願意……”
聲音未落之時,滿室蝴蝶翩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