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摸了摸鸚鵡的小腦袋,小護士用下巴指指胸前名牌:“我叫瞿盈盈,是有家寵物醫院的護士。”她掏掏口袋,抓出一小把腰果,塞到辛怡手心。

辛怡報上姓名,拈起腰果道謝,有來有往,奉上隨身攜帶的山楂片。

友情就此達成。

瞿盈盈飛快下瞥,笑容忽而變得黏糊:“這禮盒是我幫邢院長買的,當時他可是特意囑咐要高檔貨,不用在意價格這點小事,我挑的,你還滿意吧?”

“啊?”辛怡不明所以,可她神經敏感,感知到瞿盈盈神態曖昧,頓時從內到外的不自在,“挺好的,沒什麽不滿意。”

瞿盈盈上前一步,臉上又添幾分熱切:“你跟我們邢院長是什麽關係?”

辛怡一個用力,腰果四分五裂:“鄰居,我們是鄰居來著。”

瞿盈盈表情肉眼可見垮下來,聲音裏不無遺憾:“竟然不是女朋友?看到你,我還滿心以為邢院長老樹開花,結束了二十八年的母單生活。”她一臉八卦,拆開山楂片,邊吃邊說:“都什麽年代了,我們院長,二十八了沒談過一次戀愛,多稀奇啊,每次我們都要在背後嘲笑他,昨天他打電話委托我買女士護膚品,還以為他終於肯收斂惡劣性格討好女孩子了呢。”

起初辛怡挺尷尬,可逐漸她聽得入神,通過他人之口,對邢則又多出一層了解。

包括邢則今年二十八歲,包括他沒談過戀愛。

不過,對於瞿盈盈最後所說,邢則性格惡劣這點,辛怡是不大認同的。

“你想說什麽?”見她欲言又止,瞿盈盈興起,興致勃勃追問。

辛怡剛要開口,餘光帶到呱唧,站在瞿盈盈肩膀上,悄咪咪把腦袋往前湊,小眼睛裏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辛怡忍笑,陳述自己觀點:“我覺得邢院長性格還挺好。”她有親身經曆做論證,不怕瞿盈盈來辯。

對方果然一副見鬼表情,正要舉例駁斥,就聽一聲悶咳。

邢則沉著臉站在三步開外:“瞿盈盈,上班時間,你在幹什麽?”

不得不說,邢則出現那一刻,身高以及氣場對壓迫感加成不少,辛怡的心髒都跟著緊縮,更別提被點名的瞿盈盈。

瞿盈盈見鬼一樣,匆匆同辛怡道別後,垂著腦袋迅速離去。

哪怕沒說邢則壞話,可麵對他,仍是莫名心虛,“甲胄說它想家了,我這就帶它回去。”

目送辛怡離開醫院,邢則覺得好笑,回辦公室端起亞克力展示盒,晃晃,沙沙聲響起同時,他低語:“這麽多年,我怎麽不知道甲胄會開口說話。”

腦海裏,兩個人類腦袋,跟一隻鳥類腦袋湊成一堆八卦他的一幕頻頻冒頭,怪有趣的。

一整天,出入院長辦公室的醫生或者護士,發覺邢院長心情似乎不錯,唇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

回家後,辛怡也挺懊悔,說話不過腦子,鬧笑話了吧?

不過相信大忙人邢院長不會在意細節。

這是讓她最崩潰的,最讓她接受不了的是……

“嗷嗷嗷,邢則竟然就是邢院長,拍電視劇嗎?怎麽會這麽湊巧,太狗血了!”

辛怡回來第一時間,重重將自己拋在**,整個人彈了彈,人沒等被柔軟床褥包裹,噌一下起身,跑去衛生間給水箱添藍泡泡,外麵一層薄膜被她大力拽下,掀蓋丟進去,然後反複給馬桶衝水,直到顏色變淡。

甲胄緊貼在辛怡身後,跟著她來回忙活。

折騰完衛生間,又去折騰陽台。

碩果僅存的兩盆茉莉花被她反複調換位置,葉片噴得水漉漉才作罷。

一口啃掉小半蘋果,辛怡呸呸兩口吐掉,皺著眉頭觀察果皮,上麵有個牙印,**的果肉嚴重氧化,記憶裏有這麽一遭,好像是上次啃的,當時沒留意,最後又被她丟進冰箱?

可惜地將蘋果擲進垃圾桶,折騰的渾身微汗,她平靜下來,癟著嘴,欲哭無淚。

慘。

太慘了。

甲胄並不能與她共情,不知道觸動哪根神經,興奮地幾乎飛起,跳上沙發又刨又咬,布藝沙發經不起折騰,很快留痕起毛。

“甲胄,Stop!否則你今天的風幹大鵪鶉就真的沒有了!”

甲胄瘋瘋癲癲,避開辛怡揮過來的手臂,圍著她瘋狂跑圈。

辛怡好幾次被甲胄撞到,六十斤的狗,跑起來的衝擊力可不是開玩笑,她就隻能無助且可憐地抱緊自己。

等甲胄跑累,沈熙如電話打過來,開口便帶著山呼般的怒意:“你看尹夢瑤朋友圈了嗎?你爸又給她們母女倆提了一輛車!大幾十萬的車啊,你學費他都給得不情不願,結果眼睛都不眨一下,巴巴地給人家又是送房又是送車,你這個親生女兒到底算什麽?”

沈熙如好像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憤怒。

辛怡心底那點退意,被慍火推至高處,急墜時摔個粉碎。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被心灰意冷千錘百打成根根棘刺,紮在眉心,刺在心口。

“……啾啾,你說話啊啾啾。沒事的,他們早晚要遭報應,我們的複仇計劃不是正在進行嗎?你要把握住邢院長,狠狠挫傷李繼紅跟尹夢瑤那對母女的囂張氣焰。”

辛怡遲疑地點頭,“對,我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邢則是邢院長又怎麽樣,占個近水樓台的便利而已。

他的癖好奇怪一點也沒關係。

“我不要緊的。”

下樓遛狗,辛怡由內到外都悶悶的,昂揚的心緒全部偃旗擱淺,大腦放空,什麽也不去做,什麽也不去想。

甲胄正跟小夥伴們嬉戲,天氣有轉暖趨向,物業提早打開噴淋設備,澆溉草坪。

狗狗們樂此不疲追逐水橋。

歡欣情緒升騰成氣泡,環繞在辛怡身周,一身鬱氣仿佛受到洗滌。

她盯著犯傻的甲胄,一點點重塑精神氣,少婦藍苒湊上前,“今天你跟甲胄下來的比平常晚一點。”

“我沒注意時間。”

辛怡習慣性先抓幾個小包裝的山楂片,塞給她,自己也剝開包裝紙,慢悠悠吃起來。

“一直吃你的東西,我還說給你帶點芒果,我老公出差帶回來的,又大又甜,昨天下樓時忘了,幸好今天記得。”

藍苒提著一袋芒果,姿態強硬,往辛怡懷裏推,“你別客氣,咱們有來有往,我家牛牛喜歡吃芒果,不知道甲胄愛不愛吃。對了,說起芒果,我想到你樓下鄰居,按照去年時間算起來,她差不多要從海南回來了。”

辛怡停止咀嚼,鼓著一邊腮幫子:“之前我聽物業提起過。”不過態度挺諱莫如深的,藏著掖著更讓人不安。

藍苒跺跺腳,震下鞋幫沾到的枯草,“你樓下鄰居,前年把整棟樓的業主都投訴個遍,尤其是在你之前的業主,為了她把房子都給賣掉了。”

嘴裏含著山楂品,口水分泌旺盛,辛怡吸了下,動靜倒像是吸冷氣。

辛怡還是選擇不告訴沈熙如。她是獨居,以後稍稍注意一點,麻煩應該找不到她頭上。

晚上,邢則下班回來,辛怡特意轉送他兩個大芒果,理由是甲胄喜歡。

“又是它親口說的?”

雖然邢則表情正經,可辛怡還是聽出語氣裏的調侃。

辛怡鄭重其事:“沒錯,男低音,可磁性,可好聽了”

甲胄很配合地仰頭,嗷嗷叫喚兩聲。

邢則用咳聲壓製什麽,“甲胄是母犬。”

門關上那一刻,辛怡還未從衝擊中回神。

……什麽,甲胄竟然是母的?

可它那麽禿!

一整晚,辛怡都沉浸在甲胄其實是母犬的震驚當中,都顧不上悲憤煩悶了。

導致第二天看到守時來上“日托班”的甲胄,憋笑憋得相當辛苦。

邢則不著痕跡打量她:“你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

辛怡尷尬,撇出去的右腳怯怯縮回。

今天確實跟以前不一樣,因為她特意打扮過。

長發挽成蓬鬆慵懶的丸子頭,外套杏黃色開衫,下身搭配棕色長褶裙,連毛毛鞋都暗含心機,突顯出如水的溫柔氣質。

邢則倒是敏銳,辛怡緊張,聲線微顫:“可能是用了你送的護膚品。”

邢則視線在她臉上轉一圈:“有效果就好。”

辛怡又從他語氣中嗅到一點點得意,想到他那句“要求自己做到最好”,眼下仔細體味的話,並非是妄言,隻是他沒必要連這點小事都要自得吧……

送走邢則,辛怡換下折騰了一個早晨的裝扮,換回寬鬆運動裝,身心跟著輕盈許多。

今天她想再包點餃子,給沈熙如和他爸媽送過去,據沈熙如所說,上次她送的凍餃子沒兩三天便被吃了個幹幹淨淨。二老連連稱讚她廚藝過人,餃子都做得獨具風味。

揉好麵團,放在旁邊醒發,看時間差不多,辛怡給急不可耐的甲胄套好牽引,如往常一樣牽著它去遛彎。

換鞋時,辛怡感受了一下從門縫湧進來的風,換上那雙沒穿過幾次的毛毛鞋,套在腳上慵懶隨性,跟運動裝也挺搭,就是腳後跟空落落的,畢竟是拖鞋設計,不過現在氣溫轉暖,隻是穿著它遛下狗,應該不會太冷。

藍苒也在老時間牽著鬥牛犬下樓,今天她特意帶上一把小零食,想著等下遇到辛怡,要同她分享。

她挺喜歡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長相漂亮不說,性格相處起來也很舒服。

遠遠看到灌木叢後的身影,藍苒舉起手,熱情打招呼:“辛怡,今天挺早啊。”

隻是,辛怡根本顧不上同她搭話,死死拽著牽引厲喝:“甲胄,Stop!你還想不想要今天的風幹大鵪鶉!”

甲胄小牛犢一樣,努著勁往前奔,舉著手的藍苒,眼睜睜看著甲胄拉著辛怡狂奔而過。

等人跟狗跑遠,藍苒感歎:“……不愧是雪橇犬,血脈覺醒了?”

甲胄一刻不停,帶著辛怡奔出小區,奔向寵物醫院。